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困擾在我心頭好多年,直到上了大學之後,腦子裏也會經常浮現出,太爺爺給我講故事的情形。直到現在,我也沒搞明白,他跟我說的那些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隻是偶爾回想起來,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太爺爺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陰兵鏢局”的大旗勢必要由我給扛起來。隻要一想到這,我心頭就會莫名的多出來一種使命感和困惑感,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再後來,我瞞著家裏人,趁著假期,偷偷去了趟山西大同府,想在那個地方找到答案。


    可是當地參觀的景區倒是不少,舊時的鏢局也有好幾家,導遊一一跟我們講解著,這些鏢局的興起和沒落,鏢局裏的陳設,鏢旗,鏢車,鏢師,鏢號,以及行鏢過程中,走在鏢隊最前邊,大馬金刀,嘴裏喊著“合吾”的鏢頭。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陰兵鏢局”的存在。


    我心有不甘,又走訪了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向他們打聽,在那個年代,山西大同府附近有沒有發生過,整個屯子被滅的怪事和慘案。


    但得到的答案卻是出奇的相似,“那個年代,軍閥混戰,往遠了說,有閻錫山坐鎮山西,隻手遮天;往近了說,有八年抗日戰爭。整個晉西北的地皮都被炮彈翻了個遍,別說死上幾十號人,就算屠了個把屯子,都再正常不過,哪來的什麽怪事和慘案啊?”


    我心底空落落的,獨自站在古鎮街頭,望著天空發呆,久久不能平複煩躁的心情,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惆悵些什麽。


    想著太爺爺跟我講得故事,故事裏吳鎮南老鏢頭那番慷慨激昂說辭——“古語有雲:川西開棺,晉西風水,湘西走屍,茅山道士……諸位弟兄看得起我吳某人,跟著我,幹起這鏢行所不齒的行當。讓老祖宗留下的這門手藝,躋身‘陰行’之列,方才有了今日‘陰五行’的局麵。我吳鎮南十五歲接手鏢局,四十餘年從未失鏢,更不曾與人結下仇怨……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朋友!眼下鏢局遇到了坎兒,不能因為被綁的是我的兒子,將諸位都牽連進來……吳某隻求諸位,能把老祖宗留下來的這門手藝傳下去,莫要在我這,斷了根兒……”


    太爺爺在跟我講到這段時,整個人都渾身一震,跛著腳,站在老宅子門口,一副大馬金刀的架勢,完全不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目光如炬,眼含淚花,似乎是在緬懷先人的遺誌,又像是對自己的深深的自責。


    雖然他極力掩飾,偷偷的背著我,用袖子抹眼淚,但還是讓我看見了。


    那時候,他總是訕訕地笑著,衝我說:“人老了,不中用咯,讓風一吹就流眼淚!你可不能像我這樣,就算打碎了牙,也要和著血往肚子裏咽……”


    可是我記得,每次我去找他,都是天朗氣清,萬裏無雲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風!


    我甚至有些自責,沒能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問清楚。


    詢問家人的時候,他們也總是對這個太爺爺的事情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甚至有時候,問得多了,我爸還會一反常態,對我大發雷霆。


    可他們越是如此,我就越加堅信,太爺爺講得故事是真實的,那個關於“陰兵鏢局”的故事,關於吳老鏢頭的故事,關於那個大馬金刀,軍閥混戰時期發生的故事。


    我隻能安慰自己,可能真如吳老鏢頭所說,“陰鏢行,是掙活人的錢,辦死人的事兒。為鏢行所不齒!”所以才無人知曉它的存在。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借口來說服自己!


    大學的第二個學期,我又瞞著家人,偷偷換了專業,學的是國籍物流管理。


    因為我覺得物流這個行業,多多少少能跟鏢局扯得上關係。


    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能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又或許,我真的能繼承老祖宗的遺誌,重新扛起“陰兵鏢局”這麵大旗!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混完了四年大學,和所有人一樣,上學,逃課,打架,早戀,過著波瀾不驚的生活。


    畢業之後,經人介紹,在武漢一家物流中心當苦力,扛大包。


    本想著先這麽過度一下,卻沒想到這一過度,竟又是五年。


    五年時間,我稀裏糊塗的從學徒做到了片區經理的位置。


    本以為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兒了,和正常人一樣,上班兒,相親,娶妻生子,買房還貸……


    卻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切,其實才剛剛開始。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我正坐在辦公室裏,吹著空凋,刷著網頁,喝著咖啡。


    大老板的私人秘書卻突然打來電話,說是有人下了一批大單子,托運方指名道姓的說,要我親自押送這批貨。


    而且對方出手闊綽,光是押金就一下子給了五十多萬。


    大老板的私人秘書叫殷建國,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我在公司的年會上見過他幾次。


    從我升任片區經理之後,他就是我的頂頭上司,為人和藹可親,辦事有條不紊。私底下,他讓我管他叫“殷四叔”。


    至於說大老板,迄今為止我連他的麵都沒見過,所有的事情都是殷四叔親自跟我交接。


    接了這麽大一單子生意,殷四叔也沒敢含糊,還專門從總部給我調過來幾個人,說路上的一應事宜聽他們安排就好,我隻是跟著走個過場。


    順利交貨之後,給我二十萬塊錢的獎金,年終獎另算。


    我愣了一下,心裏頭盤算著,押金一般都是托運費的百分之十到二十不等,對方光是押金就給了五十多萬,那麽這批貨的托運費,至少在二百五十萬到五百萬之間。


    這他娘的運的到底是啥玩意,是金疙瘩,毒品,還是軍火啊?咋就這麽值錢呢!


    隨口就問了一嘴:“殷四叔,這批貨到底幹不幹淨啊?咱們可不能著了別人的道,錢沒掙到手,再把自己的後半輩子給搭進去……”


    早年間,快遞和物流行業剛剛興起的時候,就有犯罪團夥在包裹裏夾雜著:槍支,毒品,炸彈,黑錢等一係列違禁品,造成了不少惡性刑事案件。


    而且這樣的案子,還查不出來犯罪的源頭,給公安機關,快遞和物流行業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所以後來,國家出台了政策,加大了對快遞和物流的管理力度。實行了寄件人實名製,包裹和貨物必須現場查驗,確認沒有違禁品之後,才能接單托運。


    殷四叔聽完我的話,在電話那頭笑了半天,然後罵罵咧咧的說道:“就你小子他娘的心眼多,這批貨是從國外空運回來的,要是不幹淨,它能上的了飛機?早讓海關給扣下來了!”


    一聽這話,我就更納悶了,心裏嘀咕了一句:“國際物流?”。


    雖說這幾年,老子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從我手頭上,也經也經辦過幾件跨國的大買賣,在物流行業裏有點小名聲。可也沒到國際知名的地步,托運方又是來自國外,為什麽會指名道姓的,讓我親自押送這批貨呢?


    “殷四叔,這麽肥的差事,怎麽會落我頭上了?對方為什麽指名道姓的,讓我親自送這批貨啊?”我疑惑的問道。


    “嗐,我也納悶!要不是對方指名道姓讓你接這趟貨,我都想親自跑一趟!那二十萬獎金也是對方給的,卯不準那下單的,是你家哪門子遠房親戚呢?”殷四叔在電話那頭說道。


    我在腦子裏,把我家所有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過一遍,愣是沒想起來,有哪個財大氣粗的主兒,能隨手甩給我二十萬當獎金的。


    擱在平時,就我家那些親戚,你就是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都借不出來一個大子兒!


    我還想問些什麽,殷四叔那邊卻急切的說:“你就當是公司給你放了幾天假,出門旅旅遊……我這邊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傍晚的時候,員工來敲我辦公室的門,說是有人來托運貨物,對方讓我親自去接收。


    我心想,多半是殷四叔交代的那批貨到了,沒敢含糊,匆匆忙忙的一路小跑,下了樓。


    倉庫門前停著一輛白色的大卡車,夥計們正在從車廂裏往外卸貨,東西好像還挺沉,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年輕小夥子,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噓噓,才把那東西給搬下來。


    那東西用一口大木箱子裝著,箱子釘得密不透風,上頭還貼滿了封條,根本看不出來裏麵裝的是什麽。


    我疑惑的問身旁的夥計:“就這一輛卡車?”


    “恩,就這一輛!”夥計說。


    我又朝那邊搬箱子的夥計問道:“車上就這一個箱子?”


    “恩,就這一個!”夥計說。


    我納了悶,就這麽一個箱子,托運費竟然價值好幾百萬,這裏頭裝得,究竟是什麽寶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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