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家位於結原高中徒步約四十分鍾處。


    地點是結原市隔壁的笹塚市,徒步通勤嫌遠,騎腳踏車倒還好。和結原高中周圍比起來,這帶保留較多自然景觀,放眼所及也是農田居多。


    隼人與琴美以及花音三人,走在通往柏木家的路上。


    隼人穿著上頭有英文字的白色t恤,搭配牛仔褲,一身休閑裝扮。琴美穿著淺藍色針織布上衣配黃色傘狀迷你裙。花音則是穿著綠色t恤配熱褲。


    「我之前就覺得,這一帶比學校周圍更有鄉下氣息呢。樹蔭很多,空氣也很涼爽宜人。要是宿舍也這麽涼就好了……」


    隼人擦去額頭上的汗水,邊說邊抓著領口替胸口掮風。


    「啊哈哈,最近真的是熱得教人受不了呢。雖然我們那代也一樣沒有冷氣,但差不多也該裝一下了吧。琴美,能不能用柏木家的錢想想辦法呢?」


    花音哈哈大笑地回應。她雙手放在後腦勺,悠哉地走著。


    「因為天氣熱就向家裏求救也太……如果隻是裝冷氣,零用錢還勉強負擔得起,但是每個月的電費就有困難了吧……」


    聽到琴美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話,隼人驚愕道:


    「呃,學姊的零用錢買得起冷氣嗎?」


    「啊,如果隻是一個月的零用錢是沒辦法的喔。畢竟買了冷氣就不能買其他東西了。」


    (學姊每個月的零用錢足夠買一台冷氣嗎……)


    隼人重新切實體會到琴美是千金小姐,稍微羨慕了起來。


    距離<逆刻之戲>的騷動,已過了一個星期。


    創世執行者運用大規模魔術,似乎想圖謀不軌,但在那之後並沒有明顯動靜,就此沉寂。


    不過隼人他們並不能因此安心。


    日前,隼人他們體會到自己與三魔柱之間有著壓倒性的實力差距。


    為了縮短差距,隼人他們立誌加強團隊合作,甚至還取了隊名重整士氣,隻是事情沒那麽單純,並不是轉換心情就能夠馬上變強。


    必須找到變強的方法——


    就在隼人他們思考這件事時,琴美提出了一個宛如及時雨的提案:


    『我知道一個好地方。在那裏能夠補強我們目前欠缺的團隊向心力,加深我們與理的融因。』


    然後為了借用柏木家的特訓場,今天隼人前去琴美家取得許可。據說是琴美父母想要先確認隼人的為人,再決定是否同意隼人他們使用那個地方。


    「好久沒去鷹音家了。」


    花音放遠目光這麽低語。


    她似乎是想和久違的琴美媽媽打聲招呼,所以聽說隼人要拜訪琴美家就跟來了。


    「這麽說來,華月學姊以前常常來家裏呢。真懷念。」


    琴美似乎也同樣回想起往事般回答。


    自從前幾天的騷動之後,花音就和隼人他們一起住在宿舍。


    據說她很在意最近動作頻頻的創世執行者,與似乎牽扯到創世執行者計劃的指環——以及其持有者隼人。


    隼人回想起花音說要留在宿舍那天的事情——


    事件的隔天,也就是隼人他們決定今後的方針——下定決心要團結合作的次日早上,花音故作帥氣地比出手槍的手勢,朝隼人做出開槍的動作說:


    「我很在意你。」


    聽到花音的話,不知為何,比隼人更快表達出驚訝的人是玲奈和飛鳥。


    「……隼、隼人,你該不會已經和學姊締結奏魂之盟了吧!」


    「哥哥,你出手也太快了!」


    「等一下!你們兩個誤會什麽了!我什麽都還沒做好嗎!」


    隼人和花音才剛認識,根本不可能對她怎樣。隼人拚命否定。


    「呃,隼人同學,既然你說『還沒』,就表示你果然已經蠢蠢欲動了嗎……?」


    「學姊為什麽要忸忸怩怩地挑別人的語病呢!請你不要管那種事啦!」


    花音看著這群騎士,不禁哈哈笑了起來。


    「你們這些小貓咪不必擔心這點啦。至少目前我還無意和他締結契約,因為我討厭被他人束縛的生活。」


    花音在原地轉了一圈。


    她的動作就像是以為自己現在站在舞台上一樣。


    「我隻是對身為王的夕霧同學感興趣而已啦。隻是想多了解你一點而已。預言書記載的,被傳說之理選上的男人——你是不是真的能夠拯救這個世界,我想確認這點。」


    「確認……?」


    花音再度朝隼人比出「砰」的開槍手勢。


    「沒錯。畢竟,如果你是沒資格拯救世界的人,我就需要親手收拾掉你吧?」


    於是花音就和隼人他們一起住在宿舍了。


    「話說,在我們到學校上課的時候,花音學姊白天都在做什麽?」


    隼人問邊哼歌邊小跳步前進著的花音。


    「嗯?該說去工作嗎……隻是去抓魔術師而已。在這個鎮也抓到了一個。還有鄰鎮、鄰鎮的鄰鎮,隔壁的因果領域也有過一次呢。」


    「咦?在我們不知不覺間發生了那種事件嗎?」


    至少隼人並沒有聽說<因果觀測機>偵測到魔術反應。是花音擅自處理掉了嗎?


    就在隼人浮現如此疑問時,花音就像是說「也難怪你會驚訝」一樣地笑了。


    「喔,我並不是靠<因果觀測機>,而是根據個人搜集的情報抓魔術師。過去也有明明用了魔術卻還是順利逃脫的魔術師。我就是去抓那些漏網之魚私下懲罰。」


    花音這次比出騎機車的動作。她當初是騎機車來宿舍的,這表示她就是騎那台機車追捕魔術師的吧。


    「單獨一個人抓魔術師,這種事辦得到嗎?」


    「別看我這樣,我很擅長做警察抓小偷這種事喔。因為我爸是警察,所以我總是學他。」


    花音這次比出上手銬的動作。


    「唉呀,學姊不是因為父親是警察才對這種事很拿手,而是因為母親為某知名歌劇團的劇團演員吧?而且還是超有名的反串男角。擅長喬裝對吧?」


    「啊哈哈,是沒錯。不過硬要說起來,兩邊的影響都有吧~」


    「母親是劇團演員……原來如此,學姊的確給人那種感覺。」


    隼人想通了花音宛如演戲般的誇張動作的原因。


    「該不會男裝嗜好也是受母親影響吧?」


    隻見花音露出了傷腦筋似的微笑。


    「我媽喜歡讓我穿各式各樣的衣服,尤其經常把我打扮成男生。不過,我也不排斥就是了……唉,就是那個啦。小孩子都會受到家庭影響。」


    「的確會明顯受到家庭影響呢……先不論好壞。」


    隼人看向琴美的臉,馬上就發覺琴美說的家庭,是指代代皆為悠久騎士的琴美自己家。


    (家庭的影響嗎……)


    柏木家的人一出生就注定當悠久騎士,顯然是特殊家庭。


    (究竟是怎樣的家庭呢……)


    ◆


    柏木家占地約四百坪。


    穿過木造的和風大門,眼前就是美麗的和風庭園,石版路通往宏偉日本傳統房屋的玄關。路旁種植著鬆樹與杜鵑花,還優美地配置著充滿日本風情的裝置,像是神社常見的*春日型石燈籠、小鯉魚池及鹿威,簡直就像是武士住家一樣。(譯注:特征是點燈部分為六柱體,支柱長。)


    隼人環視庭院,目瞪口呆地低聲說:


    「好壯觀喔。好像容得下十問我家。」


    這附近比結原更偏鄉下地帶,土地運用似乎比較不受限製。盡管如此,大概也找不到其他像這樣寬廣的人家吧。


    隼人重新


    實際體會到琴美是良家千金小姐。


    「真的好久沒來鷹音家了啊。」


    花音東張西望地環視周圍,懷念地這麽說。


    從她的口氣,感覺不到憎惡鷹音之意。


    不僅如此,那聲音聽起來甚至像是懷念久違的友人一樣溫柔。


    (對了,結果還是不曉得原因呢。)


    為什麽鷹音不當悠久騎士了?又為什麽會離家出走?


    ——她看起來是那麽地嚴肅正經,為什麽會這麽做呢?


    隼人在琴美帶領下,一進屋就看到玄關站著一名身穿女仆裝的女子。


    她朝驚訝的隼人他們低頭行禮。


    「歡迎回來,小姐。」


    「我回來了。」


    看琴美向女仆打招呼,隼人他們也鞠躬致意。


    「會幫各位將鞋子放進鞋櫃,請直接進來就好。家裏沒有拖鞋,一律打赤腳。」


    隼人他們脫鞋進屋。


    「她是傭人對吧……?為什麽穿女仆裝?」


    「爺爺說——『傭人就是要穿女仆裝最好』。」


    「……又是柏木學姊的爺爺嗎……」


    隼人有點受不了地嘀咕。


    每次琴美說出荒唐的知識時,元凶總是琴美的祖父。


    「不過傭人的反應意外地好喔?她們說女仆裝很可愛,而且幾乎沒有其他機會可穿。」


    「是沒錯啦,因為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穿女仆裝吧。」


    隼人一邊傻眼地回應,一邊跟著琴美走。


    不久來到木條築成的走廊,種在庭院的柏木映入眼簾。


    發覺隼人看著柏木,琴美替他說明:


    「那棵樹和我家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柏木家祖先所管理的神社,其神木就是柏木。這同時也是柏木這個姓氏的由來。」


    「原來學姊家開神社嗎?」


    「我爸擔任*宮司,隻不過他還同時兼職管理附近幾片土地與公寓就是了。神社及公寓是柏木家本來就有的財產,可以說我爸是入贅當宮司和房東吧。」(譯注:神社的最高負責人。)


    「那、那不就是非常有錢嗎……?」


    「啊哈哈,沒那麽誇張啦。隻是比一般家庭稍微有錢一點而已。」


    (光看這個家,就知道不是稍微一點啊……)


    隼人聽到琴美自謙,不自覺浮現苦笑。如果這叫作一點,一般家庭就是窮困到無法過活了吧。


    「你和鷹音部受苦了。一出生就注定當騎士,侍奉柏木神木。無關乎你們的意願,隻因為祖先立下的規矩。」


    聽到花音語帶同情,琴美以開朗的聲音回答:


    「我沒事的,華月學姊。我是真心覺得多虧這個家,才有現在的我。」


    「是嗎,那就好。」


    花音看到琴美的表情,放心地浮現微笑。


    就這麽沿著走廊前進一段時間後,琴美在關上格子門的和室前停下腳步。


    「就是這裏。」


    琴美打開格子門,帶頭引領隼人他們進房。


    那是一間充滿藺草味道、約四坪大的和室。


    一名身穿和服的美女跪坐著等候隼人他們。


    「歡迎兩位大駕光臨。」


    女子朝隼人他們這些來客低頭行禮。


    她看起來約二十歲出頭。雖然長相冷豔,但從容不迫的感覺,和琴美有幾分神似。


    隼人馬上就察覺女子和琴美有血緣關係。


    (……姊姊嗎?除了鷹音學姊以外,還有其他姊姊嗎?還是親戚?)


    就在隼人猜想眼前女子的身分時——


    「我是琴美的母親,名叫響。」


    「……咦!」


    隼人不自覺驚訝地大叫。


    既然是琴美的母親,就算再年輕也三十幾歲了吧。但是響看起來完全不像三十幾歲的人,皮膚也很好,看不出任何皺紋。


    別說是大學生了,說是高中生他都信。


    「怎麽了嗎?為什麽那麽驚訝?」


    「啊,沒有啦,因為您比我想的還要年輕……」


    「嗬嗬嗬,你不需要對接近四十歲的阿姨說客套話啦。」


    「咦!」


    聽到響已經年近四十,隼人更加驚訝。


    「唉,也難怪夕霧同學會驚訝。我第一次見到時,也以為阿姨是高中生……」


    花音受不了地說道,響害羞地笑了。


    「好了好了,不要這樣一直開阿姨玩笑了嘛。」


    「就是說呀,隼人同學。你再說下去,母親大人會得意忘形,你就別說了。」


    (你們誤會了,我並不是開玩笑……)


    因為隼人說的是真心話,響的反應弄得他傷透腦筋。


    「總之,請兩位先坐下再說。」


    隼人他們依響所言,與響麵對麵跪坐。


    接著響拍了拍手叫人過來。隻見格子門打開,先前那名穿著女仆裝的傭人用托盤端著茶進來。


    傭人將茶和茶點放在隼人他們麵前,行禮以後離開房間。


    茶點是*最中與羊羹。(譯注:一種和葉子,以糯米烘成的酥脆餅殼夾餡。)


    「別客氣,請用茶。」


    「啊,好。」


    隼人拿起傭人端來的茶就口。


    「——好喝。」


    隼人不自覺這麽讚歎。


    「這茶葉是不是很貴啊……」


    響優雅地笑著回答:


    「隻是稍微貴一點的普通茶葉啦。隻要配合正確的衝泡方式,味道就會截然不同。茶葉和水的比例適量就不用說了,使用的水也會決定味道和香氣。你知道嗎?有時候用國外的水泡日本茶,會不好喝喔?」


    「是哦,原來有這種事嗎?」


    「是呀。據說日本茶不適合用硬水衝泡。」


    隼人感歎的同時,又啜了一口茶。


    經響這麽一說,隼人覺得茶水本身的確也很柔軟順口。


    「不過泡茶的是傭人,剛才那番話也全部都是聽父親說的就是了。」


    琴美母親的父親——也就是琴美常常提到的爺爺。


    (原來他也是會講正經話的。)


    隼人不由得冒出這種失禮的念頭。


    「華月小姐,好久不見了。你過得好嗎?」


    「托您的福,我很好。那您過得如何呢?」


    「還過得去。話說最近也沒和裏昆見麵呢。裏昆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呢……」


    (裏昆……?)


    隼人稍微思索之後,發覺那是指裏昆卡。


    琴美麵向隼人說:


    「現在才說似乎晚了點,其實理事長和我們家係是老交情,與母親大人也非常親近。」


    響微微一笑點頭。


    「是呀。我們家祖先也曾經和裏昆一起當過騎士呢……」


    「理事長是騎士嗎?」


    說到這個,隼人完全不知道裏昆卡以前做過什麽、為什麽會來到這片土地,最重要的是,為什麽她會擔任樹術式的巫女。


    不過仔細想想,裏昆卡以前是理之使用者、也是悠久騎士,這件事根本不令人意外,反而像是理所當然。


    「雖然我也不清楚當時的事,但我聽說,裏昆是這片土地第一個啟蒙大家注意魔術危險性的騎士。後來好像發生許多事,現在似乎已經喪失騎士的力量……」


    「……原來如此。」


    隼人覺得這個說法可信。


    「總之就是理事長也有許多秘密啦。我也沒聽說過詳情,可見幾乎沒有人知道吧。知道最多的,或許就是柏木家的人呢。」


    (說到這個,理


    事長很少講自己的事呢……)


    隼人忽然在意起裏昆卡。


    既然長生不老,自然就會經曆許多生離死別吧。


    畢竟在她活著的期間,身邊的人會不斷交替。


    ——搞不好她因此很少與人交好。


    「話說回來……今天華月小姐怎麽會一起來呢?」


    響和藹地問花音。


    「因為我想起很久沒來這裏玩了。前幾天我見到了鷹音。」


    響的表情變得落寞。


    「我知道。那孩子現在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喔。從她離開這個家以後就一直是那樣。」


    「這樣呀……」


    響發出耐人尋味的聲音回應以後便陷入沉默。鷹音是她的親生女兒,她對鷹音離家出走之一事想必有所感觸吧。


    雖然隼人不知道那是因心愛女兒叛逆而生的悲傷,還是站在騎士陣營所生的憤怒,但那鐵定不是什麽正麵感情。


    琴美也和響一樣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


    花音看過琴美和響的臉以後,將視線移向隼人。


    「而且我也想確認——他究竟會怎麽回答。」


    「……我嗎?」


    隼人不自覺反問。


    (『怎麽回答』是指……)


    今天隼人來這裏的理由——


    應該是柏木家為了決定是否出借特訓用的洞窟,要確認隼人的為人才對。


    響似乎領會言下之意,對花音說:


    「原來如此。意思是華月小姐也很在意王對吧。」


    「畢竟預言書寫得那麽誇張,自然會在意囉。這是當然的吧……而且他也不見得是自己人。」


    花音的發言讓現場氣氛緊繃起來。


    隼人本來就隱約理解,這下他更確定為什麽柏木家會找他來了。簡單說就是想確認他究竟是敵是友,不然無法協助。


    花音或許也是抱持類似想法才會來到宿舍的。


    響筆直地——宛如瞪人般正眼盯著隼人。


    「隼人同學。」


    她的語氣鏗鏘有力。


    「是。」


    隼人不畏響的強勢態度,擠出聲音明確回答。


    「夕霧隼人同學,我就單刀直入地問了,你想用那枚指環做什麽?」


    「想、想做什麽是指……」


    「是指隼人同學想用王之理達成什麽目標。請你想想看。背負莫名其妙的指環、不知不覺間卷入戰鬥、以性命相搏——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想必會害怕不安吧。人類這種生物即使向往刺激與新世界,內心深處還是期望安定與和平。但是你卻輕易地就接受這一切。這是為什麽?」


    「……您問我為什麽……」


    是因為似乎除了自己就沒人做得來。是因為不能放任魔術師波及無辜。


    「我很在意你得到理的理由。在意你這個人的本質。為什麽你會好心雞婆到這種地步。」


    「那是……」


    那當然是因為正義感。


    ——不對。並不是那樣。


    隼人想起夢中的荒廢世界景象——不知不覺間被灌輸的不可思議記憶。


    獨自佇立在毀滅的街上,朝天空高舉指環,自稱魔王宣誓複仇的隼人。


    隼人認為,那是因為和指環融因而看見的指環的過去,但這樣就想不通隼人為什麽會存在於那裏。


    不過隼人隱約察覺到了。夢中的男子毫無疑問就是隼人,自己過去擁有指環。


    然後想報仇的念頭,正是隼人自然而然就接受王這個立場的理由。


    (……可是,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那個夢究竟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自己想要複仇呢?


    重點是想要對誰複仇呢?


    就在隼人沉思時,琴美擔心地問他:


    「隼人同學……不要緊吧?」


    「咦?啊,喔,是。我不要緊。」


    「那個,如果不方便回答,不必勉強也沒關係……」


    理出現的理由和持有者的隱私大有關係。


    個人想改變的念頭。產生那個念頭的理由。


    必須和其他悠久騎士增進關係的隼人,之所以不直接問其他人想改變什麽,是因為他認為這種問題很敏感——不可以隨便亂問。


    所以琴美也才會顧慮隼人的心情吧。


    「……不要緊的。我隻是煩惱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而已。」


    聽到隼人的話,響皺眉。


    「意思是……?」


    「我想拯救世界、拯救大家。這真的是我想用指環達成的目標。可是除了那之外,好像還有其他理由——促使我想拯救大家的原動力之類的。隻不過,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那個理由是什麽……」


    隼人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講出的話缺乏條理,就隻是把想法直接化為言語而已。


    「但我是不會成為魔術師的。創世執行者是敵人。我無法讚同那種作法。」


    響質疑道:


    「你怎麽能夠確定?」


    隼人為了說服響,以非常肯定的口氣回答:


    「因為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不滿。我想達成的目標,是維持現在的樣子拯救這個世界。」


    這是隼人的真心話。


    隼人認為現在這個世界已經夠圓滿了。


    假如一出生就背負著驚人宿命,那還另當別論,但平常的隼人不過是隨處可見的普通高中男生,根本不會思考現在這個世界的對錯。


    花音感到有趣地點頭,響則是手抵下巴沉思。


    「唔……」


    響聽了隼人的回答,正在煩惱是否要讓隼人使用試煉洞窟吧。


    眾人也默默地等待響接下來的回答。房間安靜下來,隻聽得到從院子傳來的鹿威聲響。


    然後過了大約兩到三分鍾吧。


    隻見響慢慢地睜開眼睛,原本麵有難色的表情浮現微笑。


    「……好。我就同意吧。既然已經確認你的意誌了。」


    「真的嗎?」


    隼人有些驚訝又喜悅地反問。


    琴美和花音也浮現微笑。


    「隻不過,請你千萬小心。試煉洞窟是重新審視盤據內心深處的願望之地。如果隼人同學有任何一絲想成為魔王的念頭——到時候……」


    響仿佛要下定某種決心般輕輕吸氣以後,警告隼人。


    「搞不好隼人同學將會因此倒戈變成魔術師。」


    「……咦!」


    「試煉洞窟就是那樣的地方。」


    隼人看向琴美,琴美神色凝重地輕輕點頭。


    花音也同樣一改先前的溫和模樣,露出嚴肅表情點頭。


    (重新審視內心願望的地方……)


    ——或許會因此變成魔術師的地方。


    這下隼人懂了。


    ——所以響想要確認隼人的為人。


    ——隼人是否會倒戈成為魔術師。


    為了確認這點——


    (但是,騎士有可能變成魔術師,難道……)


    隼人忽然想起鷹音。


    琴美的姊姊——柏木家的長女,本來是優秀的悠久騎士。


    她為什麽會倒戈成為魔術師呢?


    「先不談那件事,隼人同學,我還有一個問題。」


    就在隼人思考這件事時,響再度露出嚴肅表情詢問隼人。


    「嗯?什麽問題?」


    隼人繃緊神經等待響的問題。


    響或許還想要觀察隼人的人品。


    為了確認是不是可以放心出借試煉洞窟給隼人。


    但響的問題卻完


    全不是那麽一回事。


    「你和琴美進展到哪個階段了呢?」


    「……嗄?」


    隼人不自覺發出傻愣的聲音回應預想外的問題。


    「你和琴美進入哪個階段了呢?」


    「母、母親大人!你、你怎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琴美聽到響意外的問題也大聲驚呼。


    「畢竟騎士的指環,是透過王與騎士增進感情、結合來增強力量的吧?我身為母親、身為柏木家之主,當然在意兩人進展到哪個階段。」


    隼人驚慌地反問。


    「階、階段是指……?」


    「關係的深度。是牽過手了,還是已經接吻了,或者是……更進一步了?」


    「我、我們什麽都還沒做……」


    隼人困惑地回答,響顯得非常扼腕地大聲歎氣。


    「琴美。我很失望。爸爸也說過吧?『女人的身體是武器。尤其是巨乳就更應該要懂得活用』。


    「母、母親大人!這和我的胸部大小沒關係吧!」


    琴美大叫反駁。


    「我知道你們想透過特訓變強,但我認為激發指環的力量也很重要喔?聽說宿舍裏的其他悠久騎士都已經和隼人同學締結奏魂之盟了,不是嗎?」


    「是、是沒錯……」


    琴美歉疚地點頭。


    「琴美,柏木家明明是騎士家係卻落後於其他人,這還滿丟臉的喔。而且這是好機會喔?明明是男人卻能夠使用理,像這種擁有特殊資質的人,你不覺得很適合當柏木家女婿人選嗎?」


    (咦?意、意思是——)


    琴美的臉變得更紅了。


    「今天我和隼人同學講過話,確認過他的為人以後,我確信了。為了柏木家的繁榮,也務必要請隼人同學和琴美締結別的契約才行。」


    「母親大人!」


    「不枉我特地請隼人同學來一趟。謝謝你專程過來,隼人同學。」


    「原來那才是重點嗎!」


    不光是琴美,就連隼人都不自覺吐槽。


    隻見一旁的花音笑嘻嘻地低聲說:


    「琴美的媽媽還是老樣子啊~」


    隼人不禁問花音。


    「……請問,響小姐平常就是那樣嗎?」


    「嗯。她從以前就是一個開朗有趣的人,而且很溫柔。以前我來這裏玩時,她常常會親手做點心給我吃。她是個好母親喔。」


    「身為她調侃對象的我,實在難以讚同就是了……」


    「但是,她這個人的確很有趣吧?」


    「這個嘛……是沒錯啦。」


    隼人也感覺得出她是好人。看她和琴美的互動,也知道她們母女感情似乎相當好。


    這時響突然站起來,來到隼人麵前。


    「……隼人同學。」


    「咦?嗯、是。」


    「你願意摸摸看嗎?」


    ——軟綿綿。


    隻見響抓著隼人的手往自己的胸部緩緩拉近——讓隼人隔著和服觸摸胸部。


    「什麽……!」


    事出突然,再加上隔著和服感受到的柔軟彈力,讓隼人不自覺說不出話來。


    ——軟綿綿、軟綿綿。


    (咦……咦……?)


    隼人搞不清楚狀況,就隻是愣愣地任響擺布。


    ——為什麽我會摸著響小姐的胸部?


    「母、母親大人!你在做什麽!」


    琴美也不自覺地驚慌著站起來。


    「做什麽?我看琴美你好像不懂,所以親身示範教你。聽好,感情這種東西會隨後產生。首先讓對方觸摸自己胸部還是任何部位都好,拉近彼此的距離再說。你以為你長那對大胸部是用來做什麽的?」


    「咦?不是吧,那、那又不是用來讓隼人同學摸的……」


    「但是現在的你想變強對吧?還是隼人同學在琴美眼中缺乏男性魅力呢?」


    「不、不是的,絕對沒有那回事——反而很有魅力……」


    「琴美,既然這樣你就不能客氣喔?動作不快一點,或許會被情敵搶走。你懂嗎?也為了柏木家加把勁吧。」


    「唔、唔唔唔~啊嗚~」


    琴美再度臉紅,害羞得發出不成聲的聲音。


    花音點頭佩服。


    「阿姨還是一樣熱心教育子女呢。」


    「這是教育嗎!你不覺得有點不正常嗎?」


    「隼人同學。」


    響再度正眼看著隼人說:


    「我很期待抱孫子。」


    ◆


    隔天放學後,隼人跟著琴美來到鬧區。琴美要去超市買東西再回宿舍,希望隼人幫忙。


    隼人雙手抱著大量袋子,陪琴美走回宿舍。


    琴美也和隼人一樣雙手抱著大量袋子。


    「對不起,要你陪我買東西。」


    琴美向隼人低頭道歉。


    「別這麽說。平常都是學姊幫我們準備三餐,相較之下,這隻是舉手之勞啦。」


    「今天學生會沒事,我想連周末要用的東西部一並買好。」


    琴美開心地微微一笑。


    隼人他們預定周末前往試煉洞窟。


    試煉洞窟似乎在深山裏,首先要從學園搭兩個小時的電車,再從車站徒步奮鬥兩個小時,要當天來回實在太困難。


    順便補充一下,那座山似乎是柏木家的私有地。


    光往返就要耗掉半天,最重要的是,試煉洞窟的特訓還不曉得會花多少時間。抵達山裏時體力也已消耗大半了吧。


    隼人他們煩惱半天,最後決定利用即將到來的連續假期去那裏外宿。試煉洞窟附近似乎有空地可以露營,他們決定在那裏紮營。


    起因是玲奈的一句話——


    『既然這樣就在那裏過夜吧。那、那個,我一直很向往和朋友一起露營……』


    起初隼人不以為然,心想又不是去玩,但意外的是,其他人都興致勃勃。


    尤其是詩愛,聽到宿舍的大家要一起去山上,似乎相當興高采烈,最先附和玲奈。詩愛平常可是個沒什麽主見的人。


    仔細想想,玲奈和詩愛至今都沒交到朋友,或許很向往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不過,大家都沒有機會一起去玩,或許正好可以趁機增進感情吧。)


    ——雖然這趟旅行並不是去玩就是了。


    「說到這個,先前真是抱歉了。」


    就在隼人回想決定要露營的過程時,琴美突然道歉。


    「先前?是指哪件事?」


    隼人不懂琴美是指哪件事,不自覺地反問。


    「就是你來我家時的事。該說是母親大人冒犯了嗎……總、總覺得很對不起你。母親大人居然拿我開你玩笑……」


    「喔、喔喔。我不在意,沒關係啦。」


    隼人並沒有受害。


    就隻是有點難為情——有點糗而已。


    「那個,我知道我們的確是需要趕快增強力量,但不能勉強的事情就是勉強不來,而且那也不是努力就有用的事情啊。」


    「……可、可是,之前小明就相當努力吧?她好像還和隼人同學一起洗澡……」


    「等等,為什麽學姊會知道那件事?」


    「我聽飛鳥說的。她說在這間宿舍不能大意。」


    「啊哈哈……」


    最近飛鳥很愛吃醋,動不動就發脾氣。


    隼人腦中浮現了飛鳥咬牙切齒的樣子。


    「我就做不到。我明明應該是比任何人都有需要、有義務那麽做的人。明明必須要盡到騎士家族一員的使命才對。」


    琴


    美的表情突然變得憂愁。


    「在我心裏或許還有類似迷惘的念頭。」


    「……迷惘?」


    琴美緩緩地點頭。


    「母親大人說得沒錯。我想我大概缺乏一輩子當騎士的決心。所以在關鍵部分迷惘了。內心某處——害怕和隼人同學締結契約。」


    隼人不懂琴美這番話的意思。至少在隼人看來,琴美十分稱職地盡到悠久騎士的使命。


    ——但她本人似乎不這麽想。


    「……我倒是覺得學姊很優秀。」


    隼人表達對琴美的真誠感想。


    琴美不僅是稱職的悠久騎士,各方麵部很優秀。


    不僅會念書擅運動,還擔任學生會長,廚藝很好,家事能力也好得不像學生。


    如果琴美不算優秀,怎樣的學生才算優秀呢。


    「而且,雖然我不曉得學姊在迷惘什麽,但我想身為人、身為學生,會迷惘是當然的事。該說這是人生在世都必然會碰到的問題嗎……所以,我想迷惘也不是壞事。」


    隼人這麽回答,琴美愣了一下。


    「隼人同學果然很優秀。」


    「咦?」


    「所以我才會迷惘也說不定。」


    然後,琴美一邊這麽說一邊開心地笑了。


    「咦?那、那是什麽意思?」


    「這是秘密。最多隻能告訴你,我會煩惱或許要怪隼人同學。啊,原來如此。或許要怪隼人同學。」


    琴美一邊連連點頭一邊責怪隼人。


    (怪我……為什麽……?)


    隼人困惑不已,不懂琴美為何要怪他。


    「隼人同學,手可以伸出來一下嗎?」


    這時琴美將手上的袋子放在地上,催促隼人也放下袋子。


    然後她牽起隼人的手,確認周圍沒人以後,就像昨天琴美母親響做的那樣,她拉著隼人的手放到自己的胸部上——


    ——軟綿綿。


    隼人的掌心感受到琴美那對雄偉雙峰晃動的觸感。


    「你、你在做什麽,學姊!」


    隼人甩開琴美的手,慌忙把手縮回去。


    隻見琴美不知為何滿臉通紅。


    「……果、果然沒辦法,嗯。」


    「你、你是指哪件事!」


    「請、請不要在意。就隻是我很迷惘而已。」


    「學姊對我做了那種事,我很在意啊!」


    被可愛女生用胸部抵住,沒有男人不會在意吧。


    【插圖】


    但琴美拎起放在地上的袋子,再度邁開腳步,迅速地對隼人說:


    「好、好了,我們回去吧,隼人同學。」


    (到、到底是怎麽回事……)


    隼人也拎起放在地上的袋子,一邊想不透琴美的行動,一邊踏上回宿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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