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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件不合理到極點的,七芝高校男子籃球社停止活動的事件之後,已經過了一個月以上。


    如果按照「體驗的時間越冗長,充實感就會越低」的這個理論來看,這一個月的期間對我而言,應該有很高的機率會覺得是一段漫長到無以複加的日子。然而,當我像這樣回想著過去的那段日子之後,得到的感想卻相反。


    ——已經,過了一個月嗎?


    這就是最能確實表達我目前心境的感言。


    在喪失了夢想、希望以及目標,原本應該會悶悶不樂度過的日常生活裏,毫不理會我的意願,硬是以武力強迫我的阿姨,帶來了不可能達成的難題。


    在我不顧一切埋首於其中時,四月就這樣過去了,剩下的是自己總算徹底完成一件事的充實感,雖然這絕對不是隻靠著我的一已之力所達成的。不僅如此,在不知不覺中朦朧的夢想、渺小的希望,甚至連遠方那依稀可見的目標都回到了我的手中。


    試著,在籃球上多努力一下……吧!


    是阿姨,以及阿姨所介紹的五名少女,讓我再次產生這樣的想法。


    所以在進入五月之後的日常生活中,還留著無聊的對戰棋局。


    必須集中精神應付,幾乎讓我連一點空閑時間都感覺不到的棋局。


    等我察覺時,黃金周已經在轉瞬之間流逝而過,高中生活的第二個月,到了今天也正好過了一半。以這種進度來看,我甚至覺得要度過這一年應該是件簡單之事。


    ……呃,實際上未解決的問題也很多啦。


    明年,男子籃球社真的能夠順利再度開始活動嗎?就算能夠再度開始活動,但能召集到成員嗎?再者,在毫無目標的情況下自我鍛鏈的自己,又能維持著何種水準重回高中籃球界呢?


    考慮到這類不安定的未來,那些樂觀理論等想法就會如風中殘燭般,在轉瞬間消逝無蹤。


    即使如此。


    就算在這些前提之下,我仍然認為,現在應該是先把悲觀要素全都暫放一旁,沉醉在希望中也沒關係的時期。


    畢竟,姑且不論未來是多麽不明朗,但至少有一些開始好轉的近況。


    首先就是由一年級組成的非正式籃球同好會,總算開始活動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熱騰騰剛出爐的新事件。


    那就是,我和某個超級不服輸的人士,終於在昨天結束了彼此互相僵持的狀況。


    在那場比賽——慧心學園小學部的男女籃球社對抗賽結束之後,智花第一次來到我家的日期是五月五日,就像是故意挑選過了一般……那天正好是「兒童節」。


    希望我能正式成為女子迷你籃球社的教練——那名少女就是帶著這個願望,埋伏在門前等著結束跑步訓練回到自家門口的我。


    之後我就中了她挑釁的圈套,在長達十日的持久戰之後,輸掉了這場由她提出來的賭局。


    這個事實代表的意義,絕對不容小覷。因此我的內心尚存有自我警惕的念頭,擔心著過度鬆懈是否不妥?然而,現在寬心的情緒還是占了很大的比重。


    畢竟,屏氣凝神站在一旁觀賞的行動,讓我實在感到相當疲勞。如果在完全不可能的階段就確定挑戰失敗,那也就算了。問題是那孩子在一天之中,基本上至少會有一次的挑戰,會持續投進到接近成功的情況。剛起床就必須感受到這樣的緊張感,實在有點太過於沉重了。


    然而,這一切終於結束了。原本擔心智花演出的這場沒有期限,或許會成為無限循環的挑戰戲碼,總算在昨天迎向了終幕。


    ……不過老實說,我也感到一絲絲的寂寞。


    雖然除了能從強大的壓力下解放之外,就上學前的時間能夠盡情拿來做個人練習這點來看,早上的自由時間增加或許還滿值得高興的。然而,雖然為期僅僅十天,但這段日子以來每天早上都會麵對的臉孔,卻突然要消失了。


    也許從今天以後,在短期間之內,我每次從路跑訓練回來時,都會受到某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所折磨也不一定。


    ……就這樣,在不久之前,我還被這種有點無奈的感傷情緒給籠罩著。


    「啊!這個涼拌豆腐真好吃!不會太甜,而且豆腐的味道非常好!」


    「哎呀、哎呀!智花,你真有品味!嘻嘻,謝謝你呀。」


    「姊姊!鹽漬魚卵!鹽漬魚卵還有嗎!」


    「真是的~美星你呀!都隻吃這種重口味的東西……不行啦!蔬菜也要吃才行!……你等等,我現在去切一切再拿過來。」


    怪了,揭開結果一看,今天早上圍著餐桌的人卻跟這幾天以來的成員毫無不同。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除了媽媽,應該已經達成目的的智花,還有身為她的級任老師;兼我媽的妹妹;同時也是我的阿姨;也就是現在嘴巴裏正塞滿了白飯的平胸惡魔——她的名字叫作篁美星,通稱美星姊。應該以安靜平穩為最大賣點的長穀川家的客廳兼餐廳中,正因為我以外的三名女性的聲音,從一大早就充滿了驚人的活力,感覺很像自己正在觀看上周五的情景重播。


    「………………昴大哥?你怎麽了?」


    在困惑之下,我不由自主的在旁發呆注視著這一團和樂的景象。好一陣子之後,智花以詫異的眼神觀察著我的樣子。


    「……啊—沒什麽啦。該怎麽說?就是覺得……智花,你今天也來了呀~啊哈哈。」


    剛才結束路跑訓練回來後產生的「啊,她果然沒有來」之類的落寞感究竟算什麽?沒想到她居然會跳過練習,直接把目標瞄準到早餐之上。


    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問出:「你為什麽來了?」這樣的質疑(畢竟那種強烈的追問,並不是我真正的想法),所以我試著稍微委婉的提出了自身的感想,然而智花對此的反應卻是……


    「耶?…………那……那個,這是……」


    她露出一臉困窘到遠超過我原本預測的表情,而且這份困惑並不是隻針對我,而是在我及美星姊兩人身上交互移動。


    ……原來如此呀,這下我自然而然就猜測到事情的真相了。


    「你就是,幕後黑手嗎?」


    我保持著有點傻住的表情,看著那個坐在斜對麵,正一臉開心的從築前煮(注:一種以雞肉、香菇、紅蘿卜、蓮藕、藥篛等燉煮而成的日式料理)裏麵把雞肉全挑出來,並打算通通吞下肚的二十三歲女人……那樣做會讓之後的菜失去均衡所以給我住手啊!


    話說回來,如果要講到為什麽不光是智花,連美星姊的造訪都成了這陣子的習慣?這可說是意外中的意外,實際上是基於很特別的理由。


    這家夥是為了開車送智花上學,所以才會在平日也都每天來我家。


    嗯~她還是老樣子,隻有很照顧學生的這一點能上得了台麵。該怎麽說,我甚至覺得她這種奉獻行為所造成的不良後果是不是會轉變成迫害,並降臨到我身上來?


    「——幕後黑手?你在說什麽?」


    美星姊用味噌湯為雞肉舉行水葬後,就以一種似乎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麽的裝蒜語氣回應。


    「別給我裝傻!是你對智花說了什麽吧?叫她每天來也沒關係~之類的。」


    「啊~什麽啊,原來是那件事……嗯,我的確說過,叫她隨時都可以來,還說你也會歡迎她。什麽?這有什麽不妥嗎?」


    「……咦?」


    麵對她突然正言厲色的如此反問,讓我在一驚之下反而不知所措。


    趁亂之中我悄悄把臉轉向當事者的方向,發現智花看起來非常不安,正深鎖著眉頭以一臉仿佛可以立刻讓眼睛充滿淚水的表情,戰戰


    兢兢的凝視著我。


    「我說~昴,你不希望智花來嗎?在這之後?」


    美星姊就像是趁勝追擊般再度提問。


    「不,那種想法,當然,完全,連一點都不存在,還不如說,就算隻是每天早上,如果能一起吃飯,還有……籃球!能練習籃球的話,我認為沒有比這還要更;幸福的事了!」


    我之所以會用這麽多無謂的修飾詞,是因為要持續講到智花的臉色徹底轉換成安心的表情。


    不過算了,毫無疑問那的確是我的真心話。隻是因為智花已經達成了目的,所以我就擅自推測她應該不會再來了。


    重新仔細想想……今後這孩子依舊會每天來訪的這個事實,以及能一起接受刺激,並攜手練習籃球的情況。


    讓我沒有理由感到不開心,理所當然的,我覺得很高興。


    「……抱歉,智花。我隻是因為那個笨蛋什麽都沒跟我說,所以嚇了一跳而已。你來我家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或者該說,如果你不覺得早上這樣很辛苦,我也想拜托你,方便的話,從明天開始還是請你陪我,一起練習籃球吧。」


    「……!好……好的!還……還請多多指教!……太好了~其實今天,我本來也想從練習時就開始打擾,可是……萬一昴大哥實際上覺得很討厭,隻是顧慮到我才說沒關係,那我該怎麽辦……我突然考慮到這些,才在遲疑間來晚了。」


    智花的表情立刻緩和了下來……還好,我沒有突然沒頭沒尾的對她提出強烈的質問,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也許我現在已經陷入了失去重要拍檔的窘境。


    「喵哈哈哈,看吧!我可不是忘了要跟你事先確認哦?我隻是認為根本不需要多問所以才會什麽都沒說。我的外甥見到每天早上來訪的小學生時,會滿麵春風露出一臉色眯眯的樣子,像這種小事,我可一清二楚~真是太好了呢,昴,智花她明天遺願意繼續來。在你被關人大牢之前,你可要好好享受這為期短暫的餘生啊。知道嗎,你這個死真渦蟲廢物~~」


    「你想說的話就隻有這些嗎?很好,我要殺了你。」


    我站了起來,使勁把剛才還坐在屁股下的椅子高高舉起,打算丟向美星姊,正當此時——


    「……啊!哇啊啊!不行啊昴大哥!美……美星老師!差不多該去學校了,要不然會遲到呢!今天有數職員會議所以必須在八點到校,是這樣沒錯吧?」


    智花慌慌張張的衝了過來,一方麵勸阻我,同時把臉轉向美星姊,催促她該出門了。


    「嗯?……嗚喔!真的耶!智花,你可以走了嗎?抱歉這樣催你!」


    在智花提醒後,看了牆上時鍾一眼的美星姊倏地站起身來,撈起放在桌上的車鑰匙,順便用另一隻手一把抓起三個飯後甜點的兔子型蘋果,還一口氣把三個蘋果全丟進了嘴裏,這真是對兔子的大屠殺啊。


    「是的!我可以走了。每天麻煩您送我,我才應該好好道謝!」


    被催促的智花回應著,同時拿起放在桌旁的包包,背到了肩膀上。就在這一瞬間,那巨大的運動包,與她身上那套有著荷葉邊和蕾絲等優美裝飾的慧心學園小學部製服,稍梢呈現出不協調的感覺……然而,不知為何,隻有智花會讓我覺得,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刻意搭配的流行服飾,仿佛成了一幅畫。也許,這隻是因為我看習慣了而已。


    之後,美星姊與智花就像是事先說好了一般相視一笑,動作迅速的打算離開客廳。


    至於我,由於距離預定搭乘的電車還有一些時間,因此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把一邊手肘撐在餐桌上,發呆的目送兩人離開……


    「那麽,我出門了……那個,昴大哥,放學後見。」


    隻有智花半途在門前停下腳步,轉身麵向我靦腆又鄭重的低頭行了一禮。


    ……啊!是了,將會變成那樣啊。


    之前,早上的道別都是說「明天見」。


    如今,這句話產生了一點點的變化。


    是的,從今天開始,我要再度前往慧心學園。


    「……嗯,放學後見囉。」


    聽到我的回答之後,智花似乎很開心的露出微笑。接著她先靜靜的再度行了一禮,然後就以充滿活力的模樣離開房間。


    *


    同學們那些曾經讓我那麽厭煩的好奇眼光,到了現在也幾乎逐漸平息下來了。


    由於俗話說:「世間謠言不會超過七十五天(注:日本俗語,意思是流言蜚語不會流傳太久,遲早會被人遺忘)」,原本我以為這段艱苦隱忍的日子會持續到梅雨季過後,並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裏可是充滿各式娛樂消遣的近代社會,實際上,比預期還要短很多,周遭那些人的興趣就從我身上轉移了。我在這個七芝高校的學生生活中,雖然還沒有到達能交到新朋友的地步,但總算也開始慢慢重回平穩的日子。


    而今天的課程也全部順利結束,不知不覺問就已經到了放學時刻。


    ——很快。


    是吧,試著回想一下,我總覺得今天這一天的時間過得特別迅速。


    課堂數跟平常一樣都是六堂課,而且,明明還有我個人覺得最麻煩也最不擅長的化學實驗,然而卻沒有影響,到底為什麽威受到的時間會如此短呢?


    ……隻是,這樣說說罷了。自己對自己講這種話,隻不過會讓人感覺更加空虛而已。


    什麽理由,我當然非常清楚。


    ——真帆和紗季的投籃,還能確實投進嗎?


    ——愛莉一定隻能從一……不,隻能從零開始吧。


    ——日向妹妹,這次得好好教她「籃球」才行。


    ——智花的位置,要規劃在哪一個位置才最有利於隊伍呢?


    當我沉浸於這些如同泡沫般浮現又消失,隨後又再度湧出的思潮之中時,還來不及打開教科書,鈴聲就已經宣告課堂結束。一定是這個不斷循環的重複思緒,讓時間變快的。


    哈哈,雖然嘴上囉哩八唆講了一堆,其實心裏還滿期待吧?我呀。


    我帶著苦笑,拿起書包,從教室中央的座位上站起。


    在全班成員幾乎都有加入一些社團的一年十班裏,放學後的時間是以一種極端兩極的構圖展開。在最後的敬禮結束之後,立刻以媲美閃光的迅速行動衝出教室的學生們,屬於柔道社與棒球社。據說他們隻要稍微沒趕上集合時間,似乎就會被處以相當苛刻的懲罰練習。畢竟這兩個社團在七芝是特別受到期待的,看來嚴格的程度也不同凡響。


    除此之外的社團就很符合升學高中的風格,具備著帶有正麵意義的懶散感,對於集合時間似乎並不嚴格。因此大家就各自跟社團同好或朋友聚集成群,在教室裏聊著一些廢話直到真的快來不及時才前往參加社團活動。這種模式不知何時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換句話說,大家離開教室的時機就隻會按照非常快跟很慢這兩種行動模式之一,沒有這樣做的人隻有一個——也就是隻有我而已。像我這樣,在最後一堂課敬禮完後慢吞吞的做好回家準備,打算直接離開教室的行為本來應該算是最普通的動作,但在這裏反而成了異常中的異常。


    雖然我已經相當習慣了,但仔細想想,這還真是相當不可思議的光景。


    我在心裏重新思考著這些事情,同時把手伸向黑板旁邊的拉門。接著在附近聊得正起勁的羽球社男女二人組,就若無其事的對我說了聲「拜拜!」。


    我一方麵擺出笑臉回應他們,另一方麵對於自己總算能被周圍的人像人一般對待的這件事,在內心流著眼淚。嗯,我真的產生今天會足個好日子的預感。在重要的活動之前,能出現良好的徵兆的確是件非常棒的事情。


    我離開教室,每步都跳過兩階的階梯往樓梯口衝去。接著我晃過四座由鞋櫃形成的島嶼,在放有自己外出鞋的那個區域很有節奏的往右一轉……


    「啊,昴,你總算來了。」


    「呿!」


    ……在那瞬間我不由得發出了驚叫聲……而且是被歸類到極度不悅耳的那種聲音,就這樣被我不小心說了出口。


    ……而且,偏偏聽到的對象,還是歸類於最凶惡的人物類型。


    「……『呿』?你啊,一看到我的臉就發出『呿』是什麽意思呀!」


    聽到我的失言之後,那家夥現在正發出媲美恐嚇的低沉聲調,配合著緊緊皺起的眉頭,並以仿佛可以在我臉上挖出洞來的尖銳眼光瞪視著我,雖然這反應可以說是理所當然。


    「不……不是啦!葵!剛才那隻是因為我嚇了一跳,所以聲音一時失去控製而已!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義啦!」


    我慌慌張張轉身麵對那名同年級的女學生,流著冷汗開始解釋。


    對方具備會讓人產生好勝印象,有菱有角且輪廓分明的五官:以及能讓人聯想到新鮮青魚,帶有活力光彩的馬尾。而穿在那雙以女孩子來說,是形成高姚身材要素的長腿上的,則是複古的紅黑籃球鞋。看來有點活潑的這名女學生,實際上,除了在個性方麵非常具備侵略性之外,那雙腳也與柔弱的外觀相反,是雙充滿肌肉,如假包換的凶器……這點我的身體可是一清二楚。


    「嚇一跳……嗎?……哼~」


    葵——荻山葵。我跟這家夥從小學、國中還有高中,都一直就讀於同一所學校,中間毫無間斷。如果硬要使用好聽一點的表現法,那就是青梅竹馬,我們就是這種關係。順便講得更詳細點,到國中為止我跟她連續九年都是同一班。


    「呃,沒騙你啦。所以你別在意,真的別在意。」


    話雖如此,不過稍微想想我才注意到,這一個月以來恐怕是我跟她認識之後,第一次度過的疏遠時期。之所以會這樣,其中一個原因除了升上高中後兩人不同班之外,影響最大的,還是那個異常事件。


    「……哼,真的是那樣嗎?我看,你是因為總算不必每天都跟我見麵,正厭到清靜時卻碰到我,所以才會發出那種聲音吧?」


    我的拚命解釋看來也隻是白費力氣,葵喃喃說完之後,就像是要中斷對話般當場轉向旁邊,用右腳腳尖踢著樓梯口的磁磚。


    ……不妙。這是mt5(馬上會被踢飛五秒前)的訊息!


    「笨……笨蛋!怎麽可能是那樣!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又何必找你參加同好會呢!」


    我趕緊追加說明!當葵擺出這種看來有點頹喪的態度時,似乎才是她心中的暴力指數提升到最高點的瞬間。如果我在這裏隨便應付,那肯定會被一擊斃命。在長久的相處之後,即使是我也總算學聰明了。


    話說回來,所謂「同好會」當然就是在說那個非正式的籃球同好會。沒錯,其實葵也是第一個答應要參加同好會的大恩人。所以現在對我來說,她是在兩種意義上讓我抬不起頭來的人。


    ……隻不過,先把感謝的心意放一邊不談,葵原本跟我相同,擁有著足以讓她從小學到國中都持續隸屬於正式籃球社的熱情,然而明明七芝高校女籃社並沒有停止活動還依然健在,為什麽她卻不打算加入呢……這個疑問一直都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當然,我有實際針對這一點開口問過她,但結果還是被她含糊其詞帶過。不但沒有給予明確的回答,甚至最後還很莫名其妙的發起火來,硬是把對話強製結束,因此我已經怕得連問都不敢再問。所以我想,真相恐怕會永遠埋藏於黑暗之中吧?


    我思索著各種事情並等待著她的反應,而葵則是有點迷惘的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開口說道:


    「……如果是那樣,就算了。」


    接著鼓起一邊臉頰的她,總算轉過身來麵對我。雖然表情還是很明顯的帶著不高興……不過太好了,看來我已經避開了暴風的直接衝擊。


    「那,走吧。」


    「……咦?」


    「咦什麽嘛!我是說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反正你也沒有什麽預定計畫吧!」


    ……訂正,我根本完全沒有避開衝擊。


    「……不過啊,一星期兩次實在太少了吧?活動。就算隻是個同好會,我還是希望至少一星期可以打個三次籃球左右。」


    「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因為第三個人太忙了。如果你那樣想,乾脆……不,沒事。」


    之後,我當然拒絕不了。


    我和葵邊聊著無意義的話題,穿過通往校門的櫻花大道,沿著號稱擁有本縣最大占地麵積的森林公園外圍,朝著車站走去。於此同時,我的腦海中其實悄悄被接下來要使用的藉口給擠成了飽和狀態。


    當然,就算我哪裏搞錯了,也不會把接下來的預定行程老實告訴葵。即使事件的話題幾乎已經乎息下來了——不對,正因為已經平息下來了,所以現在我要是講出什麽:「其實我接下來要去敦小學女生打籃球啦!」這樣的發言,那毫無疑問,她一定會認為我瘋了……當然我完全問心無愧,但畢竟講出過於輕率的言論並引起風波,對我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


    好啦,該怎麽辦?葵跟我本來都是搭電車上下學,然而若是要前往慧心學園,我必須從目前正前往的南端圓環搭上公車才行。而且更慘的是,那班公車除了慧心以外,隻會通往一些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住宅區以及郊外。正常來想,放學後根本沒有搭乘那班公車的必要。


    ……啊,不過,對了,跟她說我是要去見美星姊的話?


    ……唔唔唔,可是要基於何種理由?


    「……哦!說曹操第三人就到。」


    「咦?」


    腦中浮現出的提案立刻無法使用。正當我一個人不斷重複著愚蠢的思考時,葵突然指了指十幾公尺遠的行人穿越區。仔細一瞧,那裏的確有張認識的臉孔。


    「喲~一成!你正要去補習班?」


    葵靠過去,同時大聲喊著正在等燈號的那家夥。


    就這樣,在意外的情況下一件事實被揭開了。第三個人——籃球同好會的第三名成員其實是一成,就是那個上原一成。


    「運動社團之類的我是敬謝不敏啦,不過,一星期裏讓身體動個幾次,應該也算是一種很好的情緒轉換吧。好啦,就當作我是在你找到合格選手之前的臨時會員吧!」


    在這個月初,應該從來不曾對籃球表現出任何興趣的知性型學生,在他的眼鏡下方卻露出這樣的笑容,主動加入了成員之一……正確的講法是,為了讓我能熬過這一年而組織同好會的這個建議,有一半就是一成的點子,不僅如此,一開始建議我可以去邀請葵的人也是一成。


    所以現在,就跟對葵的感覺一樣,其實我私下對一成一直有著強烈的感謝之意。我有反省自己國中時代對他的態度似乎過於刻薄,從今以後應該可以稍微,像個普通朋友那樣來對待他……我稍微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呃,哈哈,真不像我的風格啊!這種樣子,實在是讓人覺得難為情到受不了。


    我露出苦笑,並和葵一起走向行人穿越區。


    在那裏的一成似乎總算發現了呼喊自己的聲音,正緩緩把臉轉向我方。


    「喲!荻山。還有,這不是失落的幼女國王子殿下嗎?在這種地方碰麵還真是難得啊!哈哈哈,抱歉今天沒辦法參加同好會嗚呃!」


    ——在進入攻擊範圍內的那一瞬間,還沒聽完整句話之前,我的上踢與葵的抬腿下踢就分別命中了一成的後腦與臉部中心。


    ……撤回!我在過去十幾秒間產生的想法,全


    部都取消不算數!


    「即使是隻有一瞬,但居然會認同你這個混帳的我還真是不可原諒。」


    「一成,我不是叫你別拿那種沒品的話題來損人嗎?到底要說多少次你才聽得懂?」


    兩個不帶任何感情的平坦音調,在十字路口回響著。


    「——嗚嗚,明明一天到晚在吵架,但到了緊要關頭時同步率還是沒變,兩位都是……」


    砰!往前倒下的一成親吻了柏油路麵。這是理所當然的報應,你就暫時死在那邊吧!


    「啊,多謝你總是拔刀相助,葵。」


    我就這樣把一成丟在那裏,先把淩亂的製服稍微整理整理,之後轉身麵向左側那個插腰站立的速成搭檔敬了一禮。欠她的情又多了一筆。


    「……哼,我有說過這並不是在幫忙你啊……不知道為什麽,我生理上就是無法接受那種無中生有的栽贓!隻是這樣。所以沒什麽……就算不是你的事情……反正我踢都踢了。」


    總之就像這樣,當我被人以那個嫌疑事件來挖苦時,葵一直全力支持我至今。雖然常常動不動就跟人吵架,不過卻是個本性相當不錯的好人。隻不過在事件發生後的幾個星期內,由於我實在太意誌消沉,所以她也不知道怎麽跟我開口才好。真是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不過,那是「無中生有」嗎?怎麽覺得慧心的事情越來越難以啟齒了。不對,的確是無中生有,是無中生有的事沒錯啦……怎麽辦?


    「……嗬嗬嗬,真是有義氣啊!荻山。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萬一昴真的開始對蘿莉開眼的話那可就糟糕了呢。要是真的變成那樣,你那難得的美胸技能可就無用武之地了,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去死!給我變成魚肉泥去死!」


    正當我再度因為難題而開始頭痛時,依然倒臥在地的一成喃喃說了些什麽,並隨即成了葵追加踩踏的活靶。還是老樣子,這家夥總是學不乖。他的腦袋應該不差啊,肯定是個被虐狂。


    「好痛、好痛、好痛,快住手啊!荻山,好痛痛痛痛;—喂!昴!你為什麽偷偷摸摸的想逃走啊!你這個混帳,看到你的好buddy要被加工成食用patty卻打算見死不救嗎!(注:buddy是夥伴,patty是肉餅,兩者諧音)」


    「……誰是我的好夥伴?」


    我並沒有回頭,隻是低聲嘟囔著,悄悄結束肉泥工廠的參觀行程,一個人朝向車站走去。


    不,一成也就算了,雖然我覺得對葵有點過意不去,但再不動身時間就不妙了。公車會離開蘿莉……我是說離開圓環(注:蘿莉與圓環的日文開頭部分發音相近)。隻要趁著葵專心把一成踩成肉泥時迅速脫身,就算她多少會發火,但以結果來看,這大概是最不會產生麻煩的作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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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樣想的我,正打算趁著那簡直如同天助的綠燈亮起的機會穿越馬路時……


    「別……別讓他逃走啊!荻山!以剛才的角度來看,你的內褲可是被昴那混帳看得一清二楚耶!就是你用下壓踢對付我的那時候!你應該要快點去把他的記憶消除才對吧!」


    「——嗚!」


    一成繼續脫口而出的誣賴讓我的背脊二況,腳步也因此而不由得停了下來。


    ——不久之後,我的肩膀就傳來有手放上去的感覺。


    「…………你……你好啊……啊哈哈……哈……」


    我回頭一看,滿臉笑容的葵正傾著頭站在那裏。


    而她的身後,可以看到趁著葵轉換目標時迅速起身,把一隻手舉到額頭前方對我送出「抱歉啦!」的手勢之後,一溜煙往大樓區飛奔而去的一成身影。


    ——搞什麽鬼啊!那個魚板混帳!基本上從你這家夥的位置來說,絕對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看到吧!居然沒憑沒據就對葵說出這種亂栽贓的話……!


    「我說~昴。來做個簡單的心理測驗吧?」


    ……不能回答的答案是「水藍色與白色的條紋」對吧?我很明白。


    「……………………好,放馬過來。」


    集中精神!這可是決勝時刻。萬一不小心講出不該講的答案……就死定了。


    千萬別犯錯啊……我如此叮嚀自己,並看著葵的嘴巴,同時針對有可能出現的引誘陷阱和引導式提問先行拉起一條防備線。


    「那麽問題是…………你看到了?」


    「騙子!你明明說是心理測驗!」


    然而,這真是令人動搖的超有效攻擊。在人家正往前踏了一步,打算把外角的討厭變化球給阻擋下來時,卻發現竟然是由反方向鑽入好球帶的快速直球,讓我因此出現了激烈的動搖反應。這家夥居然在對付我的方式上高明至此!


    「抱歉,那是在開玩笑……那麽,怎麽樣?你看到了?」


    「……當……皆田然沒看到囉?」


    「是嗎?啊哈哈,那就好了。」


    葵對著我露齒一笑。太好了,看樣子似乎可以在不被她特別懷疑的情況下解決……我原本擔心自己的舉止相當鬼祟可疑,但看來程度並沒有那麽嚴重。放心、放心。


    「哈哈哈,你真是想太多了啊!葵。」


    「嘿嘿,抱歉、抱歉。啊,話說回來,如果我真的打算讓你做心理測驗的話,你認為我想讓你說出什麽樣的答案呢?」


    「那當然是水藍色與白色的……慘了!」


    當我察覺到自己說溜了嘴,腦中敲響「防備衝擊!」警告聲的那一瞬間,學校指定的手提包已經逼近了我的眼前。


    接下來,是火花。


    「笨蛋!色狼!為什麽不把視線轉開!」


    ……這要求真不合理。


    額頭挨了包包重擊後的我癱倒在步道上,發出了無法成聲的抗議。


    「不管你了!我要先回家!」


    和怒吼一起逐漸遠離的腳步聲,沿著地表傳達到我那朝下趴著的身體,接著就立刻被往來車輛的排氣聲給掩蓋住了。


    「——好,差不多了吧。」


    我推算著葵差不多已經遠離的時機,像個彈簧般跳了起來。


    在一旁有點擔心,正打算伸出手來的歐巴桑發出「噫!」的一聲並退了一步,我先是向她表達深深的歉意之後,就立刻穿過行人穿越區,為了不讓葵發現,我沿著隱密處繞了一大圈,朝著南側出口的圓環前進。


    「好險!差一點!」


    接著我在公車即將發車前總算成功上車,從比較空曠的區域中選了個單人座坐下來。到了此時,我才摸了摸被擊中的額頭。


    嗯,看來並沒有腫一個包……太好了,要是腫著額頭登場的話,一定會被嘲笑吧?被真帆,還有真帆,就是真帆。


    我咬著牙忍住苦笑,不久之後就響起車門關閉的聲音,車輛開始緩緩移動。


    ——是被打中的地方比較硬嗎?還是她手下留情?剛才的包包攻擊其實並沒有帶來太大的損傷。由於察覺到葵打算離開,因此我靈光一閃故意試著裝出被她打趴的樣子……看來這計策執行得挺順利。這麽一來,今天總算能夠安穩的前往慧心。


    話說回來,由於跟葵的交情已久,做出這種像是在欺騙她的舉動,有點令人過意不去。不過,我也隻能這麽做。畢竟就算我把真正的情況告訴她,也隻會產生不必要的誤解而已。


    不管怎麽說,看來之後必須好好想個合理的解釋。像這樣的狀況,一定還會碰上好幾次。


    「——咦?那是?」


    往前開去的公車沿著行進方向來到十字路口——就是剛才碰到一成的行人穿越區,這時我注意到那裏出現了正一臉不滿東


    張西望的葵。


    「哎呀……」


    沒想到她居然會回來……真服了她。


    我彎下身子,躲了起來以便度過這個十字路口,等到安全確實獲得保障時才歎了口氣。


    在練習結束之後,我還得針對自己擅自消失這事,好好想個理由才行呐……


    *


    雖然隻不過是半個月沒見,然而不知道為什麽,映人我眼中的所有事物都讓我感到很懷念。


    不管是如同牢籠的正麵鐵門,帶著笑容向我示意的警衛,或是百花盛開的中庭,綠意更添一層的銀杏步道,以及呈現出高級感的國中製服,在偏紅的磚瓦上四處以白色點綴出花紋的建築物,和在時鍾塔大廳裏回響的腳步聲。


    還有這個,樸實無華的體育館後門。


    從車站前的公車總站開始耗費三十五分後到達慧心學園的期間,讓我感受到某種類似鄉愁的感情。雖然從自己在此度過的時間之短來看,那可說是有點奇怪的感覺。


    ……簡單來說,這代表那兩個星期對我而言就是如此的「夠份量」吧?


    是這樣吧。的確,那是很充實的兩星期。不管是在好,還是壞的方麵。


    感到自己快要露出別有含意的笑容,我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臉頰作為控製。


    ——好。


    我在心中如此說道,對著門把伸出手。


    此時一個問題閃過了我的腦海。


    ——我該以什麽態度進去才好?


    「不對,怎樣都好吧?」


    然而,那種煩惱卻在霎時之間就消逝而去。


    沒問題,已經不需要像以前那樣,做好沉重的心理準備了。


    隻要我人在那裏就行了。


    一半,是以教練的身分。


    而剩下來的另一半……對了,就以年紀較長的朋友身分吧!


    我覺得這種方式,一定是最恰當的。


    所以,我應該要以跨入朋友家大門那樣的輕鬆心情,來打開這扇門才對。


    那就上吧。再度,來到慧心學園小學部女子籃球社。


    我用力握住冰冷的銀色門把。


    接著,使出全力把門拉開——


    「歡迎回來!親愛的!」


    ——我好像看到一種極度不可能的光景。


    …………不妙、不妙,看來在不知不覺之間,我累積了不少疲勞。


    為了揮去眼前的幻覺,我緩緩把門重新關上。


    「——嗚!」


    然而,很快就麵臨到必須中斷那行為的情況。


    由於我聽到了好幾個從體育館內部砰砰衝過來的腳步聲,因此在本能的反應之下,我的手腕就這樣繼續握著門把僵在原處動也不動。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總不能在此和腳步聲的主人們比賽速度,結果卻犯下害得哪個人的手腳被鐵門夾住的愚蠢錯誤。


    「……唉。」


    我深深歎了一口氣。真的非確認不可嗎?再次,確認那個?


    「饒了我吧……」


    話雖如此,也不能一直僵在這個地方不動……隻有前進這條路可走。


    ——我吸了口氣,打開門。


    「歡迎回來!親愛的!」


    就這樣,我又再度和少女們見麵了。


    ……跟這些讓肩膀跟雙腳毫無防備裸露在圍裙之外的少女們。


    「好啦,總之先坐下來吧,親愛的。來吃點心吧。」


    「啊哈哈!親愛的好久不見!來!吃百奇!」


    「大哥哥,也有草莓口味哦—人家喜歡草莓口味。」


    「日向!不對吧,就說隻有現在要叫『親愛的』!」


    「哦~是這樣沒錯。」、


    在鞋子被脫掉,人也被拖進體育館裏之後,我首先想到的是「到底該從哪一個開始發問?」的這個問題。


    「……那個,我可以,問一下嗎?」


    「是的,什麽事情呢?」


    「這超乎常理的打扮到底是什麽?還有這種稱呼是什麽意思?」


    然而,在我確定方針之前,忍耐就已經到達極限,結果我決定兩個問題同時發問。


    ——綁著雙馬尾,嗤嗤笑個不停的少女,三澤真帆。


    ——以充滿自信的態度,臉帶微笑的眼鏡加馬尾少女,永塚紗季。


    ——帶著沉穩笑容,抬頭望著我的嬌小少女,袴田日向。


    我把滿腔的困惑感與焦躁感,直接向圍著我的這三名少女發出。


    我根本沒有餘力去顧慮到語氣是否過於嚴厲。已經快要無法維持住自我意誌的我,現在隻能基於明確的彈劾意誌,直截了當的要求解釋。


    好了,拜托你們讓我聽聽解釋吧。這種遣詞用字…………還有那身像是學校指定的深藍色連身泳裝,上麵直接套件圍裙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嘻嘻,在聽過各種意見,再加上自己觀察之後的結果,我判斷長穀川先生的罩門應該是這方麵沒有錯。我想比起什麽女仆服裝,你應該更喜歡有家庭感覺的風格吧?」


    紗季興高采烈的回答。


    ……嗯,的確這番話似乎頗為合理。比起有隔閡的感覺,我也覺得不要硬是裝模作樣的一般打扮比較接近自己的口味……


    「……泳裝加圍裙哪裏算是有家庭感覺啊!」


    「呃,雖然我明白你意指為何,但是,不穿衣服果然還是有點……所以,這部分就隻能請你務必靠著想像力來彌補。」


    「我不是這個意思!」


    啊!夠了到底是想要幹什麽啊?這三個人。根據剛才的對話,看來這些跟之前的女仆裝同樣都是在表示歡迎之意,然而即使是那樣,這種瘋狂至此的提案,難道都沒有任何人反對嗎?


    對了,剩下的兩人呢?慧心學園小學部女子籃球社的良心到哪裏去了?


    我以求助的心情張望了一下四周,結果發現——


    在那裏。


    「嗚嗚……我還以為交給紗季就不會有問題的說!」


    「嗚啊……在看……昴大哥,在看這邊…………怎麽辦……」


    她們穿著完全相同的服裝躲在球場的角落。智花,以及擁有遠超過小學六年級女生平均身高、身材修長的香椎愛莉,這兩人……恐怕連要她們從那個地點移動都不可能吧。兩人漲紅了臉縮著肩膀,試圖把身子盡量塞進那麵積顯然並不足夠的布料裏麵。


    我一看到她們那種樣子,想要責備這兩人的想法就立刻完全消失了。毫無疑問,這兩個人是在無法徹底拒絕的情況下,被迫穿上這身服裝的吧?


    「怎麽了呢?親愛的。一臉發呆的樣子……啊,難道是看得入迷了?嘻嘻,是這樣吧!我的想法果然比真帆還要更加接近紅心吧!」


    「……我說,紗季,這是你想出來的提案嗎?」


    「是的!」


    少女在眼鏡後方的臉孔,展現出滿是得意的表情。


    我就在她的正麵……


    「………………咦?」


    無聲無息的跪倒在地。


    「我求求你們,現在立刻去換衣服。」


    我從來沒有想過,除了之前對愛莉那次之外,我這一輩子居然必須再次麵臨向小學生真心下跪求饒的窘境。


    *


    「球類大賽?這就是讓你們想到用那種打扮來迎接我的原因嗎?」


    「沒錯!已經絕對不能再輸了!輸給6—d!啊,不過滿懷信心選擇服裝的人隻有紗季一個而已,其他人可都沒有出意見喔?」


    「……嗚……是什麽?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


    之後,我和換上普通運動服的五人在體育館角落麵


    對麵坐下來,並詢問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主要由真帆來講解的說明,大概就是以下的這種感覺。


    兩星期後的星期天,五月二十九日,慧心學園小學部似乎會按照學年分組,舉行相互競爭的球類大賽(順便一提,這好像是四年級以上的活動,三年級以下似乎是去遠足)。


    在這之中,籃球也包括在項目之內,因此五個人全部都成了六年c班的代表,負責參加這項競技。由於無論如何都想從很可能成為她們最強對手的六年d班手中奪下勝利,所以她們希望我在接下教練一職之外,還能替她們再次規劃出一套能讓比賽獲勝的作戰。


    隻是這點程度的事情而已。


    雖然聽完來龍去脈後,產生了錯綜複雜的情緒及疑問,然而,我實在沒辦法在聽完後不立刻講這句話,發出這句感歎。


    「我說啊,這點小事你們正常拜托我就好啦?何必做出那種簡直像是脅迫的行為。」


    該不會認為我會斬釘截鐵的拒絕吧?要是她們真的那樣想,還真讓我有點遺憾。


    「才不是什麽脅迫呢……我隻不過認為你應該會高興……」


    從先前開始,情緒就一直極度消沉的紗季,看著地板喃喃說道。


    「哇哈哈哈!紗季同學明明講了一堆好像很了不起的事情,結果卻比我還糟糕多了不是嗎!唉~唉~真是讓人失望啊!以『冷酷又絕對的女王統治』讓眾人畏懼的班長,看來在掌握男人心態這方麵完全不行呢!哇哈哈哈!」


    「~嗚!」


    相反的,真帆的心情卻好得誇張。感覺上,紗季的失敗似乎讓她高興得難以自製。關於這方麵,也許兩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曾經有過各種爭執吧。


    「啊~不是啦,紗季。那個,你們這麽歡迎我是讓我很高興啦……隻是在猜測我的喜好品味上有點誤差啦……」


    「…………是的,真是抱歉。」


    總之,我實在不想繼續向紗季抗議,畢竟這孩子懊悔起來的樣子還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看來無論什麽事情,她真的都很討厭輸給真帆吧?別在意,在那方麵來說,你們兩個可說是絲毫不差的完美平手呢……零分對零分。


    「那個~大哥哥,下次服裝由人家來選可以嗎?」


    這時,依舊滿麵笑容的日向妹妹突然如此提問。


    「哈哈哈……」


    對於這個問題,我隻能回以尷尬的笑聲。


    雖然,我覺得如果由日向妹妹來監督的話,應該不會麵臨太悲慘的情況。然而,由於未知數的部分還是很多,一個不好也很可能出現比任何人都還要誇張的選擇。


    不過,比這種擔憂更重要的是……


    「小學生角色扮演社」的教練這種工作,以各種意義來看我都不可能接受……


    「——那,雖然想問的問題堆得跟山一樣高……總之,秘密對策是必要的嗎?應該贏得了吧,隻要你們正常下去打。」


    在紗季的心情平靜下來之前,我先和她們閑話家常,報告彼此的近況,在這些雞毛蒜皮的閑聊之後,為了重新獲得更詳細的情報,我試著主動提出問題。


    首先,我最在意的還是這一點。在她們的隊伍裏不但有智花這個壓倒性的王牌,其他人就算不成熟也全部都是籃球社員。對外比賽當然另當別論,但是若以校內活動這種程度的比賽來看,除非她們實在過於輕敵,否則豈不是根本沒有什麽會導致敗北的要素嗎?


    說個題外話,我本來以為正常來說,像這種球類大賽,應該會限製參加同種球類社團的人無法參與比賽才對,不過在這間學校裏,五個參賽者都是籃球社的成員也沒問題。算了,這大概是因為還隻是小學吧。倒不如說,舉辦球類大賽的小學讓我覺得似乎相當少見。


    我依序看著五人的臉孔,最後真帆終於很不情願的歎了口氣之後開口說話:


    「我們當然沒有輸球的打算啊~隻是很遺憾的,看來沒有辦法輕易獲勝。因為,6—d也有五個籃球社的成員。」


    「…………咦?」


    真帆雙手抱胸後發出的言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讓我不禁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你說五個……社員,增加了嗎?」


    是在我不在的這段期間裏,新增了那麽多成員嗎?可是今天除了以前就有的成員以外,似乎沒有其他人來啊?


    混亂的我提出了這樣的疑問之後,真帆她們反而以詫異的表情安靜了下來。然而,不久之後智花就以「我總算知道是什麽意思了」這樣的態度猛然抬起頭來,開口說道:


    「啊!不是的昴大哥!那個,在6—d的籃球社員是男生!就是男籃社!這場大賽,似乎是男女混合舉行。今年我也是第一次參加,所以對詳情不是很清楚……」


    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嗎?在此同時,我也重新掌握到她們要求我提出作戰計畫的理由。


    「也就是說…………你們要和那些男孩子們再次對戰嗎?你們之所以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輸,難道是那個原因?」


    應該不可能又牽涉到社團存亡的問題吧?


    雖然我有點擔心這一點……


    「啊,不是的。跟再次對戰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麽關係。那個,因為也沒有什麽好詳細說明的,簡單來說,我們跟他們六年d班,其實從以前就是敵對關係……不對,從五年級開始,d班跟我們c班就這樣了。」


    不過,這想法馬上就被紗季的發言給否定了。


    在我針對這點深入追問之後,才知道造成彼此敵對的元凶,似乎正是去年舉辦的這場球類大賽。在五年級的時候,她們這些c班學生,曾經跟d班爭奪總優勝的王座……而且以些微之差落敗。在那之後,d班就變得無論大小事都會對c班炫耀著優越感,而被惹毛的c班則變得每逢各類活動,例如秋天的體育祭等,就會對d班挑釁叫陣——就是這麽一回事。


    雖然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不過—老實說,真是個幼稚的行為。在聽著說明的途中,由於太引人發笑所以我好幾次差點爆笑出聲,然而若是真的笑了出來,恐怕會惹得始終保持著認真表情的真帆大發雷霆,因此我硬是忍了下來。


    「因為上了國中以後會重新分班啊,能在球類大賽雪恥的機會隻剩下今年而已。所以說拜托你了!阿昴!讓我們班獲勝吧!我想隻要能贏得籃球比賽,應該就能獲得總優勝!畢竟其他比賽兩邊不分上下嘛!」


    「……唔~唔。」


    縱然我完全不具備教練該有的底子,然而畢竟我已經答應要接下這些孩子的教練職務,因此如果在沒有好好思索過的情況下就拒絕她們,未免也太缺乏責任感了。


    可是,再兩個星期,就要跟男籃社再比一次嗎?


    很嚴苛啊~這個。


    ……畢竟。


    「…………啊嗚嗚。對……不起。」


    在我稍微把視線朝向愛莉後,對方立刻傳回了一個如同蚊子叫的回應。她那個很畏縮的舉止正說明了一切。


    「……啊~~不,別那樣,你不需要道歉啦。我才覺得不好意思。」


    我趕緊針對自己,讓畏縮的愛莉承受這種不客氣視線的行為賠罪。


    然而以現實問題來說,這個事實相當沉重。


    上次的勝利,是把許多作戰寄托在她的高大身材上得到的結果,也是幹辛萬苦才獲得的成績。而這個作戰應該已經不具效果了。那時講出的謊話已經隨著謝罪時,一起對她徹底招認了,更何況這次的比賽就算輸掉,似乎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實際傷害。


    實際上,隻有真帆在那邊好強的宣稱,無論如何都要獲勝,但是包括愛莉在內的其他女孩,都沒有讓我感受到太多執著於勝敗上


    的反應。如此一來,無論我怎麽鼓舞,恐怕都無法提升足以讓愛莉把她擁有的最大弱點——「懦弱」,給全麵克服的勇氣吧。


    ……而且,以我自己的立場來看,也想要避免再度做出類似欺騙的行徑啊。


    「真帆,還有紗季,你們兩人的投籃,還投得進嗎?」


    「嗯!投得進!投得進哦!」


    總之,我先試著詢問之前傳授過的另一武器的狀態。真帆充滿氣勢的高舉雙手,從她的表情上能夠看出確實的自信心,看來她的宣稱並不是在說謊。好,這邊應該還可以當成主炮使用。


    正當我感到安心的時候——


    「嗯,的確還投得進。針對比賽,我們也繼續做著相同的練習,可是……」


    紗季講到最後,以帶著一絲嘲笑的語氣含糊其詞,並召來了烏雲。


    「可是?」


    「真帆這個笨蛋,在之前的比賽結束之後,馬上就把隻能從同一地點射籃的事情泄露給男籃社的家夥們……而且還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接著,她就像是要報複一般,毫不猶豫的把真帆的多嘴給抖了出來。好,這下主炮消失了!


    「什……什麽嘛!講都講了,也沒辦法了吧!」


    啊!話是那樣說沒錯啦。


    不過呢,如此一來終於陷入了「走投無路」的這種狀況吧?


    我方實際上除了智花一個人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完全無力化了。相較之下,對手是保持著與之前同等戰力的男籃社。在隻剩下兩星期這種有限的期間內,究竟要怎麽做才能與之對抗……


    ……嗯?等一下?


    應該不對吧?為什麽如此單純又重要的事情,我之前一直都沒有察覺到呢?


    根本不是什麽同等,對方的戰力應該也大幅降低了才對。


    不僅是那樣,他們流失的部分應該直接全盤轉移到了我方才對呀。


    因為這場比賽,隻不過是剛好湊巧跟上一次比賽的成員相同而已,實際上來說,這是班級對抗賽吧?男女混合的。


    既然如此,果然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麽作戰,根本是一麵倒的會由這些孩子獲勝。


    「……那個。」


    我慢慢把視線朝向所有人,同時以鄭重的表情開口。


    「嗯?怎麽了?是不是你已經幫我們想到好對策了?」


    看到我的表情,真帆的眼神整個亮了起來。


    「……竹中他,應該跟你們同班吧?既然這樣,跟他合作一起組隊不就好了嗎?」


    然而,繼續從我口中講出的發言,卻讓那眼神立刻凍結成冰。


    ——出乎意料,一股令人不自在的沉默,開始籠罩著四周。


    在我們六個人之間,時間不知究竟靜止了多少秒?終於替這種狀況畫下句點的人,是縮著肩膀的智花。


    「那個,昴大哥。竹中同學他,好像不願意參加……」


    「咦?不願意參加?球類大賽嗎?」


    「不是,是不願參加籃球賽。因為在上星期決定項目時,他已經報名足球賽了。」


    下一個回答問題的人是紗季,說話的樣子總算開始逐漸恢複成原本的開朗語氣。


    「這又是……為什麽啊?」


    雖然我再三提出質疑,然而心裏卻多少有些頭緒。


    「那個……竹中同學,跟真帆,正在吵架……」


    接著,以幾乎聽不見的音量從愛莉口中講出的發言,讓我隱約聯想到的預感變成了確切的現實。難道是在那場比賽後一直吵到現在嗎?……很有可能。


    「——哼!基本上是那個家夥不講理啊!明明死都不願意輸給6—d,卻給我說什麽:『要我跟你一起打球,不管怎樣都免談!』之類的鬼話!真是個死小鬼!死小鬼!完!全~沒~有~協~調~性!」


    「那句話,是你四年級時被寫在聯絡簿上麵的評語吧……算了,總之呢,事情就是這樣。夏陽……我是說,竹中應該是不可能加入的。或者該說,強烈主張不打敗6—d就不甘心的人,大部分都以男生為主。而在我們之中隻有真帆有這種想法,所以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拒絕我們也完全沒有關係喔?」


    「開什麽玩笑!當然有關係、有關係,大有關係!阿昴!這種穿著變態裸體圍裙的女人,她講出來的話怎麽能聽!拜托你!讓我們獲勝吧!」


    「——嗚!隻有你沒有資格那樣說我啦!而且根本不是裸體啊!是學校泳裝!」


    「……好了、好了,冷靜一點紗季。還有真帆也是。」


    我安撫著再度進入備戰狀態的兩人,同時在腦海中重新整理狀況。


    雖然敵方失去了竹中——也就是男籃王牌這點是不幸中的大幸,然而要找出讓愛莉再度覺醒的手段,看來已經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再加上,講到真帆與紗季的射籃……既然重大情報已經外泄,那麽對方肯定會建立起萬全的對策來應對。


    而且,比起其他部分,極度欠缺的是緊迫性。針對這種就算贏不了似乎也沒什麽大問題的比賽,姑且不論智花,對其他人設定的課題究竟要到哪種程度才恰當?這一點我還無法掌握。


    「拜托啦~阿昴!好吧?好吧?」


    看到我沉默不語的樣子,真帆抱住我的腳開始哀求。好啦,該怎麽回應她呢?


    ……最後,在苦惱之後我選擇的答案是:


    「…………嗯,總之我會想想看的。所以,今天是不是差不多該開始練習了?」


    唉,怎麽有種討厭的感覺,這種帶有負麵意義的「成熟對應」。不過,這也是不得已的吧?畢竟我覺得立刻做出隨便的結論,對這些孩子是更失禮的行徑。


    「咦~!不行、不行、不行、不;唔唔!」


    果然,真帆以極度不滿的態度站起來大聲叫嚷,但紗季卻從後方俐落的搗住了她的嘴。


    「夠了!就算是長穀川先生,碰上這種突發狀況也沒有辦法吧。這點小事你應該懂吧!」


    在那之後,兩人的爭執持續了一陣子。令人意外的是,在最後做出讓步的人居然是真帆。


    「……算了,阿昴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嘛!真沒辦法,就讓你緩期到下次吧!不過你絕對要幫我們想哦!」


    她以看起來非常不樂意的態度如此說完後,就轉向我這邊擺出命令的態度。


    「哈哈,我會做出適當的處理……」


    「對……對呀!那麽,差不多該開始練習了吧!那個,昴大哥!今天是久違之後的相逢,接下來要不要讓大家來進行比賽呢?」


    我苦笑著回答真帆後,智花像是早就看準了這個時機,立刻把身子往前一挺,如此詢問我。


    「比賽?我也要參加嗎?」


    「不行……嗎?因為,之前並沒有多餘的時間能進行這樣的比賽。如果你不討厭這樣的話,我想要麻煩一下……」


    「…………嗯,也是啦。這提案……或許不錯。那麽,由我和智花兩人猜拳,大家也兩人一組來決定隊伍吧。」


    「那個、那個,大哥哥。人家啊,人家呢~雖然隻有偶而,但是投球也碰得到籃框了喔。希望大哥哥可以看一下~人家,喜歡跟大哥哥同一隊。」


    「啊,日向好狡猾喔……我……我也……那個,如果可以的話……」


    「好~啦!大家要公平決定才行吧!讓長穀川先生為難了不是嗎?」


    「對……沒錯、沒錯!公平是很重要的!所以現在還是不要以兩人為一組,而是大家一起公平決定隊伍……這樣好嗎?」


    「簡直糟透了。要是阿智你跟阿昴同一隊的話,那還要比什麽嘛。」


    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充滿困難的分組總算


    結束,我們就持續進行著迷你比賽,直到快接近下午六點半才結束。


    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非常開心。


    真帆也逐漸沉迷於比賽之中,到最後時已經回到平常的開朗心情。


    不過,她的內心裏到底有著怎樣的想法呢?


    對於這一點,我忍不住有點在意。


    ……球類大賽……嗎?


    先不論班上的舊恨,對於真帆那種想要獲勝的心情。哈哈,的確能夠理解呢。


    畢竟,我也是個男孩嘛。


    *


    「……是怎—麽啦?安分得讓人覺得詭異。」


    練習結束後,在回家的途中。我搭著由美星姊駕駛,差不多已經過了兩代的老舊國產轎車。當我正茫然望著外麵景色時,一句似乎不特別期待回應的平淡問題,從駕駛座的方向傳了過來。


    「嗯~因為從那些孩子手上,拿到了一點小作業。」


    「作業?啊,難道是球類大賽嗎?」


    「正確答案。」


    「喵哈哈,那還真是辛苦了。」


    是啦,美星姊再糟糕也是大家的級任老師。不需要多說什麽,隻要簡單的對話似乎就讓今天的活動報告順利結束。


    ……話說回來,這家夥是怎麽想的?麵對即將來臨的大賽,她有多少幹勁?


    「以外聘教練的立場來說,我也想要事先確認一下正式顧問的高見如何。」


    我試著發問。


    「……這個嘛~以級任老師的立場來說,無論如何都想要讓他們獲勝。不過,如果是以顧問立場來看的話,該怎麽說好呢?我一方麵覺得要讓你過於介入這件事情,似乎不太公平,然而要叫你完全別管這事的意願,也不是那麽高。再加上我又覺得,對小孩子們說一些太嚴格的事情未免太不近人情。而且,每年其他社團似乎也都有特地為球類大賽撥出或多或少的時間……所以啦,一切就交給你了。在你的幹勁範圍之內,幫幫她們吧。」


    「……哦~」


    這個死咬著輸贏的家夥,居然會講出如此了不起的意見。


    雖然我有種事到如今還給我講這些話的感覺,不過我還是重新認識到,果然美星姊在那些孩子麵前是個稱職的教師呢——我一邊在內心裏如此思考,同時茫然的將視線轉向那個直發娃娃臉的側臉上。


    ……她似乎鼻子在發癢,正擠出了一臉筆墨難以形容的詭異表情,氣氛都被破壞了。


    「——那麽,這次的情況如何?外聘教練的戰況分析是?」


    當我維持著無奈的心情,把身體深深躺進堅硬的座椅內拾眼瞪著車頂時,美星姊再次以似乎不是很感興趣的語氣,提出詢問。


    「……有點嚴苛吧?」


    「喵哈哈,是嗎……算啦,以我來說,我也希望她們能慢慢花時間麵對呢,在很多方麵。所以啦,我不會去煽動得太過分~」


    我再次把視線轉向駕駛座,這次則看到一張被儀表板的微弱燈光給朦朧照亮的溫柔側臉。


    現在,美星姊內心裏深深思考的,難道是愛莉的事情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跟她持相同意見。針對那孩子,我想要盡可能慢慢多花一些時間,真誠的把籃球的樂趣傳達給她。之後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她有一天可以從籃球裏獲得自信與勇氣。為了這個目的,我認為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過於急躁,以免反而讓她心生恐懼。


    然而,我也覺得……不要將重責大任都交給愛莉,因為這幾乎就等同於「放棄勝利」。


    「……如果,竹中肯參加就好了。」


    思索懸案的解決之道讓我很疲累,一不小心就把沒有建設性的抱怨說出口了。


    「啊~我以級任老師的立場來看也非常認同這個想法。不過呢~雖然我不是在現場親眼目睹所以這樣講也有點不恰當啦!但是根據聽來的情報,最後跨越界限的人好像是真帆的樣子,所以我也沒辦法太插手千預。你應該也能想像吧?在擅長的頃目上輸掉後,再加上真帆以她平常那種態度來加以挑釁……這下子就算對方不是竹中也會抓狂吧。


    ……如果兩人開始吵架的時候,是在我麵前發生那就好了~這樣在兩邊完全杠上之前,或許我還可以做點什麽讓他們消消氣。不過既然是休息時間,老師也隻能兩手一攤囉。」


    「哈哈,總覺得可以想像出那畫麵……」


    真帆在竹中麵前做出傲慢到極點的舉止,以及對這一切終於超出忍耐極限,街上去跟她爭吵的刺帽頭的樣子。


    「的確,我真的很希望竹中可以參加籃球項目。雖然輸贏也很重要,不過我並不是隻為了獲勝,而是因為這可能是一個好機會。說不定可以自然而然的………………………………唔唔。」


    「美星姊?」


    看到駕駛突然講話講到一半中斷,並開始用食指在排檔杆上咚咚咚敲擊,似乎在思索著什麽事情的樣子,讓我不禁以訝異的語氣叫了她一聲。


    即使如此,美星姊還是暫時無視我好一陣子,喃喃講了一堆:「如果有負責銜接兩者的人,也許……」、「可是偏心似乎不太妙……?」、「但是如果用別的藉口……」這類意義不明的自言自語,最後總算才瞄了我一眼,又立刻把視線放回擋風玻璃上,順便以相當若無其事的語調,沒頭沒尾問了一句:


    「昴,你這周末有什麽預定嗎?」


    「啊?是怎樣啊?這麽突然。」


    「這不重要啦。」


    「……我是有空,不過?」


    雖然成立同好會,但是失業的現狀並沒有改變。其實最近我——長穀川昴十五歲——開始覺得自己打格鬥遊戲變強了。


    「很好,那就繼續空下來。」


    「我搞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耶?」


    「幫忙。」


    「什麽?」


    「我是說,我要幫忙你解決那個作業。所以,給我空下來。」


    「……不,到底是……」


    結果,在那之後無論我怎麽發問,都隻是被美星姊隨便敷衍過去。在這過程中,時間也隨之流逝,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長穀川家門前,我也在美星姊的催促之下莫名其妙的被丟下車。


    我站在門牌前方,茫然的望著那拉著紅色殘影逐漸遠去的車尾燈,~心裏想著:


    總之,隻有一件事情絕對不會有錯,那就是我又要碰上麻煩事了。


    —交換日記(sns)02—◆logdate5/16◆


    「怎麽說,好像不太有好久不見的感覺呢。


    討厭啦,我連個寒喧問候都沒有好好做到,失敗了…………怎麽辦?


    愛莉」


    「放心啦,長穀川先生不是會在意那種事情的類型啦,大概吧?


    嘻嘻,說起來,愛莉你似乎很在意嘛~長穀川先生的事情。


    紗季」


    「哦!那,難道愛莉跟阿昴就是所謂的互有好感嗎?阿昴之前在慶祝會上時,也對愛莉花言巧語了一番!


    小帆帆」


    「咦咦!不……不是啦!根本不是那樣……!


    愛莉」


    「真好呀,愛莉。昴大哥他,隻肯跟我聊籃球的事情。


    湊智花」


    「呼呼,你在說什麽呀。你現在是跟長穀川先生最要好的人吧,不管怎麽看都是。


    ……這先放一邊不討論,果然變得有趣起來了,這麽快就開始三角關係了嗎?


    紗季」


    「才……才不是什麽三角關係!真是的!馬上就這樣扯開話題!


    湊智花」


    「沒~錯;人家也喜歡大哥哥,所以不是三角而是四角關係~


    日向


    」


    「……不,日向『喜歡』的意義有點…………算了,也好啦。那麽,就是四角囉。


    紗季」


    「不對是五角,我也喜歡阿昴呀。嘻嘻,或者要變成六角呢?紗季。


    小帆帆」


    「咦?


    紗季」


    「嘿嘿,紗季又是怎樣呢?長穀川先生的事情,你覺得如何呢?


    愛莉」


    「等……等一下,別這樣!我對那種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啊!可是我當然對長穀川先生感到很感謝,也並不是討厭他,真的要選的話,還不如說我是~嗚!笨蛋真帆……!你等一下給我走著瞧!


    紗季」


    *


    「……怪了。」


    要說什麽地方怪,那就是女籃社全員——尤其是真帆那種心情超好的樣子。


    結果在那之後,我還是沒想出能稱得上是計策的計策,就這樣到了星期三。我以沉重的腳步來到本星期第二次造訪的慧心學園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麽,不但受到莫名興奮的五人熱烈歡迎,而且在我試圖掩飾根本毫無計畫,指示她們照平常開始進行伸展操時,也沒有發生被特別盤問的狀況。等我回神時,才發現在我讓她們進行非常基本的訓練過程中,太陽也已經隨之西沉,很快的,今天的練習已經要來到圓滿結束的階段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不,萬一她們追究起來,目前我當然也沒有任何能端上台麵的東西,因此這肯定是個值得高興的情況。即使如此,與星期一的激動舉止相較之下,今天真帆這種興高采烈的樣子,實在讓我有種意料之外的感覺。


    到底是怎麽了呢?她已經對球類大賽失去興趣了嗎?或者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戰況產生了某種好轉?臨時能想到的可能性大概就隻有這些,不過前者的可能性無論怎麽想都很低,這樣一來,就是後者囉?


    如果真的是那樣,我想那應該是相當新的事件。因為今天早上我在自家碰到的智花,跟平常並沒有什麽兩樣。而且當我哀歎著自己還沒想出對策時,她還麵露苦笑跟我訂下:「如果真帆不肯妥協的話,我也會盡全力幫忙說服她。」這樣的約定。那是她的演技嗎?我並不認為是那樣,況且我也找不到她必須演戲的理由。


    所以,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事情,那必定是在那之後,是她們到學校後才發生的事情吧?


    「昴大哥!分組練習已經輪完一圈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呢?」


    「……喔!好!辛苦了!那麽……」


    聽到智花大聲呼喚自己,我趕緊把視線放回球場上。我吩咐她們兩人一組來進行的跑步兼傳球練習似乎已經結束了。


    我看了看時鍾,時間是下午六點十分,是還有點早……不過……


    「剩下的時間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好,大家集合!」


    「是~!」


    我一開口慰勉大家,五個人就充滿精神的回應……果然心情好得有點奇妙。


    「那麽,今天就在打掃之後結束活動吧。大家辛苦了…………那個,雖然很抱歉,但是我還沒想出球類大賽的作戰,真的很對不起!」


    我等所有人都在眼前整好隊之後,用力彎下腰向她們致歉。也是因為有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相助,所以,我選擇直接老實道歉。


    「嗯?啊~沒關係啦、沒關係!中午時阿美已經把阿昴的熱忱全都告訴我們了!所以不必擔心,到周末以前你就慢慢想吧!」


    「……啥?」


    結果,我得到的回應卻是由情緒高昂的真帆講出的這番話。


    熱忱……?我可以說是完完全全,不記得自己擁有這種東西。


    不過,附加而來的「周末」與「美星姊」這些情報,讓我很容易推測出,無論內容如何,對我來說絕對不可能是個好消息。不對,還不如說我隻會產生討厭的預感。


    「嘻嘻,雖然我原本對球類大賽並沒有那麽熱中,但我還是非常期待周末……而且,既然讓長穀川先生為我們費這麽多心思,沒贏球可是不行的吧?這樣一來我突然就有幹勁了呢。」


    在紗季冷靜的對我微笑之後,其他四人也麵帶笑容點頭示意。


    ……總而言之,這些孩子全都對那個什麽「周末」抱持著可說是非比尋常的期待,隻有這點非常切實的傳達給我。在這個氣氛之中,如果我開口講出:「是在指什麽事情?」這類問題的話,我覺得一定會讓大家相當失望。由於害怕事情演變到那種狀況,我的嘴巴基於本能拒絕讓問題形成,甚至擅自開始罷工。


    「啊哈哈。不過昴大哥,你也太見外了。是美星老師告訴我們的,說你居然擔心我們不願意,所以連拿出來討論都不敢……我們當然不可能會覺得討厭呀,真是過分呢,嘻嘻。」


    我在臉部掛上僵硬笑容並保持沉默之後,智花以仿佛開始融化的義大利冰淇淋般的表情,沉穩的對著我提出抗議……啊—根本是雞同鴨講。


    已經夠了,應該把目前這個狀況迅速做個結束。既然現在不是能向這些孩子確認的氣氛,那麽能夠徹底質疑的對象隻剩下唯一的一個人。


    那個混帳,到底對她們灌輸了什麽……


    *


    「集……集訓?」


    「沒錯,就是那樣,麻煩你啦。」


    就這樣,來到車上之後。當「周末」所代表的意思從若無其事的美星姊口中傳達到我的耳裏時,我實在無法壓抑住驚愕的情緒,所以發出了詭異的叫聲。


    「什麽時候?在哪裏?」


    「星期五練習結束後,到星期天為止,地點是慧心學園。在中學部,有個隻要申請就能夠使用的簡易集訓小屋。我已經借用了那裏。」


    「跟……跟誰?」


    「你是白癡嗎?還問誰!當然是你跟6—c的籃球社啊。」


    「誰才是白癡啊!」


    這個混帳,罵人什麽真渦蟲廢物,結果自己卻做出這種行徑!到底打算亂來到什麽程度!


    「你再怎麽說也是老師吧……那樣做,在各種方麵都大有問題吧!」


    「哦?你這麽快就滿心想要引起問題了嗎?不愧是『thekgb(注:kgb=kou-gai-biru,是真渦蟲日文發音的簡稱)』,真是讓人惡心。」


    「才不是!」


    雖然我很想扁她,但非常不幸現在是在車上。畢竟我還沒有做好先殺了這家夥再自殺的心理準備,因此隻好將行動止於怒吼攻擊的程度。


    「如果不是的話那有什麽關係?隻要你別做什麽奇怪的事情,那麽就根本不會有什麽糟糕的地方吧?」


    「就算是那樣沒錯,但萬一被哪個人……啊,夠了!」


    我嚐試著反擊,然而卻回想起以前也曾經進行過相同的問答攻防,讓我無法繼續說下去。雖然非常不甘願,然而很明顯的我會被她駁倒。


    「………………為什麽啊?你不是講過以顧問的立場來說,你並不想介入嗎?」


    所以,我決定改變攻擊重點。我無法接受的地方可不隻一個或兩個而已,要我想出指正她的言論,再多我都想得出來。


    「『我』當然不會介入啊。前天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幫忙你。我隻是把正好能讓你跟那些孩子好好相處,還能讓你解決作業的嗬機會』當成禮物贈送給你而已。要趁著那個『機會』做些什麽,這部分就全部交由你的心情決定。」


    「……我無法理解。」


    就算她講著一些聽起來頗為冠冕堂皇的言論,但是若要當成是特地在周末安排集訓的理由,也未免太薄弱了。看來背地裏絕對有什麽隱藏的企圖。


    ……正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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