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吃過簡單的早餐後，請對方帶我們前往小學部的體育館。
之後，我就再次體認到，所謂的意外往往是會連續發生的這個法則。
「喔……喔……喔——」
硯穀女子學園迷你籃球社的成員們，正抱膝坐在正麵玄關的內側地上等著我們。而在最前列，有個裝模作樣地望著斜上方，隻移動著視線仿佛在品頭論足的女孩。當她一看到最後定進體育館中的我的臉，立刻就瞪大眼睛，抖著嘴唇——
「男人；?」
——身子打著顫爬了起來，用力指著這邊，讓尖銳的叫聲在天花板間回響。
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綁住那頭比真帆的發色，更亮一點的栗子色長直發的黑色大緞帶相當顯眼。細長眉毛與高挺鼻梁，讓人不由得戚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氣質……還有激烈的個性。是個雖然跟初惠老師屬於不同次元，但萬一惹她發火之後戚覺會很棘手的女孩。
不，搞不好她已經在生氣了。畢竟她呀，絕對……就是昨天那個女孩。
「老……老師!為為為為什麽有男人人侵未有我們的神聖球場呢?」
那女孩（應該是叫做「未有」吧?話說回來那時候她好像也這樣自稱）在惡狠狠地瞪我之後，衝到了牆壁旁邊等待的初惠老師身邊，一邊橫著眼對我投以充滿厭惡的視線，同時開始提出譴責。
突然成為箭靶雖然讓我吃了一驚，但另一方麵，我也稍微戚到安心。看來她這麽激動完全是因為「我是男性」這個理由而已。至於我正是昨天遇到的對象這點，看來並沒有被拆穿。那麽，隻有立刻死亡這下場能夠順利回避……嗎?
「什……什麽啊，你這混帳對阿昴很沒禮貌——唔嘎!」
聽到怒吼聲，雖然很戚謝真帆憤憤不平地替我發出抗議，然而如果現在我們這邊也開始吵鬧，場麵似乎會難以收拾。因此我效法紗季平常的做法捂住了真帆的嘴，低聲在她耳邊說「謝謝，不過沒關係，好嗎?」讓她收起了憤怒的矛頭。
「這間體育館，並沒有特別禁止男性進入。」
「是呀，未有~而且講到男性教練，隻要到外麵去的話，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要動不動就如此敏戚。」
暫時，我擔心著自身並觀望事態發展。
初惠老師淡淡地回應，似乎根本不打算把這份抗議當成一回事……得救了。雖然她似乎並不歡迎我們，然而看來也沒有藉著不合理的刁難來把我們趕出去的打算。
同樣在等待的麻奈佳學姊也靠了過來，為我提出辯護，看來情勢並不太差。本來我還在想，萬一這次真的被強製送回，那該怎麽辦……
我戚謝著她們兩位，並等待場麵冷靜下來。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閃到一邊旁觀，這樣真的好嗎?雖然是這樣的窩囊表現，然而即使我在這邊厚著臉皮硬是出頭，恐怕也隻會讓那孩子更加不高興罷了。因此我決定安分一點。
話說回來，果然全員住宿製的女子學園真的會出現這種人呢。對男性這種存在本身會產生抗拒反應的女孩子，還真像是活在故事裏的人，我甚至有點戚動。
或許是因為好奇心受到刺激，明明遭到拒絕，但我卻沒有產生憤怒或失意的情緒。
「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少女還在繼續抗議，已經不是基於理論，而是一股腦地表示否定。也因為如此，說服工作似乎並不順利……唉，真是讓我過意不去。
為了排遺無地自容的情緒，我試著稍微觀察周遭環境。
嗯，再次讓我戚慨，這還真是間驚人的學校……首先是這問體育館。縱向的大小，寬廣到似乎可以擺得下三個籃球場。而且據說這裏還是小學部專用，讓人更為驚訝。
再加上，麵露困惑表情在旁等待的迷你籃球社成員的人數也很驚人……計算過後，共三十一人。根據昨天聽來的情報，在這間學校裏有個被稱為「挑戰實習」，讓學生在玩樂中實際體驗各種競技的課程。而到三年級為止，所有人都有參加這課程的義務，似乎還不能隸屬於特定的社團。因此換句話說，光是四年級到六年級的學生，就來到了這個人數。
該怎麽說，實在很壯觀。隻要考量到這學校的特殊性，或許這還不足以稱為人規模。然而我認為以日本的籃球社來說，若是在普通學校裏，光是男女籃任何一邊就能聚集到這麽多成員，那絕對算得上條件相當優越的狀況。
順便說一下，現在並沒有看到除了籃球社員以外的學生，但是我並不認為如此寬廣的體育館會隻有一個團體在使用，因此恐怕其他社團是外出遠征或是正在放暑假吧。
當我忙著為了各種事情吃驚時，騷動似乎也平靜了下來。終於無話可說的女孩板著臉回到隊伍裏，之後麻奈佳學姊立刻揚聲說道：
「好!那麽雖然晚了一天，但趕快來進行共同練習賽吧!首先是互相自我介紹!」
她開朗宣布之後，對著我使了個眼色，並舉起一隻手似乎在道歉。當然，我以：兀全不要緊」的意思跟她進行眼神溝通。
接下來，好不容易這次終於要拉起共同練習賽的序幕。按照學姊的安排，所有人來到球場正中央圍成圓圈坐了下來，彼此麵對麵。
首先是我方的五人、我和葵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及針對獲邀前來的這件事情致謝。幾乎所有硯穀的成員都以笑容與拍手表示了歡迎之意。
接下來換到硯穀方麵的致意。正當我聽著四年級生充滿精神的笑鬧，還有五年級生每句話都明朗幹脆的發言而不由得也笑逐顏開時，接力來到了尾聲。剩下的是六年級生的最後一人。
——也就是輪到了一直保持著不高興態度的硯穀女子學園迷你籃球社的隊長。
「……藍田未有。」
對，看來那名對我表示強烈敵意的少女——未有，正是這支球隊的隊長……唔唔，居然讓對方的領導者產生了厭惡戚，實在對不起大家。萬一連昨天的事情都被提出來的話，那我真的要切腹謝罪了。
我不由得在內心歎息。
而首先好不容易隻把名字擠出來介紹之後，未有再度——
「嗚啊啊啊啊啊!果然還是不能接受，而且好惡心!為什麽人家必須跟男人這種毛茸茸又不幹淨的生物率領的家夥們一起打籃球?這事我可沒聽說、沒聽說、沒聽說!」
就像是突然來到忍耐的極限，她抱著頭，橫眉豎目地對我辱罵。
「喂!講什麽鬼話啊，你這個家夥!阿昴根本不毛茸茸啊!」
「哦~光溜溜哦!」
此時，真帆與日向妹妹再度——喂，快住嘴啊!雖然我很高興你們站在我這一邊，但是這一點!毛的事情不必提到也沒關係啦……!
「光溜溜……?」
聽到這句話，麻奈佳學姊把手指搭到下巴上，還露出差異的表情，拜托你們幹脆殺了我吧。
「未有，安靜點。」
在吵鬧之中，初惠老師再度掃視了一圈，就讓體育館瞬間安靜了下來。果然不愧是老師……我才剛這樣想，但仔細一看，連老師的臉都微妙地泛紅。難道我靠著怎樣都好的事情，成功地攻破了鐵麵的本陣了嗎……?
「可……可是!老師!我們已經快要去參加大賽啦!就算不管男人之類的問題，我也覺得現在不是做這種多餘事情玩鬧的時候!」
即使被命令閉嘴而一度將發言吞了回去，然而未有似乎還是無法冷靜下來，繼續抗議。不過，什麽多餘的事情什麽玩鬧，講得還真是難聽啊。這次一定要讓初惠老師，以教育者的身分來好好斥責她才行。
——我這種憤怒，卻因為接下來的意外回應，一口氣轉變成混亂。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賽即將來臨。」
什麽!沒想到老師嘴裏講出了讚同的意見。
不對，先等等。可是這個……不是那樣吧?這應該是先表現出理解對方說法的態度，然後再以接下來的發言來予以規勸的論法。一定就是這麽一回事。
……然而這種樂觀的預測並沒有維持太久。接下來的發言，真的讓我的腦袋因為衝擊而變得
「所以，我當然不會讓她們妨礙到你們這些主力先發。我會請慧心的球員，跟低年級學生一起練習。所以，你冷靜下來。」
……………………………………………………她說什麽?
我暫時無法理解。
呃，這是…換句話說，我們跟主力先發一起練習的話將會拖累她們，所以要隔離開來，讓低年級學生作為我們的對手……是這樣嗎?
不，當然我沒有打算驕傲到因為對方命令我們跟低年級生練習，就判斷這等於是給予我方不當的待遇。但是……即使是這樣，明明連一次都還沒有看過這些孩子打籃球的樣子，為什麽就如此斷然地把她們丟開……!
「等……太過分了姊姊!人家特地前來，為什麽你還可以講出那麽過分的事情?」
終於無法忍耐的我戚到怒火攻心，然而在我講出強烈發言之前，麻奈佳學姊就早我一步對初惠老師展開質問。
「……老實說，我真的很意外。首先，至少請先看過這些孩子們的實力，之後再做判斷應該也還不遲吧?」
托她的福，我稍微恢複冷靜，避免了完全失禮的場麵。即使如此，我也差不多來到極限了。被對方看的這麽扁，怎麽能繼續保持沉默呢？
「嘎!要瞧不起人也該有點分寸~!」
「真帆，我不會再阻止你了……我認為有點太過分了，那種單方麵的認定。」
「身為顧問老師卻連看都不看就擅自判斷，我認為不太妥當!」
我站起來往前進，來到距離初惠老師非常接近的位置提出質問。而在我的身後，真帆、紗季還有葵這三個人也跟了過來，氣勢洶洶地發言。當然，智花、愛莉跟日向妹妹雖然在嘴巴方麵並沒有口出惡言，然而也跟隨著我們表達出不滿。這也是理所當然。
「哼……哼哼……果然是那樣呢!老師!真對不起，人家太衝動了，而且也太焦急了。畢竟老師才不可能做出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嘛!」
在七人憤憤不平，三十人因為突然發生的騷動而戚到困惑的狀況下。在孩子們裏麵，單獨一人興高采烈的未有，以愉快的目光拾著眼看我。
「你這個家夥!從剛才就擅自認定我們是在玩，還說什麽毫無意義!明明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事情!既然你那樣說，就來一決勝負!跟我們打一場!就用我們的實力，讓你那張囂張的臉變成哭臉!」
一看到她的態度，真帆就氣衝衝地站到了未有的正麵。其他四人也並排在真帆的身邊，以視線助陣。
……比賽。幹脆那樣做或許也好。敵人是強校，資料也還沒完全收集，所以條件極為不利。然而既然被人看扁到這種地步，自許比任何人都還要認同大家的籃球的我本人，斷然拒絕就此忍氣吞聲乖乖退縮。
「比賽?衝動又無意義!你沒有聽到嗎?我們呀，立刻就要參加夏天的大賽了。」
然而，從未有那裏獲得的回覆，卻依然還是那種完全不把我們當一回事的反應。
「聽是聽到了，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哼哼，你隻不過是單純因為害怕輸給我們，所以在逃避而已吧?」
紗季冷冷地繼續挑釁，即使如此敵方隊長那耀武揚威的態度，還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你在說什麽蠢話呀，怎麽可能有那種事情?你聽好了!參加大賽時，總是會碰到讓人家稍~微苦戰的強大敵人。所以如果沒有好好調整，可是會輸球呢。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沒有空去管你們這種，連支隊伍都還算不上的社團呢——這種成員隻有五人，半吊子的社團。」
——不妙!
這樣想的我還有葵、智花再加上麻奈佳學姊都立刻繃起表情的那時……一切已經都太遲了。
「說……說我們是半吊子……太過分了。」
聽到愛莉傷心地這樣喃喃說道之後，未有就像是要打斷她那般繼續開口：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完全是半吊子吧？一支隻有五個人，連正式比賽都無法參加的隊伍。」
她確實地，刺中了我們的要害。
連存在本身，都還對智花以外的四人持續隱瞞著的，我們的弱點。
「……這……這是什麽意思啊?你說我們不能參加正式比賽?」
因為遭受到出其不意的打擊而睜大眼睛的真帆，看來比起困惑，憤怒似乎還是比較多一些。她反射性地把臉貼近未有的臉，狠狠地瞪著她。
「……什麽?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哼哼，那我就告訴你們，記得戚謝我呀。迷你籃球規定，場上要有五個人，板凳則要五個人以上。如果成員合計人數不到十人以上，就連參加大賽都不行。啊哈哈，所以像你們這種隻有五個人的隊伍，根本連調整用的對手都算不上呀。」
如果要當成拒絕對戰的理由，這是個有點奇怪的藉口。
然而……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這個揭發行動實在過於致命。
「小……小智……這是真的嗎?」
「…………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看到紗季送來的空虛視線，智花沉痛地低下頭。
「怎……怎麽這樣……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大家一起加油了呀……」
「雖然我早就知道，總有一天必須告訴你們……」
葵把手放到愛莉顫抖的肩膀上，慢慢搖著頭。
「……哦~大哥哥，真的嗎?」
「是騙人的吧!阿昴!我們這麽拚命練習!但是卻不能參加比賽……這是騙我們的吧?」
「日向妹妹，真帆…………對不起。」
——我犯了罪。
在作夢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因為跟自己相遇的五人，實在擁有太優秀的才能了。因為大家的幹勁，讓我高興得難以自製，甚至足以成為我的動力。
由於害怕大家對籃球的情戚會減損，所以試圖隱瞞嚴苛的事實。
我真是個大傻瓜。就是因為我犯了錯，因為我拚命煽動她們而造成的錯。所以讓她們五人，當然也包括智花在內，嚐到了從必要以上的高度摔落到地麵上的痛苦。
「噗噗，幹嘛搞得跟在辦喪事一樣啊?連可以說是基礎中的基礎知識都沒有，還敢講出那麽了不起的——呀!……麻奈佳學姊?」
「到此為止了，未有。如果你要繼續說出更多沒禮貌的發言，我會生氣。」
「——嗚?」
看到麻奈佳學姊瞪視未有的嚴苛表情，我總算實際體認到她跟初惠老師的確是親姊妹……雖然；現在，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麻奈佳，差不多開始練習吧——長穀川同學。對於我方成員的失言，我也要表示歉意。但是，時間不夠了。我要先讓主力先發組在裏麵的球場開始練習，至於你們是否要跟候補成員一起練習，就由你們自行決定。」
初惠老師堅定地這樣說完，就帶領著包括未有在內的三分之一成員離開了。
另一方麵，麻奈佳學姊則似乎有些難以抉擇，留在現場晃動著身體。
「請過去吧，拜托你……」
我不由得也對她低頭請願。「抱歉……這是平常的練習計劃表……」最後，學姊終於把文件夾交給我，並遠離而去。
「…………」
這下，我已經無話可說。隻是沉默著，我……我們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昴……不要一個人太鑽牛角尖。試圖隱瞞並不是你個人的獨斷行為。是我跟美星也都認為現在不是適當時機，彼此討論過後才決定的事情……是吧?」
在沉默之後，葵以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話。
雖然這點很值得戚謝，可是……果然這還是……我的罪過。
我啊，就隻有我，不應該沒有及早察覺到這一點。把問題往後拖延的做法，會讓孩子們受到更嚴重的傷害——這樣的危險。
上個月。我才因為一直想要對葵有所隱瞞，害得她更加為我擔心。所以這樣的我，更應該要搶在所有人之前就察覺。
我無法回應葵的發言，隻是低著頭。無論是哪個人，都當場失去了動作。慧心學園女子籃球社的時間，停止了——
「哦—請讓人家也加入~」
就在此時，一個我很熟悉的悠哉語調，在體育館內響起。
我猛然抬起頭，隻見日向妹妹一個人，正笑咪咪地對著打算進行練習準備，看起來很尷尬的一行人開口搭話。
我有點……想哭。
萬一她們因為我的錯，而對籃球失去了興趣，那也隻能說是無可奈何的罪過。然而日向妹妹即使受到這種過分的對待，還是能在沒有受到他人影響的情況下，自己主動決定要再度站回球場上。這個行動實在是太耀眼了。
「……謝謝你，日向妹妹。」
在忍不住喃喃道謝的我麵前……又跳出了三個人的身影。
「我……我也要參加……大家，對不起。是沒有在社團成立時就立刻對大家說明的我不好。昴大哥他隻是因為太溫柔了，因為很重視大家，所以才……」
「嘻嘻，小智，這種事情我們都明白。當然你也沒錯。好—那差不多該開始了吧!雖然被主力先發成員給逃走了，但現在就算了——呃，引起騷動真是對不起!硯穀女子學園的各位!」
「啊……!對……對不起!我……我們馬上就進行練習的準備!」
「愛莉……很好!了不起!這才像是我看上的中鋒!」
葵在我的身邊開心吼著。日向妹妹、智花、紗季也靠到回過頭來對我們嘿嘿微笑的愛莉身邊，一起做出勝利手勢。
「是……是的!我們這邊也請你們多多指教!」
在我方一恢複精神之後，硯穀的孩子們也表現出放下內心隔閡的態度，同樣露出了笑容。接著先前在五年級生中最後一個進行自我介紹的眼鏡短發女孩，甚至還代表隊伍向我們敬禮。
「…………嗚!」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唯二個低著頭閉著嘴的真帆，卻突然朝著外麵衝了出去……!
「真帆?等一下——」
「長穀川先生!」
原本我慌忙想要追上去，然而卻被紗季以高聲的發言製止住。
「可是紗季，不追不行……我得向真帆道歉……」
「對付那個任性家夥，著急也沒有用。不先讓她稍微冷靜下來，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嘻嘻，沒問題的。光是這種程度的事情，才不會被打倒……其……其實我並不想講這些話啦，不過那家夥雖然很容易喜新厭舊……但……但絕對不是沒有毅力的人!」
「…………嗯。」
我想，正因為這些發言來自於比任何人都熟悉真帆的少女，我才能在即使處在逐漸忘我的狀態下，還能坦率地聽從吧。
「………………………我知道了。現在，就來練習吧……謝謝你，紗季。」
我咬緊牙關，非常悲痛地做出決定。
接著我一方麵繼續默默祈禱著真帆能偷偷回來，另一方麵首先要按照麻奈佳學姊的計劃表，努力專心於對硯穀的候補球員與慧心四人的指導工作上。
上午的練習一結束，我隨便招呼了幾句後就離開體育館，前往附近的水龍頭，把水淋到自己的頭上。
「……好!」
結果，真帆並沒有回來。所以，我得去找她。雖然連該說什麽都還沒有頭緒，也沒讓她聽自己說話的把握。但總之必須先主動道歉……接下來，還得拜托她，看她是不是願意再打籃球。
我希望她能繼續下去，希望她能繼續喜歡籃球，並不是因為身為教練，而是我本人，打從心底如此期望。
因為我喜歡真帆的籃球，喜歡五人的籃球，喜歡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昴學弟。」
我用手掌使勁抹過被水花濺濕的臉孔，正打算往外跑的那一瞬間。有個似乎帶著猶豫的聲音從身後叫住了我。
「麻奈佳……學姊。」
「那個……未有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我明明早就聽說過——你們現在隻有五個人在努力的狀況，卻沒辦法阻止她多說。沒想到會演變成這種狀況……不，我不講藉口了，完全是我的過失，非常對不起!」
學姊合起雙掌並高舉到額頭前方，做出致歉的動作。那閉著眼睛，打心底戚到歉疚的態度怎麽看都非常率直，反而讓我產生了因為害她勞心而想要道歉的心情。
「不，沒那種事情！追根究底來說，是我自己不好！把重要的事情隱藏起來，想要藉此讓她們產生幹勁……實在考慮得不夠透徹。」
戚到相當後悔，讓我咬緊嘴唇。然而即使是如此，要我把因為自己而瓦解的大家的籃球社就這樣丟著不管，我也絕對辦不到。
「抱歉，我要去找真帆……那個因為氣我而跑出去的女孩。我要跟她道歉並說服她才行……雖然也許說什麽她都不會原諒我，就算那樣……一
我如此告知學姊，並邁步往外走。結果她卻以有點慌張的樣子，靈巧地舉起拐杖往前指。
「那個，昴學弟。來稍微聊一下吧?讓我多知道一些，慧心籃球社還有你自身的事。」
學姊來到我的身邊，露出微笑看著我的眼睛，並配合著我的步調。
……雖然我心中有所掙紮，認為現在的第一要務應該是盡快找到真帆才對吧?
然而我卻突然從隱藏於學姊微笑表情中的堅定眼神裏，戚受到類似引力的東西。在略為猶豫之後，等我回神時自己已經點頭同意了。
「原來如此啊。是為了智花，朋友們一起成立新社團嗎?」
「……我想對那些孩子們來說，『五個人在一起』這件事，應該具備非常特別的意義。所以
我無法開口告訴她們，必須增加社員。
而且在一開始的時期，我認為隻要有籃球社——隻要這個團體存在也就夠了。然而，在和男籃進行對抗賽以及參加球類大賽的途中，智花以外的四人也純粹地開始迅速戚受到籃球的樂趣。這讓我很高興……所以才會對於降低她們幹勁的狀況，戚到更加害怕。」
我們來到與體育館有點距離，沿著步道設置的長椅上並肩坐下。接著把這幾個月以來，我跟五人間的回憶告訴麻奈佳學姊。
「嗯，我了解你的心情。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場，我也會猶豫……說不定也會無法說出口。」
即使這可能隻是安慰，但如此對我微笑的學姊實在讓人很戚謝。
「不過，我還是覺得那樣不行，這次並不是未有不好。其實隻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就算口風再怎麽緊，總有一天真相還是會傳進大家的耳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呀。」
明明是這樣，我卻把事情往後延。這種行為，再怎麽說都隻是在轉嫁責任。
「也許吧。」
「……嗚!」
這次她非常誠實。在這種時候，這行為也值得戚謝。
呼~大大吐了一口氣之後，學姊開口說
道：
「可是啊，應該還不算太遲吧?」
「……太遲？」
「嗯，即使是從現在才開始，一定也還可以修正軌道吧~想要出場比賽而燃燒鬥誌的孩子在知道果然還是不能參加比賽後，或許會受到打擊。就算那樣，也不代表那孩子……真帆的籃球之路已經跟著結束了呀?」
「如果真能那樣就太好了……不過，老實說我認為，沒有目標，或是目標突然消失，不管什麽事情果然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狀況吧……我自己也是一樣。萬一一年後或許能回到現役的希望被斷絕，我還能再度站起來嗎?啊，真是的!我怎麽會這麽笨啊……」
我的嘴裏發出歎息。不安，又滿腹歉意。不知道自己該對真帆說什麽話才好。
——捏。
當我垂頭喪氣時，突然，真的毫無預兆的突然。學姊捏了捏我的臉。
「咦……?」
並不痛，但是我卻嚇了一跳講不出話。
「真是的!想太多了。所以說控球後衛就是……啊，不對，這算是偏見嗎?啊哈哈。」
學姊用另外一隻手的食指，放到搞不清楚狀況而轉過頭去的我的眉頭上，接著快活地笑了。
「……嗯，的確我也認為目標，還有去考慮將來的事情，就是比什麽都好的燃料。可是呢，即使隻是為了『現在』，還是可以打籃球喔……可以非常享受喔。我說，昴學弟，你再試著回想
—次自己決定成為大家教練的理由吧?這次不是為了說給我聽，而是為了自己。」
「咦……?」
理由……我跟慧心的大家相遇，並決定一起前進的……理由。
「可能是為了學習，或是因為對將來的自己有益處，我認為這些占的比例並不是零。可是，也並不隻是因為那樣吧?隻是……突然認識的智花是很棒的選手，所以昴學弟你本人，還有你『最喜歡籃球!』這樣的強烈心情，讓你沒有辦法丟下她不管吧?並不是為了未來，而是因為『現在』就在你眼前的籃球變得無比重要，所以你才會想要跟她站在同樣地點，不是嗎?
……所以『現在』，你才會以教練的身分，不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是考量到真帆的『現在』，才會煩惱到這種地步……不對嗎?」
「…………」
如果可以不管前因後果，我莫名地想對學姊道謝。
一定是因為境遇類似。仿佛是在照鏡子那般，學姊幫我把那些沉在心底深處，還算不上感情的曖昧情緒，塑造出具體的形象，化為話語，講給我聽。
對，果然很像……一定相像得簡直讓人悲哀。
「我說，如果是你，一定能懂吧?沒問題!真帆也一定不隻是為了未來。光是憑著嗬現在』的心情，她就能夠再次麵對籃球。所以……嗯，不是光顧著道歉，還要鼓起勇氣不要畏懼，好好地邀請她吧！要跟她說：『拜托，跟我一起打籃球吧！』」
不知道該怎麽說，就好像氣管變成了兩倍寬那般，呼吸變順暢了。等我回神時，原本畏縮的心已經充滿了想對真帆、想對大家表達心意的率直情緒。
然而……
「……學姊。」
看著如此坦率地麵對我的學姊，到了現在我也已經再也無法對某件事視而不見了。
「嗯~?」
「我必須向學姊道歉……為了剛才，我覺得學姊跟自己很像的想法。我想……嚴重程度一定完全不同，結果我卻這麽厚臉皮。」
「啊哈哈，根本不需要那樣呀……嗯，不過是嗎?被看穿了嗎?」
麻奈佳學姊尷尬地笑了笑——把視線放到自己的右腳上。
被繃帶固定得硬梆梆的那隻右腳。
「你從什麽時候就發現了?」
「直到剛剛才確定，不過在學姊自我介紹那時，我立刻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學姊你說是在高中校際大賽的預賽中受傷……但是今年的預賽是在三八月初』舉行，結果學姊卻到現在還撐著拐杖……所以我想，搞不好傷勢並不輕。」
就算是骨折，如果狀況不是那麽嚴重，也隻要一個月就能拆掉石膏。可是學姊的腳卻沒有完全治好，而且處置方式是繃帶。再加上如果傷勢好了，應該就必須在中途的時候卸任，結果學姊卻告訴我，是臨時接下了教練的任務。
顯示出最糟狀況的證據，齊全到讓人忍不住想轉開視線。
「哇，糟糕!原來我說錯話了!我這個人啊，大概一輩子都無法成為推理劇中的犯人吧。哈哈哈。」
她壓著額頭，暫時笑了一陣子。然而，最後她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死心般地露出失意的表情。
「……其實啊，如果我有心已經可以走了，就算不撐拐杖也沒問題。不過呢，我想說如果采取比較保護腳的方式，是不是比較有治好的可能。」
「……嗚!」
我倒吸了一口氣。
有治好的可能。換句話說，這也代表了無法治好的可能性。
「……是…膝蓋的韌帶嗎?」
「嗯。那個啊，前十字韌帶斷裂、內側副韌帶斷裂還有半月板損傷的樣子。啊哈哈，又何必這樣，一口氣全都爭先恐後地粗話問題呢……真的很傷腦筋。」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最糟糕的狀況之後，若無其事回應我的，卻是比憂慮還遠超過三倍以上的淒慘程度。即使是隻有其中任何一個位置，也是萬一運氣不好，就有可能威脅到運動選手生命的致命部位。那樣的傷害，居然足三個同時……
「手……手術呢?」
我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語氣，激動地抓住學姊的肩膀。
「呀~你臉靠那麽近我會害羞啦……手術是有動過呀!基本上應該相當順利，結果不知為何隻要稍微跑跳一下就會痛，或是立刻積血之類的，還真傷腦筋啊。最近雖然有提到再次手術的計劃，但根本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所以似乎是煩惱的根源……該說是韌帶的神秘嗎?啊哈哈。」
不是哈哈笑的場合吧……
我重新坐下，抱住腦袋垂頭喪氣。
怎麽會這樣。她可是葵一心憧憬的名選手啊!不，就算是我，雖然沒能記住麻奈佳學姊的名字與長相，但過去也是對她的球技著迷的人之一。
明明是這樣，明明是如此喜愛籃球的人，卻不確定是否能根治……這不是太過分了嗎?
「對不起……我……」………雖然到現在才這樣講未免也太遲了，但我實在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明明學姊麵對的是我完全無法與之相比的深沉絕望，我卻找她訴苦，還進一步讓對方開朗地安慰自己……再加上藉此振作起來的狀況，讓我產生宛如被火灼傷般的痛苦罪惡戚。
「我就說別這樣呀~!」
「哇?學……學姊?」
……被學姊用手指彈了一下額頭。而且還帶著滿臉的笑容。
「就是因為我討厭麵對那種陰沉的反應，所以才要隱瞞呀~你還真是一個不明白少女心的家夥啊。」
「……可……可是……因為!」
「嗯，不必說那麽多。是啦!我也是呀，當然受傷那時非常消沉，也哭得很傷心……但我現在也不是在逞強。我確實在享受，因為能夠接觸快樂的籃球啊……以那些孩子的教練身分。」
「……啊。」
「如果要在這邊做出衝擊告白，那就是我野火止麻奈佳這個人，其實口才並沒有那麽好。就算要給人什麽建議，也隻能參考自己想過的事情，還有戚受過的事情。
嗯，對。不管是受了傷還是怎樣，也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非常喜歡籃球。我認為這一點恐怕一直到死都不會改變。所以啊，無論是何種
形式……假設我能以選手身分回歸現役……甚至回不去也一樣。我想要一隻誠心誠意地，麵對『現在』這時刻的籃球。要一直在『現在』的籃球上盡全力加油，讓每一個現在能『一直』串聯下去。」
——在聽完學姊全部發言的這瞬間，我已經站了起來。
「呼呼，你要衝了嗎?少年。」
「我要上了……真的很謝謝你，之後請讓我再度表達謝意。」
「不，老實說，我也覺得能坦白實在太好了。順便一提，我這個人不隻口拙而且也不擅長隱瞞秘密呀。雖然討厭別人表現出奇怪的擔心，不過要我隱瞞受傷這件事，也讓我覺得焦躁難耐嘛—這下心裏的疙瘩總算也消除了。」
「啊哈哈……能聽到學姊那樣說，還真是太好了。」
實際上我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派上用場，但是看到學姊開朗笑著的臉孔，就讓我覺得肩膀上的負擔似乎逐漸有些變輕了。
「那麽，我先走一步了。」
單方麵受到照顧的狀況雖然讓我很過意不去，但是我現在已經無法繼續按兵不動，因此鞠躬之後就轉身背對學姊。
「啊!等一下。」
當我正打算用力往前踏出的那瞬間，學姊以慌張的語氣叫住我。我回頭一看。
「……哇!」
隻見眼前有顆籃球飛了過來，幹鈞一發之際我伸手接下，然後重新轉往學姊的方向。
「呃，晅是……?」
「嘻嘻嘻，足送別的禮物哦，如果有需要，就拿去用吧。已經染上了大量的我的汗水跟手上髒汙，是個相當靈驗的東西。」
她俏皮一笑，手裏抱著拉鏈完全拉開的包包。
「……戚覺好像會很靈驗，各方麵都非常戚謝你!」
「舉手之勞呀——那麽，就去確定吧。去確認自己的愛徒對籃球的深厚情戚!」
「是!」
我把對學姊的強烈戚謝放在心中，衝了出去。心無旁騖地使出全速衝刺。
已經不再威到不安。
……沒有辦法立刻相信你，真的很對不起，真帆。
沒錯，她怎麽可能會戚到氣餒呢。能那樣快樂打籃球的孩子，絕對沒有可能會因為我的小小失策，就變得討厭籃球呀。
—女孩們的對話3（hi）—
【麻奈佳】好啦。……喂~葵。昴學弟已經走了所以你可以出來羅，嗚呼呼。
【葵】——?不，不是那樣啦學姊!我……我隻是偶然經過這裏!絕對不是故意要偷看!
【麻奈佳】嗯，我知道啦，你在擔心昴學弟的事情吧……呼呼，是那樣吧？你喜歡他吧?
【葵】嗚?才不是那樣!
【麻奈佳】嗚呼呼，酸酸甜甜的來了來了!真高興啊，你也知道，這裏一直都隻有女生，所以很難親眼見識到這~種~粉紅色空氣的機會嘛~
【葵】拜托聽我說話啊——嗚!比……比起那個…………對不起!麻奈佳學姊!我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你的腳的狀況……
【麻奈佳】啊哈哈~既然你有聽到我跟昴學弟的對話，就別那樣呀。希望你能按照目前為止的那種態度來跟我聊天，那是我最戚謝的態度。
【葵】……嗚……好……好的。說得也曰疋，真對不起，我了解了……
【麻奈佳】嗯，很好。話說回來，現在是什麽狀況?有希望嗎?有吧?一定有吧!
【葵】所以這件事情拜托饒了我吧!……而且什麽希望，根本就……毫無征兆啊。
【麻奈佳】哎呀?很沒精神呢?是不是最近有什麽不順利的事情?
【葵】……昴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啊，一定是這樣。話說回來!我也並沒有那種，希望他能多少注意到我之類的想法啦!
【麻奈佳】咦~~葵的身材好，長得又可愛，我是覺得除非對方有什麽相當特殊的嗜好，不然應該很輕易到手呀……啊!對了!那麽，在這次的集訓期間，我就偷偷幫你吧!
【葵】咦……?
【麻奈佳】我會在各種方麵幫忙，讓你跟昴學弟有所進展……呼，我還真是想出了好點子!
【葵】咦咦咦？不必啦那種事情!畢竟我們是來打籃球啊，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真帆……
【麻奈佳】真帆的事情……昴學弟一定能解決。當然練習方麵還是會好好進行，像那種程度的助人行為，隻不過是打發閑暇時間的好方法而已!
【葵】不，請等一下呀學姊!你能那樣說我是很高興，但是太突然需要心理準備的時間——啊，不是啦!我就說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呀!
找了老半天之後，好不容易終於在昨天來裝水的山泉旁邊，發現真帆的身影。
「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裏……」
我來到麵朝上躺在地上的她身邊坐下，大大吐了一口氣。在寬廣的學校與森林裏一直奔跑，再怎麽說真的累了。
然而，泄氣話就到此為止。首先要先道歉。
「抱歉呀，真帆……一直瞞著你。」
我轉身麵對她，低頭道歉。然而，一段時間內什麽回應都沒有。
「……………………………………………………不是，阿昴你的錯。」
即使如此在我持續低著頭後，終於獲得一句這樣的回應。
她不怪我嗎……謝謝。
「不過，害你很失望吧。」
「是很失望。」
這當然，真帆雖然好心到沒有把矛頭指向我，但畢竟她原本那麽期待對外比賽。果然，煽動
她引發期待的罪很重。
不過，我不害怕。就算會被她討厭也好，我也已經不能逃走了。
沒錯，真正必要的動作，一定是徹底對話與通盤考量。透過如此之後，應該要讓真帆自身——讓大家自己來做選擇，關於這之後的前進方向。
雖然實在是太晚了，但就從現在開始，著手這樣做吧。
「雖然還有再找來五個成員，這樣的方法……」
首先，來討論可能性。不要光靠著自己的猜測來決定，要好好進行確認。
「……那樣好像不太對。當然，如果有誰說想要成為我們的同伴，那我非常歡迎。可是，如果隻是因為五個人不夠，所以就要追加五人的做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有點怪。我並不想隻是為了湊數。」
回給我的答案，跟預測幾乎完全相同。對真帆等人來說，慧心女籃就是因為有她們五人在一起所以才有意義的，類似聖地的場所。如果不是自然擴張，而是親手讓五人間的羈絆強製被稀釋，會讓我覺得這簡直是類似褻瀆的行為。
「是嗎?不過，既然如此…………嗯，對不起。說真的，雖然我沒有資格擺出一副了不超的態度講這種話，但如果是那樣，萬一接下來並沒有人想要加入社團，那麽到畢業為止，可能都無法參加正式比賽。即使這樣，也沒有關係嗎?即使這樣，真帆也願意繼續打籃球?」
——再次的漫長沉默。
我莫名地覺得口渴。開口發問之後我終於正確了解到，對我來說，她的答案會比想像中更加、更加成為強烈的——衝擊或喜悅。
「……………………………………籃球，很好玩啊。當然不可能放棄。」
「…………………………太好了，我很高興。」
所以，當真帆抬起上半身，望著水麵丟出一顆小石頭，並喃喃講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我差點因為湧上的安心感，而代替她仰頭往後倒下去。
……然而……
平常比誰都還充滿精神的少女現在的表情，還沒有恢複過往的光輝神采。因此我也立刻收起豁出一切感到
喜悅的念頭。
當然，她隻是因為顧慮到我，所以壓抑著內心說要「繼續」——這種狀況應該不可能發生。
平常我就有確實注意到真帆熱中的態度，因此根本沒有懷疑這一點的必要。
可是，她果然還是無法徹底看開吧。的確喜歡籃球，即使無法參加正式比賽還是要繼續。話雖如此，也無法突然就改變想法，認為對外比賽已經隨便怎樣都好了。
由於最後的執著並沒有明確的形式，因此也很難消除。我並不想讓她一直在心裏有著疙瘩，然而以結果來說，那甚至讓人覺得是一種，隻能靠時間來治愈，隻能藉著一點一點忘記而獲得解放的悲哀。
暫時，我什麽都說不出口。
「什～麽呀，還在鬧別扭嗎?還真不像你呀。」
——唐突地響起了一個說話聲。
我和真帆一起回頭之後，就看到雙手叉腰，嘴裏還歎著氣的紗季。
「……我才沒在鬧什麽別扭咧。」
這樣回應的聲音，已經失去了平常的氣勢。虛弱得就像是，連真帆自己都不明白該怎麽處理自己的心情。
呼!紗季再度深深歎了口氣，靜靜地在真帆身旁坐下。
第三次的沉默。撲通—真帆再次把小石頭丟進了清澈的水流裏。
「五個人，不是很好嗎……不有趣嗎?至今為止隻有五個人一起撐過來的籃球。」
最後，紗季沉著聲打開了話匣子。
「……嗚!怎麽可能不有趣!當然很有趣啊!接下來絕對也很有趣!話說回來，明明是我去
找你加入耶!不要講得那麽了不起!」
「隻差幾天就一副了不起的模樣的到底是誰啊……算了，畢竟我是這樣才開始對這麽有趣的運動產生興趣，所以這點是可以稍～～～～～微感謝你一下啦……比起這件事，既然你那樣
說，為什麽還一臉無聊而且偷懶不練習?既然有趣那不就得了?根本沒有鬧別扭的必要呀。」
「我就說我根本沒有在鬧別扭呀!當然，隻要能跟大家一起打籃球，就很棒啊!隻是、隻是……我還想多體驗幾次，打贏d班、男籃和夏陽他們時，那種『呀～喝～!』的感覺呀!我還以為，隻要去參加比賽就可以要多少有多少了……」
她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當然「要多少有多少」這點應該不可能辦到啦，然而我也跟她相同，一直以來都把這一類的喜悅和達成感轉換成幹勁。而且，正因為上了高中之後這立刻被迫終結，讓我曾經差點陷入挫折。
如果有人批評這是因為我精神年齡過低，那我也找不出話反駁。然而十五歲的我尚且如此。
要強迫十二歲的真帆看得那麽開，我果然還是覺得太過分。隻是因為喜歡，隻是為了「現在」，
就能付出全心全力——對真帆來說，或許她經曆過的曆史還不足以讓她得到如此豁達的想法。她和籃球一起並肩同行的曆史，一定還太過於短暫。
無計可施的焦躁感，讓我咬緊了嘴唇。
接著，原本輕輕閉著眼睛似乎在反芻真帆獨白的紗季，突然撇著嘴站了起來，之後立刻站到童年玩伴的正麵，以堅毅態度俯視著那對沒有精神的雙眼。
「——囂張。」
接著，那冷淡又帶刺的發言，讓真帆的臉一口氣繃了起來。
「……啊?你是什麽意思啊?」
「當然就是聽起來的意思呀。明明根本還派不上什麽用場，卻說出好像隻要去比賽就打得贏任何人的發言，自我陶醉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吧。別說是小智……連跟我相比，都還差勁得多。」
「我才不會輸給你呢!不管是射籃、運球還是防守，全部都不輸你!」
這瞬間，真帆的雙眼像是沸騰般燃起熊熊烈火，她迅速站了起來，狠狠瞪著眼前的紗季。
「還真令人懷疑呢。那麽，要不要來一對一比賽?……這下我才想到，我跟你還沒在籃球上單挑過呢，有點意外。」
「你還真敢說，我正希望如此——阿昴!」
「啊?嗯?」
這時自己突然被點到，讓我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這動作使得那顆從麻奈佳學姊那邊借來的籃球，不小心從我的手中滑了出去。
咚咚咚球滾到了真帆的腳邊。
她毫不猶豫地撿起那顆球之後，原本應該困在失意深淵裏的少女露出了長長的虎牙，憤怒地大聲吼道：
「來當一下裁判!我現在要跟紗季決鬥!」
*
為了尋找平坦的地麵，我們一從泉水那邊回到了學園角落之後，真帆就伸出食指惡狠狠地指著紗季。
「這附近就可以了吧!來吧!不管你從哪裏上都行!」
接著她蹲低姿勢擺出了運球的動作。看到真帆的樣子，紗季也冷靜地眯起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球看。
「是可以啦。不過，這裏沒有籃框所以就是以控球力來決勝負喔?對除了射籃以外部很爛的你來說，相當不利吧?」
同時，紗季發出徹底的挑釁。仿佛是為了讓真帆毫無保留地燃燒熱情那般地徹底。
「哼!別講那種蠢話!到現在，我早就比你更擅長運球了!」
「噢，是嗎?要是你真的那麽充滿自信，那你輸掉之後，不管我說什麽你都得乖乖聽從哦………那麽，成功抄到球，或是完全防守住二十秒的人就可以得到一分，先得到三分的人獲勝。我要上了喔?」
「隨時放馬過來!我要正麵打敗你，讓你哭著知道我的厲害!」
「很好——!」
突然，紗季身子一沉，衝向真帆。
「太天真了!」
她的手臂逼近真帆，就像是要從下方把球撈掉。然而真帆在幹鈞一發之際把球從右邊換到左邊，把肩膀擋在防禦動作的前方，打斷紗季下一步的進攻動作。
這是符合基礎的，本身難易度並不高的技巧。然而隻要那動作沒有任何遲疑，就可以像這樣成為堅固的防禦。雖然不怎麽起眼……不，正因為這是個隻能靠反覆練習才能學會的不起眼技巧，所以才讓人確定真帆擁有顯著的成長，其實是相當可靠的運球強行突破動作。
「嗚!還沒完呢!」
然而紗季也不遜色，她往左右做著預備動作好分散真帆的注意力，最後一轉身繞了過去再度對球展開攻擊。
——兩個人都已經不再是那種隻擅長一個動作，用來墊檔的選手了。經過夏天的猛烈特訓，他們以驚人的吸收力，逐漸學會了身為籃球選手該有的基本動作。
當然，跟一流的球員相比，還是很笨拙的技術。
然而，看在我的眼裏，卻可以從兩人身影上，感受到淩駕任何舞蹈的美麗。
「——嗚啊!可惡!」
「到手……這下是，二比一!」
一來一往之間，比賽繼續，彼此都一度靠著運球成功守住之後，來到第三回合。在時間即將結束前，紗季漂亮地逮住真帆空檔，順利抄截。
「阿……阿昴!剛剛那個是犯規吧?有點碰到我的手指呀?」
「不～不是犯規，那點小事，在比賽中是常發生的狀況。」
真帆似乎不管如何都無法接受球被搶走事實，憤憤不平地對我提出抗議，實際上紗季的動作很幹淨，所以我冷淡地不把她的發言當一回事。
不過，其實我在內心高興得難以自已，因為雖然這是一場跟紗季展開的兩人勝負，真帆卻能如此認真麵對。
「看!回敬!哇哈哈～!又同分!」
「………………嗚……還真行呢，果然。」
兩人的立場又回到原點後，展開第四回合。才
剛一開始，真帆就以雷霆之勢漂亮地完成抄截的動作。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啦!嘿嘿!」
「那是我要說的台詞……嘻嘻。」
就這樣，等我注意到時。無論是真帆、紗季，還是我。即使身處嚴肅情境之下，仍無法克製住笑容。我們就帶著笑容，麵對眼前這個非常小規模，然而卻是絕對不能退讓的堅持與堅持之間的衝突，並沉迷在其中。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圖，獲勝者也不會獲得獎杯或名聲。而是隻為了「現在」，為了這個瞬間的籃球。
「——兩人都要加油呀!」
「……智花?」
突然，旁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我轉頭一看，不知何時智花、愛莉還有日向妹妹都並排站在我的身邊，提心吊膽地觀賞著比賽的發展。
「真帆跟紗季真的都很了不起……我原本以為自己很清楚這一點……但其實她們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加、更加厲害!我也要多多加油才行!」
「嘿嘿，隻要真帆一變厲害，紗季就會立刻追上去。而紗季一追上去，真帆就又變得更厲害……對於我來說，要追上她們兩人相當辛苦呀。不過我果然還是討厭，隻有自己還很差勁的狀況。就是因為這樣想，我才能一直努力到今天。我要向兩人……不，該向大家說聲謝謝!」
「哦～人家也是，雖然還是個不怎麽樣的家夥，但人家也不會輸給真帆、紗季跟愛利哦～還有啊～總有一天人家要追上智花。」
雖然大家的視線都緊盯著比賽不放，然而決心的漣漪卻從智花到愛莉，愛莉到日向妹妹，一圈圈往外擴散。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這些發言，真帆突然用袖子使勁抹著汗水，一邊遮著自己的臉同時加深了笑意——我有這種感覺。
比賽的結果是三比二，真帆的勝利。
「嗚……明明就隻差一點……」
雖然在最後二十秒展開了猛烈追擊，然而還是跟球擦身而過的紗季很不甘心地蹲了下來。至於真帆則把手腳癱成大字型，躺在紗季旁邊的草地上……接著……
「嗯!」
真帆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對著紗季直直伸出右手。
「下次再來比吧……下次就別戴眼鏡，記得要換上護目鏡。那是我特地送你的東西，可不要浪費了!」
「………我才沒有浪費吧，隻是因為太突然了，所以我忘記換上而已。」
紗季歎著氣盯著她的手掌好一陣子，之後還是緊緊回握，藉著真帆的力量站了起來。
「…………對不起。」
「嗯!?」
接著，即使好友終於在猶豫很久之後，以跟蚊子叫沒兩樣的音量喃喃開口，但紗季卻帶著不服輸的笑容，傾著頭把臉靠了過去。
……哈哈，真是的。明明她有確實聽到吧。
「哇啊啊!真抱歉啦!我是說我很抱歉!紗季、阿智、愛莉、日向……阿昴!真是對不起!我半途就偷懶沒去練習!下次不敢了!」
被逼迫之下，真帆乖乖低頭道歉。
看到她這個樣子，四個人露出困擾笑容，用視線相互溝通了一陣子後……
「偶爾也要休息一下嘛，明天開始再一起加油吧!」
最後在其他孩子的催促之下，由智花代表講出這句話，並摸了摸真帆的頭。
「……嗯。啊哈哈!」
「哇?」
一感受到體貼的溫度後，真帆像是彈簧般抬起頭全力抱住智花。
「真帆！好……好痛苦呀……嘿……嘿嘿！」
「晤喔～我得多多修練才行!居然戴眼鏡的紗季就讓我陷入苦戰，這樣下頭不管花多少時間都贏不了阿智呀!」
「等一下你是什麽意思!不久之後我一定會打倒你啦!……嘻嘻。」
看到終於恢複平常表情的真帆，大家也總算能夠露出真心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當然，我也沒有例外。
「……那個啊。如果，大家願意這樣想的話。接下來也一起把『現在』的全副心力，都投注在籃球上吧。當然，將來的目標也很重要，但是，不光是未來的藍圖，連『現在』這瞬間的景色，也要打從心底來享受。隻要我們繼續喜歡籃球，每當新的一天開始時，也就會繼續產生新的目標。如果大家願意和我一起走向這樣的每一天，那我會覺得很高興。」
當我凝視著五個人的眼神之後，嘴裏就自然而然地講出了這種笨拙的發言。
結果，不管是智花：
「是的!我也曾經差點放棄籃球。不過多虧大家跟昴大哥，我才能像這樣再度愛上籃球。所以隻有這份心情……隻有這份想在這隊伍裏努力打籃球的心情，就是『現在』的我的一切!」
還是愛莉：
「就是因為不想成為大家的拖油瓶，所以即使是恐怖的事情，我也能努力麵對。在我努力後，獲得大家稱讚時，恐怖的事情就稍微一點點轉變成有趣的事情。不管原來是多麽恐怖的事情，隻要跟大家在一起，或許哪一天就能變成快樂的事情……『現在』的我，已經變得能夠這樣思考了。所以我呀，最喜歡跟大家在一起的籃球社了!」
或是日向妹妹：
「哦～那個啊～人家跑起來雖然很慢，可是真帆卻沒有笑我，還教我跑得快的方法。雖然人家沒辦法把球抓緊，不過紗季卻一直陪我練習傳球，練習到能緊緊抓住為止。跑馬拉鬆時，隻要一下就會很喘，可是愛莉還是一直陪著我跑。射籃原來根本丟不到籃框，但是智花還是教了我好多次投籃的方法。雖然隻有人家一個非常差勁，不過大哥哥還是把人家放進去，說五個人才是一支球隊。就因為大家沒有放棄人家，所以人家也不放棄。在變厲害之前，會一直加油。『現在』加油，明天的『現在』也加油，還有後天的『現在』跟以後……也一直、一直都會加油。」
以及紗季：
「嘻嘻，老實說一開始，我根本不是那麽喜歡籃球。隻是打算陪陪大家而已。不過『現在』……該怎麽說，有點不甘心呢。自己在五個人當中並不是第一，這件事情讓我很不甘心……就是因為不甘心，所以隻要原本不會的事情變得稍微會做了，我就會非常、非常開心。這種事情，我已經絕對無法放棄了。」
接著，真帆也：
「謝謝，阿昂，已經～沒問題了哦！雖然有點忘記，但我隻要跟大家在一起就會很快樂，隻要跟大家、阿昴、還有阿美跟阿葵在一起，不管是有趣的事情還是開心的事情，要心跳加速或期待興奮，全部都能夠湊齊。我是很想參加比賽啦，不過就算無法參加，五個人的籃球也非—常有趣。隻要跟紗季比賽，跟愛莉還有日向比賽，就會讓我心髒怦怦跳得更快。還有也很期待自己，總有一天能從阿智的手裏抄到球。所以我……我們保持『現在』這樣子也沒問題。隻有五個人的籃球社，就可以了。我說，阿昴。你以後也會在各方麵教導我們很多事情吧!」
大家，都把對「現在」的籃球的心意，化成了實際的語言傳達給我。
「謝謝大家……雖然我還不成熟，但接下來，也還請多多指教。」
我細細玩味著大家的發言，並深深地低下頭。
接著，當我抬起頭來時。在五個笑容之中，已經點起了強烈的決心火焰。
「………………………話說回來，那個………雖然這樣問實在有些太急了……不過對大家來說，『現在』這時間點的全力，是什麽呢?」
雖然已經從這份光輝中獲得，但我依舊提出疑問。老實說根本沒有詢問答案的必要。然而這就是所謂的儀式，是為了確認六人的想法一致，並讓大家燃燒得更熱烈的儀式。
「咦～真是個蠢問題啊～
阿昴。」
「嘻嘻。是呀，真不像是長穀川先生的風格。」
「哦～我們被說是支半吊子的隊伍。」
「是啦，也許還算不上是厲害，但我們可不是什麽半吊子。這一點，絕對可以保證。」
「我們五人，就是慧心學園小學部女子迷你籃球社的選手。跟人數，跟能不能參加比賽都沒有關係。這一點，無論如何我都想讓對方知道。」
願望，隻有一個。讓現在的五人的全心全力得以具體呈現，讓對方好好體認一番。
「……好。我要跟大家約定，接下來的行程計劃絕對不會再讓對方改變任何預定。雖然不怎麽可靠，但球隊的管理方麵就給我吧。比賽方麵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讓對方的主力先發出賽。身為教練，我也會盡可能收集所有能人手的資料，付出我的全力。
「——所以最後一天的親善比賽，大家要認真地打倒硯穀女子學園。」
我緩緩地按照順序，一一望著她們的眼睛並如此宣布……
不久之後，五個人就同時以點頭來回應。
*
在表明決心之後立刻進行比賽……雖然這樣做才是我真正的希望。
然而很遺戚的是，親善比賽預定在練習賽的最後一天，也就是後天舉行。因此暫時還必須壓抑住幹勁，繼續咬牙忍耐。
話雖如此，隻要冷靜下來思考，就知道為了收集資料或是重新擬訂作戰，可以說反而希望能有再多一天的緩衝。所以現在總之，就先來養精蓄銳吧。
基於以上考量，我讓包括真帆在內的所有人參加完午後的練習後，就回到帳棚裏充分享受第二天晚上的時間。白天的消沉情緒就像是一場夢境，無論是在準備晚餐時還是用餐時，每個人不斷地發出開心的笑聲。
跟第一天相同，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場快樂的露營。要說到讓我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雖然葵同樣因為問題解決而打心底感到高興，然而隻有她一個人偶爾會莫名其妙地表現出坐立不安的態度。算了，看起來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我決定丟著不管。
「……嗯?怎麽了昴學弟?」
當我回想著數小時前的記憶，並在學園內前進時，旁邊的麻奈佳學姊疑惑地傾著頭發問。
「啊!不，沒什麽!」
現在，時間是八點半左右。先前為止我們還在帳棚裏埋頭於研究陣勢，結果學姊跟昨天一樣來帶我們前往浴室。話說如此畢竟沒有我可以進去的浴場，所以今天又得在哪個地方擦擦身子解決——我本來是這樣想……
「啊，這邊、這邊。」
沒想到，今天學姊似乎為我特別做了安排。她好像成功借到了哪個設施裏的淋浴間，因此在宿舍前麵跟五人分開後，我們兩人就這樣在晚上的學校裏邁步前進。
老實說，使用女性專用設施的行為，讓我的遲疑跟不道德感的情感暴增。然而在這個大熱天裏要我隻用冷水跟肥皂隨便擦擦，果然還是無法滿足。到最後我無法拒絕熱水當頭淋下的誘惑，
於是接受了學姊的提議。
「就是這裏～讓你久等了!」
穿過三三兩兩的路燈和沒有人影的校舍之間後，視野立刻開闊了起來。在另一端，可以看到一棟用巨大玻璃外牆裝潢，反射著月光的兩層樓建築物。即使內部沒有開燈，也能察覺到嶄新的氣息。跟校舍相比，看來是個建築年數特別短的地方。
「這裏是訓練用的健身房嗎?」
透過玻璃，我隱約看見類似重量訓練用的機器，因此浮現出這種推測。
「對對。原有的那間已經不夠用了，這是最近才蓋好的第二訓練場。就這樣……你看，我去借了鑰匙，所以你可以痛快使用淋浴間喔。哼哼哼～要記得感謝我呀。」
「真的很謝謝你!……不過，還真虧學姊能借到呢。」
「嗯。其實啊，裏麵還有各種複健器材……你也知道我是眾所期待的明星選手呀，嘻嘻嘻!所以該怎麽說，還滿容易就取許可了。當然也拜我平常都品行良好之賜啦。」
「噢噢，原來如此……」
明明是這樣的發言，聽起來卻完全不會惹人討厭，所以麻奈佳學姊很了不起。該怎麽說?她充滿了超越性別的帥氣風範……如果我是運動漫畫裏的角色，學姊絕對會以男性身分登場吧。而且應該還會建立起強烈的尊敬之意與友情。
實際上，我已經單方麵地抱著類似那樣的情感。當然我覺得若要女性坦白，那未免是過於失禮的感情，因此會乖乖藏在心裏啦。
「真的很感謝!那麽為了不要讓學姊丟臉，我要更加……安靜使用。」
盡可能帶著誠意低頭致謝後，學姊開朗地笑了。
「啊哈哈，這麽晚根本不會有人過來這裏，所以你可以盡量刷刷刷也沒問題喔。而且我也打算在等你的期間，真的稍微去訓練一下。反正也沒有必要說謊啊。所以啊，請慢慢來～要是你洗得太快，我反而會困擾呢。」
「是……是那樣嗎……了解了，那麽，恭敬不如從命。」
學姊真是個不讓人多操心的高手。托福，我的心情放鬆很多。
「好!那走吧。」
我跟在撐著拐杖輕快前進的學姊後麵，沿著建築物外圍前進。看來她打算從後門進去。
不久之後，我們就來到跟正麵比起來相當樸素的一扇門前。請她打開門鎖進入室內以後，我總覺得有氯的味道。
「這裏也有遊泳池嗎?」
「在地下，是雨天用的小型遊泳池，你想遊一下嗎?」
「不……不必了!光能衝澡就很足夠了!」
雖然這是對黏膩皮膚很有魅力的提案，但臉皮厚到那種程度應該不妥當吧。
「是嗎，了解……不過遊泳池這種地方也不錯呢，的確是。」
「……咦?」
「啊!沒什麽!是我這邊的事情……來，走吧!」
由於沒聽清楚所以我提出反問，學姊卻以奇妙的慌張態度敷衍過去。同時她伸手按下牆上的開關，讓日光燈通電。
……怎麽回事啊?算了，也無所謂。
在後門前方，連結著以無機的亞麻地板鋪成，空無一物的走廊。我脫下鞋子往前走後，就可以看到左右牆上都有門。
我不經意地往右邊門上的玻璃窗看了一下後，發現裏麵有著各式各樣的訓練機器。從這裏似乎可以通往主要的健身房。
「來，淋浴間是這邊喔。」
「啊，是——？」
結果，對麵那個右側的門就是目的地。那裏隻掛著一個，上麵寫著「置物櫃室」的告示脾。當然，沒有區分為男性用與女性用。雖然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解這裏是隻針對女性使用者設想的機構。然而一旦實際像這樣站在不可侵略的領域前方，壓力真是非同小可。
這雖然可以說叫做事到如今……不過真的沒問題嗎?
「let’sgo！！」
麻奈佳學姊無視於我的猶豫，用身子頂開門，進入室內。
「…………………………………………」
算了!豁出去了!
——置物櫃室內部跟外麵一樣嶄新，鋪著地毯的地板跟橘色的摩登隔板，在在都讓人聯想到收費的運動俱樂部。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學校。
「隨便使用個你喜歡的櫃子吧。」
「好……好的!」
到了現在，幹脆什麽都別想，趕快把事情了結吧。這樣想的我看了一下四周，把手伸向正好注意到的23號置物櫃，拉開櫃子門……
——裏麵掛著一件大紅色的內褲。
「……在芝
加哥已經永遠退休了吧，這個號碼。」
我輕輕地把門關上。
哇啊啊啊啊啊!就算隻有女孩子也不可以忘記這種東西吧，真是的!
無可奈何之下我打開相隔兩號的紮號置物櫃。雖然我還在想萬一有黑白條紋內褲冒出來那該怎麽辦?不過這次是空的。
「啊，昴學弟。」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並把帶來的換洗衣物放進裏麵後，學姊從背後呼喚我。
「什……什麽事呢?」
「我要先帶你去浴室，可以跟著來一下嗎?還有啊，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衣服還是先穿著會比較妥當……不，那個，如果強烈要求我為了將來參考應該要確實觀察，那麽對於在女性社會裏培養長大的我來說，那也算是弱點啦……」
「當……當然我不會脫啊!」
麵對把身子靠在拐杖上，把兩手食指放在胸前不斷靠近又分開，還紅著臉嘿嘿笑著的學姊，我一方麵覺得精神嚴重混亂，同時空著手離開置物櫃。話說回來，她應該是在消遣我吧，就算是那樣，拜托也請不要說出奇怪的發言……
「是……是嗎。啊哈哈，老實說我內心的準備期間也差不多需要三年，所以真是得救了呀!那個，那邊裏麵就是淋浴間，不過呢——」
我追上那個往內部前進的背影後，學姊已經穿過幾個並排著的洗臉台，指著霧玻璃的拉門說道。之後她卻立刻又改變了前進方向，把身體朝向不遠處的另一扇門。
「……?」
我配合她在那扇白色的門扉前麵停了下來，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嗯～那個啊。昴學弟你衝澡大概要多少時間?」
「咦?啊!呃，這個嘛……就算再慢也是五分鍾左右吧。」
結果她卻問了完全出乎預料的問題，讓我不由得有些戰戰兢兢地回應。
「果然差不多是那樣呀～唔唔唔。我呀，一開始複健，說不定會花上不少時間耶。」
啊，是嗎?不管怎麽想，應該都是我會先洗好吧。以我來說，要我等到學姊做到滿足為止，這當然是完全沒問題。然而一定會讓她覺得很過意不去吧?
「對了。那麽，如果方便的話，請讓我也順便進行重量訓練……」
雖然在晚餐前就已經把今天的份量完成了，但既然這裏有專用的器材，就能夠進行平常做不到的訓練呀。
「嗯，我也有考慮到那種方式，可是那樣做的話，當我去洗澡時就會發生各種問題……不，當然我也知道就算讓你看到這種劣等品也沒什麽，但是該怎麽說果然以少女心什麽的來說……啊哈哈，對不起呀。」
「哇……不!沒那種事!實在不敢當!那……那個……我該說什麽才好……學姊絕對不是什麽劣等品……啊!不對!不是那樣?總之!的確換衣服是個問題呢，真對不起……!」
「不!沒什麽、沒什麽!你不需要道歉啦……嗯，這樣，話題總算輪到這扇門上了。」
「啊，原來如此……換句話說這裏是泡澡室嗎?」
「可惜!答案有點不同。這個是蒸汽式三溫暖。」
「蒸汽式……三溫暖?」
雖然我沒用過，但這應該是用水蒸氣來加熱的低溫式烤箱吧?
「對—對—因為偶爾會出現臨時需要減重的選手嘛，所以根據需求蓋了這東西……所以啦，反正機會難得，你要不要用用看?就當做是在殺時間。」
「三溫暖嗎……?」
由於我不喜歡泡澡泡太久，老實說對三溫暖也不太適應。怎麽說，我沒辦法一直乖乖不動。
「啊，沒問題的啦!這不像普通的三溫暖那麽熱，而且現在才要開機所以溫度也不會那麽高……那個，隻進去短短三十分鍾，怎麽樣呢?會流一身汗很暢快喔。」
……嗯，是的。
雖然有些猶豫，結果我還是帶著笑容答應。如果這樣能讓學姊毫無顧慮地努力複健，那不要說三十分鍾，即使要我進去幾小時也都沒問題。
「真的嗎?謝謝……那麽，這個，給你水!可以把寶特瓶帶進去。啊，不過衣服要全部脫掉喔，因為會整個濕掉。總之帶條小毛巾跟水衝進去就對了!」
聽到肯定答案後，學姊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接著她把從側背包裏掏出來的礦泉水交給我。
「那，我去欺負一下膝蓋～啊，我在換衣服時可能會把三溫暖室給鎖起來，請多見諒喔!」
在她打算往外走的途中，又追加了這麽一句。
「啊，是的!當然!」
的確，萬一發生了不幸相遇的意外那可就糟糕了。被鎖在三溫暖裏麵雖然有點恐怖，但是麻奈佳學姊值得信任，應該沒問題吧。
「感謝!那麽，請慢慢享受……呼呼。」
學姊賊賊一笑，這次真的離開了。我目送她離開後回到置物櫃前，把身上的t恤脫掉。
「……嗯?呼呼?」
這時我終於察覺，學姊剛剛的笑容裏似乎帶著什麽邪惡的感覺。
「不，是我想太多吧。」
然而我並沒有繼續追究，動手把身上衣服接二連三丟進櫃子裏。
「呼!比想像中還小間呢。」
我恢複成剛出生的模樣，按照學姊指示，隻帶著毛巾跟寶特瓶進入蒸汽式三溫暖。
內部不管是牆壁或是地板都貼著磁磚，大小約一點五坪。正麵有著一大片應該裝有除霧裝置的巨大鏡子，不斷照出隻用一條毛巾保護最後堡壘的自己……這還讓人頗難為情。
我來到麵對鏡子的長椅最旁邊的角落坐下，即使如此，果然自己的身影還是會完全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嗚嗚嗚，這到底是幹嘛用的鏡子?
畢竟這裏是體育係的學校嘛，果然是為了在鏡前麵擺好姿勢，欣賞自己身體的鏡子嗎?
「嗚……」
不妙，我在想像了。而且還確實把這裏是女校這點也想進去。我慌忙甩動頭部好消除影像。
心無雜念!我呼!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花板。順便一提，根據設置的溫度計，室內溫度頂多是三十八度，如果是這樣那還挺舒適。雖然剛剛才開機沒多久，應該還會繼續變熱吧。
過了一會之後，不出所料，周圍逐漸充滿霧氣，視線也完全被遮住了。雖然看不見溫度計，
但不必特地確認也知道悶熱程度一口氣上升，終於開始進入正式狀態嗎？
不過，既然視線如此受限，那鏡子絕對爬不上用場啊，說不定等溫度更加提高後，武器也會逐漸散去吧。
——喀啦。
當我正思索著這件問題時，突然感覺入口被打開了——咦?
「麻……麻奈佳學姊，為什麽突然打開……!」
我本來打算如此大叫，然而由於過度驚訝無法發出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那啪啪啪入侵室內的腳步聲卻越來越逼近了我的身邊……!
「……嗚?」
在幾乎等於零的視野內，我縮著身子貼緊牆壁。而對方似乎完全沒察覺到我的這份困惑……
「哦～好棒啊，一片白!哈哈!好舒服喔!」
對方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的感覺，還有傳進我耳裏的這……聲……音……是——
「……葵……?」
我以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喃喃念出這名字……之後……
「……………………咦?」
那浮現在迷蒙視野另一端的膚色，稍微晃動了一下。
接著，霧氣逐漸散開。
大概是因為到達一定的溫度，室內的視線範圍突然清晰了起來。結果，不用說，也完全不必懷疑，如果這是夢，真希望
之後，我就再次體認到，所謂的意外往往是會連續發生的這個法則。
「喔……喔……喔——」
硯穀女子學園迷你籃球社的成員們，正抱膝坐在正麵玄關的內側地上等著我們。而在最前列，有個裝模作樣地望著斜上方，隻移動著視線仿佛在品頭論足的女孩。當她一看到最後定進體育館中的我的臉，立刻就瞪大眼睛，抖著嘴唇——
「男人；?」
——身子打著顫爬了起來，用力指著這邊，讓尖銳的叫聲在天花板間回響。
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少女，綁住那頭比真帆的發色，更亮一點的栗子色長直發的黑色大緞帶相當顯眼。細長眉毛與高挺鼻梁，讓人不由得戚覺到一股難以形容的氣質……還有激烈的個性。是個雖然跟初惠老師屬於不同次元，但萬一惹她發火之後戚覺會很棘手的女孩。
不，搞不好她已經在生氣了。畢竟她呀，絕對……就是昨天那個女孩。
「老……老師!為為為為什麽有男人人侵未有我們的神聖球場呢?」
那女孩（應該是叫做「未有」吧?話說回來那時候她好像也這樣自稱）在惡狠狠地瞪我之後，衝到了牆壁旁邊等待的初惠老師身邊，一邊橫著眼對我投以充滿厭惡的視線，同時開始提出譴責。
突然成為箭靶雖然讓我吃了一驚，但另一方麵，我也稍微戚到安心。看來她這麽激動完全是因為「我是男性」這個理由而已。至於我正是昨天遇到的對象這點，看來並沒有被拆穿。那麽，隻有立刻死亡這下場能夠順利回避……嗎?
「什……什麽啊，你這混帳對阿昴很沒禮貌——唔嘎!」
聽到怒吼聲，雖然很戚謝真帆憤憤不平地替我發出抗議，然而如果現在我們這邊也開始吵鬧，場麵似乎會難以收拾。因此我效法紗季平常的做法捂住了真帆的嘴，低聲在她耳邊說「謝謝，不過沒關係，好嗎?」讓她收起了憤怒的矛頭。
「這間體育館，並沒有特別禁止男性進入。」
「是呀，未有~而且講到男性教練，隻要到外麵去的話，要多少就有多少，不要動不動就如此敏戚。」
暫時，我擔心著自身並觀望事態發展。
初惠老師淡淡地回應，似乎根本不打算把這份抗議當成一回事……得救了。雖然她似乎並不歡迎我們，然而看來也沒有藉著不合理的刁難來把我們趕出去的打算。
同樣在等待的麻奈佳學姊也靠了過來，為我提出辯護，看來情勢並不太差。本來我還在想，萬一這次真的被強製送回，那該怎麽辦……
我戚謝著她們兩位，並等待場麵冷靜下來。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閃到一邊旁觀，這樣真的好嗎?雖然是這樣的窩囊表現，然而即使我在這邊厚著臉皮硬是出頭，恐怕也隻會讓那孩子更加不高興罷了。因此我決定安分一點。
話說回來，果然全員住宿製的女子學園真的會出現這種人呢。對男性這種存在本身會產生抗拒反應的女孩子，還真像是活在故事裏的人，我甚至有點戚動。
或許是因為好奇心受到刺激，明明遭到拒絕，但我卻沒有產生憤怒或失意的情緒。
「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少女還在繼續抗議，已經不是基於理論，而是一股腦地表示否定。也因為如此，說服工作似乎並不順利……唉，真是讓我過意不去。
為了排遺無地自容的情緒，我試著稍微觀察周遭環境。
嗯，再次讓我戚慨，這還真是間驚人的學校……首先是這問體育館。縱向的大小，寬廣到似乎可以擺得下三個籃球場。而且據說這裏還是小學部專用，讓人更為驚訝。
再加上，麵露困惑表情在旁等待的迷你籃球社成員的人數也很驚人……計算過後，共三十一人。根據昨天聽來的情報，在這間學校裏有個被稱為「挑戰實習」，讓學生在玩樂中實際體驗各種競技的課程。而到三年級為止，所有人都有參加這課程的義務，似乎還不能隸屬於特定的社團。因此換句話說，光是四年級到六年級的學生，就來到了這個人數。
該怎麽說，實在很壯觀。隻要考量到這學校的特殊性，或許這還不足以稱為人規模。然而我認為以日本的籃球社來說，若是在普通學校裏，光是男女籃任何一邊就能聚集到這麽多成員，那絕對算得上條件相當優越的狀況。
順便說一下，現在並沒有看到除了籃球社員以外的學生，但是我並不認為如此寬廣的體育館會隻有一個團體在使用，因此恐怕其他社團是外出遠征或是正在放暑假吧。
當我忙著為了各種事情吃驚時，騷動似乎也平靜了下來。終於無話可說的女孩板著臉回到隊伍裏，之後麻奈佳學姊立刻揚聲說道：
「好!那麽雖然晚了一天，但趕快來進行共同練習賽吧!首先是互相自我介紹!」
她開朗宣布之後，對著我使了個眼色，並舉起一隻手似乎在道歉。當然，我以：兀全不要緊」的意思跟她進行眼神溝通。
接下來，好不容易這次終於要拉起共同練習賽的序幕。按照學姊的安排，所有人來到球場正中央圍成圓圈坐了下來，彼此麵對麵。
首先是我方的五人、我和葵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及針對獲邀前來的這件事情致謝。幾乎所有硯穀的成員都以笑容與拍手表示了歡迎之意。
接下來換到硯穀方麵的致意。正當我聽著四年級生充滿精神的笑鬧，還有五年級生每句話都明朗幹脆的發言而不由得也笑逐顏開時，接力來到了尾聲。剩下的是六年級生的最後一人。
——也就是輪到了一直保持著不高興態度的硯穀女子學園迷你籃球社的隊長。
「……藍田未有。」
對，看來那名對我表示強烈敵意的少女——未有，正是這支球隊的隊長……唔唔，居然讓對方的領導者產生了厭惡戚，實在對不起大家。萬一連昨天的事情都被提出來的話，那我真的要切腹謝罪了。
我不由得在內心歎息。
而首先好不容易隻把名字擠出來介紹之後，未有再度——
「嗚啊啊啊啊啊!果然還是不能接受，而且好惡心!為什麽人家必須跟男人這種毛茸茸又不幹淨的生物率領的家夥們一起打籃球?這事我可沒聽說、沒聽說、沒聽說!」
就像是突然來到忍耐的極限，她抱著頭，橫眉豎目地對我辱罵。
「喂!講什麽鬼話啊，你這個家夥!阿昴根本不毛茸茸啊!」
「哦~光溜溜哦!」
此時，真帆與日向妹妹再度——喂，快住嘴啊!雖然我很高興你們站在我這一邊，但是這一點!毛的事情不必提到也沒關係啦……!
「光溜溜……?」
聽到這句話，麻奈佳學姊把手指搭到下巴上，還露出差異的表情，拜托你們幹脆殺了我吧。
「未有，安靜點。」
在吵鬧之中，初惠老師再度掃視了一圈，就讓體育館瞬間安靜了下來。果然不愧是老師……我才剛這樣想，但仔細一看，連老師的臉都微妙地泛紅。難道我靠著怎樣都好的事情，成功地攻破了鐵麵的本陣了嗎……?
「可……可是!老師!我們已經快要去參加大賽啦!就算不管男人之類的問題，我也覺得現在不是做這種多餘事情玩鬧的時候!」
即使被命令閉嘴而一度將發言吞了回去，然而未有似乎還是無法冷靜下來，繼續抗議。不過，什麽多餘的事情什麽玩鬧，講得還真是難聽啊。這次一定要讓初惠老師，以教育者的身分來好好斥責她才行。
——我這種憤怒，卻因為接下來的意外回應，一口氣轉變成混亂。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大賽即將來臨。」
什麽!沒想到老師嘴裏講出了讚同的意見。
不對，先等等。可是這個……不是那樣吧?這應該是先表現出理解對方說法的態度，然後再以接下來的發言來予以規勸的論法。一定就是這麽一回事。
……然而這種樂觀的預測並沒有維持太久。接下來的發言，真的讓我的腦袋因為衝擊而變得
「所以，我當然不會讓她們妨礙到你們這些主力先發。我會請慧心的球員，跟低年級學生一起練習。所以，你冷靜下來。」
……………………………………………………她說什麽?
我暫時無法理解。
呃，這是…換句話說，我們跟主力先發一起練習的話將會拖累她們，所以要隔離開來，讓低年級學生作為我們的對手……是這樣嗎?
不，當然我沒有打算驕傲到因為對方命令我們跟低年級生練習，就判斷這等於是給予我方不當的待遇。但是……即使是這樣，明明連一次都還沒有看過這些孩子打籃球的樣子，為什麽就如此斷然地把她們丟開……!
「等……太過分了姊姊!人家特地前來，為什麽你還可以講出那麽過分的事情?」
終於無法忍耐的我戚到怒火攻心，然而在我講出強烈發言之前，麻奈佳學姊就早我一步對初惠老師展開質問。
「……老實說，我真的很意外。首先，至少請先看過這些孩子們的實力，之後再做判斷應該也還不遲吧?」
托她的福，我稍微恢複冷靜，避免了完全失禮的場麵。即使如此，我也差不多來到極限了。被對方看的這麽扁，怎麽能繼續保持沉默呢？
「嘎!要瞧不起人也該有點分寸~!」
「真帆，我不會再阻止你了……我認為有點太過分了，那種單方麵的認定。」
「身為顧問老師卻連看都不看就擅自判斷，我認為不太妥當!」
我站起來往前進，來到距離初惠老師非常接近的位置提出質問。而在我的身後，真帆、紗季還有葵這三個人也跟了過來，氣勢洶洶地發言。當然，智花、愛莉跟日向妹妹雖然在嘴巴方麵並沒有口出惡言，然而也跟隨著我們表達出不滿。這也是理所當然。
「哼……哼哼……果然是那樣呢!老師!真對不起，人家太衝動了，而且也太焦急了。畢竟老師才不可能做出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情嘛!」
在七人憤憤不平，三十人因為突然發生的騷動而戚到困惑的狀況下。在孩子們裏麵，單獨一人興高采烈的未有，以愉快的目光拾著眼看我。
「你這個家夥!從剛才就擅自認定我們是在玩，還說什麽毫無意義!明明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事情!既然你那樣說，就來一決勝負!跟我們打一場!就用我們的實力，讓你那張囂張的臉變成哭臉!」
一看到她的態度，真帆就氣衝衝地站到了未有的正麵。其他四人也並排在真帆的身邊，以視線助陣。
……比賽。幹脆那樣做或許也好。敵人是強校，資料也還沒完全收集，所以條件極為不利。然而既然被人看扁到這種地步，自許比任何人都還要認同大家的籃球的我本人，斷然拒絕就此忍氣吞聲乖乖退縮。
「比賽?衝動又無意義!你沒有聽到嗎?我們呀，立刻就要參加夏天的大賽了。」
然而，從未有那裏獲得的回覆，卻依然還是那種完全不把我們當一回事的反應。
「聽是聽到了，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哼哼，你隻不過是單純因為害怕輸給我們，所以在逃避而已吧?」
紗季冷冷地繼續挑釁，即使如此敵方隊長那耀武揚威的態度，還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你在說什麽蠢話呀，怎麽可能有那種事情?你聽好了!參加大賽時，總是會碰到讓人家稍~微苦戰的強大敵人。所以如果沒有好好調整，可是會輸球呢。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沒有空去管你們這種，連支隊伍都還算不上的社團呢——這種成員隻有五人，半吊子的社團。」
——不妙!
這樣想的我還有葵、智花再加上麻奈佳學姊都立刻繃起表情的那時……一切已經都太遲了。
「說……說我們是半吊子……太過分了。」
聽到愛莉傷心地這樣喃喃說道之後，未有就像是要打斷她那般繼續開口：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完全是半吊子吧？一支隻有五個人，連正式比賽都無法參加的隊伍。」
她確實地，刺中了我們的要害。
連存在本身，都還對智花以外的四人持續隱瞞著的，我們的弱點。
「……這……這是什麽意思啊?你說我們不能參加正式比賽?」
因為遭受到出其不意的打擊而睜大眼睛的真帆，看來比起困惑，憤怒似乎還是比較多一些。她反射性地把臉貼近未有的臉，狠狠地瞪著她。
「……什麽?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哼哼，那我就告訴你們，記得戚謝我呀。迷你籃球規定，場上要有五個人，板凳則要五個人以上。如果成員合計人數不到十人以上，就連參加大賽都不行。啊哈哈，所以像你們這種隻有五個人的隊伍，根本連調整用的對手都算不上呀。」
如果要當成拒絕對戰的理由，這是個有點奇怪的藉口。
然而……對現在的我們來說，這個揭發行動實在過於致命。
「小……小智……這是真的嗎?」
「…………對不起……大家，對不起。」
看到紗季送來的空虛視線，智花沉痛地低下頭。
「怎……怎麽這樣……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大家一起加油了呀……」
「雖然我早就知道，總有一天必須告訴你們……」
葵把手放到愛莉顫抖的肩膀上，慢慢搖著頭。
「……哦~大哥哥，真的嗎?」
「是騙人的吧!阿昴!我們這麽拚命練習!但是卻不能參加比賽……這是騙我們的吧?」
「日向妹妹，真帆…………對不起。」
——我犯了罪。
在作夢的並不是別人，而是我。因為跟自己相遇的五人，實在擁有太優秀的才能了。因為大家的幹勁，讓我高興得難以自製，甚至足以成為我的動力。
由於害怕大家對籃球的情戚會減損，所以試圖隱瞞嚴苛的事實。
我真是個大傻瓜。就是因為我犯了錯，因為我拚命煽動她們而造成的錯。所以讓她們五人，當然也包括智花在內，嚐到了從必要以上的高度摔落到地麵上的痛苦。
「噗噗，幹嘛搞得跟在辦喪事一樣啊?連可以說是基礎中的基礎知識都沒有，還敢講出那麽了不起的——呀!……麻奈佳學姊?」
「到此為止了，未有。如果你要繼續說出更多沒禮貌的發言，我會生氣。」
「——嗚?」
看到麻奈佳學姊瞪視未有的嚴苛表情，我總算實際體認到她跟初惠老師的確是親姊妹……雖然；現在，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麻奈佳，差不多開始練習吧——長穀川同學。對於我方成員的失言，我也要表示歉意。但是，時間不夠了。我要先讓主力先發組在裏麵的球場開始練習，至於你們是否要跟候補成員一起練習，就由你們自行決定。」
初惠老師堅定地這樣說完，就帶領著包括未有在內的三分之一成員離開了。
另一方麵，麻奈佳學姊則似乎有些難以抉擇，留在現場晃動著身體。
「請過去吧，拜托你……」
我不由得也對她低頭請願。「抱歉……這是平常的練習計劃表……」最後，學姊終於把文件夾交給我，並遠離而去。
「…………」
這下，我已經無話可說。隻是沉默著，我……我們都愣愣地站在原地。
「昴……不要一個人太鑽牛角尖。試圖隱瞞並不是你個人的獨斷行為。是我跟美星也都認為現在不是適當時機，彼此討論過後才決定的事情……是吧?」
在沉默之後，葵以溫柔的語氣對我說話。
雖然這點很值得戚謝，可是……果然這還是……我的罪過。
我啊，就隻有我，不應該沒有及早察覺到這一點。把問題往後拖延的做法，會讓孩子們受到更嚴重的傷害——這樣的危險。
上個月。我才因為一直想要對葵有所隱瞞，害得她更加為我擔心。所以這樣的我，更應該要搶在所有人之前就察覺。
我無法回應葵的發言，隻是低著頭。無論是哪個人，都當場失去了動作。慧心學園女子籃球社的時間，停止了——
「哦—請讓人家也加入~」
就在此時，一個我很熟悉的悠哉語調，在體育館內響起。
我猛然抬起頭，隻見日向妹妹一個人，正笑咪咪地對著打算進行練習準備，看起來很尷尬的一行人開口搭話。
我有點……想哭。
萬一她們因為我的錯，而對籃球失去了興趣，那也隻能說是無可奈何的罪過。然而日向妹妹即使受到這種過分的對待，還是能在沒有受到他人影響的情況下，自己主動決定要再度站回球場上。這個行動實在是太耀眼了。
「……謝謝你，日向妹妹。」
在忍不住喃喃道謝的我麵前……又跳出了三個人的身影。
「我……我也要參加……大家，對不起。是沒有在社團成立時就立刻對大家說明的我不好。昴大哥他隻是因為太溫柔了，因為很重視大家，所以才……」
「嘻嘻，小智，這種事情我們都明白。當然你也沒錯。好—那差不多該開始了吧!雖然被主力先發成員給逃走了，但現在就算了——呃，引起騷動真是對不起!硯穀女子學園的各位!」
「啊……!對……對不起!我……我們馬上就進行練習的準備!」
「愛莉……很好!了不起!這才像是我看上的中鋒!」
葵在我的身邊開心吼著。日向妹妹、智花、紗季也靠到回過頭來對我們嘿嘿微笑的愛莉身邊，一起做出勝利手勢。
「是……是的!我們這邊也請你們多多指教!」
在我方一恢複精神之後，硯穀的孩子們也表現出放下內心隔閡的態度，同樣露出了笑容。接著先前在五年級生中最後一個進行自我介紹的眼鏡短發女孩，甚至還代表隊伍向我們敬禮。
「…………嗚!」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唯二個低著頭閉著嘴的真帆，卻突然朝著外麵衝了出去……!
「真帆?等一下——」
「長穀川先生!」
原本我慌忙想要追上去，然而卻被紗季以高聲的發言製止住。
「可是紗季，不追不行……我得向真帆道歉……」
「對付那個任性家夥，著急也沒有用。不先讓她稍微冷靜下來，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嘻嘻，沒問題的。光是這種程度的事情，才不會被打倒……其……其實我並不想講這些話啦，不過那家夥雖然很容易喜新厭舊……但……但絕對不是沒有毅力的人!」
「…………嗯。」
我想，正因為這些發言來自於比任何人都熟悉真帆的少女，我才能在即使處在逐漸忘我的狀態下，還能坦率地聽從吧。
「………………………我知道了。現在，就來練習吧……謝謝你，紗季。」
我咬緊牙關，非常悲痛地做出決定。
接著我一方麵繼續默默祈禱著真帆能偷偷回來，另一方麵首先要按照麻奈佳學姊的計劃表，努力專心於對硯穀的候補球員與慧心四人的指導工作上。
上午的練習一結束，我隨便招呼了幾句後就離開體育館，前往附近的水龍頭，把水淋到自己的頭上。
「……好!」
結果，真帆並沒有回來。所以，我得去找她。雖然連該說什麽都還沒有頭緒，也沒讓她聽自己說話的把握。但總之必須先主動道歉……接下來，還得拜托她，看她是不是願意再打籃球。
我希望她能繼續下去，希望她能繼續喜歡籃球，並不是因為身為教練，而是我本人，打從心底如此期望。
因為我喜歡真帆的籃球，喜歡五人的籃球，喜歡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昴學弟。」
我用手掌使勁抹過被水花濺濕的臉孔，正打算往外跑的那一瞬間。有個似乎帶著猶豫的聲音從身後叫住了我。
「麻奈佳……學姊。」
「那個……未有的事情，真是對不起!我明明早就聽說過——你們現在隻有五個人在努力的狀況，卻沒辦法阻止她多說。沒想到會演變成這種狀況……不，我不講藉口了，完全是我的過失，非常對不起!」
學姊合起雙掌並高舉到額頭前方，做出致歉的動作。那閉著眼睛，打心底戚到歉疚的態度怎麽看都非常率直，反而讓我產生了因為害她勞心而想要道歉的心情。
「不，沒那種事情！追根究底來說，是我自己不好！把重要的事情隱藏起來，想要藉此讓她們產生幹勁……實在考慮得不夠透徹。」
戚到相當後悔，讓我咬緊嘴唇。然而即使是如此，要我把因為自己而瓦解的大家的籃球社就這樣丟著不管，我也絕對辦不到。
「抱歉，我要去找真帆……那個因為氣我而跑出去的女孩。我要跟她道歉並說服她才行……雖然也許說什麽她都不會原諒我，就算那樣……一
我如此告知學姊，並邁步往外走。結果她卻以有點慌張的樣子，靈巧地舉起拐杖往前指。
「那個，昴學弟。來稍微聊一下吧?讓我多知道一些，慧心籃球社還有你自身的事。」
學姊來到我的身邊，露出微笑看著我的眼睛，並配合著我的步調。
……雖然我心中有所掙紮，認為現在的第一要務應該是盡快找到真帆才對吧?
然而我卻突然從隱藏於學姊微笑表情中的堅定眼神裏，戚受到類似引力的東西。在略為猶豫之後，等我回神時自己已經點頭同意了。
「原來如此啊。是為了智花，朋友們一起成立新社團嗎?」
「……我想對那些孩子們來說，『五個人在一起』這件事，應該具備非常特別的意義。所以
我無法開口告訴她們，必須增加社員。
而且在一開始的時期，我認為隻要有籃球社——隻要這個團體存在也就夠了。然而，在和男籃進行對抗賽以及參加球類大賽的途中，智花以外的四人也純粹地開始迅速戚受到籃球的樂趣。這讓我很高興……所以才會對於降低她們幹勁的狀況，戚到更加害怕。」
我們來到與體育館有點距離，沿著步道設置的長椅上並肩坐下。接著把這幾個月以來，我跟五人間的回憶告訴麻奈佳學姊。
「嗯，我了解你的心情。如果站在相同的立場，我也會猶豫……說不定也會無法說出口。」
即使這可能隻是安慰，但如此對我微笑的學姊實在讓人很戚謝。
「不過，我還是覺得那樣不行，這次並不是未有不好。其實隻要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就算口風再怎麽緊，總有一天真相還是會傳進大家的耳裏。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呀。」
明明是這樣，我卻把事情往後延。這種行為，再怎麽說都隻是在轉嫁責任。
「也許吧。」
「……嗚!」
這次她非常誠實。在這種時候，這行為也值得戚謝。
呼~大大吐了一口氣之後，學姊開口說
道：
「可是啊，應該還不算太遲吧?」
「……太遲？」
「嗯，即使是從現在才開始，一定也還可以修正軌道吧~想要出場比賽而燃燒鬥誌的孩子在知道果然還是不能參加比賽後，或許會受到打擊。就算那樣，也不代表那孩子……真帆的籃球之路已經跟著結束了呀?」
「如果真能那樣就太好了……不過，老實說我認為，沒有目標，或是目標突然消失，不管什麽事情果然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狀況吧……我自己也是一樣。萬一一年後或許能回到現役的希望被斷絕，我還能再度站起來嗎?啊，真是的!我怎麽會這麽笨啊……」
我的嘴裏發出歎息。不安，又滿腹歉意。不知道自己該對真帆說什麽話才好。
——捏。
當我垂頭喪氣時，突然，真的毫無預兆的突然。學姊捏了捏我的臉。
「咦……?」
並不痛，但是我卻嚇了一跳講不出話。
「真是的!想太多了。所以說控球後衛就是……啊，不對，這算是偏見嗎?啊哈哈。」
學姊用另外一隻手的食指，放到搞不清楚狀況而轉過頭去的我的眉頭上，接著快活地笑了。
「……嗯，的確我也認為目標，還有去考慮將來的事情，就是比什麽都好的燃料。可是呢，即使隻是為了『現在』，還是可以打籃球喔……可以非常享受喔。我說，昴學弟，你再試著回想
—次自己決定成為大家教練的理由吧?這次不是為了說給我聽，而是為了自己。」
「咦……?」
理由……我跟慧心的大家相遇，並決定一起前進的……理由。
「可能是為了學習，或是因為對將來的自己有益處，我認為這些占的比例並不是零。可是，也並不隻是因為那樣吧?隻是……突然認識的智花是很棒的選手，所以昴學弟你本人，還有你『最喜歡籃球!』這樣的強烈心情，讓你沒有辦法丟下她不管吧?並不是為了未來，而是因為『現在』就在你眼前的籃球變得無比重要，所以你才會想要跟她站在同樣地點，不是嗎?
……所以『現在』，你才會以教練的身分，不是為了自己的未來，而是考量到真帆的『現在』，才會煩惱到這種地步……不對嗎?」
「…………」
如果可以不管前因後果，我莫名地想對學姊道謝。
一定是因為境遇類似。仿佛是在照鏡子那般，學姊幫我把那些沉在心底深處，還算不上感情的曖昧情緒，塑造出具體的形象，化為話語，講給我聽。
對，果然很像……一定相像得簡直讓人悲哀。
「我說，如果是你，一定能懂吧?沒問題!真帆也一定不隻是為了未來。光是憑著嗬現在』的心情，她就能夠再次麵對籃球。所以……嗯，不是光顧著道歉，還要鼓起勇氣不要畏懼，好好地邀請她吧！要跟她說：『拜托，跟我一起打籃球吧！』」
不知道該怎麽說，就好像氣管變成了兩倍寬那般，呼吸變順暢了。等我回神時，原本畏縮的心已經充滿了想對真帆、想對大家表達心意的率直情緒。
然而……
「……學姊。」
看著如此坦率地麵對我的學姊，到了現在我也已經再也無法對某件事視而不見了。
「嗯~?」
「我必須向學姊道歉……為了剛才，我覺得學姊跟自己很像的想法。我想……嚴重程度一定完全不同，結果我卻這麽厚臉皮。」
「啊哈哈，根本不需要那樣呀……嗯，不過是嗎?被看穿了嗎?」
麻奈佳學姊尷尬地笑了笑——把視線放到自己的右腳上。
被繃帶固定得硬梆梆的那隻右腳。
「你從什麽時候就發現了?」
「直到剛剛才確定，不過在學姊自我介紹那時，我立刻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學姊你說是在高中校際大賽的預賽中受傷……但是今年的預賽是在三八月初』舉行，結果學姊卻到現在還撐著拐杖……所以我想，搞不好傷勢並不輕。」
就算是骨折，如果狀況不是那麽嚴重，也隻要一個月就能拆掉石膏。可是學姊的腳卻沒有完全治好，而且處置方式是繃帶。再加上如果傷勢好了，應該就必須在中途的時候卸任，結果學姊卻告訴我，是臨時接下了教練的任務。
顯示出最糟狀況的證據，齊全到讓人忍不住想轉開視線。
「哇，糟糕!原來我說錯話了!我這個人啊，大概一輩子都無法成為推理劇中的犯人吧。哈哈哈。」
她壓著額頭，暫時笑了一陣子。然而，最後她還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像是死心般地露出失意的表情。
「……其實啊，如果我有心已經可以走了，就算不撐拐杖也沒問題。不過呢，我想說如果采取比較保護腳的方式，是不是比較有治好的可能。」
「……嗚!」
我倒吸了一口氣。
有治好的可能。換句話說，這也代表了無法治好的可能性。
「……是…膝蓋的韌帶嗎?」
「嗯。那個啊，前十字韌帶斷裂、內側副韌帶斷裂還有半月板損傷的樣子。啊哈哈，又何必這樣，一口氣全都爭先恐後地粗話問題呢……真的很傷腦筋。」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最糟糕的狀況之後，若無其事回應我的，卻是比憂慮還遠超過三倍以上的淒慘程度。即使是隻有其中任何一個位置，也是萬一運氣不好，就有可能威脅到運動選手生命的致命部位。那樣的傷害，居然足三個同時……
「手……手術呢?」
我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語氣，激動地抓住學姊的肩膀。
「呀~你臉靠那麽近我會害羞啦……手術是有動過呀!基本上應該相當順利，結果不知為何隻要稍微跑跳一下就會痛，或是立刻積血之類的，還真傷腦筋啊。最近雖然有提到再次手術的計劃，但根本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所以似乎是煩惱的根源……該說是韌帶的神秘嗎?啊哈哈。」
不是哈哈笑的場合吧……
我重新坐下，抱住腦袋垂頭喪氣。
怎麽會這樣。她可是葵一心憧憬的名選手啊!不，就算是我，雖然沒能記住麻奈佳學姊的名字與長相，但過去也是對她的球技著迷的人之一。
明明是這樣，明明是如此喜愛籃球的人，卻不確定是否能根治……這不是太過分了嗎?
「對不起……我……」………雖然到現在才這樣講未免也太遲了，但我實在覺得自己太沒用了。明明學姊麵對的是我完全無法與之相比的深沉絕望，我卻找她訴苦，還進一步讓對方開朗地安慰自己……再加上藉此振作起來的狀況，讓我產生宛如被火灼傷般的痛苦罪惡戚。
「我就說別這樣呀~!」
「哇?學……學姊?」
……被學姊用手指彈了一下額頭。而且還帶著滿臉的笑容。
「就是因為我討厭麵對那種陰沉的反應，所以才要隱瞞呀~你還真是一個不明白少女心的家夥啊。」
「……可……可是……因為!」
「嗯，不必說那麽多。是啦!我也是呀，當然受傷那時非常消沉，也哭得很傷心……但我現在也不是在逞強。我確實在享受，因為能夠接觸快樂的籃球啊……以那些孩子的教練身分。」
「……啊。」
「如果要在這邊做出衝擊告白，那就是我野火止麻奈佳這個人，其實口才並沒有那麽好。就算要給人什麽建議，也隻能參考自己想過的事情，還有戚受過的事情。
嗯，對。不管是受了傷還是怎樣，也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非常喜歡籃球。我認為這一點恐怕一直到死都不會改變。所以啊，無論是何種
形式……假設我能以選手身分回歸現役……甚至回不去也一樣。我想要一隻誠心誠意地，麵對『現在』這時刻的籃球。要一直在『現在』的籃球上盡全力加油，讓每一個現在能『一直』串聯下去。」
——在聽完學姊全部發言的這瞬間，我已經站了起來。
「呼呼，你要衝了嗎?少年。」
「我要上了……真的很謝謝你，之後請讓我再度表達謝意。」
「不，老實說，我也覺得能坦白實在太好了。順便一提，我這個人不隻口拙而且也不擅長隱瞞秘密呀。雖然討厭別人表現出奇怪的擔心，不過要我隱瞞受傷這件事，也讓我覺得焦躁難耐嘛—這下心裏的疙瘩總算也消除了。」
「啊哈哈……能聽到學姊那樣說，還真是太好了。」
實際上我也明白自己根本沒有派上用場，但是看到學姊開朗笑著的臉孔，就讓我覺得肩膀上的負擔似乎逐漸有些變輕了。
「那麽，我先走一步了。」
單方麵受到照顧的狀況雖然讓我很過意不去，但是我現在已經無法繼續按兵不動，因此鞠躬之後就轉身背對學姊。
「啊!等一下。」
當我正打算用力往前踏出的那瞬間，學姊以慌張的語氣叫住我。我回頭一看。
「……哇!」
隻見眼前有顆籃球飛了過來，幹鈞一發之際我伸手接下，然後重新轉往學姊的方向。
「呃，晅是……?」
「嘻嘻嘻，足送別的禮物哦，如果有需要，就拿去用吧。已經染上了大量的我的汗水跟手上髒汙，是個相當靈驗的東西。」
她俏皮一笑，手裏抱著拉鏈完全拉開的包包。
「……戚覺好像會很靈驗，各方麵都非常戚謝你!」
「舉手之勞呀——那麽，就去確定吧。去確認自己的愛徒對籃球的深厚情戚!」
「是!」
我把對學姊的強烈戚謝放在心中，衝了出去。心無旁騖地使出全速衝刺。
已經不再威到不安。
……沒有辦法立刻相信你，真的很對不起，真帆。
沒錯，她怎麽可能會戚到氣餒呢。能那樣快樂打籃球的孩子，絕對沒有可能會因為我的小小失策，就變得討厭籃球呀。
—女孩們的對話3（hi）—
【麻奈佳】好啦。……喂~葵。昴學弟已經走了所以你可以出來羅，嗚呼呼。
【葵】——?不，不是那樣啦學姊!我……我隻是偶然經過這裏!絕對不是故意要偷看!
【麻奈佳】嗯，我知道啦，你在擔心昴學弟的事情吧……呼呼，是那樣吧？你喜歡他吧?
【葵】嗚?才不是那樣!
【麻奈佳】嗚呼呼，酸酸甜甜的來了來了!真高興啊，你也知道，這裏一直都隻有女生，所以很難親眼見識到這~種~粉紅色空氣的機會嘛~
【葵】拜托聽我說話啊——嗚!比……比起那個…………對不起!麻奈佳學姊!我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你的腳的狀況……
【麻奈佳】啊哈哈~既然你有聽到我跟昴學弟的對話，就別那樣呀。希望你能按照目前為止的那種態度來跟我聊天，那是我最戚謝的態度。
【葵】……嗚……好……好的。說得也曰疋，真對不起，我了解了……
【麻奈佳】嗯，很好。話說回來，現在是什麽狀況?有希望嗎?有吧?一定有吧!
【葵】所以這件事情拜托饒了我吧!……而且什麽希望，根本就……毫無征兆啊。
【麻奈佳】哎呀?很沒精神呢?是不是最近有什麽不順利的事情?
【葵】……昴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啊，一定是這樣。話說回來!我也並沒有那種，希望他能多少注意到我之類的想法啦!
【麻奈佳】咦~~葵的身材好，長得又可愛，我是覺得除非對方有什麽相當特殊的嗜好，不然應該很輕易到手呀……啊!對了!那麽，在這次的集訓期間，我就偷偷幫你吧!
【葵】咦……?
【麻奈佳】我會在各種方麵幫忙，讓你跟昴學弟有所進展……呼，我還真是想出了好點子!
【葵】咦咦咦？不必啦那種事情!畢竟我們是來打籃球啊，而且現在最重要的是真帆……
【麻奈佳】真帆的事情……昴學弟一定能解決。當然練習方麵還是會好好進行，像那種程度的助人行為，隻不過是打發閑暇時間的好方法而已!
【葵】不，請等一下呀學姊!你能那樣說我是很高興，但是太突然需要心理準備的時間——啊，不是啦!我就說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呀!
找了老半天之後，好不容易終於在昨天來裝水的山泉旁邊，發現真帆的身影。
「太好了，原來你在這裏……」
我來到麵朝上躺在地上的她身邊坐下，大大吐了一口氣。在寬廣的學校與森林裏一直奔跑，再怎麽說真的累了。
然而，泄氣話就到此為止。首先要先道歉。
「抱歉呀，真帆……一直瞞著你。」
我轉身麵對她，低頭道歉。然而，一段時間內什麽回應都沒有。
「……………………………………………………不是，阿昴你的錯。」
即使如此在我持續低著頭後，終於獲得一句這樣的回應。
她不怪我嗎……謝謝。
「不過，害你很失望吧。」
「是很失望。」
這當然，真帆雖然好心到沒有把矛頭指向我，但畢竟她原本那麽期待對外比賽。果然，煽動
她引發期待的罪很重。
不過，我不害怕。就算會被她討厭也好，我也已經不能逃走了。
沒錯，真正必要的動作，一定是徹底對話與通盤考量。透過如此之後，應該要讓真帆自身——讓大家自己來做選擇，關於這之後的前進方向。
雖然實在是太晚了，但就從現在開始，著手這樣做吧。
「雖然還有再找來五個成員，這樣的方法……」
首先，來討論可能性。不要光靠著自己的猜測來決定，要好好進行確認。
「……那樣好像不太對。當然，如果有誰說想要成為我們的同伴，那我非常歡迎。可是，如果隻是因為五個人不夠，所以就要追加五人的做法，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有點怪。我並不想隻是為了湊數。」
回給我的答案，跟預測幾乎完全相同。對真帆等人來說，慧心女籃就是因為有她們五人在一起所以才有意義的，類似聖地的場所。如果不是自然擴張，而是親手讓五人間的羈絆強製被稀釋，會讓我覺得這簡直是類似褻瀆的行為。
「是嗎?不過，既然如此…………嗯，對不起。說真的，雖然我沒有資格擺出一副了不超的態度講這種話，但如果是那樣，萬一接下來並沒有人想要加入社團，那麽到畢業為止，可能都無法參加正式比賽。即使這樣，也沒有關係嗎?即使這樣，真帆也願意繼續打籃球?」
——再次的漫長沉默。
我莫名地覺得口渴。開口發問之後我終於正確了解到，對我來說，她的答案會比想像中更加、更加成為強烈的——衝擊或喜悅。
「……………………………………籃球，很好玩啊。當然不可能放棄。」
「…………………………太好了，我很高興。」
所以，當真帆抬起上半身，望著水麵丟出一顆小石頭，並喃喃講出這句話的那一瞬間，我差點因為湧上的安心感，而代替她仰頭往後倒下去。
……然而……
平常比誰都還充滿精神的少女現在的表情，還沒有恢複過往的光輝神采。因此我也立刻收起豁出一切感到
喜悅的念頭。
當然，她隻是因為顧慮到我，所以壓抑著內心說要「繼續」——這種狀況應該不可能發生。
平常我就有確實注意到真帆熱中的態度，因此根本沒有懷疑這一點的必要。
可是，她果然還是無法徹底看開吧。的確喜歡籃球，即使無法參加正式比賽還是要繼續。話雖如此，也無法突然就改變想法，認為對外比賽已經隨便怎樣都好了。
由於最後的執著並沒有明確的形式，因此也很難消除。我並不想讓她一直在心裏有著疙瘩，然而以結果來說，那甚至讓人覺得是一種，隻能靠時間來治愈，隻能藉著一點一點忘記而獲得解放的悲哀。
暫時，我什麽都說不出口。
「什～麽呀，還在鬧別扭嗎?還真不像你呀。」
——唐突地響起了一個說話聲。
我和真帆一起回頭之後，就看到雙手叉腰，嘴裏還歎著氣的紗季。
「……我才沒在鬧什麽別扭咧。」
這樣回應的聲音，已經失去了平常的氣勢。虛弱得就像是，連真帆自己都不明白該怎麽處理自己的心情。
呼!紗季再度深深歎了口氣，靜靜地在真帆身旁坐下。
第三次的沉默。撲通—真帆再次把小石頭丟進了清澈的水流裏。
「五個人，不是很好嗎……不有趣嗎?至今為止隻有五個人一起撐過來的籃球。」
最後，紗季沉著聲打開了話匣子。
「……嗚!怎麽可能不有趣!當然很有趣啊!接下來絕對也很有趣!話說回來，明明是我去
找你加入耶!不要講得那麽了不起!」
「隻差幾天就一副了不起的模樣的到底是誰啊……算了，畢竟我是這樣才開始對這麽有趣的運動產生興趣，所以這點是可以稍～～～～～微感謝你一下啦……比起這件事，既然你那樣
說，為什麽還一臉無聊而且偷懶不練習?既然有趣那不就得了?根本沒有鬧別扭的必要呀。」
「我就說我根本沒有在鬧別扭呀!當然，隻要能跟大家一起打籃球，就很棒啊!隻是、隻是……我還想多體驗幾次，打贏d班、男籃和夏陽他們時，那種『呀～喝～!』的感覺呀!我還以為，隻要去參加比賽就可以要多少有多少了……」
她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當然「要多少有多少」這點應該不可能辦到啦，然而我也跟她相同，一直以來都把這一類的喜悅和達成感轉換成幹勁。而且，正因為上了高中之後這立刻被迫終結，讓我曾經差點陷入挫折。
如果有人批評這是因為我精神年齡過低，那我也找不出話反駁。然而十五歲的我尚且如此。
要強迫十二歲的真帆看得那麽開，我果然還是覺得太過分。隻是因為喜歡，隻是為了「現在」，
就能付出全心全力——對真帆來說，或許她經曆過的曆史還不足以讓她得到如此豁達的想法。她和籃球一起並肩同行的曆史，一定還太過於短暫。
無計可施的焦躁感，讓我咬緊了嘴唇。
接著，原本輕輕閉著眼睛似乎在反芻真帆獨白的紗季，突然撇著嘴站了起來，之後立刻站到童年玩伴的正麵，以堅毅態度俯視著那對沒有精神的雙眼。
「——囂張。」
接著，那冷淡又帶刺的發言，讓真帆的臉一口氣繃了起來。
「……啊?你是什麽意思啊?」
「當然就是聽起來的意思呀。明明根本還派不上什麽用場，卻說出好像隻要去比賽就打得贏任何人的發言，自我陶醉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吧。別說是小智……連跟我相比，都還差勁得多。」
「我才不會輸給你呢!不管是射籃、運球還是防守，全部都不輸你!」
這瞬間，真帆的雙眼像是沸騰般燃起熊熊烈火，她迅速站了起來，狠狠瞪著眼前的紗季。
「還真令人懷疑呢。那麽，要不要來一對一比賽?……這下我才想到，我跟你還沒在籃球上單挑過呢，有點意外。」
「你還真敢說，我正希望如此——阿昴!」
「啊?嗯?」
這時自己突然被點到，讓我嚇了一跳身子往後一仰。這動作使得那顆從麻奈佳學姊那邊借來的籃球，不小心從我的手中滑了出去。
咚咚咚球滾到了真帆的腳邊。
她毫不猶豫地撿起那顆球之後，原本應該困在失意深淵裏的少女露出了長長的虎牙，憤怒地大聲吼道：
「來當一下裁判!我現在要跟紗季決鬥!」
*
為了尋找平坦的地麵，我們一從泉水那邊回到了學園角落之後，真帆就伸出食指惡狠狠地指著紗季。
「這附近就可以了吧!來吧!不管你從哪裏上都行!」
接著她蹲低姿勢擺出了運球的動作。看到真帆的樣子，紗季也冷靜地眯起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球看。
「是可以啦。不過，這裏沒有籃框所以就是以控球力來決勝負喔?對除了射籃以外部很爛的你來說，相當不利吧?」
同時，紗季發出徹底的挑釁。仿佛是為了讓真帆毫無保留地燃燒熱情那般地徹底。
「哼!別講那種蠢話!到現在，我早就比你更擅長運球了!」
「噢，是嗎?要是你真的那麽充滿自信，那你輸掉之後，不管我說什麽你都得乖乖聽從哦………那麽，成功抄到球，或是完全防守住二十秒的人就可以得到一分，先得到三分的人獲勝。我要上了喔?」
「隨時放馬過來!我要正麵打敗你，讓你哭著知道我的厲害!」
「很好——!」
突然，紗季身子一沉，衝向真帆。
「太天真了!」
她的手臂逼近真帆，就像是要從下方把球撈掉。然而真帆在幹鈞一發之際把球從右邊換到左邊，把肩膀擋在防禦動作的前方，打斷紗季下一步的進攻動作。
這是符合基礎的，本身難易度並不高的技巧。然而隻要那動作沒有任何遲疑，就可以像這樣成為堅固的防禦。雖然不怎麽起眼……不，正因為這是個隻能靠反覆練習才能學會的不起眼技巧，所以才讓人確定真帆擁有顯著的成長，其實是相當可靠的運球強行突破動作。
「嗚!還沒完呢!」
然而紗季也不遜色，她往左右做著預備動作好分散真帆的注意力，最後一轉身繞了過去再度對球展開攻擊。
——兩個人都已經不再是那種隻擅長一個動作，用來墊檔的選手了。經過夏天的猛烈特訓，他們以驚人的吸收力，逐漸學會了身為籃球選手該有的基本動作。
當然，跟一流的球員相比，還是很笨拙的技術。
然而，看在我的眼裏，卻可以從兩人身影上，感受到淩駕任何舞蹈的美麗。
「——嗚啊!可惡!」
「到手……這下是，二比一!」
一來一往之間，比賽繼續，彼此都一度靠著運球成功守住之後，來到第三回合。在時間即將結束前，紗季漂亮地逮住真帆空檔，順利抄截。
「阿……阿昴!剛剛那個是犯規吧?有點碰到我的手指呀?」
「不～不是犯規，那點小事，在比賽中是常發生的狀況。」
真帆似乎不管如何都無法接受球被搶走事實，憤憤不平地對我提出抗議，實際上紗季的動作很幹淨，所以我冷淡地不把她的發言當一回事。
不過，其實我在內心高興得難以自已，因為雖然這是一場跟紗季展開的兩人勝負，真帆卻能如此認真麵對。
「看!回敬!哇哈哈～!又同分!」
「………………嗚……還真行呢，果然。」
兩人的立場又回到原點後，展開第四回合。才
剛一開始，真帆就以雷霆之勢漂亮地完成抄截的動作。
「我絕對～不會輸給你啦!嘿嘿!」
「那是我要說的台詞……嘻嘻。」
就這樣，等我注意到時。無論是真帆、紗季，還是我。即使身處嚴肅情境之下，仍無法克製住笑容。我們就帶著笑容，麵對眼前這個非常小規模，然而卻是絕對不能退讓的堅持與堅持之間的衝突，並沉迷在其中。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意圖，獲勝者也不會獲得獎杯或名聲。而是隻為了「現在」，為了這個瞬間的籃球。
「——兩人都要加油呀!」
「……智花?」
突然，旁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我轉頭一看，不知何時智花、愛莉還有日向妹妹都並排站在我的身邊，提心吊膽地觀賞著比賽的發展。
「真帆跟紗季真的都很了不起……我原本以為自己很清楚這一點……但其實她們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加、更加厲害!我也要多多加油才行!」
「嘿嘿，隻要真帆一變厲害，紗季就會立刻追上去。而紗季一追上去，真帆就又變得更厲害……對於我來說，要追上她們兩人相當辛苦呀。不過我果然還是討厭，隻有自己還很差勁的狀況。就是因為這樣想，我才能一直努力到今天。我要向兩人……不，該向大家說聲謝謝!」
「哦～人家也是，雖然還是個不怎麽樣的家夥，但人家也不會輸給真帆、紗季跟愛利哦～還有啊～總有一天人家要追上智花。」
雖然大家的視線都緊盯著比賽不放，然而決心的漣漪卻從智花到愛莉，愛莉到日向妹妹，一圈圈往外擴散。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這些發言，真帆突然用袖子使勁抹著汗水，一邊遮著自己的臉同時加深了笑意——我有這種感覺。
比賽的結果是三比二，真帆的勝利。
「嗚……明明就隻差一點……」
雖然在最後二十秒展開了猛烈追擊，然而還是跟球擦身而過的紗季很不甘心地蹲了下來。至於真帆則把手腳癱成大字型，躺在紗季旁邊的草地上……接著……
「嗯!」
真帆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對著紗季直直伸出右手。
「下次再來比吧……下次就別戴眼鏡，記得要換上護目鏡。那是我特地送你的東西，可不要浪費了!」
「………我才沒有浪費吧，隻是因為太突然了，所以我忘記換上而已。」
紗季歎著氣盯著她的手掌好一陣子，之後還是緊緊回握，藉著真帆的力量站了起來。
「…………對不起。」
「嗯!?」
接著，即使好友終於在猶豫很久之後，以跟蚊子叫沒兩樣的音量喃喃開口，但紗季卻帶著不服輸的笑容，傾著頭把臉靠了過去。
……哈哈，真是的。明明她有確實聽到吧。
「哇啊啊!真抱歉啦!我是說我很抱歉!紗季、阿智、愛莉、日向……阿昴!真是對不起!我半途就偷懶沒去練習!下次不敢了!」
被逼迫之下，真帆乖乖低頭道歉。
看到她這個樣子，四個人露出困擾笑容，用視線相互溝通了一陣子後……
「偶爾也要休息一下嘛，明天開始再一起加油吧!」
最後在其他孩子的催促之下，由智花代表講出這句話，並摸了摸真帆的頭。
「……嗯。啊哈哈!」
「哇?」
一感受到體貼的溫度後，真帆像是彈簧般抬起頭全力抱住智花。
「真帆！好……好痛苦呀……嘿……嘿嘿！」
「晤喔～我得多多修練才行!居然戴眼鏡的紗季就讓我陷入苦戰，這樣下頭不管花多少時間都贏不了阿智呀!」
「等一下你是什麽意思!不久之後我一定會打倒你啦!……嘻嘻。」
看到終於恢複平常表情的真帆，大家也總算能夠露出真心鬆了一口氣的表情。當然，我也沒有例外。
「……那個啊。如果，大家願意這樣想的話。接下來也一起把『現在』的全副心力，都投注在籃球上吧。當然，將來的目標也很重要，但是，不光是未來的藍圖，連『現在』這瞬間的景色，也要打從心底來享受。隻要我們繼續喜歡籃球，每當新的一天開始時，也就會繼續產生新的目標。如果大家願意和我一起走向這樣的每一天，那我會覺得很高興。」
當我凝視著五個人的眼神之後，嘴裏就自然而然地講出了這種笨拙的發言。
結果，不管是智花：
「是的!我也曾經差點放棄籃球。不過多虧大家跟昴大哥，我才能像這樣再度愛上籃球。所以隻有這份心情……隻有這份想在這隊伍裏努力打籃球的心情，就是『現在』的我的一切!」
還是愛莉：
「就是因為不想成為大家的拖油瓶，所以即使是恐怖的事情，我也能努力麵對。在我努力後，獲得大家稱讚時，恐怖的事情就稍微一點點轉變成有趣的事情。不管原來是多麽恐怖的事情，隻要跟大家在一起，或許哪一天就能變成快樂的事情……『現在』的我，已經變得能夠這樣思考了。所以我呀，最喜歡跟大家在一起的籃球社了!」
或是日向妹妹：
「哦～那個啊～人家跑起來雖然很慢，可是真帆卻沒有笑我，還教我跑得快的方法。雖然人家沒辦法把球抓緊，不過紗季卻一直陪我練習傳球，練習到能緊緊抓住為止。跑馬拉鬆時，隻要一下就會很喘，可是愛莉還是一直陪著我跑。射籃原來根本丟不到籃框，但是智花還是教了我好多次投籃的方法。雖然隻有人家一個非常差勁，不過大哥哥還是把人家放進去，說五個人才是一支球隊。就因為大家沒有放棄人家，所以人家也不放棄。在變厲害之前，會一直加油。『現在』加油，明天的『現在』也加油，還有後天的『現在』跟以後……也一直、一直都會加油。」
以及紗季：
「嘻嘻，老實說一開始，我根本不是那麽喜歡籃球。隻是打算陪陪大家而已。不過『現在』……該怎麽說，有點不甘心呢。自己在五個人當中並不是第一，這件事情讓我很不甘心……就是因為不甘心，所以隻要原本不會的事情變得稍微會做了，我就會非常、非常開心。這種事情，我已經絕對無法放棄了。」
接著，真帆也：
「謝謝，阿昂，已經～沒問題了哦！雖然有點忘記，但我隻要跟大家在一起就會很快樂，隻要跟大家、阿昴、還有阿美跟阿葵在一起，不管是有趣的事情還是開心的事情，要心跳加速或期待興奮，全部都能夠湊齊。我是很想參加比賽啦，不過就算無法參加，五個人的籃球也非—常有趣。隻要跟紗季比賽，跟愛莉還有日向比賽，就會讓我心髒怦怦跳得更快。還有也很期待自己，總有一天能從阿智的手裏抄到球。所以我……我們保持『現在』這樣子也沒問題。隻有五個人的籃球社，就可以了。我說，阿昴。你以後也會在各方麵教導我們很多事情吧!」
大家，都把對「現在」的籃球的心意，化成了實際的語言傳達給我。
「謝謝大家……雖然我還不成熟，但接下來，也還請多多指教。」
我細細玩味著大家的發言，並深深地低下頭。
接著，當我抬起頭來時。在五個笑容之中，已經點起了強烈的決心火焰。
「………………………話說回來，那個………雖然這樣問實在有些太急了……不過對大家來說，『現在』這時間點的全力，是什麽呢?」
雖然已經從這份光輝中獲得，但我依舊提出疑問。老實說根本沒有詢問答案的必要。然而這就是所謂的儀式，是為了確認六人的想法一致，並讓大家燃燒得更熱烈的儀式。
「咦～真是個蠢問題啊～
阿昴。」
「嘻嘻。是呀，真不像是長穀川先生的風格。」
「哦～我們被說是支半吊子的隊伍。」
「是啦，也許還算不上是厲害，但我們可不是什麽半吊子。這一點，絕對可以保證。」
「我們五人，就是慧心學園小學部女子迷你籃球社的選手。跟人數，跟能不能參加比賽都沒有關係。這一點，無論如何我都想讓對方知道。」
願望，隻有一個。讓現在的五人的全心全力得以具體呈現，讓對方好好體認一番。
「……好。我要跟大家約定，接下來的行程計劃絕對不會再讓對方改變任何預定。雖然不怎麽可靠，但球隊的管理方麵就給我吧。比賽方麵不管怎麽說，我都要讓對方的主力先發出賽。身為教練，我也會盡可能收集所有能人手的資料，付出我的全力。
「——所以最後一天的親善比賽，大家要認真地打倒硯穀女子學園。」
我緩緩地按照順序，一一望著她們的眼睛並如此宣布……
不久之後，五個人就同時以點頭來回應。
*
在表明決心之後立刻進行比賽……雖然這樣做才是我真正的希望。
然而很遺戚的是，親善比賽預定在練習賽的最後一天，也就是後天舉行。因此暫時還必須壓抑住幹勁，繼續咬牙忍耐。
話雖如此，隻要冷靜下來思考，就知道為了收集資料或是重新擬訂作戰，可以說反而希望能有再多一天的緩衝。所以現在總之，就先來養精蓄銳吧。
基於以上考量，我讓包括真帆在內的所有人參加完午後的練習後，就回到帳棚裏充分享受第二天晚上的時間。白天的消沉情緒就像是一場夢境，無論是在準備晚餐時還是用餐時，每個人不斷地發出開心的笑聲。
跟第一天相同，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場快樂的露營。要說到讓我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那就是雖然葵同樣因為問題解決而打心底感到高興，然而隻有她一個人偶爾會莫名其妙地表現出坐立不安的態度。算了，看起來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所以我決定丟著不管。
「……嗯?怎麽了昴學弟?」
當我回想著數小時前的記憶，並在學園內前進時，旁邊的麻奈佳學姊疑惑地傾著頭發問。
「啊!不，沒什麽!」
現在，時間是八點半左右。先前為止我們還在帳棚裏埋頭於研究陣勢，結果學姊跟昨天一樣來帶我們前往浴室。話說如此畢竟沒有我可以進去的浴場，所以今天又得在哪個地方擦擦身子解決——我本來是這樣想……
「啊，這邊、這邊。」
沒想到，今天學姊似乎為我特別做了安排。她好像成功借到了哪個設施裏的淋浴間，因此在宿舍前麵跟五人分開後，我們兩人就這樣在晚上的學校裏邁步前進。
老實說，使用女性專用設施的行為，讓我的遲疑跟不道德感的情感暴增。然而在這個大熱天裏要我隻用冷水跟肥皂隨便擦擦，果然還是無法滿足。到最後我無法拒絕熱水當頭淋下的誘惑，
於是接受了學姊的提議。
「就是這裏～讓你久等了!」
穿過三三兩兩的路燈和沒有人影的校舍之間後，視野立刻開闊了起來。在另一端，可以看到一棟用巨大玻璃外牆裝潢，反射著月光的兩層樓建築物。即使內部沒有開燈，也能察覺到嶄新的氣息。跟校舍相比，看來是個建築年數特別短的地方。
「這裏是訓練用的健身房嗎?」
透過玻璃，我隱約看見類似重量訓練用的機器，因此浮現出這種推測。
「對對。原有的那間已經不夠用了，這是最近才蓋好的第二訓練場。就這樣……你看，我去借了鑰匙，所以你可以痛快使用淋浴間喔。哼哼哼～要記得感謝我呀。」
「真的很謝謝你!……不過，還真虧學姊能借到呢。」
「嗯。其實啊，裏麵還有各種複健器材……你也知道我是眾所期待的明星選手呀，嘻嘻嘻!所以該怎麽說，還滿容易就取許可了。當然也拜我平常都品行良好之賜啦。」
「噢噢，原來如此……」
明明是這樣的發言，聽起來卻完全不會惹人討厭，所以麻奈佳學姊很了不起。該怎麽說?她充滿了超越性別的帥氣風範……如果我是運動漫畫裏的角色，學姊絕對會以男性身分登場吧。而且應該還會建立起強烈的尊敬之意與友情。
實際上，我已經單方麵地抱著類似那樣的情感。當然我覺得若要女性坦白，那未免是過於失禮的感情，因此會乖乖藏在心裏啦。
「真的很感謝!那麽為了不要讓學姊丟臉，我要更加……安靜使用。」
盡可能帶著誠意低頭致謝後，學姊開朗地笑了。
「啊哈哈，這麽晚根本不會有人過來這裏，所以你可以盡量刷刷刷也沒問題喔。而且我也打算在等你的期間，真的稍微去訓練一下。反正也沒有必要說謊啊。所以啊，請慢慢來～要是你洗得太快，我反而會困擾呢。」
「是……是那樣嗎……了解了，那麽，恭敬不如從命。」
學姊真是個不讓人多操心的高手。托福，我的心情放鬆很多。
「好!那走吧。」
我跟在撐著拐杖輕快前進的學姊後麵，沿著建築物外圍前進。看來她打算從後門進去。
不久之後，我們就來到跟正麵比起來相當樸素的一扇門前。請她打開門鎖進入室內以後，我總覺得有氯的味道。
「這裏也有遊泳池嗎?」
「在地下，是雨天用的小型遊泳池，你想遊一下嗎?」
「不……不必了!光能衝澡就很足夠了!」
雖然這是對黏膩皮膚很有魅力的提案，但臉皮厚到那種程度應該不妥當吧。
「是嗎，了解……不過遊泳池這種地方也不錯呢，的確是。」
「……咦?」
「啊!沒什麽!是我這邊的事情……來，走吧!」
由於沒聽清楚所以我提出反問，學姊卻以奇妙的慌張態度敷衍過去。同時她伸手按下牆上的開關，讓日光燈通電。
……怎麽回事啊?算了，也無所謂。
在後門前方，連結著以無機的亞麻地板鋪成，空無一物的走廊。我脫下鞋子往前走後，就可以看到左右牆上都有門。
我不經意地往右邊門上的玻璃窗看了一下後，發現裏麵有著各式各樣的訓練機器。從這裏似乎可以通往主要的健身房。
「來，淋浴間是這邊喔。」
「啊，是——？」
結果，對麵那個右側的門就是目的地。那裏隻掛著一個，上麵寫著「置物櫃室」的告示脾。當然，沒有區分為男性用與女性用。雖然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解這裏是隻針對女性使用者設想的機構。然而一旦實際像這樣站在不可侵略的領域前方，壓力真是非同小可。
這雖然可以說叫做事到如今……不過真的沒問題嗎?
「let’sgo！！」
麻奈佳學姊無視於我的猶豫，用身子頂開門，進入室內。
「…………………………………………」
算了!豁出去了!
——置物櫃室內部跟外麵一樣嶄新，鋪著地毯的地板跟橘色的摩登隔板，在在都讓人聯想到收費的運動俱樂部。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學校。
「隨便使用個你喜歡的櫃子吧。」
「好……好的!」
到了現在，幹脆什麽都別想，趕快把事情了結吧。這樣想的我看了一下四周，把手伸向正好注意到的23號置物櫃，拉開櫃子門……
——裏麵掛著一件大紅色的內褲。
「……在芝
加哥已經永遠退休了吧，這個號碼。」
我輕輕地把門關上。
哇啊啊啊啊啊!就算隻有女孩子也不可以忘記這種東西吧，真是的!
無可奈何之下我打開相隔兩號的紮號置物櫃。雖然我還在想萬一有黑白條紋內褲冒出來那該怎麽辦?不過這次是空的。
「啊，昴學弟。」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並把帶來的換洗衣物放進裏麵後，學姊從背後呼喚我。
「什……什麽事呢?」
「我要先帶你去浴室，可以跟著來一下嗎?還有啊，那個……如果可以的話衣服還是先穿著會比較妥當……不，那個，如果強烈要求我為了將來參考應該要確實觀察，那麽對於在女性社會裏培養長大的我來說，那也算是弱點啦……」
「當……當然我不會脫啊!」
麵對把身子靠在拐杖上，把兩手食指放在胸前不斷靠近又分開，還紅著臉嘿嘿笑著的學姊，我一方麵覺得精神嚴重混亂，同時空著手離開置物櫃。話說回來，她應該是在消遣我吧，就算是那樣，拜托也請不要說出奇怪的發言……
「是……是嗎。啊哈哈，老實說我內心的準備期間也差不多需要三年，所以真是得救了呀!那個，那邊裏麵就是淋浴間，不過呢——」
我追上那個往內部前進的背影後，學姊已經穿過幾個並排著的洗臉台，指著霧玻璃的拉門說道。之後她卻立刻又改變了前進方向，把身體朝向不遠處的另一扇門。
「……?」
我配合她在那扇白色的門扉前麵停了下來，等待進一步的指示。
「嗯～那個啊。昴學弟你衝澡大概要多少時間?」
「咦?啊!呃，這個嘛……就算再慢也是五分鍾左右吧。」
結果她卻問了完全出乎預料的問題，讓我不由得有些戰戰兢兢地回應。
「果然差不多是那樣呀～唔唔唔。我呀，一開始複健，說不定會花上不少時間耶。」
啊，是嗎?不管怎麽想，應該都是我會先洗好吧。以我來說，要我等到學姊做到滿足為止，這當然是完全沒問題。然而一定會讓她覺得很過意不去吧?
「對了。那麽，如果方便的話，請讓我也順便進行重量訓練……」
雖然在晚餐前就已經把今天的份量完成了，但既然這裏有專用的器材，就能夠進行平常做不到的訓練呀。
「嗯，我也有考慮到那種方式，可是那樣做的話，當我去洗澡時就會發生各種問題……不，當然我也知道就算讓你看到這種劣等品也沒什麽，但是該怎麽說果然以少女心什麽的來說……啊哈哈，對不起呀。」
「哇……不!沒那種事!實在不敢當!那……那個……我該說什麽才好……學姊絕對不是什麽劣等品……啊!不對!不是那樣?總之!的確換衣服是個問題呢，真對不起……!」
「不!沒什麽、沒什麽!你不需要道歉啦……嗯，這樣，話題總算輪到這扇門上了。」
「啊，原來如此……換句話說這裏是泡澡室嗎?」
「可惜!答案有點不同。這個是蒸汽式三溫暖。」
「蒸汽式……三溫暖?」
雖然我沒用過，但這應該是用水蒸氣來加熱的低溫式烤箱吧?
「對—對—因為偶爾會出現臨時需要減重的選手嘛，所以根據需求蓋了這東西……所以啦，反正機會難得，你要不要用用看?就當做是在殺時間。」
「三溫暖嗎……?」
由於我不喜歡泡澡泡太久，老實說對三溫暖也不太適應。怎麽說，我沒辦法一直乖乖不動。
「啊，沒問題的啦!這不像普通的三溫暖那麽熱，而且現在才要開機所以溫度也不會那麽高……那個，隻進去短短三十分鍾，怎麽樣呢?會流一身汗很暢快喔。」
……嗯，是的。
雖然有些猶豫，結果我還是帶著笑容答應。如果這樣能讓學姊毫無顧慮地努力複健，那不要說三十分鍾，即使要我進去幾小時也都沒問題。
「真的嗎?謝謝……那麽，這個，給你水!可以把寶特瓶帶進去。啊，不過衣服要全部脫掉喔，因為會整個濕掉。總之帶條小毛巾跟水衝進去就對了!」
聽到肯定答案後，學姊的整張臉都亮了起來。接著她把從側背包裏掏出來的礦泉水交給我。
「那，我去欺負一下膝蓋～啊，我在換衣服時可能會把三溫暖室給鎖起來，請多見諒喔!」
在她打算往外走的途中，又追加了這麽一句。
「啊，是的!當然!」
的確，萬一發生了不幸相遇的意外那可就糟糕了。被鎖在三溫暖裏麵雖然有點恐怖，但是麻奈佳學姊值得信任，應該沒問題吧。
「感謝!那麽，請慢慢享受……呼呼。」
學姊賊賊一笑，這次真的離開了。我目送她離開後回到置物櫃前，把身上的t恤脫掉。
「……嗯?呼呼?」
這時我終於察覺，學姊剛剛的笑容裏似乎帶著什麽邪惡的感覺。
「不，是我想太多吧。」
然而我並沒有繼續追究，動手把身上衣服接二連三丟進櫃子裏。
「呼!比想像中還小間呢。」
我恢複成剛出生的模樣，按照學姊指示，隻帶著毛巾跟寶特瓶進入蒸汽式三溫暖。
內部不管是牆壁或是地板都貼著磁磚，大小約一點五坪。正麵有著一大片應該裝有除霧裝置的巨大鏡子，不斷照出隻用一條毛巾保護最後堡壘的自己……這還讓人頗難為情。
我來到麵對鏡子的長椅最旁邊的角落坐下，即使如此，果然自己的身影還是會完全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嗚嗚嗚，這到底是幹嘛用的鏡子?
畢竟這裏是體育係的學校嘛，果然是為了在鏡前麵擺好姿勢，欣賞自己身體的鏡子嗎?
「嗚……」
不妙，我在想像了。而且還確實把這裏是女校這點也想進去。我慌忙甩動頭部好消除影像。
心無雜念!我呼!地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花板。順便一提，根據設置的溫度計，室內溫度頂多是三十八度，如果是這樣那還挺舒適。雖然剛剛才開機沒多久，應該還會繼續變熱吧。
過了一會之後，不出所料，周圍逐漸充滿霧氣，視線也完全被遮住了。雖然看不見溫度計，
但不必特地確認也知道悶熱程度一口氣上升，終於開始進入正式狀態嗎？
不過，既然視線如此受限，那鏡子絕對爬不上用場啊，說不定等溫度更加提高後，武器也會逐漸散去吧。
——喀啦。
當我正思索著這件問題時，突然感覺入口被打開了——咦?
「麻……麻奈佳學姊，為什麽突然打開……!」
我本來打算如此大叫，然而由於過度驚訝無法發出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那啪啪啪入侵室內的腳步聲卻越來越逼近了我的身邊……!
「……嗚?」
在幾乎等於零的視野內，我縮著身子貼緊牆壁。而對方似乎完全沒察覺到我的這份困惑……
「哦～好棒啊，一片白!哈哈!好舒服喔!」
對方一屁股在我身邊坐下的感覺，還有傳進我耳裏的這……聲……音……是——
「……葵……?」
我以好不容易擠出來的聲音，喃喃念出這名字……之後……
「……………………咦?」
那浮現在迷蒙視野另一端的膚色，稍微晃動了一下。
接著，霧氣逐漸散開。
大概是因為到達一定的溫度，室內的視線範圍突然清晰了起來。結果，不用說，也完全不必懷疑，如果這是夢，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