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鷹音的推測,這天<因果觀測機>會發生異常一事,創世執行者早就知情了。
隻不過,之所以使用逆刻之戲、消耗大量理之碎片回到過去,並不是因為想要利用<因果觀測機>發生異常的情況。
「真的是太會選了,每次都在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集合。」
鷹音發動逆刻之戲的魔術後,看著發出綠光的魔術式低聲說道。今天她穿著白色短袖上衣配黑色迷你裙,走在街上怎麽看都隻是普通的大學女生或ol吧。
今天創世執行者選中的魔術設置點,是已停止營業、預定近期內拆除的購物中心裏。地點是和結原市相鄰、和結原市同屬第六因果領域的櫻田市。是前幾天狂暴破者使用魔術的市鎮。
「那是因為被人看到就傷腦筋了。這裏也是費了一番苦心才找到的喔?」
紅發魔術師——埃永回答。她一如往常穿著長袍。
「幹脆收購土地不就得了。」
「講得還真容易。一旦被騎士查到地點就麻煩了吧。不過,要是我像你老家那麽有錢,或許就會想到那種點子了吧。」
「……希望你不要提我家的事。」
埃永的挖苦,換來鷹音口氣帶刺的回應。
這時——
「鷹音真的很討厭提到家裏的事呢——」
年紀約小學生的少女插進兩人的對話。
她穿著充滿白色蕾絲花邊的洋裝,頭上戴著兔耳風的大發箍,打扮得非常可愛。
「乃亞知道喔?這就叫作叛逆期對吧。」
姬咲*乃亞。她曾是天才理術鍛造師,現為三魔柱之一。(譯注:「乃亞」日文音同聖經人物「諾亞」。)
「嗬哈哈,說得對——鷹音就像是處於叛逆期。」
這時又有一名魔術師插嘴。她穿著熱褲配白底t恤,不在意衣服弄髒,隨意倒臥在已經好一陣子沒清掃的購物中心地上。
這名魔術師和埃永、鷹音一樣,年紀可能在成人前後。特征是長及腰際的頭發,與宛如烈火的深緋色眼眸。
「無家可歸的乃亞和香澄是不會懂的。」
鷹音宛如詛咒般低聲說了。緋色眼眸的魔術師是久世香澄,她也是三魔柱之一。
「鷹音好過分~乃亞要發脾氣了。乃亞為了無家可歸這件事,可是很受傷的。」
乃亞鼓起腮幫子,刻意擺出生氣表情抗議。
「哼,怎麽會不懂。別看老子這樣,以前也曾經為了家裏的事煩惱。不過現在已經全部消失就是了。」
香澄浮現淺笑對鷹音這麽說道。
鷹音當初是討厭受家裏束縛才離開的,結果還是一提到家的事就激動得要命,看到鷹音這個樣子,香澄是在取笑她。
「好了,到此為止。時間差不多了,還請你們行行好,趕快準備一下。」
埃永對三魔柱說道。
「知道啦埃永,乃亞也一直期待這天的到來。得去變動發生地點觀察狀況才行。鏘鏘!」
乃亞將手中可愛花朵圖案的粉紅色筆記本高舉在頭上。
筆記本封麵用黑色麥克筆寫著『乃亞的觀察日記 vol.7』。
「那麽,得好好觀測才行少朝轉移魔術,以及方舟完成邁進一大步!」
乃亞開心地說了。躺臥在地上的香澄站起來。
「不過,去看過去的自己,感覺還真奇妙。」
香澄拍了拍背後及屁股在躺下時沾到的髒汙這麽說道。
「鷹音幹嘛不一起來嘛~搞不好鷹音也會遇見過去的自己喔~?」
「就算遇見了也不能怎樣。我要留在這裏看守魔術式。在觀測結束前,要是魔術遭到妨害,做這些事就沒意義了。」
「沒錯。現在的我光是維持魔術式就已經分身乏術。沒有鷹音好好保護我就傷腦筋了。」
現在埃永為了維持逆刻之戲實行,正不斷消耗以太。
日前百合香使用的支配魔術,或是這次的時間操作魔術,使用者在實行魔術式這段時間會持續消耗以太。在廢工廠與狂暴破者一戰,百合香在戰鬥中會被跟外行人沒兩樣的飛鳥壓著打,就是基於這樣的背景。
至於這次的魔術式,雖是由三魔柱與埃永四個人一起發動,但之後是由埃永一個人維持。
埃永擁有的以太量,換算成<理力測定機>的atr值超過1000。即使如此,為了維持逆刻之戲的魔術,埃永就算消耗大量理之碎片都還是很吃力。因為操作時間的逆刻之戲會扭曲自然法則,需要修正複雜的因果,在大魔術中也是極困難的魔術,需耗費莫大力量維持。
因此,如果悠久騎士過來阻止這個魔術,現在的埃永根本無法對抗騎士。
鷹音點頭回應埃永,繼續說:
「而且……我討厭過去的自己。」
「哼。不過,一想到或許能夠遇見過去的你,老子倒是期待得不得了——這個時代的騎士很強對吧?」
香澄浮現獰笑問鷹音。
「對魔騎士團。在守護各地樹術式的悠久騎士之中,我可以肯定這個時期的騎士團是最強等級的隊伍。當然就個人而言,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現在的她和過去的她,根本無法比較就是了。」
「嗬哈哈,愈來愈期待了。可以吃掉吧?」
「如果遇到魔王就避開戒指。還有,避開鷹音的。就這樣。」
「就是說呀。要是我的被吃掉就傷腦筋了。」
鷹音歎氣說道。
「香澄依然是戰鬥狂呢——而且,老是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小心吃壞肚子喔~?那樣太不健康了。」
「少囉唆,乃亞。你才是,成天研究理術具,過得比老子我還不健康吧。」
乃亞坐著,啟動了手上類似筆電的機器。
那是由稱為<調律機>的理術具改造而成的東西,日前百合香就是使用<調律機>確認集積理術人偶的數據。
經過改造的<調律機>不僅能夠確認、修改理術具的數據,還能夠測量、記錄鄰近因果律的失調與以太的異常。
「奇怪……?」
乃亞看到<調律機>顯示的數據,感到不可思議地開口。
「怎麽了?」
「嗯,轉移所引發的領域因果失調,反應好像不隻一個。」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呢,搞不好穿越來到這世界的不隻香澄——或許還有一個來自其他世界的人喔。」
◆
依照鷹音的提議,隼人他們不等<因果觀測機>修複,直接分三組前往探查魔術。
第一組是這個時代的悠久騎士——對魔騎士團的成員。第二組是隼人和飛鳥,以及琴美和明四個人。
然後第三組是能夠飛行的玲奈與詩愛。
「這個時間就在天上飛,被人看到不是會很麻煩嗎?」
「反正魔術消除以後大家就會忘記了吧……」
玲奈與詩愛飛得比平常高一點,在空中徘徊尋找魔術的反應。兩人或多或少都保持警戒,以免被人看到。
現在是黃昏,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雖然太陽即將沒入地平線,但現在是夏天,天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完全暗下來。一旦周圍沒入黑暗之中,到時候飛得低一點可能也不要緊,但現在這個時間還很危險吧。
「不過找不到呢。」
「要是那麽容易找到就不用辛苦了。」
「是呀,凡事都沒有那麽容易呢——要腳踏實地、腳踏實地。」
玲奈這麽說給自己聽。
「……原來風見同學也是會覺得應該要腳踏實地的啊。」
隻見
詩愛似乎很驚訝地這麽說了。
看似無論何時都好高騖遠的玲奈居然會說這種話,讓詩愛覺得很意外吧。
「你不要那麽驚訝好不好。我可是無論何時都提醒自己要活得腳踏實地喔。」
「是嗎?」
「聽好,藍田同學。為了達成目標,首先要立定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先明確設定長期下來想要達成什麽大目標,再具體設定達成大目標所需要的小目標。突然達成遠大目標是很困難的事,所以要逐一完成短程目標。成功的關鍵就在於腳踏實地,所以我總是腳踏實地喔。為了明天的勝利,知道嗎?」
「呃、呃……唔、嗯。」
玲奈講得口沫橫飛,詩愛有點退避三舍。看樣子『腳踏實地』似乎是玲奈心目中撼動她心弦的最愛詞匯。
「對、沒錯。所、所以,首先從便當著手……」
「便當?」
「唔、嗯。我要練習做菜,做出美味的料理給隼人……咦,才、才不是!你看你害我說了什麽呀!」
玲奈一邊飛行,一邊一個人驚慌起來。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的。)
詩愛發出了「啊哈哈」的苦笑。
(不過,風見同學果然……)
玲奈似乎喜歡隼人,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詩愛重新確認這點後,感覺到有一股焦躁感在心中隱隱發作。
(……無法平靜。)
但詩愛馬上想到:為什麽我會靜不下心來呢?
(我果然也……)
「啊……」
玲奈看著地麵提高嗓門。
「怎麽了嗎?」
「那是我家。」
玲奈指著地上一間看起來大小如豆、紅色屋頂的獨棟住宅。
「我可以稍微降低高度嗎?」
「……如果被人看到的話,我想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
玲奈與詩愛從玲奈家正上方緩緩地降低高度。兩人漸漸能夠確認玲奈家的樣子。
那是兩層樓高的西式建築,麵積約四十坪。沒有特別之處,非常普通的住家。玲奈在空中靜止,凝視著自己的家。
(風見同學好像很在意家裏……這種時候,如果是朋友,該說什麽才好呢?)
詩愛猶豫、煩惱。萬一講錯話也很尷尬,可是——
「……風見同學,要不要下去看看?」
「咦?」
詩愛一提議,玲奈就驚訝地看向詩愛的臉。
「沒有啦,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在意……如果是我雞婆多事就算了。我是覺得,就算降落時被人看到,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
「不、不會。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那、那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隻見玲奈開心地降落到地麵。
(太好了。我好像做對了朋友該做的事。)
詩愛也滿足地追上玲奈,在玲奈家旁邊降落。
因為彼此都穿著鎧甲,要是別人看到會起疑吧。詩愛仔細觀察周圍,幸好附近沒人。
玲奈家的圍牆,是低矮水泥磚牆垣加上橫條木圍籬,從木圍籬縫隙看得見中庭的樣子。
玲奈從外麵偷看中庭,詩愛也跟著這麽做。
隻見在中庭有小女孩哇哇大哭,還有男子用手帕擦拭小女孩的眼淚。
既然這是在玲奈家前麵,詩愛馬上就猜到小女孩是誰。雖然氣質不一樣,但毫無疑問是小時候的玲奈。
(那麽,和風見同學在一起的人,難道是……)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來,玲奈。隻不過是考試成績差了點……」
「可、可是,今天不是爸爸的生日嗎?我明明答應要拿到好成績,送給爸爸當生日禮物的……」
年幼的玲奈吸著鼻子哭個不停。
看到玲奈這個樣子,詩愛不自覺噗嗤笑出來。
(原來風見同學以前也是這樣嗎……)
得知總是在人前逞強的玲奈原來也有過這種時期,詩愛覺得有點好笑。
(……果然很像。)
詩愛同時也想起這個時期的自己比現在更脆弱,成天隻會哭哭啼啼,因而對玲奈產生更強烈的親近感。
「我問你喔,爸爸。我是不會念書的笨小孩嗎?我明明白認很努力了……」
「沒辦法,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事情。」
「嗚嗚,果然沒錯……」
小時候的玲奈似乎再也忍不住淚水,搗住眼睛低下頭。
「可是玲奈,隻要不放棄努力,就會變得比別人擅長努力喔。這點爸爸向你保證。所以玲奈隻要成為努力的高手就行了。」
玲奈的父親配合玲奈的視線高度,蹲下來這麽說。
「……努力的高手?」
「沒錯。像這樣比其他人加倍努力就行了。當然還要愈來愈進步喔。玲奈是我的女兒,一定做得到的。」
「真、真的嗎?」
玲奈的父親摸摸玲奈的頭。
「嗯。所以,希望玲奈明年還要拿好成績送給爸爸當禮物。當然不光是考試,知道嗎?能夠看到玲奈努力的結果,就是我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我、我知道了!」
年幼的玲奈擦幹眼淚。
「沒問題的。我一回來,你就從我眼前逃走,特地到中庭才哭出來。既然還能這樣逞強,就不要緊吧。」
「因、因為,在爸爸眼前哭,這樣很、很遜……我討厭表現很遜……」
聽到這句話,玲奈的父親笑著朝玲奈伸出手。
「那麽,我們回屋子裏吧。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派對啊。」
「唔、嗯……」
年幼的玲奈握住父親的手,回到屋裏。玲奈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凝視著兩人的背影,匆然輕聲說了一句:
「我很努力喔,爸爸。」
然後,玲奈馬上看向詩愛,開朗地告訴她:
「抱歉拉著你陪我。現在明明不是慢慢來的時候。走吧,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煩了。」
「……好。」
兩人簡單環視周圍,確認附近沒有人以後,浮上空中。
不久,再度來到玲奈家看起來像豆子的高度,詩愛笑著對玲奈說:
「不過,我總覺得很高興。」
「咦?」
「沒有啦,因為小時候的風見同學,真的是什麽都做不好呢。」
「那、那算什麽!為什麽會覺得高興呀!」
詩愛的話惹得玲奈生氣地抗議。
「因為和我很像,所以產生了親近感……對、對不起。」
詩愛歉疚地回應玲奈。
聽到這個回答,玲奈難為情地用食指搔了搔臉頰。
「沒、沒關係啦,你不必道歉……謝、謝謝你因此而感到高興。」
「……不客氣。」
(能夠和風見同學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
詩愛感覺到自己漸漸改變。是因為知道了即使是過去和自己擁有類似弱點的玲奈,也能夠變得如此堅強的關係吧。
詩愛對玲奈懷抱的是親近感——以及憧憬。
(我也得變得更強才行。然後,我也要和夕霧同學更——)
就在詩愛即將對自己的心情產生自覺時——
——毛骨悚然。
「「——!」」
玲奈與詩愛的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兩人互看。
「剛才附近出現不可思議的反應!」
「奇妙的以太氣息……總覺得這好像不是魔術。」
詩愛點頭同意玲奈這句話。那是兩人至今從未感受過的未知氣息。
隻不過,唯一能夠理解的,是附近發生了某種關於以太的異變——且強大到能清楚感應。
「這就是理事長說過的不可思議氣息……?藍田同學,我們去看看。」
「……好。」
兩人朝氣息傳來的方向飛去。
◆
另一方麵,隼人、飛鳥、明和琴美一行四人走在結原市隔壁的笹塚市郊外。這裏比結原更具鄉下氣息,農田多、建築少。現在行走的道路旁種了成排樹木,樹蔭夾道。拜綠意盎然之賜,不僅空氣新鮮,最重要的是很涼快。
「嗯——我本來是想探索結原,看一看小時候的哥哥的。畢竟很懷念。」
「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雖然不知道魔術式設置地點,卻不是毫無頭緒。使用魔術不僅顯眼,而且還需要相應的麵積和時間畫魔術式。
就隼人至今看過的案例,魔術師選擇的實行魔術地點,大多是深山或無人的神社、廢工廠等等,而這些杳無人跡的地方並不是到處都有。隼人他們決定先去結原附近城鎮走訪這類地點。雖然這樣不見得就能找到,但絕對好過漫無目標地尋找。
於是四人走遍大街小巷尋找線索——
隼人偷偷觀察走在旁邊的琴美。她從剛才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很少說話。隼人大概知道理由是什麽。
(是因為遇見了姐姐吧……)
據說未來將背叛悠久騎士的琴美的姐姐。
是因為遇到了姐姐,所以百感交集吧。
「隼人同學真的很溫柔呢。」
就在隼人擔心地看著琴美時,琴美和隼人對上眼,微微一笑。
「咦?」
「你在擔心我對吧?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沒事的。姐姐的事我早就看開了,而且剛才能夠遇到過去的姐姐——我反而很高興,心想,啊啊,我又見到當時還很溫柔的姐姐了。隻有這點要感謝魔術師呢。」
「那真是太好了。」
因為琴美笑了,隼人也回以微笑。
「這帶是我以前就讀的學區。」
琴美懷念地放眼看向周圍這麽說了。
「雖然數量比以前少了很多,不過晚上還有螢火蟲出沒喔。」
「是哦。原來這附近有這種景點……學姐家在哪一帶呢?」
「這個呀,從這裏走過去不到十分鍾。不過現在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沒必要過去……以前我常在這帶玩。和姐姐兩個人一起。」
「我有點想看看柏木學姐家呢——學姐家很有錢對吧?我猜一定很大……」
飛鳥興致勃勃地說。琴美露出毫無惡意的笑容回答飛鳥:
「住大房子很麻煩喔。從正門走到屋子太遠,要移動到其他房間也太遠……」
(柏木學姐家到底多大啊……)
一般住家從正門到屋裏幾乎沒有多少距離,房間也都相鄰,根本無從感覺到遠。
飛鳥似乎也有同樣想法,有點退避三舍地對隼人說:
「真想改天去看看呢,哥哥……」
「是啊。真想實際確認到底有多大。」
「那麽,哪天有機會的話就過來吧。雖然不是什麽有趣的地方,但我會好好招待大家的……小明要不要也一起來?」
看明顯得漠不關心,琴美笑咪咪地這麽問她。
「……(點頭)」
明依然麵無表情地點頭。
就在這時——
「對了,小明家在哪一帶呢?」
隼人順著話題問明。
隼人對明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他覺得這是可以多少了解明的好機會。
「……」
沒想到明一句話也不回地沉默著。
「啊,那、那個,我是不是問了尷尬的問題……?」
隼人害怕自己是不是踩到了什麽地雷,這麽問明。
隻見明麵不改色地搖搖頭說:
「……不,我沒事。我隻是覺得,就算說了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意思是很遠嗎?」
「對。很遠很遠。」
明靜靜地點頭了。
(很遠是多遠呢?)
但明看起來不想再多回答的樣子,所以隼人就不再多問了。
這時,一直看著兩人的飛鳥鼓著腮幫子說:
「呣……最近哥哥是不是和佐藤學姐走得太近了?」
「嗯?什麽走得太近?」
「前幾天才一起洗澡,今天又想要問住址。」
看樣子飛鳥似乎是正在做她最擅長的吃醋。
「才不是那樣好不好,我隻是有點在意。」
「咦?隼人同學,原來你也和小明進展到那個程度了嗎?」
琴美臉紅驚訝。
「等一下,學姐,『也』是什麽意思?我並沒有和其他女人進展到那種程度好嗎!」
「可是,你們一起洗澡是真的吧?」
「這、這個嘛……」
雖然隻是明擅自闖進來,然而一起洗澡的事實卻不會改變。
明的臉微微泛紅,接著說:
「……是我去找隼人的。」
「哇哇……小明大膽表白!」
「我想早點和隼人結合。」
「小明,你為什麽要講更多引人誤會的話呢!還有學姐也不要誤會了,那是指契約!」
明說得若無其事,琴美驚訝得羞紅了臉,隼人則是倉皇地糾正她。
「之後得向玲奈報告才行……」
「而且學姐為什麽要特地向玲奈報告呢!」
「哥哥,你該不會……覺得文靜的女生比較好吧?」
飛鳥鼓起腮幫子,氣嘟嘟地問隼人。
「你所謂的好是指什麽……?」
「就是哥哥對女人——以及對妹妹的偏好啦!」
飛鳥以強硬口氣質問隼人。
「我是在問你,如果是我和佐藤學姐,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咦?我想想……」
(飛鳥和小明……)
隼人看了看飛鳥和小明加以比較。
飛鳥的個性活潑,與文靜的形象無緣。順便一提,胸部也和個性一樣發育旺盛,和童顏矮個子的(相對於年紀而言)稚嫩長相非常不搭調。就這層意義而言也是一點都不文靜。
相較之下,明不多話,毫無疑問地非常文靜。而且皮膚很白,形象夢幻,不認識的人看到,或許還會誤認為是精巧的人偶。順便一提,她的胸部也偏小,就這層意義而言,也和飛鳥形成對比。
「還是胸部的問題?」
「咦?胸部?」
隼人發出愣住的聲音。
「因為風見學姐的胸部也很小吧?佐藤學姐的也不大。所以我猜哥哥搞不好是比較喜歡胸部小的女生!」
「為什麽這時候會提到玲奈?還有,我並不是看胸部大小選擇對象的!」
「可是剛才哥哥看了我和佐藤學姐的胸部喔?」
「不是吧,是因為你教我比較的……」
「哥哥果然看了!」
飛鳥露出責備的眼神盯著隼人看。
隼人的確是看了,所以無法否定事實。
忽然間,飛鳥抓住隼人的手,用力拉向自己的胸部——
——軟綿綿。
「天啊,飛鳥!你做什麽!」
「你看,絕對是我比較好!所以,哥哥不要被貧乳騙了!」
飛烏拉著隼人的手靠向自己的胸部。
胸部的柔軟觸感裹住隼人的手。
「哇,飛鳥……!」
飛鳥
不以為意,將隼人的手使勁夾進乳溝。
不料明見狀,也抓住隼人另一隻手——
——柔軟。
「等等,怎麽連明都跟著胡鬧!」
「我的胸部被藐視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明將胸部抵住隼人。
「嗯……!」
明不禁發出撩人的聲音。因為她很敏感,實在忍不住。
「等、等一下,飛鳥、小明,你們這樣我很困擾……!」
而且現在是夏天,兩人的胸口都充滿熱氣,隼人的手仿佛被兩人的胸部吸住一樣,幾乎可以直接感受到製服及胸罩底下的肌膚觸感。
「所以哥哥你到底喜歡哪個!男人當然都喜歡大胸部吧!」
「雖然世間男人傾向喜好巨乳……但隼人同學擁有指環,或許比較特殊。」
「這跟指環沒關係吧!」
「……隼人,你比較喜歡哪個?」
「就、就說了,這是要我怎麽回答啊……」
就在隼人驚慌失措、傷透腦筋時——
——毛骨悚然。
他突然感覺到難以言喻的不可思議以太氣息。
「「「「——!」」」」
隼人他們不自覺倒抽一口氣。就感覺而言,可知那股氣息不是魔術。
真要說起來,比較像是騎士或魔術師解放理的力量時的感覺——
(這就是理事長剛才說的,最後還是懸而未解的不可思議氣息嗎?)
「我們走吧。」
隼人對三人這麽說,琴美和飛鳥點頭。
然而明低著頭,抓住隼人的手不放。
「……小明?」
「啊……對不起。」
明慢一拍放開手,愁眉苦臉,樣子好像不對勁。
「怎麽了嗎?」
隼人擔心地問明。
【插圖】
「…………」
明不發一語,依然低著頭。
雖然隼人擔心了起來,但現在不是管這件事的時候。
「總之我們走吧。」
一行人朝不可思議的以太氣息傳來的方向前進,來到河邊。
但畢竟氣息早就消失,無法確定更詳細的地點。
「我想大概是從這帶傳來的……」
琴美低聲這麽說。飛鳥也失望地接著說:
「可是,好像什麽也沒有呢。」
隼人他們環視周圍,河邊平凡無奇,既沒有什麽魔術式,也沒有疑似魔術師的人。
(可是,剛才的確從這帶感覺到奇妙氣息……)
「哥哥,我去上麵看看。」
飛鳥爬上堤坡,來到馬路上。
「我也稍微搜索看看。」
「我也去那邊看看。」
隼人和琴美也分頭尋找氣息來源。
可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就在這時,隼人發覺明站著不動,低著頭。
「……小明?」
隼人擔心起來,過去關切。
「啊,隼人……」
明抬起臉。
「怎麽了,小明?」
隼人想起剛才來到這裏前,明的樣子也很奇怪,於是更加擔心。最近明常常像這樣變得怪怪的,不過今天看起來特別嚴重。
(小明果然不對勁……)
隻見明似乎下定決心般開口;
「……隼人。」
「嗯?」
「我知道剛才的以太是什麽。」
「咦……真的嗎!」
「……(點頭)」
明露出歉疚的表情點頭。
「我雖然知道,卻說不出口。我一直害怕說出來。畢竟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心中的念頭好像會消失不見。」
(念頭……?事到如今?是指什麽……?)
明低下頭,再度緘口。那一定非常難以敔齒吧。
盡管如此,如果那和理或魔術有關係,隼人覺得應該要問個清楚。
相信明一定也是這麽想,才會欲言又止。
「能請你說明嗎,小明?」
「……這……」
——毛骨悚然。
隼人感應到和先前很像的奇妙以太氣息。
「——!這是剛才的……!」
在隼人附近噴發出了耀眼綠光。
位置是河邊沙地地麵上方約一公尺高處。本來空無一物的空間,仿佛裝滿水的儲水槽破裂般,湧出了大量的以太。
「怎、怎麽了,哥哥!」
「隼人同學!發生什麽事了!」
飛鳥和琴美也趕緊來到光芒附近。
(這是……就像撿到指環時那樣……)
隼人拚命睜亮眼睛,想要確認發生了什麽事。
(理產生了……?不,不對……)
在光芒中看得到疑似人影的物體。
明見狀——
「奇怪……剛才那個不是我……?那麽,比我先到的那個果然是……那家夥……!」
她忽然低聲說了奇妙的話。
(剛才那個不是我……?這是什麽意思?)
不久,光芒逐漸變弱。
然後,從光芒中出現人——
(……!這是……)
隼人看到從光芒中出現的人,大吃一驚。
飛鳥和琴美也同樣愕然發出驚呼。
「咦!怎、怎麽會……?」
「……為什麽小明會從光芒中出現?」
從耀眼光芒中出現的是年幼的少女——七年前的明。
裹著光芒出現的七年前的明在空中一度靜止,就這麽掉落地上。看來七年前的明似乎陷入沉睡,閉著眼睛直接躺下,手裏握著<土龍槍>。
隼人時代的明,神色凝重地凝視著憑空出現的過去的自己。
「這是……怎麽回事,小明?」
隻見明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靜靜地告訴隼人他們。
「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從被魔術師毀滅的世界,穿越來到這世界的異世界居民。」
「「「……咦?」」」
三人的聲音重疊。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明繼續說:
「我在七年前的這天——來到這個世界。」
隻不過,之所以使用逆刻之戲、消耗大量理之碎片回到過去,並不是因為想要利用<因果觀測機>發生異常的情況。
「真的是太會選了,每次都在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集合。」
鷹音發動逆刻之戲的魔術後,看著發出綠光的魔術式低聲說道。今天她穿著白色短袖上衣配黑色迷你裙,走在街上怎麽看都隻是普通的大學女生或ol吧。
今天創世執行者選中的魔術設置點,是已停止營業、預定近期內拆除的購物中心裏。地點是和結原市相鄰、和結原市同屬第六因果領域的櫻田市。是前幾天狂暴破者使用魔術的市鎮。
「那是因為被人看到就傷腦筋了。這裏也是費了一番苦心才找到的喔?」
紅發魔術師——埃永回答。她一如往常穿著長袍。
「幹脆收購土地不就得了。」
「講得還真容易。一旦被騎士查到地點就麻煩了吧。不過,要是我像你老家那麽有錢,或許就會想到那種點子了吧。」
「……希望你不要提我家的事。」
埃永的挖苦,換來鷹音口氣帶刺的回應。
這時——
「鷹音真的很討厭提到家裏的事呢——」
年紀約小學生的少女插進兩人的對話。
她穿著充滿白色蕾絲花邊的洋裝,頭上戴著兔耳風的大發箍,打扮得非常可愛。
「乃亞知道喔?這就叫作叛逆期對吧。」
姬咲*乃亞。她曾是天才理術鍛造師,現為三魔柱之一。(譯注:「乃亞」日文音同聖經人物「諾亞」。)
「嗬哈哈,說得對——鷹音就像是處於叛逆期。」
這時又有一名魔術師插嘴。她穿著熱褲配白底t恤,不在意衣服弄髒,隨意倒臥在已經好一陣子沒清掃的購物中心地上。
這名魔術師和埃永、鷹音一樣,年紀可能在成人前後。特征是長及腰際的頭發,與宛如烈火的深緋色眼眸。
「無家可歸的乃亞和香澄是不會懂的。」
鷹音宛如詛咒般低聲說了。緋色眼眸的魔術師是久世香澄,她也是三魔柱之一。
「鷹音好過分~乃亞要發脾氣了。乃亞為了無家可歸這件事,可是很受傷的。」
乃亞鼓起腮幫子,刻意擺出生氣表情抗議。
「哼,怎麽會不懂。別看老子這樣,以前也曾經為了家裏的事煩惱。不過現在已經全部消失就是了。」
香澄浮現淺笑對鷹音這麽說道。
鷹音當初是討厭受家裏束縛才離開的,結果還是一提到家的事就激動得要命,看到鷹音這個樣子,香澄是在取笑她。
「好了,到此為止。時間差不多了,還請你們行行好,趕快準備一下。」
埃永對三魔柱說道。
「知道啦埃永,乃亞也一直期待這天的到來。得去變動發生地點觀察狀況才行。鏘鏘!」
乃亞將手中可愛花朵圖案的粉紅色筆記本高舉在頭上。
筆記本封麵用黑色麥克筆寫著『乃亞的觀察日記 vol.7』。
「那麽,得好好觀測才行少朝轉移魔術,以及方舟完成邁進一大步!」
乃亞開心地說了。躺臥在地上的香澄站起來。
「不過,去看過去的自己,感覺還真奇妙。」
香澄拍了拍背後及屁股在躺下時沾到的髒汙這麽說道。
「鷹音幹嘛不一起來嘛~搞不好鷹音也會遇見過去的自己喔~?」
「就算遇見了也不能怎樣。我要留在這裏看守魔術式。在觀測結束前,要是魔術遭到妨害,做這些事就沒意義了。」
「沒錯。現在的我光是維持魔術式就已經分身乏術。沒有鷹音好好保護我就傷腦筋了。」
現在埃永為了維持逆刻之戲實行,正不斷消耗以太。
日前百合香使用的支配魔術,或是這次的時間操作魔術,使用者在實行魔術式這段時間會持續消耗以太。在廢工廠與狂暴破者一戰,百合香在戰鬥中會被跟外行人沒兩樣的飛鳥壓著打,就是基於這樣的背景。
至於這次的魔術式,雖是由三魔柱與埃永四個人一起發動,但之後是由埃永一個人維持。
埃永擁有的以太量,換算成<理力測定機>的atr值超過1000。即使如此,為了維持逆刻之戲的魔術,埃永就算消耗大量理之碎片都還是很吃力。因為操作時間的逆刻之戲會扭曲自然法則,需要修正複雜的因果,在大魔術中也是極困難的魔術,需耗費莫大力量維持。
因此,如果悠久騎士過來阻止這個魔術,現在的埃永根本無法對抗騎士。
鷹音點頭回應埃永,繼續說:
「而且……我討厭過去的自己。」
「哼。不過,一想到或許能夠遇見過去的你,老子倒是期待得不得了——這個時代的騎士很強對吧?」
香澄浮現獰笑問鷹音。
「對魔騎士團。在守護各地樹術式的悠久騎士之中,我可以肯定這個時期的騎士團是最強等級的隊伍。當然就個人而言,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現在的她和過去的她,根本無法比較就是了。」
「嗬哈哈,愈來愈期待了。可以吃掉吧?」
「如果遇到魔王就避開戒指。還有,避開鷹音的。就這樣。」
「就是說呀。要是我的被吃掉就傷腦筋了。」
鷹音歎氣說道。
「香澄依然是戰鬥狂呢——而且,老是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小心吃壞肚子喔~?那樣太不健康了。」
「少囉唆,乃亞。你才是,成天研究理術具,過得比老子我還不健康吧。」
乃亞坐著,啟動了手上類似筆電的機器。
那是由稱為<調律機>的理術具改造而成的東西,日前百合香就是使用<調律機>確認集積理術人偶的數據。
經過改造的<調律機>不僅能夠確認、修改理術具的數據,還能夠測量、記錄鄰近因果律的失調與以太的異常。
「奇怪……?」
乃亞看到<調律機>顯示的數據,感到不可思議地開口。
「怎麽了?」
「嗯,轉移所引發的領域因果失調,反應好像不隻一個。」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呢,搞不好穿越來到這世界的不隻香澄——或許還有一個來自其他世界的人喔。」
◆
依照鷹音的提議,隼人他們不等<因果觀測機>修複,直接分三組前往探查魔術。
第一組是這個時代的悠久騎士——對魔騎士團的成員。第二組是隼人和飛鳥,以及琴美和明四個人。
然後第三組是能夠飛行的玲奈與詩愛。
「這個時間就在天上飛,被人看到不是會很麻煩嗎?」
「反正魔術消除以後大家就會忘記了吧……」
玲奈與詩愛飛得比平常高一點,在空中徘徊尋找魔術的反應。兩人或多或少都保持警戒,以免被人看到。
現在是黃昏,天空染成了橘紅色。雖然太陽即將沒入地平線,但現在是夏天,天色還要一段時間才會完全暗下來。一旦周圍沒入黑暗之中,到時候飛得低一點可能也不要緊,但現在這個時間還很危險吧。
「不過找不到呢。」
「要是那麽容易找到就不用辛苦了。」
「是呀,凡事都沒有那麽容易呢——要腳踏實地、腳踏實地。」
玲奈這麽說給自己聽。
「……原來風見同學也是會覺得應該要腳踏實地的啊。」
隻見
詩愛似乎很驚訝地這麽說了。
看似無論何時都好高騖遠的玲奈居然會說這種話,讓詩愛覺得很意外吧。
「你不要那麽驚訝好不好。我可是無論何時都提醒自己要活得腳踏實地喔。」
「是嗎?」
「聽好,藍田同學。為了達成目標,首先要立定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先明確設定長期下來想要達成什麽大目標,再具體設定達成大目標所需要的小目標。突然達成遠大目標是很困難的事,所以要逐一完成短程目標。成功的關鍵就在於腳踏實地,所以我總是腳踏實地喔。為了明天的勝利,知道嗎?」
「呃、呃……唔、嗯。」
玲奈講得口沫橫飛,詩愛有點退避三舍。看樣子『腳踏實地』似乎是玲奈心目中撼動她心弦的最愛詞匯。
「對、沒錯。所、所以,首先從便當著手……」
「便當?」
「唔、嗯。我要練習做菜,做出美味的料理給隼人……咦,才、才不是!你看你害我說了什麽呀!」
玲奈一邊飛行,一邊一個人驚慌起來。
(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的。)
詩愛發出了「啊哈哈」的苦笑。
(不過,風見同學果然……)
玲奈似乎喜歡隼人,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詩愛重新確認這點後,感覺到有一股焦躁感在心中隱隱發作。
(……無法平靜。)
但詩愛馬上想到:為什麽我會靜不下心來呢?
(我果然也……)
「啊……」
玲奈看著地麵提高嗓門。
「怎麽了嗎?」
「那是我家。」
玲奈指著地上一間看起來大小如豆、紅色屋頂的獨棟住宅。
「我可以稍微降低高度嗎?」
「……如果被人看到的話,我想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
玲奈與詩愛從玲奈家正上方緩緩地降低高度。兩人漸漸能夠確認玲奈家的樣子。
那是兩層樓高的西式建築,麵積約四十坪。沒有特別之處,非常普通的住家。玲奈在空中靜止,凝視著自己的家。
(風見同學好像很在意家裏……這種時候,如果是朋友,該說什麽才好呢?)
詩愛猶豫、煩惱。萬一講錯話也很尷尬,可是——
「……風見同學,要不要下去看看?」
「咦?」
詩愛一提議,玲奈就驚訝地看向詩愛的臉。
「沒有啦,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在意……如果是我雞婆多事就算了。我是覺得,就算降落時被人看到,到時候再想辦法就好了。」
「不、不會。謝謝你這麽為我著想。那、那麽,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隻見玲奈開心地降落到地麵。
(太好了。我好像做對了朋友該做的事。)
詩愛也滿足地追上玲奈,在玲奈家旁邊降落。
因為彼此都穿著鎧甲,要是別人看到會起疑吧。詩愛仔細觀察周圍,幸好附近沒人。
玲奈家的圍牆,是低矮水泥磚牆垣加上橫條木圍籬,從木圍籬縫隙看得見中庭的樣子。
玲奈從外麵偷看中庭,詩愛也跟著這麽做。
隻見在中庭有小女孩哇哇大哭,還有男子用手帕擦拭小女孩的眼淚。
既然這是在玲奈家前麵,詩愛馬上就猜到小女孩是誰。雖然氣質不一樣,但毫無疑問是小時候的玲奈。
(那麽,和風見同學在一起的人,難道是……)
「好了好了,打起精神來,玲奈。隻不過是考試成績差了點……」
「可、可是,今天不是爸爸的生日嗎?我明明答應要拿到好成績,送給爸爸當生日禮物的……」
年幼的玲奈吸著鼻子哭個不停。
看到玲奈這個樣子,詩愛不自覺噗嗤笑出來。
(原來風見同學以前也是這樣嗎……)
得知總是在人前逞強的玲奈原來也有過這種時期,詩愛覺得有點好笑。
(……果然很像。)
詩愛同時也想起這個時期的自己比現在更脆弱,成天隻會哭哭啼啼,因而對玲奈產生更強烈的親近感。
「我問你喔,爸爸。我是不會念書的笨小孩嗎?我明明白認很努力了……」
「沒辦法,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事情。」
「嗚嗚,果然沒錯……」
小時候的玲奈似乎再也忍不住淚水,搗住眼睛低下頭。
「可是玲奈,隻要不放棄努力,就會變得比別人擅長努力喔。這點爸爸向你保證。所以玲奈隻要成為努力的高手就行了。」
玲奈的父親配合玲奈的視線高度,蹲下來這麽說。
「……努力的高手?」
「沒錯。像這樣比其他人加倍努力就行了。當然還要愈來愈進步喔。玲奈是我的女兒,一定做得到的。」
「真、真的嗎?」
玲奈的父親摸摸玲奈的頭。
「嗯。所以,希望玲奈明年還要拿好成績送給爸爸當禮物。當然不光是考試,知道嗎?能夠看到玲奈努力的結果,就是我最棒的生日禮物了。」
「……我、我知道了!」
年幼的玲奈擦幹眼淚。
「沒問題的。我一回來,你就從我眼前逃走,特地到中庭才哭出來。既然還能這樣逞強,就不要緊吧。」
「因、因為,在爸爸眼前哭,這樣很、很遜……我討厭表現很遜……」
聽到這句話,玲奈的父親笑著朝玲奈伸出手。
「那麽,我們回屋子裏吧。今天可是我的生日派對啊。」
「唔、嗯……」
年幼的玲奈握住父親的手,回到屋裏。玲奈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凝視著兩人的背影,匆然輕聲說了一句:
「我很努力喔,爸爸。」
然後,玲奈馬上看向詩愛,開朗地告訴她:
「抱歉拉著你陪我。現在明明不是慢慢來的時候。走吧,要是被人看到就麻煩了。」
「……好。」
兩人簡單環視周圍,確認附近沒有人以後,浮上空中。
不久,再度來到玲奈家看起來像豆子的高度,詩愛笑著對玲奈說:
「不過,我總覺得很高興。」
「咦?」
「沒有啦,因為小時候的風見同學,真的是什麽都做不好呢。」
「那、那算什麽!為什麽會覺得高興呀!」
詩愛的話惹得玲奈生氣地抗議。
「因為和我很像,所以產生了親近感……對、對不起。」
詩愛歉疚地回應玲奈。
聽到這個回答,玲奈難為情地用食指搔了搔臉頰。
「沒、沒關係啦,你不必道歉……謝、謝謝你因此而感到高興。」
「……不客氣。」
(能夠和風見同學成為朋友真是太好了。)
詩愛感覺到自己漸漸改變。是因為知道了即使是過去和自己擁有類似弱點的玲奈,也能夠變得如此堅強的關係吧。
詩愛對玲奈懷抱的是親近感——以及憧憬。
(我也得變得更強才行。然後,我也要和夕霧同學更——)
就在詩愛即將對自己的心情產生自覺時——
——毛骨悚然。
「「——!」」
玲奈與詩愛的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兩人互看。
「剛才附近出現不可思議的反應!」
「奇妙的以太氣息……總覺得這好像不是魔術。」
詩愛點頭同意玲奈這句話。那是兩人至今從未感受過的未知氣息。
隻不過,唯一能夠理解的,是附近發生了某種關於以太的異變——且強大到能清楚感應。
「這就是理事長說過的不可思議氣息……?藍田同學,我們去看看。」
「……好。」
兩人朝氣息傳來的方向飛去。
◆
另一方麵,隼人、飛鳥、明和琴美一行四人走在結原市隔壁的笹塚市郊外。這裏比結原更具鄉下氣息,農田多、建築少。現在行走的道路旁種了成排樹木,樹蔭夾道。拜綠意盎然之賜,不僅空氣新鮮,最重要的是很涼快。
「嗯——我本來是想探索結原,看一看小時候的哥哥的。畢竟很懷念。」
「我們可不是來玩的。」
雖然不知道魔術式設置地點,卻不是毫無頭緒。使用魔術不僅顯眼,而且還需要相應的麵積和時間畫魔術式。
就隼人至今看過的案例,魔術師選擇的實行魔術地點,大多是深山或無人的神社、廢工廠等等,而這些杳無人跡的地方並不是到處都有。隼人他們決定先去結原附近城鎮走訪這類地點。雖然這樣不見得就能找到,但絕對好過漫無目標地尋找。
於是四人走遍大街小巷尋找線索——
隼人偷偷觀察走在旁邊的琴美。她從剛才就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也很少說話。隼人大概知道理由是什麽。
(是因為遇見了姐姐吧……)
據說未來將背叛悠久騎士的琴美的姐姐。
是因為遇到了姐姐,所以百感交集吧。
「隼人同學真的很溫柔呢。」
就在隼人擔心地看著琴美時,琴美和隼人對上眼,微微一笑。
「咦?」
「你在擔心我對吧?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沒事的。姐姐的事我早就看開了,而且剛才能夠遇到過去的姐姐——我反而很高興,心想,啊啊,我又見到當時還很溫柔的姐姐了。隻有這點要感謝魔術師呢。」
「那真是太好了。」
因為琴美笑了,隼人也回以微笑。
「這帶是我以前就讀的學區。」
琴美懷念地放眼看向周圍這麽說了。
「雖然數量比以前少了很多,不過晚上還有螢火蟲出沒喔。」
「是哦。原來這附近有這種景點……學姐家在哪一帶呢?」
「這個呀,從這裏走過去不到十分鍾。不過現在也沒什麽特別的事,沒必要過去……以前我常在這帶玩。和姐姐兩個人一起。」
「我有點想看看柏木學姐家呢——學姐家很有錢對吧?我猜一定很大……」
飛鳥興致勃勃地說。琴美露出毫無惡意的笑容回答飛鳥:
「住大房子很麻煩喔。從正門走到屋子太遠,要移動到其他房間也太遠……」
(柏木學姐家到底多大啊……)
一般住家從正門到屋裏幾乎沒有多少距離,房間也都相鄰,根本無從感覺到遠。
飛鳥似乎也有同樣想法,有點退避三舍地對隼人說:
「真想改天去看看呢,哥哥……」
「是啊。真想實際確認到底有多大。」
「那麽,哪天有機會的話就過來吧。雖然不是什麽有趣的地方,但我會好好招待大家的……小明要不要也一起來?」
看明顯得漠不關心,琴美笑咪咪地這麽問她。
「……(點頭)」
明依然麵無表情地點頭。
就在這時——
「對了,小明家在哪一帶呢?」
隼人順著話題問明。
隼人對明有太多不知道的事情,他覺得這是可以多少了解明的好機會。
「……」
沒想到明一句話也不回地沉默著。
「啊,那、那個,我是不是問了尷尬的問題……?」
隼人害怕自己是不是踩到了什麽地雷,這麽問明。
隻見明麵不改色地搖搖頭說:
「……不,我沒事。我隻是覺得,就算說了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意思是很遠嗎?」
「對。很遠很遠。」
明靜靜地點頭了。
(很遠是多遠呢?)
但明看起來不想再多回答的樣子,所以隼人就不再多問了。
這時,一直看著兩人的飛鳥鼓著腮幫子說:
「呣……最近哥哥是不是和佐藤學姐走得太近了?」
「嗯?什麽走得太近?」
「前幾天才一起洗澡,今天又想要問住址。」
看樣子飛鳥似乎是正在做她最擅長的吃醋。
「才不是那樣好不好,我隻是有點在意。」
「咦?隼人同學,原來你也和小明進展到那個程度了嗎?」
琴美臉紅驚訝。
「等一下,學姐,『也』是什麽意思?我並沒有和其他女人進展到那種程度好嗎!」
「可是,你們一起洗澡是真的吧?」
「這、這個嘛……」
雖然隻是明擅自闖進來,然而一起洗澡的事實卻不會改變。
明的臉微微泛紅,接著說:
「……是我去找隼人的。」
「哇哇……小明大膽表白!」
「我想早點和隼人結合。」
「小明,你為什麽要講更多引人誤會的話呢!還有學姐也不要誤會了,那是指契約!」
明說得若無其事,琴美驚訝得羞紅了臉,隼人則是倉皇地糾正她。
「之後得向玲奈報告才行……」
「而且學姐為什麽要特地向玲奈報告呢!」
「哥哥,你該不會……覺得文靜的女生比較好吧?」
飛鳥鼓起腮幫子,氣嘟嘟地問隼人。
「你所謂的好是指什麽……?」
「就是哥哥對女人——以及對妹妹的偏好啦!」
飛鳥以強硬口氣質問隼人。
「我是在問你,如果是我和佐藤學姐,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咦?我想想……」
(飛鳥和小明……)
隼人看了看飛鳥和小明加以比較。
飛鳥的個性活潑,與文靜的形象無緣。順便一提,胸部也和個性一樣發育旺盛,和童顏矮個子的(相對於年紀而言)稚嫩長相非常不搭調。就這層意義而言也是一點都不文靜。
相較之下,明不多話,毫無疑問地非常文靜。而且皮膚很白,形象夢幻,不認識的人看到,或許還會誤認為是精巧的人偶。順便一提,她的胸部也偏小,就這層意義而言,也和飛鳥形成對比。
「還是胸部的問題?」
「咦?胸部?」
隼人發出愣住的聲音。
「因為風見學姐的胸部也很小吧?佐藤學姐的也不大。所以我猜哥哥搞不好是比較喜歡胸部小的女生!」
「為什麽這時候會提到玲奈?還有,我並不是看胸部大小選擇對象的!」
「可是剛才哥哥看了我和佐藤學姐的胸部喔?」
「不是吧,是因為你教我比較的……」
「哥哥果然看了!」
飛鳥露出責備的眼神盯著隼人看。
隼人的確是看了,所以無法否定事實。
忽然間,飛鳥抓住隼人的手,用力拉向自己的胸部——
——軟綿綿。
「天啊,飛鳥!你做什麽!」
「你看,絕對是我比較好!所以,哥哥不要被貧乳騙了!」
飛烏拉著隼人的手靠向自己的胸部。
胸部的柔軟觸感裹住隼人的手。
「哇,飛鳥……!」
飛鳥
不以為意,將隼人的手使勁夾進乳溝。
不料明見狀,也抓住隼人另一隻手——
——柔軟。
「等等,怎麽連明都跟著胡鬧!」
「我的胸部被藐視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明將胸部抵住隼人。
「嗯……!」
明不禁發出撩人的聲音。因為她很敏感,實在忍不住。
「等、等一下,飛鳥、小明,你們這樣我很困擾……!」
而且現在是夏天,兩人的胸口都充滿熱氣,隼人的手仿佛被兩人的胸部吸住一樣,幾乎可以直接感受到製服及胸罩底下的肌膚觸感。
「所以哥哥你到底喜歡哪個!男人當然都喜歡大胸部吧!」
「雖然世間男人傾向喜好巨乳……但隼人同學擁有指環,或許比較特殊。」
「這跟指環沒關係吧!」
「……隼人,你比較喜歡哪個?」
「就、就說了,這是要我怎麽回答啊……」
就在隼人驚慌失措、傷透腦筋時——
——毛骨悚然。
他突然感覺到難以言喻的不可思議以太氣息。
「「「「——!」」」」
隼人他們不自覺倒抽一口氣。就感覺而言,可知那股氣息不是魔術。
真要說起來,比較像是騎士或魔術師解放理的力量時的感覺——
(這就是理事長剛才說的,最後還是懸而未解的不可思議氣息嗎?)
「我們走吧。」
隼人對三人這麽說,琴美和飛鳥點頭。
然而明低著頭,抓住隼人的手不放。
「……小明?」
「啊……對不起。」
明慢一拍放開手,愁眉苦臉,樣子好像不對勁。
「怎麽了嗎?」
隼人擔心地問明。
【插圖】
「…………」
明不發一語,依然低著頭。
雖然隼人擔心了起來,但現在不是管這件事的時候。
「總之我們走吧。」
一行人朝不可思議的以太氣息傳來的方向前進,來到河邊。
但畢竟氣息早就消失,無法確定更詳細的地點。
「我想大概是從這帶傳來的……」
琴美低聲這麽說。飛鳥也失望地接著說:
「可是,好像什麽也沒有呢。」
隼人他們環視周圍,河邊平凡無奇,既沒有什麽魔術式,也沒有疑似魔術師的人。
(可是,剛才的確從這帶感覺到奇妙氣息……)
「哥哥,我去上麵看看。」
飛鳥爬上堤坡,來到馬路上。
「我也稍微搜索看看。」
「我也去那邊看看。」
隼人和琴美也分頭尋找氣息來源。
可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就在這時,隼人發覺明站著不動,低著頭。
「……小明?」
隼人擔心起來,過去關切。
「啊,隼人……」
明抬起臉。
「怎麽了,小明?」
隼人想起剛才來到這裏前,明的樣子也很奇怪,於是更加擔心。最近明常常像這樣變得怪怪的,不過今天看起來特別嚴重。
(小明果然不對勁……)
隻見明似乎下定決心般開口;
「……隼人。」
「嗯?」
「我知道剛才的以太是什麽。」
「咦……真的嗎!」
「……(點頭)」
明露出歉疚的表情點頭。
「我雖然知道,卻說不出口。我一直害怕說出來。畢竟事到如今……最重要的是,我心中的念頭好像會消失不見。」
(念頭……?事到如今?是指什麽……?)
明低下頭,再度緘口。那一定非常難以敔齒吧。
盡管如此,如果那和理或魔術有關係,隼人覺得應該要問個清楚。
相信明一定也是這麽想,才會欲言又止。
「能請你說明嗎,小明?」
「……這……」
——毛骨悚然。
隼人感應到和先前很像的奇妙以太氣息。
「——!這是剛才的……!」
在隼人附近噴發出了耀眼綠光。
位置是河邊沙地地麵上方約一公尺高處。本來空無一物的空間,仿佛裝滿水的儲水槽破裂般,湧出了大量的以太。
「怎、怎麽了,哥哥!」
「隼人同學!發生什麽事了!」
飛鳥和琴美也趕緊來到光芒附近。
(這是……就像撿到指環時那樣……)
隼人拚命睜亮眼睛,想要確認發生了什麽事。
(理產生了……?不,不對……)
在光芒中看得到疑似人影的物體。
明見狀——
「奇怪……剛才那個不是我……?那麽,比我先到的那個果然是……那家夥……!」
她忽然低聲說了奇妙的話。
(剛才那個不是我……?這是什麽意思?)
不久,光芒逐漸變弱。
然後,從光芒中出現人——
(……!這是……)
隼人看到從光芒中出現的人,大吃一驚。
飛鳥和琴美也同樣愕然發出驚呼。
「咦!怎、怎麽會……?」
「……為什麽小明會從光芒中出現?」
從耀眼光芒中出現的是年幼的少女——七年前的明。
裹著光芒出現的七年前的明在空中一度靜止,就這麽掉落地上。看來七年前的明似乎陷入沉睡,閉著眼睛直接躺下,手裏握著<土龍槍>。
隼人時代的明,神色凝重地凝視著憑空出現的過去的自己。
「這是……怎麽回事,小明?」
隻見明吸了一口氣。
然後,她靜靜地告訴隼人他們。
「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是從被魔術師毀滅的世界,穿越來到這世界的異世界居民。」
「「「……咦?」」」
三人的聲音重疊。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明繼續說:
「我在七年前的這天——來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