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樹議會正殿。四坪大的榻榻米房間,設置著一麵鏡子,可通往樹術式所在的地底。
房間中央擺放著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椅子,隼人就坐在那上麵。
在他麵前,留著妹妹頭的少女屈膝跪下,驚慌失措地凝視著隼人伸出的手指——戴在上頭的<律因之環>。
「呃、呃……是親、親這裏對吧!」
少女的雙頰染成通紅,似乎非常害羞。
(——好尷尬。)
冷汗大量地從隼人額頭流下。緊張的不隻少女。
隼人也同樣緊張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雖然是吻手指,但畢竟是初次見麵的女生……雙方都很難為情是當然的吧……)
隼人總覺得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一邊陷入強烈罪惡感當中,一邊點頭回應女生的話。
「唔、嗯。呃……該怎麽說呢,對不起喔。」
「為、為什麽要道歉呢!我並不覺得你冒犯我。」
少女慌張地搖搖雙手道歉。
「啊,不、不是啦,這我知道……這我知道,但是……」
隼人對此又感覺到抱歉,深深低頭致意。
少女是隸屬護樹議會的悠久騎士,和飛鳥差不多年紀,名叫優美。
兩人就這樣一下互看,一下別過眼去看著遠處,重複著這樣的動作,最後害羞地一動也不動。
(呃……)
就在彼此視線停滯,就這麽互相凝視時——
「夠了,趕快繼續啦!後麵塞車了啦!後麵!」
從房間邊緣監視隼人的玲奈對他怒吼。
玲奈、飛鳥、明、琴美、詩愛五人在關注——不對,是監視隼人和其他騎士締結雙心之盟的情況。
「對、對不起……」
隼人對排在少女後麵的其他少女低頭道歉。
隊伍一路排到了正殿外麵,等著和隼人締結契約。
「距離作戰沒多少時間了,動作快點好嗎?真受不了!」
「我、我知道啦……」
話雖然這麽說,果然還是會抗拒被初次見麵的人親吻(雖然是手指)。
但隼人沒有權利拒絕,不得不接受現況。
(就隻能……硬著頭皮做了嗎?)
就在隼人困惑時,少女揚起視線問隼人:
「請、請問……準備好了嗎?」
「喔、喔喔!嗯!」
——啾。
柔軟的嘴唇觸碰隼人的食指。
「嗯……」
少女不禁稍微歎息。
隼人胸口深處頓時湧現火熱以太,他知道自己和少女連接了。
他稍微感覺到力量增強了些。
「那、那麽,謝謝你了。」
少女向隼人道謝,匆匆站起來。
「我、我才是。」
少女就這麽慌張離開,換下一名少女來到隼人跟前。
(總、總之第一個人就這樣結束。然後還剩下——)
隼人確認排在自己前麵近五十人的悠久騎士行列。
(接下來我得和這些女生全部締結契約嗎……)
總覺得提不起勁來。
目前作戰開始的時刻未定,但似乎會盡快實行。就如先前所言,時間過愈久就愈不利,想必將會速戰速決吧。現在柏木家的人和護樹議會應該正在商討具體步驟才對。
因此,隼人受命馬上和所有騎士締結雙心之盟,如今才會陷入這種狀況。
老實說,這相當累人。
(可是不做不行啊……)
真是作夢也想不到,會有覺得「被女生親」很痛苦的一天。
但他現在正是這種感覺。
被不曉得其真心是怎麽想的人出於義務感親吻,還要被熟人玲奈及家人飛鳥全程監視。
不但很難為情,還很不正常。
(要和這些女生反複做這種事嗎——)
隼人就這樣和少女們一次又一次地締結雙心之盟。
「唷,隼人同學。」
不久,一名認識的騎士出現在隼人麵前。
「咦,花音學姐?」
「嗯?你為什麽一臉意外?」
「啊,沒有啦……對喔,說得也是。既然要和大家締結雙心之盟,當然也包括花音學姐……」
「啊哈哈。你就這麽不情願嗎?」
花音露出惡作劇般的淺笑,嚇得隼人倉皇否定。
「並、並不是那樣。隻不過我們畢竟認識,不是會因此更緊張嗎?」
「哦,那也就是說,你平常就把我當成女生看待囉?」
「啊啊,不對,也不是那個意思……」
花音平常就偏好缺乏女人味的裝扮,像是襯衫配牛仔褲。雖然她會這麽做,據說是兼顧她自己的嗜好與方便從事騎士活動的優點,但是因為本人的長相也充滿英氣,遠遠看去就隻像個男人吧。
不過若近看就會發現,她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不僅身材凹凸有致,還帶著女性特有的性感。
隱約散發中性氣質的她,由於是非常少見的類型,反而因此產生了獨一無二的魅力。
「那麽我要上囉,隼人同學。」
「……呃,嗯。」
——啾!
(啊啊,真是的,隼人同學居然也笑嘻嘻的……)
琴美看著隼人眉開眼笑的樣子吃醋。
在她身旁,玲奈和飛鳥橫眉豎目地瞪著隼人。
詩愛則是傷腦筋似地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手足無措。明雖然表現得一如往常,但內心想必氣瘋了吧。
——大家的心情應該都和琴美一樣吧。
大家都喜歡著隼人。
「唔唔……嘰嘰嘰嘰嘰嘰!」
就在眾人關注隼人時,玲奈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渾身顫抖起來。
「怎、怎麽了,玲奈?」琴美問道。
「沒、沒有,沒事。就隻是有點發寒,或者該說是血氣不斷往頭上衝……」
「這、這樣啊,那個……你就原諒他吧。為了作戰成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個,不要太嫉妒。」
「我、我才沒有嫉妒!」
玲奈立刻否認。
(啊啊,真難搞啊~……)
「……但是,會在意就是會在意嘛。」
不料,這次換明以無法釋懷的語氣冒出這句話。
接著不知為何變出<土龍槍>,將炮口對準隼人。
「呃、呃,小明你冷靜點。」
就在眾人亂成一團時,和隼人完成契約的花音走過來了。
「你們總是這樣鬧哄哄的呢。佐藤同學甚至還拿出武器來,是怎麽啦?」
花音這句話,惹得玲奈和飛鳥狠狠地瞪著她。
詩愛也露出很不自在的表情。
明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宛如發動視線攻擊。
「……嗯——難道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身上?」
琴美浮現苦笑回答:
「呃,因為隼人同學是那副德性,大家都坐立不安。」
「啊哈哈,原來如此。」
花音毫不在乎玲奈她們的惡意,覺得可笑地笑了出來。
「我也才剛完成契約。」
「所以大家才會充滿敵意……該說學姐來得不是時候嗎……」
不料,花音竟宛如挑釁玲奈她們般說了:
「可是,隼人同學不是屬於某人的東西吧?既然如此,不管他要和誰打情罵俏都是他的自由吧——」
花音這麽說完,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花
音見狀,露出更加壞心的淺笑。
「如果不想被別人搶走,或許就隻能告白了。搞不好他會真心喜歡上其中某個女孩喔~?那樣也無所謂嗎,風見同學?」
「為、為、為什麽問我!」
「飛鳥呢?」
「我才不要!話、話雖然這麽說……」
花音一問,飛鳥突然心慌起來。
「佐藤同學覺得呢?」
「……假使變成那樣,到時候就隻是<土龍槍>會發威而已。」
「啊——還希望你高抬貴手。那樣會沒辦法打倒創世執行者喔。藍田同學呢?」
「我、我……才不在乎……」
詩愛臉紅看向地麵。
這時花音拍了一下手。
「不然這樣好了,幹脆大家今晚一起告自如何?畢竟大家都喜歡隼人同學吧?戀愛講究的是時機,一不留神就會被別人搶走喔~?」
玲奈和飛鳥立刻發出好似慘叫的驚呼。
「什、什麽!」
「被、被搶走是什麽意思!」
「嗯。畢竟你們想想——悠久騎士當中沒有男的喔?在這種環境下出現唯一一個男生,這男生不可能不受歡迎吧?而且大家接下來即將麵臨或許會賭上性命的大戰。在那之前至少要告白一次——偷嚐禁果一次——就算有人產生這種念頭也不奇怪吧?」
「偷、偷嚐禁果一次!咦咦!」
「什麽!這、這是什麽意思!」
玲奈和飛鳥的表情,仿佛被電到一樣驚慌。
花音繼續調侃說:
「我也想要有人一起作伴旅行,如果那個人是男朋友就更開心囉?」
「請、請你不要勾引夕霧同學!」
「……別誘惑隼人。」
花音說到這裏,詩愛漲紅了臉怒吼,明則是拿槍對準花音。
結果這次花音捧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搞不好還是稍微慌張一下比較好喔~」
然後花音搖了搖右手,作勢離開正殿。
琴美立刻追上去,小聲對花音說:
「等、等一下,學姐,這是怎麽回事?你說那種話,要是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團隊合作變糟該怎麽辦……」
琴美講話雖然小聲,卻蘊含怒氣。琴美怕玲奈她們會因為太過在乎隼人,而無法和其他人打好關係。
這種時候——為了打倒創世執行者,大家接下來必須團結一致,如今卻搞出這種名堂,絕對不是件好事。但花音沒轉頭,若無其事地這麽回答琴美:
「不過,當下要務是必須提升隼人同學的力量才行吧?既然這樣,挑起大家的情意比較好吧。」
「……啊。難道學姐是故意的嗎?」
「你想想,這樣一來大家對隼人同學的感情也會變強吧。我試著點火是為了增強指環的力量。你覺得呢?」
花音轉過頭來,表情嚴肅地這麽告訴琴美。
「的、的確……學姐說得沒錯。考慮到我們現在的狀況,激起大家對隼人同學的感情或許相當重要……」
「沒錯吧?因為現在是這種狀況,有可行的辦法就得盡量用上才行。雖然不安,但是這場一仗不冒風險是打不贏的。而且這戰役打從一開始就像是賭博了。」
花音說得一點也沒錯。現在創世執行者已壓製了五成以上的樹術式,情況近乎絕望。
因此設法盡量提高指環的力量,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可是,那樣是不是有點太過壞心眼呢?好像在利用大家的心意一樣……」
「嗯?難道是因為琴美也懂大家的心情,所以反對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琴美臉紅生氣。
「啊哈哈。可是,我想要隼人同學作伴是事實,而且我是真的覺得有騎士愛上隼人同學也不奇怪喔?我沒有任何一句謊言,也無意調侃你們。」
「這、這表示學姐也對隼人同學有意思嗎……?」
「既然是『也』,可見琴美果然『也』是嗎?」
琴美驚覺自己說溜嘴,趕緊捂住嘴巴。
「就、就說了不是那樣!」
「可是,不久後就是最終決戰,琴美也要努力別留下遺憾喔?」
花音說到這裏,再度邁步走出社務所。
「啊啊,那個人真是的……」
琴美一副傷腦筋的樣子望著花音的背影。
(可是,華月學姐說得的確沒錯。隻要大家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或許會加深和隼人同學的羈絆——而且……)
接下來即將迎接最後一戰。
想必會是遠比以往激烈的死鬥。
一旦開戰,今後或許連和隼人好好講幾句話的機會也沒有。
所以花音才勸琴美不要留下遺憾。
(……遺憾嗎?)
琴美日前才終於正視自己的心意。
真的是不留遺憾——甚至拋開騎士身分,以普通女孩子的身分向隼人索吻。
(然後,正因為我奮不顧身努力過,所以非常能夠理解華月學姐的話。)
隻不過,一想到這方麵的問題,還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琴美用食指沿著嘴唇撫摸。
那天和隼人接吻的觸感,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
琴美毫無疑問『喜歡』隼人。
可是,若再問到「既然喜歡,那麽究竟想要怎樣呢」,琴美就不明白了
這是因為,其他騎士——無論是玲奈、飛鳥、明、還是詩愛,想必都對隼人懷抱特別感情。
(但是——)
◆
(——但是,我一定是想要向夕霧同學表白吧。)
詩愛一邊從頭衝淋身體,一邊茫然思考這件事。
護樹議會總部的社務所,設置了可容納三人同時入浴的淋浴室,詩愛和來到此處的騎士及關係人士在這裏衝澡。據說是因為場地關係,悠久騎士經常來這裏集合,所以蓋了能夠多人同時入浴的淋浴室。
先前和魔術師戰鬥,弄得滿身大汗。
詩愛用雙手掬起沐浴乳,搓揉起泡後,抹在身上用毛巾刷洗。
(表白嗎?)
如果花音沒提起,或許就不會想到這件事了。
對隼人的情意,詩愛甚至想過要將之深藏心底。
一旦化為言語,或許會變樣。
重要的事物、和重要之人的關係,或許會因此結束。
玲奈毫無疑問喜歡隼人。飛鳥也是、明也是。
——搞不好琴美也喜歡隼人。
一旦詩愛告白,不隻是和隼人,和她們的關係也會改變吧。
(所以,不要說比較好。)
不對,是曾經這樣想過。本來應該是這麽覺得的……
(但我現在卻不是這樣想?)
——心裏有什麽東西正軋然作響。
那一定是詩愛矛盾的念頭衝突摩擦的聲音。
(是哪裏矛盾呢……)
詩愛試著思考自己的『喜歡』。
喜歡隼人的自己。想深藏心意的自己。
(——啊。)
然後詩愛馬上發覺了。
多虧隼人,她學到了靠自己的力量,改變想改變的事物——的那份勇氣與重要性。說是受教也不為過。
可是現在的狀況卻違反這點。
想改變的自己,與害怕改變的自己。
並不是像以前那樣憎恨某人。既不想抹消這份情意,也不希望其他人從身邊消失。
可是,卻不肯改變自己。
——順利的話。幸運的話——
——就隻是一心祈禱隼人主動看上自己。
(妄想不勞而獲的我。)
沒有自信。成績不怎麽樣。運動也不在行。
長相普通。身材平庸。如果要替自己評分,幾乎全部都在平均以下。
這樣的自己要擄獲隼人的心——
……不可能做得到?
(不對。告訴我這種想法不對的人,不就是夕霧同學嗎?)
內心一陣感動。
渾身發燙,滿腦子都是隼人。
(好焦急……)
詩愛不自覺將蓮蓬頭對準自己的下半身。
「……唔……!」
適度水壓刺激著私處,詩愛在快感與理性之間掙紮。
這麽做是不是就能夠消除心中愈發強烈的焦急感——詩愛不禁產生這種想法。
(不行,我果然還是喜歡夕霧同學……喜歡得不能自拔。)
詩愛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喜歡隼人。
自己從以前就愛編道理。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以為隻要消滅毒害自己心靈的月亮,就一定能夠帶來世界和平,
想要創造出那種自己認為幸福的構造。
(是因為他幫助我?指引我?)
——不,不隻那樣。
一定不是那樣。
詩愛之所以深受隼人吸引,還有其他理由。
那想必和詩愛以外的人一樣——玲奈、飛鳥、明、琴美,大家受到隼人吸引的理由,想必都是一樣的吧。
——得告訴他才行。
詩愛忽然萌生強烈念頭。
在決戰以前,有話必須告訴隼人。
那想必將會改變詩愛和隼人至今的關係吧。
(但是——)
◆
那天晚上。
隼人離開當作寢室的社務所,來到社務所後麵。
似乎是因為作戰前有很多事要忙,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或是慌張地搬東西,或是確認理的情況。
幾個人發覺隼人,開心地——有時是羞赧地朝他揮手。
隼人盡管有點害羞慌張,還是揮手回應。
——先前傳令,明天早上實行作戰。
所以大家都加緊準備。
盡管倉促,但既然要發動奇襲,動作不迅速就沒有意義。
(雖然我方也一樣元氣大傷……)
通常使用以太之後要完全恢複,需要幾天的休養。
但是指環契約也具有恢複以太的效果。
就算不及奏魂之盟,但締結了雙心之盟的人和隼人的以太,還是比平常恢複得稍微快一點。
菖蒲和舞似乎不曉得這個恢複效果,但即使考慮到這點,還是趕快打完決戰比較好。
(不過話說回來,好累啊……)
雖然以太恢複了,但連續締結契約的隼人還是感覺到肉體的疲憊。
上一次像這樣和多人連續締結契約——已經是和玲奈她們三個人一口氣完成契約時的事了,所以隼人一直都不曉得,原來締結契約是這麽累人的工作……
看來和別人連結因果、傳輸以太,似乎會造成相當程度的肉體負擔。
(不過這隻要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現在大概才晚上八點。
因為地處深山,天色已經相當暗了,但相對地——
(今晚月色很美。)
高掛天空的滿月看起來很美。
「……呼。」
隼人大口歎氣,等待約他出來的詩愛。
稍微衝過澡後,詩愛在走廊等候隼人,並約他到社務所後麵的櫻花樹下。
詩愛表示要先回房間一趟後再過來,現在隼人正在等她。
(找我有什麽事呢?)
詩愛約自己來這裏的理由,隼人一點頭緒也沒有。
隻不過,畢竟是在這種狀況下特地約他出來。
毫無疑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他等著等著,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讓、讓你久等了。」
詩愛的臉頰與其說是泛紅,根本就是紅通通一片。
簡直就像是煮熟的章魚一樣發燙,仿佛會從頭上冒出蒸氣。
「你、你沒事吧?看起來好像發燒了……為了明天著想,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吧……」
隼人看到她那個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
「沒、沒事,我、我不要緊!真的!這不是發燒!隻、隻是有點害羞……」
「……害羞?」
「啊,不對,也不是那樣!」
詩愛奮力搖頭,更加強烈否定。
隼人看詩愛的樣子明顯不對勁,感到不可思議地說:
「……呃、呃,所以,怎麽了嗎?」
隻見詩愛視線上下遊移,最後看著地麵躲避,提心吊膽地開口:
「那、那個,我有話想告訴夕霧同學……」
「……告訴我?」
「是、是的。那、那個……該、該說是我的心情嗎……明、明天將會麵臨一場大戰吧?一、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若要告訴你,隻有趁現在了。」
看到詩愛害羞地說出這種話,隼人不自覺差點就要誤會。
以前玲奈約隼人出來時,隼人也有過相同誤會。
誤會她該不會喜歡自己——
——怦通。
(呃、呃……)
但是,結果那時候玲奈想告訴隼人的是別件事。
(冷靜,我要冷靜。雖然女生在最終決戰前告白好像是很常見的情境,而且似乎並不是不可能真的發生,但就算是這樣——)
這次一定也是看似告白,其實是要談其他事。
「是、是這樣的,我想再次鄭重道謝。」
「道謝?」
看來果然不是要告白。
「對……我之前應該也說過,多虧夕霧同學,我好像稍微有所改變。」
「改變?……就算沒遇到我,我想藍田本來就有辦法改變喔。」
不料詩愛有些自嘲地嗬嗬笑了。
「不,或許不對。其實我根本沒改變。結果我仍然向往美麗的東西,也還是會嫉妒——所以現在也依然每天嫉妒風見同學。柏木學姐也是、佐藤學妹也是、飛鳥也是。我看著她們,總是覺得大家都好厲害。因為我沒辦法活得那樣落落大方。」
「會嗎?我倒覺得藍田搬進宿舍以後,看起來過得很落落大方啊。」
隻見詩愛仰望頭上的月亮。
無缺的滿月,散發皎潔黃光照亮地麵。
「後來我想了很多,我果然依舊討厭月亮、排斥月亮。因為的確很不公平嘛。那種心態,不管任何人怎麽勸都不會改變。所以自己也沒變。而我想,就是因為自己沒改變,所以才會想要改變,才能夠使用這個。」
這麽說完後,詩愛變出理<重力靴>穿上。
「……不過,雖然沒變,但我卻稍微能夠接納這樣的自己了。」
「咦?」
「現在的我覺得,自己會嫉妒大家是情有可原的事。結果我想除掉的不是月亮,而是羨慕月亮的自己。所以剛當上悠久騎士時,我以為隻要能夠除掉愛嫉妒的自己就好,但最後我發現不是那個問題。」
詩愛作勢抓住頭上的月亮。
「如果一味欽羨周圍的人,就會愈看愈覺得大家都像月亮般美麗,就愈覺得自己像是肮髒汙穢的毒一樣。所以,雖然我也想要成為美麗的月亮,但是那種想法——一旦太好高騖遠,就會仿佛被強大重力困住,無
法喘息。」
詩愛投以迷蒙目光仰望月亮。
她的眼神與其說是憧憬,不如說是純粹欣賞美麗的東西。
「雖然風見同學即使抱持那種想法也過得很好,但我不一樣,我如今能夠這麽想了。就某種意義來說或許是放棄,但我並沒有自暴自棄。我隻要能夠接納自己的沉重就好了——這是我現在的想法。」
詩愛麵帶笑容繼續說。
「現在我稍微能夠認同自己了。然後,我希望可以更加地認同這樣的自己——更喜歡這樣的自己。那就是我想變成的自己。我想要脫離背負重壓無法喘息的世界,稍微放輕鬆一點。隻要身體變輕、心靈不再存在著重力,總有一天或許就能碰到美麗的月亮吧。」
詩愛把手伸向月亮。
「是夕霧同學觸發我產生這種新想法,所以我想要重新鄭重道謝。這樣今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有遺憾。」
看著麵帶笑容說這些話的詩愛,隼人覺得她毫無疑問改變了。
她得到的,想必是擺脫枷鎖的——餘裕吧。
聽到詩愛這番話,隼人感覺到內心深處變得溫暖。
那並不是以太的溫度。
而是對藍田詩愛這名女性的溫情與喜悅。
「這樣啊。那麽,我能遇見藍田真是太好了。」
「咦?」
詩愛似乎感到意外地如此回應。
「我曾經向往月亮……怎麽說呢,一直以來,都是『非救某人不可』的焦躁感促使我走到一今天,如果自己能幫上別人的忙,那實在令人很高興。因為我就像是得了那種病一樣。所以能夠聽到藍田這麽說,對我而言是非常大的救贖。」
「那種病和我的嫉妒不一樣,是非常有益他人的病呢。」
聽到詩愛這句話,隼人立刻搖頭。
「不對。我的情況和藍田沒有太大差別。想救某人的念頭,說穿了其實是依附他人,是太過在意對方的沉重想法吧?雞婆也好、嫉妒也好,我想根本部分是相似的。」
隼人這麽斷言後,詩愛似乎感到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
(沒錯,非救某人不可的念頭——說穿了是一種病。所以<律因之環>才會如此地強烈反應著。)
指環的記憶,教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不救不行。非救不可。
麵對連自己都無法整理的感情,隼人甚至覺得不安。
所以不知不覺間,隼人的表情似乎變得恐怖——
「夕霧同學?」
詩愛擔心地看著隼人的臉。
「咦、啊、沒有……沒、沒事啦。」
先前才發生過同樣的事,現在又犯下類似的失敗,隼人不禁露出苦悶的表情。
總覺得很寂寞、很丟臉——
「沒錯,非救不可。」
——隼人慌張地找台階下。
(沒錯,現在先忘記其他事。)
詩愛也深深點頭讚同隼人這句宛如抱負的話語。
「是呀,非救不可。」
詩愛也用力點頭。
然後立刻板起臉。
「立川同學和天羽同學。還有學園長、留在宿舍的皮特……」
「……是啊。」
埃永說過自己是為了世界和平而戰。所以創世執行者不會濫殺無辜吧。在宿舍的皮特應該也平安無事才對。
——但願如此。
這時,詩愛忽然轉開目光,不敢看隼人。
「……所以,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
「咦?」
她突然冒出這句話,隼人不自覺反問:
「……還有一個,請求?」
詩愛用力點了一下頭。
「就、就是。為了促使我進一步變強——不對,是證明我已經變強,我想有件事非告訴夕霧同學不可。」
「咦、呃……是要告訴我什麽事?」
「嗯,嗯呃……」
詩愛做出仿佛在煩惱的舉動。
然後有所遲疑地緩緩開口。
不料她隨即又突然大喊:
「——聽我說,夕霧同學!」
「唔、嗯。」
「……就是……」
詩愛說到這裏,忸忸怩怩地扭動身體。
看起來像是在猶豫。
(……難道,果然是……)
「我、我想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那、那個,為了證明我改變了……!」
隼人的心跳聲變大。然後他環視著周圍。
仔細一看,附近的其他騎士都盯著隼人和詩愛看,好奇兩人在做什麽。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青春期男女在這種地方,一副頗有玄機的樣子單獨聊了很久。
再加上悠久騎士都是女孩子——而且是年輕女孩居多,所以隸屬護樹議會的騎士必然都是些似乎會喜歡這種話題的少女。
「這、這該不會是……」「我、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兩、兩個人都加油!」「啊——是我先看上的。」
她們會懷疑兩人該不會在談情說愛——講些不方便被別人聽到的私密情事,也是當然的吧。
就在這時。
「不行————!」
從圍繞隼人他們的騎士之中,玲奈伴隨著大叫出現了。
隻見玲奈害羞地手忙腳亂,緩緩地靠近隼人和詩愛。
「玲、玲奈……?」
「……風見同學?」
隼人和詩愛驚訝地看向玲奈。
「不、不行喔,藍田同學,不可以偷跑!」
「……偷跑?」
詩愛露出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玲奈。
然後她似乎馬上就理解玲奈的心思,搖搖頭說:
「不、不是的,風見同學!我想要告訴夕霧同學的不是那件事!……呃、呃、是名字……」
「……名字?」
這時玲奈發覺自己似乎誤會了。
詩愛好像並不是要向隼人告白。
「咦、咦……?」
玲奈感到困惑。
「那個,風見同學你們都是叫夕霧同學的名字,隻有我叫姓氏。所以……我也想要更靠近他一點……該這麽說嗎……」
「……咦?」
隻見玲奈瞬間愣了一下以後——
「原、原來如此!你是想直呼隼人的名字……啊啊!」
玲奈似乎總算接受了詩愛的說法,大力點頭以後,又滿臉通紅地用力搖頭。
「對、對不起!都、都是因為剛才華月學姐說了奇怪的話,我還以為你急得豁出去了!」
「……奇怪的話?學姐?」
隼人一問,玲奈又一邊「哇!哇!」大叫一邊奮力搖頭。
「學姐說了什麽嗎?」
「沒有,什麽也沒說!你就忘了吧!忘了這件事!」
「咦?唔、嗯……既然你這麽說,好吧……」
因為玲奈真的是拚命否認,隼人決定不再追問。
就在隼人他們亂成一團時——
「啊啊,真是的,風見學姐在搞什麽呀……」
「……引人注目。」
飛鳥和明不知為何出現了。
明環視著不知不覺間聚集過來圍觀隼人他們的眾多騎士,如此表達感想。
再加上——
「什、什麽嘛,原來大家也在……」
就連琴美都從附近的樹叢現身。
看來她之前都躲在那裏看著隼人他們。
「呃,連你們三個人都……為什麽?應該說,大家怎麽都在這裏?」
隼人一問,玲奈等四人都心虛地抖了一下。
「呃、呃,我是那個、那個,有事要找隼人,所以到處找你——」
玲奈慌張地回答。
「找我?什麽事?」
「沒、沒有啦,就說了已經不要緊了!不要緊!」
「……真的嗎?另外三個人呢?」
隻見飛鳥、明和琴美似乎都在裝蒜地回答:
「我、我是出來散步,剛好看到哥哥你們……」
「……我剛好出來散步。和玲奈不一樣,並不是有事要找隼人。」
「沒、沒錯沒錯。我也類似這樣~」
看樣子三個人都有事要找隼人。
「雖、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如果有事要找我——」
「已經不要緊了!」「怎麽可能在大家麵前講!」「……就忘了吧!」「別放在心上!」
四個人都滿臉通紅地提高嗓門大聲否定。
「是、是嗎……那、那就好……」
「就是呀!你不要放在心上!」
隼人的話,惹得玲奈不高興地別過臉去。
(……不過,照這樣看來,花音學姐到底是說了什麽啊……)
——是什麽話害大家焦急成這樣。
隼人試著想象花音的心思。
他好像猜到那是什麽,卻又覺得現在的他不要知道比較好。
「可、可是,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剛才全部被大家看到了。」
聽到隼人的話,詩愛的臉變得更加通紅。
「因為我擔心哥哥會不會亂來。」
「……隼人居然在晚上和女人獨處,很危險。」
飛鳥和明點頭同意彼此的話。
「話、話說回來,對於詩愛的請求,隼人同學決定怎麽答複了嗎?」琴美問道。
「呃,這個嘛……」
雖然一瞬間不知所措,但也沒有理由拒絕。
「我是無所謂啦……反而是我好像更加靠近藍田了。呃,詩愛——以後我就這樣叫你好嗎?」
隼人一叫名字,詩愛就害羞地視線上下遊移——
「唔、嗯。隼、人。」
——並擠出聲音回應了。
以往都是以姓氏相稱的人突然直接叫名字,隼人也相當難為情。
「呣!藍田學姐和哥哥好像走得很近!本來還以為學姐是自己人,這下得改觀了……」
飛鳥鼓著腮幫子嘀咕。
「總覺得似曾相識呢。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這種事。」
玲奈在一旁苦笑著小聲說道。
「這讓我想到,玲奈也是不知不覺間和隼人同學互相直呼名字的呢。」
琴美嗤嗤笑著回應。
「畢、畢竟我們同班,加果表現得像外人一樣,感覺很差吧!」
「……琴美要保持現狀嗎?——關於稱呼方式。」
明問琴美。
「我並不覺得換個稱呼會有什麽差別。」
「……長者的從容。」
「而、而且,我覺得等未來,呃……等關係更進一步時也不遲。對吧,隼人同學?」
琴美突然這麽說,讓隼人驚慌地上下擺動雙手。
「不、不是吧,未來是……」
「等一下,柏木學姐,你趁亂勾引哥哥是什麽意思?」
「我、我並沒有勾引他喔。我隻是希望未來還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而已。」
「啊啊啊啊,真是的,就說了請不要那樣!話說學姐你是不是稍微變積極了?」
「咦、嘿嘿嘿~……」
可能是因為之前洞窟那件事,琴美講話似乎變得有點大膽。
就在這時。
——怦通。
隼人的心髒突然重重一跳,旋即感覺到身體深處產生強大力量。
隼人身上隨之緩緩地散發微弱綠光——
「這是……」
隼人感覺到自己的以太逐漸增強。
原因則是——
「指環的力量又上升了……」
而且上升幅度和剛才完成五十人契約之際又是不同等級。
眾人選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時——
「奇、奇怪……?連我都?」
「哥、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這次換玲奈和飛鳥的身體發光,最後連明、琴美和詩愛都——
「……變強了。」
「呃,這是……難道是因為和隼人同學更加緊密結合的關係?」
「我、我想是那樣沒錯。」
大家就像是締結奏魂之盟時那樣發出以太。
「可、可是,我們明明沒有特別做什麽……」
見力量湧現,隼人驚訝地這麽說。
這時,琴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原、原來如此,的確是變強了……」
另外五個人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同時麵向琴美。
「這是怎麽回事?」
隼人一問,琴美就說:
「呃、呃,沒事。沒事啦!哎、哎呀,這樣不是很好嗎?既然變強,就不要想太多了!」
琴美含糊其詞。
「……我倒覺得心情複雜。隻有我就算了,居然是大家同時和哥哥加深感情。這就表示大家都更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上大家了吧?」
飛鳥再度鼓起腮幫子抱怨。
「這、這個……總、總之這場競爭就等回來以後再說。大家都不許偷跑,好嗎?」
「什、什麽競爭!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玲奈立刻回絕。
飛鳥和明則是手握拳頭,露出了顯然要競爭的表情。
(……還是一樣,總覺得不知該做何反應啊。)
隼人傷腦筋地看向詩愛,詩愛也露出同樣表情看著隼人。
「……那個,對不起喔,藍田同學……不對,詩愛。抱歉事情變成這樣。」
「你別道歉,畢竟說起來好像要怪我說了那種話……」
隼人環視周圍。
更多騎士聚集過來,好奇地圍觀隼人他們。
這一整串對話也全都被她們聽見了吧。
隼人再度顯得有些傷腦筋地說:
「……一點也沒錯,希望你講那種事的時候,就算是開玩笑也要看地點。」
不料詩愛以隻有隼人聽得見的音量小聲說了:
「到時候我也得加把勁才行呢。」
「咦?」
聽到詩愛這句話,隼人露出呆住的表情麵向她。
隻見詩愛對隼人溫柔地微笑了。
「……沒什麽,沒事。」
◆
隼人他們決定,於決戰時刻到來前,在社務所的房間睡一覺。護樹議會提供浴衣給沒衣服可換的他們當作睡衣。
——這倒無所謂,但是……
「……聽我說,這實在有點……」
隼人被玲奈和飛鳥、明、琴美、詩愛——這群固定班底簇擁著抱住全身。
玲奈和飛鳥互搶他的雙手緊抱不放。然後琴美和詩愛分別纏住雙腳,明則是趴在身上抱住身體。
隼人透過全身感受到大家的肌膚溫度與吐息。
而且玲奈她們在浴衣底下似乎什麽也沒穿,她們軟玉溫香的肌膚直接磨蹭著隼人。
「你、你想想嘛,剛才因為感情加深,結果力量變強了對吧?所以直到最後都不能鬆懈,得、得黏得如膠似漆才行!」
平常總是靦腆害羞的玲奈,今天不知為何特別積極。
她不明顯的胸部用力地依偎著隼人的右
手。
「啊啊,真是的,大家居然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聯合起來碰哥哥的身體……」
隻見飛鳥也用豐滿上圍依偎著隼人的左手,與玲奈對抗。
「……隼人又不是飛鳥的東西。」
明就像央求抱抱的小孩子一樣,撲進隼人胸前緊緊抱住他。
「就是說呀,隼人同學是屬於大家的東西。」
琴美摟著隼人的大腿這麽說道。
在她身旁,詩愛點點頭:
「……嗯。因為隼人同學是大家的王。」
——大家的,是嗎?
隼人得到指環那天,裏昆卡也是這樣說明。隼人是大家的王,必須盡王的本分。
所以隼人接下來也必須繼續努力當王。
就在隼人思考這些事時,其他人似乎已進入夢鄉,從周圍傳來微弱鼾聲。
不僅長時間坐車,還發生戰鬥。或許是因為累了才會馬上就睡著。
(畢竟明天要實行作戰,一早就要起床。我也得趕快睡了——)
就在隼人正要閉上眼睛時——
「哥哥。」
似乎還醒著的飛鳥小聲向他搭話。
「……嗯?」
隼人也小聲回應飛鳥,以免吵醒其他人。
「明天假使陷入危機,記得召喚我喔。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親自保護哥哥。」
「傻瓜,我自己會保護自己。反而是我要保護你才對。」
「哥哥才是傻瓜,動不動就這樣逞強。」
「我並沒有逞強。」
「明明就有。所以我總是很擔心。」
「就說了沒有。」
「明明就有。」
隼人和飛鳥有如禪機問答一樣重複著同樣對話。
最後隼人覺得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隻好對飛鳥讓步,說: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不會逞強。有事會找飛鳥求救。如果我真的有危險,你要來救我。這樣ok嗎?」
飛鳥得到隼人承諾後似乎總算感到放心,隻見她滿意地露出微笑並點頭回答「嗯」,最後
閉上眼睛,一眨眼就發出微弱鼾聲睡著了。
(……呼。)
仔細想想,自己給飛鳥添了不少麻煩,還讓她操心。
(我這個當哥哥的真失敗。)
雖然托飛鳥的福得到不少幫助,卻也害她遭遇危險,隼人對此懷抱罪惡感。
(我這個做哥哥的,其實必須要保護她遠離這種狀況才對的。)
等一切結束以後,應該要請飛鳥吃喜歡的哈根達斯冰淇淋吧。
(好了,我也該睡了——)
這麽心想的隼人也閉上眼睛。
雖然房間沒有任何冷氣空調或電風扇,但似乎是因為位處山上的關係,明明是夏天卻很涼快。
今晚似乎能夠睡得非常好。
(……嗯?)
這時隼人感覺到自己胸前的人還醒著。
(是因為最近戰鬥頻繁的關係嗎?對人的動靜變得很敏感……)
然後,在這個位置的是——
「……小明?你該不會還醒著吧?」
隼人小聲一問,對方的頭就上下磨蹭起他的胸膛。
看來明似乎還醒著。
「睡不著嗎?」
「……我有點,不安。」
明這麽回答,聲音有些嘶啞。
「不安是……?」
隼人反問明,但她沒有回答。
看樣子似乎不想回答。
「不,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抱歉。」
隼人覺得或許問了冒犯到她的問題,因此道歉。
沒想到明這次搖頭左右磨蹭著他。
「……一想到這場戰爭結束後自己還剩下什麽,就覺得不安。」
「戰爭結束後?」
「對。我至今一心隻想著報仇。所以我想,今後假使真的達成目的,我該怎麽辦才好。我怕到時候我會不會什麽也不剩。」
「……小明。」
小明更加用力地抱緊隼人,把臉埋進隼人胸前。
小明活至今日,的確一心隻想著替哥哥和故鄉的世界報仇吧。
於是她拚了命找尋仇家——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
明天隼人他們即將與仇家所屬的結社進行最終決戰。
正因為明至今除了戰鬥以外就沒有其他生存意義,所以才會擔心結束後的問題。隼人好像能夠理解這點。
「……沒問題的,小明。」
隼人溫柔地摸摸明的頭。
「嗬……」
明開心地發出怕癢的聲音。
「小明今後想在這個世界做什麽,那種事等之後再想就好了。如果一個人想不出來,我想宿舍的大家也會幫小明的。所以,不需要害怕未來。」
或許明將會找到不再拘泥複仇、更加快樂的生存意義,大家也一定會幫助明找到屬於她的新人生的。
「當然我也會幫忙。」
這麽說完,明更加開心地把臉埋進隼人胸前。
然後又愉悅地點頭上下磨蹭。
(答案是肯定嗎?)
聊著聊著,隼人察覺明醒著的感覺消失了。
(……小明也睡著了嗎?)
就這樣,隻剩隼人一個人還醒著。
(睡不著。)
這種時候,就算很困也會滿腦子充斥著非睡不可的義務感,因而更睡不著。
不久,隼人想起昨晚舞她們談到的——關於構造的話題。
隼人一直對構造這個詞耿耿於懷。
(……構造,是嗎?)
凡事都具有構造和起源。
例如,要成為悠久騎士或魔術師需要理——反過來說,就是因為有理才會產生悠久騎士和魔術師。
像這樣發明魔術,成為魔術師,產生悠久騎士,建立護樹議會。
這個構造的起源就是理。
(……結果理究竟是什麽呢?)
『……原來如此,畢竟汝的妹妹就算擁有那類東西也不足為奇,最糟糕的情況,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拿人當作靈媒,而且可能性很高哪。』
『理的力量本質很接近人類的靈魂。雖然既未解開其原理也未經過分析證實,但是從過去的實驗案例確實出現好幾個這樣的結果。』
(所謂類似人類靈魂,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理是扭曲因果的力量——也就是無視既存構造、創造新構造的力量。
據說正常而雷隻有女性擁有這股力量,原因似乎是由於女性擁有生育能力。
(所謂的生育能力,也就是容易寄宿靈魂……?)
——總覺得好像更加確信了,理究竟是什麽。
(還差一點就能夠……)
但隼人的意識漸漸落入深淵——
房間中央擺放著與四周格格不入的椅子,隼人就坐在那上麵。
在他麵前,留著妹妹頭的少女屈膝跪下,驚慌失措地凝視著隼人伸出的手指——戴在上頭的<律因之環>。
「呃、呃……是親、親這裏對吧!」
少女的雙頰染成通紅,似乎非常害羞。
(——好尷尬。)
冷汗大量地從隼人額頭流下。緊張的不隻少女。
隼人也同樣緊張到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雖然是吻手指,但畢竟是初次見麵的女生……雙方都很難為情是當然的吧……)
隼人總覺得好像做了什麽壞事,一邊陷入強烈罪惡感當中,一邊點頭回應女生的話。
「唔、嗯。呃……該怎麽說呢,對不起喔。」
「為、為什麽要道歉呢!我並不覺得你冒犯我。」
少女慌張地搖搖雙手道歉。
「啊,不、不是啦,這我知道……這我知道,但是……」
隼人對此又感覺到抱歉,深深低頭致意。
少女是隸屬護樹議會的悠久騎士,和飛鳥差不多年紀,名叫優美。
兩人就這樣一下互看,一下別過眼去看著遠處,重複著這樣的動作,最後害羞地一動也不動。
(呃……)
就在彼此視線停滯,就這麽互相凝視時——
「夠了,趕快繼續啦!後麵塞車了啦!後麵!」
從房間邊緣監視隼人的玲奈對他怒吼。
玲奈、飛鳥、明、琴美、詩愛五人在關注——不對,是監視隼人和其他騎士締結雙心之盟的情況。
「對、對不起……」
隼人對排在少女後麵的其他少女低頭道歉。
隊伍一路排到了正殿外麵,等著和隼人締結契約。
「距離作戰沒多少時間了,動作快點好嗎?真受不了!」
「我、我知道啦……」
話雖然這麽說,果然還是會抗拒被初次見麵的人親吻(雖然是手指)。
但隼人沒有權利拒絕,不得不接受現況。
(就隻能……硬著頭皮做了嗎?)
就在隼人困惑時,少女揚起視線問隼人:
「請、請問……準備好了嗎?」
「喔、喔喔!嗯!」
——啾。
柔軟的嘴唇觸碰隼人的食指。
「嗯……」
少女不禁稍微歎息。
隼人胸口深處頓時湧現火熱以太,他知道自己和少女連接了。
他稍微感覺到力量增強了些。
「那、那麽,謝謝你了。」
少女向隼人道謝,匆匆站起來。
「我、我才是。」
少女就這麽慌張離開,換下一名少女來到隼人跟前。
(總、總之第一個人就這樣結束。然後還剩下——)
隼人確認排在自己前麵近五十人的悠久騎士行列。
(接下來我得和這些女生全部締結契約嗎……)
總覺得提不起勁來。
目前作戰開始的時刻未定,但似乎會盡快實行。就如先前所言,時間過愈久就愈不利,想必將會速戰速決吧。現在柏木家的人和護樹議會應該正在商討具體步驟才對。
因此,隼人受命馬上和所有騎士締結雙心之盟,如今才會陷入這種狀況。
老實說,這相當累人。
(可是不做不行啊……)
真是作夢也想不到,會有覺得「被女生親」很痛苦的一天。
但他現在正是這種感覺。
被不曉得其真心是怎麽想的人出於義務感親吻,還要被熟人玲奈及家人飛鳥全程監視。
不但很難為情,還很不正常。
(要和這些女生反複做這種事嗎——)
隼人就這樣和少女們一次又一次地締結雙心之盟。
「唷,隼人同學。」
不久,一名認識的騎士出現在隼人麵前。
「咦,花音學姐?」
「嗯?你為什麽一臉意外?」
「啊,沒有啦……對喔,說得也是。既然要和大家締結雙心之盟,當然也包括花音學姐……」
「啊哈哈。你就這麽不情願嗎?」
花音露出惡作劇般的淺笑,嚇得隼人倉皇否定。
「並、並不是那樣。隻不過我們畢竟認識,不是會因此更緊張嗎?」
「哦,那也就是說,你平常就把我當成女生看待囉?」
「啊啊,不對,也不是那個意思……」
花音平常就偏好缺乏女人味的裝扮,像是襯衫配牛仔褲。雖然她會這麽做,據說是兼顧她自己的嗜好與方便從事騎士活動的優點,但是因為本人的長相也充滿英氣,遠遠看去就隻像個男人吧。
不過若近看就會發現,她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人。不僅身材凹凸有致,還帶著女性特有的性感。
隱約散發中性氣質的她,由於是非常少見的類型,反而因此產生了獨一無二的魅力。
「那麽我要上囉,隼人同學。」
「……呃,嗯。」
——啾!
(啊啊,真是的,隼人同學居然也笑嘻嘻的……)
琴美看著隼人眉開眼笑的樣子吃醋。
在她身旁,玲奈和飛鳥橫眉豎目地瞪著隼人。
詩愛則是傷腦筋似地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手足無措。明雖然表現得一如往常,但內心想必氣瘋了吧。
——大家的心情應該都和琴美一樣吧。
大家都喜歡著隼人。
「唔唔……嘰嘰嘰嘰嘰嘰!」
就在眾人關注隼人時,玲奈突然發出微弱的聲音,渾身顫抖起來。
「怎、怎麽了,玲奈?」琴美問道。
「沒、沒有,沒事。就隻是有點發寒,或者該說是血氣不斷往頭上衝……」
「這、這樣啊,那個……你就原諒他吧。為了作戰成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個,不要太嫉妒。」
「我、我才沒有嫉妒!」
玲奈立刻否認。
(啊啊,真難搞啊~……)
「……但是,會在意就是會在意嘛。」
不料,這次換明以無法釋懷的語氣冒出這句話。
接著不知為何變出<土龍槍>,將炮口對準隼人。
「呃、呃,小明你冷靜點。」
就在眾人亂成一團時,和隼人完成契約的花音走過來了。
「你們總是這樣鬧哄哄的呢。佐藤同學甚至還拿出武器來,是怎麽啦?」
花音這句話,惹得玲奈和飛鳥狠狠地瞪著她。
詩愛也露出很不自在的表情。
明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宛如發動視線攻擊。
「……嗯——難道一部分原因出在我身上?」
琴美浮現苦笑回答:
「呃,因為隼人同學是那副德性,大家都坐立不安。」
「啊哈哈,原來如此。」
花音毫不在乎玲奈她們的惡意,覺得可笑地笑了出來。
「我也才剛完成契約。」
「所以大家才會充滿敵意……該說學姐來得不是時候嗎……」
不料,花音竟宛如挑釁玲奈她們般說了:
「可是,隼人同學不是屬於某人的東西吧?既然如此,不管他要和誰打情罵俏都是他的自由吧——」
花音這麽說完,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花
音見狀,露出更加壞心的淺笑。
「如果不想被別人搶走,或許就隻能告白了。搞不好他會真心喜歡上其中某個女孩喔~?那樣也無所謂嗎,風見同學?」
「為、為、為什麽問我!」
「飛鳥呢?」
「我才不要!話、話雖然這麽說……」
花音一問,飛鳥突然心慌起來。
「佐藤同學覺得呢?」
「……假使變成那樣,到時候就隻是<土龍槍>會發威而已。」
「啊——還希望你高抬貴手。那樣會沒辦法打倒創世執行者喔。藍田同學呢?」
「我、我……才不在乎……」
詩愛臉紅看向地麵。
這時花音拍了一下手。
「不然這樣好了,幹脆大家今晚一起告自如何?畢竟大家都喜歡隼人同學吧?戀愛講究的是時機,一不留神就會被別人搶走喔~?」
玲奈和飛鳥立刻發出好似慘叫的驚呼。
「什、什麽!」
「被、被搶走是什麽意思!」
「嗯。畢竟你們想想——悠久騎士當中沒有男的喔?在這種環境下出現唯一一個男生,這男生不可能不受歡迎吧?而且大家接下來即將麵臨或許會賭上性命的大戰。在那之前至少要告白一次——偷嚐禁果一次——就算有人產生這種念頭也不奇怪吧?」
「偷、偷嚐禁果一次!咦咦!」
「什麽!這、這是什麽意思!」
玲奈和飛鳥的表情,仿佛被電到一樣驚慌。
花音繼續調侃說:
「我也想要有人一起作伴旅行,如果那個人是男朋友就更開心囉?」
「請、請你不要勾引夕霧同學!」
「……別誘惑隼人。」
花音說到這裏,詩愛漲紅了臉怒吼,明則是拿槍對準花音。
結果這次花音捧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搞不好還是稍微慌張一下比較好喔~」
然後花音搖了搖右手,作勢離開正殿。
琴美立刻追上去,小聲對花音說:
「等、等一下,學姐,這是怎麽回事?你說那種話,要是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團隊合作變糟該怎麽辦……」
琴美講話雖然小聲,卻蘊含怒氣。琴美怕玲奈她們會因為太過在乎隼人,而無法和其他人打好關係。
這種時候——為了打倒創世執行者,大家接下來必須團結一致,如今卻搞出這種名堂,絕對不是件好事。但花音沒轉頭,若無其事地這麽回答琴美:
「不過,當下要務是必須提升隼人同學的力量才行吧?既然這樣,挑起大家的情意比較好吧。」
「……啊。難道學姐是故意的嗎?」
「你想想,這樣一來大家對隼人同學的感情也會變強吧。我試著點火是為了增強指環的力量。你覺得呢?」
花音轉過頭來,表情嚴肅地這麽告訴琴美。
「的、的確……學姐說得沒錯。考慮到我們現在的狀況,激起大家對隼人同學的感情或許相當重要……」
「沒錯吧?因為現在是這種狀況,有可行的辦法就得盡量用上才行。雖然不安,但是這場一仗不冒風險是打不贏的。而且這戰役打從一開始就像是賭博了。」
花音說得一點也沒錯。現在創世執行者已壓製了五成以上的樹術式,情況近乎絕望。
因此設法盡量提高指環的力量,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可是,那樣是不是有點太過壞心眼呢?好像在利用大家的心意一樣……」
「嗯?難道是因為琴美也懂大家的心情,所以反對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琴美臉紅生氣。
「啊哈哈。可是,我想要隼人同學作伴是事實,而且我是真的覺得有騎士愛上隼人同學也不奇怪喔?我沒有任何一句謊言,也無意調侃你們。」
「這、這表示學姐也對隼人同學有意思嗎……?」
「既然是『也』,可見琴美果然『也』是嗎?」
琴美驚覺自己說溜嘴,趕緊捂住嘴巴。
「就、就說了不是那樣!」
「可是,不久後就是最終決戰,琴美也要努力別留下遺憾喔?」
花音說到這裏,再度邁步走出社務所。
「啊啊,那個人真是的……」
琴美一副傷腦筋的樣子望著花音的背影。
(可是,華月學姐說得的確沒錯。隻要大家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或許會加深和隼人同學的羈絆——而且……)
接下來即將迎接最後一戰。
想必會是遠比以往激烈的死鬥。
一旦開戰,今後或許連和隼人好好講幾句話的機會也沒有。
所以花音才勸琴美不要留下遺憾。
(……遺憾嗎?)
琴美日前才終於正視自己的心意。
真的是不留遺憾——甚至拋開騎士身分,以普通女孩子的身分向隼人索吻。
(然後,正因為我奮不顧身努力過,所以非常能夠理解華月學姐的話。)
隻不過,一想到這方麵的問題,還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琴美用食指沿著嘴唇撫摸。
那天和隼人接吻的觸感,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
琴美毫無疑問『喜歡』隼人。
可是,若再問到「既然喜歡,那麽究竟想要怎樣呢」,琴美就不明白了
這是因為,其他騎士——無論是玲奈、飛鳥、明、還是詩愛,想必都對隼人懷抱特別感情。
(但是——)
◆
(——但是,我一定是想要向夕霧同學表白吧。)
詩愛一邊從頭衝淋身體,一邊茫然思考這件事。
護樹議會總部的社務所,設置了可容納三人同時入浴的淋浴室,詩愛和來到此處的騎士及關係人士在這裏衝澡。據說是因為場地關係,悠久騎士經常來這裏集合,所以蓋了能夠多人同時入浴的淋浴室。
先前和魔術師戰鬥,弄得滿身大汗。
詩愛用雙手掬起沐浴乳,搓揉起泡後,抹在身上用毛巾刷洗。
(表白嗎?)
如果花音沒提起,或許就不會想到這件事了。
對隼人的情意,詩愛甚至想過要將之深藏心底。
一旦化為言語,或許會變樣。
重要的事物、和重要之人的關係,或許會因此結束。
玲奈毫無疑問喜歡隼人。飛鳥也是、明也是。
——搞不好琴美也喜歡隼人。
一旦詩愛告白,不隻是和隼人,和她們的關係也會改變吧。
(所以,不要說比較好。)
不對,是曾經這樣想過。本來應該是這麽覺得的……
(但我現在卻不是這樣想?)
——心裏有什麽東西正軋然作響。
那一定是詩愛矛盾的念頭衝突摩擦的聲音。
(是哪裏矛盾呢……)
詩愛試著思考自己的『喜歡』。
喜歡隼人的自己。想深藏心意的自己。
(——啊。)
然後詩愛馬上發覺了。
多虧隼人,她學到了靠自己的力量,改變想改變的事物——的那份勇氣與重要性。說是受教也不為過。
可是現在的狀況卻違反這點。
想改變的自己,與害怕改變的自己。
並不是像以前那樣憎恨某人。既不想抹消這份情意,也不希望其他人從身邊消失。
可是,卻不肯改變自己。
——順利的話。幸運的話——
——就隻是一心祈禱隼人主動看上自己。
(妄想不勞而獲的我。)
沒有自信。成績不怎麽樣。運動也不在行。
長相普通。身材平庸。如果要替自己評分,幾乎全部都在平均以下。
這樣的自己要擄獲隼人的心——
……不可能做得到?
(不對。告訴我這種想法不對的人,不就是夕霧同學嗎?)
內心一陣感動。
渾身發燙,滿腦子都是隼人。
(好焦急……)
詩愛不自覺將蓮蓬頭對準自己的下半身。
「……唔……!」
適度水壓刺激著私處,詩愛在快感與理性之間掙紮。
這麽做是不是就能夠消除心中愈發強烈的焦急感——詩愛不禁產生這種想法。
(不行,我果然還是喜歡夕霧同學……喜歡得不能自拔。)
詩愛開始思考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喜歡隼人。
自己從以前就愛編道理。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以為隻要消滅毒害自己心靈的月亮,就一定能夠帶來世界和平,
想要創造出那種自己認為幸福的構造。
(是因為他幫助我?指引我?)
——不,不隻那樣。
一定不是那樣。
詩愛之所以深受隼人吸引,還有其他理由。
那想必和詩愛以外的人一樣——玲奈、飛鳥、明、琴美,大家受到隼人吸引的理由,想必都是一樣的吧。
——得告訴他才行。
詩愛忽然萌生強烈念頭。
在決戰以前,有話必須告訴隼人。
那想必將會改變詩愛和隼人至今的關係吧。
(但是——)
◆
那天晚上。
隼人離開當作寢室的社務所,來到社務所後麵。
似乎是因為作戰前有很多事要忙,周圍來來往往的人還不少。
或是慌張地搬東西,或是確認理的情況。
幾個人發覺隼人,開心地——有時是羞赧地朝他揮手。
隼人盡管有點害羞慌張,還是揮手回應。
——先前傳令,明天早上實行作戰。
所以大家都加緊準備。
盡管倉促,但既然要發動奇襲,動作不迅速就沒有意義。
(雖然我方也一樣元氣大傷……)
通常使用以太之後要完全恢複,需要幾天的休養。
但是指環契約也具有恢複以太的效果。
就算不及奏魂之盟,但締結了雙心之盟的人和隼人的以太,還是比平常恢複得稍微快一點。
菖蒲和舞似乎不曉得這個恢複效果,但即使考慮到這點,還是趕快打完決戰比較好。
(不過話說回來,好累啊……)
雖然以太恢複了,但連續締結契約的隼人還是感覺到肉體的疲憊。
上一次像這樣和多人連續締結契約——已經是和玲奈她們三個人一口氣完成契約時的事了,所以隼人一直都不曉得,原來締結契約是這麽累人的工作……
看來和別人連結因果、傳輸以太,似乎會造成相當程度的肉體負擔。
(不過這隻要睡一覺就會好了吧。)
現在大概才晚上八點。
因為地處深山,天色已經相當暗了,但相對地——
(今晚月色很美。)
高掛天空的滿月看起來很美。
「……呼。」
隼人大口歎氣,等待約他出來的詩愛。
稍微衝過澡後,詩愛在走廊等候隼人,並約他到社務所後麵的櫻花樹下。
詩愛表示要先回房間一趟後再過來,現在隼人正在等她。
(找我有什麽事呢?)
詩愛約自己來這裏的理由,隼人一點頭緒也沒有。
隻不過,畢竟是在這種狀況下特地約他出來。
毫無疑問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他等著等著,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了。
「讓、讓你久等了。」
詩愛的臉頰與其說是泛紅,根本就是紅通通一片。
簡直就像是煮熟的章魚一樣發燙,仿佛會從頭上冒出蒸氣。
「你、你沒事吧?看起來好像發燒了……為了明天著想,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吧……」
隼人看到她那個樣子,不由得擔心起來。
「沒、沒事,我、我不要緊!真的!這不是發燒!隻、隻是有點害羞……」
「……害羞?」
「啊,不對,也不是那樣!」
詩愛奮力搖頭,更加強烈否定。
隼人看詩愛的樣子明顯不對勁,感到不可思議地說:
「……呃、呃,所以,怎麽了嗎?」
隻見詩愛視線上下遊移,最後看著地麵躲避,提心吊膽地開口:
「那、那個,我有話想告訴夕霧同學……」
「……告訴我?」
「是、是的。那、那個……該、該說是我的心情嗎……明、明天將會麵臨一場大戰吧?一、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若要告訴你,隻有趁現在了。」
看到詩愛害羞地說出這種話,隼人不自覺差點就要誤會。
以前玲奈約隼人出來時,隼人也有過相同誤會。
誤會她該不會喜歡自己——
——怦通。
(呃、呃……)
但是,結果那時候玲奈想告訴隼人的是別件事。
(冷靜,我要冷靜。雖然女生在最終決戰前告白好像是很常見的情境,而且似乎並不是不可能真的發生,但就算是這樣——)
這次一定也是看似告白,其實是要談其他事。
「是、是這樣的,我想再次鄭重道謝。」
「道謝?」
看來果然不是要告白。
「對……我之前應該也說過,多虧夕霧同學,我好像稍微有所改變。」
「改變?……就算沒遇到我,我想藍田本來就有辦法改變喔。」
不料詩愛有些自嘲地嗬嗬笑了。
「不,或許不對。其實我根本沒改變。結果我仍然向往美麗的東西,也還是會嫉妒——所以現在也依然每天嫉妒風見同學。柏木學姐也是、佐藤學妹也是、飛鳥也是。我看著她們,總是覺得大家都好厲害。因為我沒辦法活得那樣落落大方。」
「會嗎?我倒覺得藍田搬進宿舍以後,看起來過得很落落大方啊。」
隻見詩愛仰望頭上的月亮。
無缺的滿月,散發皎潔黃光照亮地麵。
「後來我想了很多,我果然依舊討厭月亮、排斥月亮。因為的確很不公平嘛。那種心態,不管任何人怎麽勸都不會改變。所以自己也沒變。而我想,就是因為自己沒改變,所以才會想要改變,才能夠使用這個。」
這麽說完後,詩愛變出理<重力靴>穿上。
「……不過,雖然沒變,但我卻稍微能夠接納這樣的自己了。」
「咦?」
「現在的我覺得,自己會嫉妒大家是情有可原的事。結果我想除掉的不是月亮,而是羨慕月亮的自己。所以剛當上悠久騎士時,我以為隻要能夠除掉愛嫉妒的自己就好,但最後我發現不是那個問題。」
詩愛作勢抓住頭上的月亮。
「如果一味欽羨周圍的人,就會愈看愈覺得大家都像月亮般美麗,就愈覺得自己像是肮髒汙穢的毒一樣。所以,雖然我也想要成為美麗的月亮,但是那種想法——一旦太好高騖遠,就會仿佛被強大重力困住,無
法喘息。」
詩愛投以迷蒙目光仰望月亮。
她的眼神與其說是憧憬,不如說是純粹欣賞美麗的東西。
「雖然風見同學即使抱持那種想法也過得很好,但我不一樣,我如今能夠這麽想了。就某種意義來說或許是放棄,但我並沒有自暴自棄。我隻要能夠接納自己的沉重就好了——這是我現在的想法。」
詩愛麵帶笑容繼續說。
「現在我稍微能夠認同自己了。然後,我希望可以更加地認同這樣的自己——更喜歡這樣的自己。那就是我想變成的自己。我想要脫離背負重壓無法喘息的世界,稍微放輕鬆一點。隻要身體變輕、心靈不再存在著重力,總有一天或許就能碰到美麗的月亮吧。」
詩愛把手伸向月亮。
「是夕霧同學觸發我產生這種新想法,所以我想要重新鄭重道謝。這樣今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有遺憾。」
看著麵帶笑容說這些話的詩愛,隼人覺得她毫無疑問改變了。
她得到的,想必是擺脫枷鎖的——餘裕吧。
聽到詩愛這番話,隼人感覺到內心深處變得溫暖。
那並不是以太的溫度。
而是對藍田詩愛這名女性的溫情與喜悅。
「這樣啊。那麽,我能遇見藍田真是太好了。」
「咦?」
詩愛似乎感到意外地如此回應。
「我曾經向往月亮……怎麽說呢,一直以來,都是『非救某人不可』的焦躁感促使我走到一今天,如果自己能幫上別人的忙,那實在令人很高興。因為我就像是得了那種病一樣。所以能夠聽到藍田這麽說,對我而言是非常大的救贖。」
「那種病和我的嫉妒不一樣,是非常有益他人的病呢。」
聽到詩愛這句話,隼人立刻搖頭。
「不對。我的情況和藍田沒有太大差別。想救某人的念頭,說穿了其實是依附他人,是太過在意對方的沉重想法吧?雞婆也好、嫉妒也好,我想根本部分是相似的。」
隼人這麽斷言後,詩愛似乎感到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
(沒錯,非救某人不可的念頭——說穿了是一種病。所以<律因之環>才會如此地強烈反應著。)
指環的記憶,教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不救不行。非救不可。
麵對連自己都無法整理的感情,隼人甚至覺得不安。
所以不知不覺間,隼人的表情似乎變得恐怖——
「夕霧同學?」
詩愛擔心地看著隼人的臉。
「咦、啊、沒有……沒、沒事啦。」
先前才發生過同樣的事,現在又犯下類似的失敗,隼人不禁露出苦悶的表情。
總覺得很寂寞、很丟臉——
「沒錯,非救不可。」
——隼人慌張地找台階下。
(沒錯,現在先忘記其他事。)
詩愛也深深點頭讚同隼人這句宛如抱負的話語。
「是呀,非救不可。」
詩愛也用力點頭。
然後立刻板起臉。
「立川同學和天羽同學。還有學園長、留在宿舍的皮特……」
「……是啊。」
埃永說過自己是為了世界和平而戰。所以創世執行者不會濫殺無辜吧。在宿舍的皮特應該也平安無事才對。
——但願如此。
這時,詩愛忽然轉開目光,不敢看隼人。
「……所以,最後我還有一個請求!」
「咦?」
她突然冒出這句話,隼人不自覺反問:
「……還有一個,請求?」
詩愛用力點了一下頭。
「就、就是。為了促使我進一步變強——不對,是證明我已經變強,我想有件事非告訴夕霧同學不可。」
「咦、呃……是要告訴我什麽事?」
「嗯,嗯呃……」
詩愛做出仿佛在煩惱的舉動。
然後有所遲疑地緩緩開口。
不料她隨即又突然大喊:
「——聽我說,夕霧同學!」
「唔、嗯。」
「……就是……」
詩愛說到這裏,忸忸怩怩地扭動身體。
看起來像是在猶豫。
(……難道,果然是……)
「我、我想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那、那個,為了證明我改變了……!」
隼人的心跳聲變大。然後他環視著周圍。
仔細一看,附近的其他騎士都盯著隼人和詩愛看,好奇兩人在做什麽。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青春期男女在這種地方,一副頗有玄機的樣子單獨聊了很久。
再加上悠久騎士都是女孩子——而且是年輕女孩居多,所以隸屬護樹議會的騎士必然都是些似乎會喜歡這種話題的少女。
「這、這該不會是……」「我、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場麵。」「兩、兩個人都加油!」「啊——是我先看上的。」
她們會懷疑兩人該不會在談情說愛——講些不方便被別人聽到的私密情事,也是當然的吧。
就在這時。
「不行————!」
從圍繞隼人他們的騎士之中,玲奈伴隨著大叫出現了。
隻見玲奈害羞地手忙腳亂,緩緩地靠近隼人和詩愛。
「玲、玲奈……?」
「……風見同學?」
隼人和詩愛驚訝地看向玲奈。
「不、不行喔,藍田同學,不可以偷跑!」
「……偷跑?」
詩愛露出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反問玲奈。
然後她似乎馬上就理解玲奈的心思,搖搖頭說:
「不、不是的,風見同學!我想要告訴夕霧同學的不是那件事!……呃、呃、是名字……」
「……名字?」
這時玲奈發覺自己似乎誤會了。
詩愛好像並不是要向隼人告白。
「咦、咦……?」
玲奈感到困惑。
「那個,風見同學你們都是叫夕霧同學的名字,隻有我叫姓氏。所以……我也想要更靠近他一點……該這麽說嗎……」
「……咦?」
隻見玲奈瞬間愣了一下以後——
「原、原來如此!你是想直呼隼人的名字……啊啊!」
玲奈似乎總算接受了詩愛的說法,大力點頭以後,又滿臉通紅地用力搖頭。
「對、對不起!都、都是因為剛才華月學姐說了奇怪的話,我還以為你急得豁出去了!」
「……奇怪的話?學姐?」
隼人一問,玲奈又一邊「哇!哇!」大叫一邊奮力搖頭。
「學姐說了什麽嗎?」
「沒有,什麽也沒說!你就忘了吧!忘了這件事!」
「咦?唔、嗯……既然你這麽說,好吧……」
因為玲奈真的是拚命否認,隼人決定不再追問。
就在隼人他們亂成一團時——
「啊啊,真是的,風見學姐在搞什麽呀……」
「……引人注目。」
飛鳥和明不知為何出現了。
明環視著不知不覺間聚集過來圍觀隼人他們的眾多騎士,如此表達感想。
再加上——
「什、什麽嘛,原來大家也在……」
就連琴美都從附近的樹叢現身。
看來她之前都躲在那裏看著隼人他們。
「呃,連你們三個人都……為什麽?應該說,大家怎麽都在這裏?」
隼人一問,玲奈等四人都心虛地抖了一下。
「呃、呃,我是那個、那個,有事要找隼人,所以到處找你——」
玲奈慌張地回答。
「找我?什麽事?」
「沒、沒有啦,就說了已經不要緊了!不要緊!」
「……真的嗎?另外三個人呢?」
隻見飛鳥、明和琴美似乎都在裝蒜地回答:
「我、我是出來散步,剛好看到哥哥你們……」
「……我剛好出來散步。和玲奈不一樣,並不是有事要找隼人。」
「沒、沒錯沒錯。我也類似這樣~」
看樣子三個人都有事要找隼人。
「雖、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如果有事要找我——」
「已經不要緊了!」「怎麽可能在大家麵前講!」「……就忘了吧!」「別放在心上!」
四個人都滿臉通紅地提高嗓門大聲否定。
「是、是嗎……那、那就好……」
「就是呀!你不要放在心上!」
隼人的話,惹得玲奈不高興地別過臉去。
(……不過,照這樣看來,花音學姐到底是說了什麽啊……)
——是什麽話害大家焦急成這樣。
隼人試著想象花音的心思。
他好像猜到那是什麽,卻又覺得現在的他不要知道比較好。
「可、可是,總覺得很不好意思。剛才全部被大家看到了。」
聽到隼人的話,詩愛的臉變得更加通紅。
「因為我擔心哥哥會不會亂來。」
「……隼人居然在晚上和女人獨處,很危險。」
飛鳥和明點頭同意彼此的話。
「話、話說回來,對於詩愛的請求,隼人同學決定怎麽答複了嗎?」琴美問道。
「呃,這個嘛……」
雖然一瞬間不知所措,但也沒有理由拒絕。
「我是無所謂啦……反而是我好像更加靠近藍田了。呃,詩愛——以後我就這樣叫你好嗎?」
隼人一叫名字,詩愛就害羞地視線上下遊移——
「唔、嗯。隼、人。」
——並擠出聲音回應了。
以往都是以姓氏相稱的人突然直接叫名字,隼人也相當難為情。
「呣!藍田學姐和哥哥好像走得很近!本來還以為學姐是自己人,這下得改觀了……」
飛鳥鼓著腮幫子嘀咕。
「總覺得似曾相識呢。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這種事。」
玲奈在一旁苦笑著小聲說道。
「這讓我想到,玲奈也是不知不覺間和隼人同學互相直呼名字的呢。」
琴美嗤嗤笑著回應。
「畢、畢竟我們同班,加果表現得像外人一樣,感覺很差吧!」
「……琴美要保持現狀嗎?——關於稱呼方式。」
明問琴美。
「我並不覺得換個稱呼會有什麽差別。」
「……長者的從容。」
「而、而且,我覺得等未來,呃……等關係更進一步時也不遲。對吧,隼人同學?」
琴美突然這麽說,讓隼人驚慌地上下擺動雙手。
「不、不是吧,未來是……」
「等一下,柏木學姐,你趁亂勾引哥哥是什麽意思?」
「我、我並沒有勾引他喔。我隻是希望未來還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而已。」
「啊啊啊啊,真是的,就說了請不要那樣!話說學姐你是不是稍微變積極了?」
「咦、嘿嘿嘿~……」
可能是因為之前洞窟那件事,琴美講話似乎變得有點大膽。
就在這時。
——怦通。
隼人的心髒突然重重一跳,旋即感覺到身體深處產生強大力量。
隼人身上隨之緩緩地散發微弱綠光——
「這是……」
隼人感覺到自己的以太逐漸增強。
原因則是——
「指環的力量又上升了……」
而且上升幅度和剛才完成五十人契約之際又是不同等級。
眾人選搞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時——
「奇、奇怪……?連我都?」
「哥、哥哥,這是怎麽回事?」
這次換玲奈和飛鳥的身體發光,最後連明、琴美和詩愛都——
「……變強了。」
「呃,這是……難道是因為和隼人同學更加緊密結合的關係?」
「我、我想是那樣沒錯。」
大家就像是締結奏魂之盟時那樣發出以太。
「可、可是,我們明明沒有特別做什麽……」
見力量湧現,隼人驚訝地這麽說。
這時,琴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原、原來如此,的確是變強了……」
另外五個人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同時麵向琴美。
「這是怎麽回事?」
隼人一問,琴美就說:
「呃、呃,沒事。沒事啦!哎、哎呀,這樣不是很好嗎?既然變強,就不要想太多了!」
琴美含糊其詞。
「……我倒覺得心情複雜。隻有我就算了,居然是大家同時和哥哥加深感情。這就表示大家都更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上大家了吧?」
飛鳥再度鼓起腮幫子抱怨。
「這、這個……總、總之這場競爭就等回來以後再說。大家都不許偷跑,好嗎?」
「什、什麽競爭!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玲奈立刻回絕。
飛鳥和明則是手握拳頭,露出了顯然要競爭的表情。
(……還是一樣,總覺得不知該做何反應啊。)
隼人傷腦筋地看向詩愛,詩愛也露出同樣表情看著隼人。
「……那個,對不起喔,藍田同學……不對,詩愛。抱歉事情變成這樣。」
「你別道歉,畢竟說起來好像要怪我說了那種話……」
隼人環視周圍。
更多騎士聚集過來,好奇地圍觀隼人他們。
這一整串對話也全都被她們聽見了吧。
隼人再度顯得有些傷腦筋地說:
「……一點也沒錯,希望你講那種事的時候,就算是開玩笑也要看地點。」
不料詩愛以隻有隼人聽得見的音量小聲說了:
「到時候我也得加把勁才行呢。」
「咦?」
聽到詩愛這句話,隼人露出呆住的表情麵向她。
隻見詩愛對隼人溫柔地微笑了。
「……沒什麽,沒事。」
◆
隼人他們決定,於決戰時刻到來前,在社務所的房間睡一覺。護樹議會提供浴衣給沒衣服可換的他們當作睡衣。
——這倒無所謂,但是……
「……聽我說,這實在有點……」
隼人被玲奈和飛鳥、明、琴美、詩愛——這群固定班底簇擁著抱住全身。
玲奈和飛鳥互搶他的雙手緊抱不放。然後琴美和詩愛分別纏住雙腳,明則是趴在身上抱住身體。
隼人透過全身感受到大家的肌膚溫度與吐息。
而且玲奈她們在浴衣底下似乎什麽也沒穿,她們軟玉溫香的肌膚直接磨蹭著隼人。
「你、你想想嘛,剛才因為感情加深,結果力量變強了對吧?所以直到最後都不能鬆懈,得、得黏得如膠似漆才行!」
平常總是靦腆害羞的玲奈,今天不知為何特別積極。
她不明顯的胸部用力地依偎著隼人的右
手。
「啊啊,真是的,大家居然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聯合起來碰哥哥的身體……」
隻見飛鳥也用豐滿上圍依偎著隼人的左手,與玲奈對抗。
「……隼人又不是飛鳥的東西。」
明就像央求抱抱的小孩子一樣,撲進隼人胸前緊緊抱住他。
「就是說呀,隼人同學是屬於大家的東西。」
琴美摟著隼人的大腿這麽說道。
在她身旁,詩愛點點頭:
「……嗯。因為隼人同學是大家的王。」
——大家的,是嗎?
隼人得到指環那天,裏昆卡也是這樣說明。隼人是大家的王,必須盡王的本分。
所以隼人接下來也必須繼續努力當王。
就在隼人思考這些事時,其他人似乎已進入夢鄉,從周圍傳來微弱鼾聲。
不僅長時間坐車,還發生戰鬥。或許是因為累了才會馬上就睡著。
(畢竟明天要實行作戰,一早就要起床。我也得趕快睡了——)
就在隼人正要閉上眼睛時——
「哥哥。」
似乎還醒著的飛鳥小聲向他搭話。
「……嗯?」
隼人也小聲回應飛鳥,以免吵醒其他人。
「明天假使陷入危機,記得召喚我喔。我已經下定決心要親自保護哥哥。」
「傻瓜,我自己會保護自己。反而是我要保護你才對。」
「哥哥才是傻瓜,動不動就這樣逞強。」
「我並沒有逞強。」
「明明就有。所以我總是很擔心。」
「就說了沒有。」
「明明就有。」
隼人和飛鳥有如禪機問答一樣重複著同樣對話。
最後隼人覺得這樣下去會沒完沒了,隻好對飛鳥讓步,說: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不會逞強。有事會找飛鳥求救。如果我真的有危險,你要來救我。這樣ok嗎?」
飛鳥得到隼人承諾後似乎總算感到放心,隻見她滿意地露出微笑並點頭回答「嗯」,最後
閉上眼睛,一眨眼就發出微弱鼾聲睡著了。
(……呼。)
仔細想想,自己給飛鳥添了不少麻煩,還讓她操心。
(我這個當哥哥的真失敗。)
雖然托飛鳥的福得到不少幫助,卻也害她遭遇危險,隼人對此懷抱罪惡感。
(我這個做哥哥的,其實必須要保護她遠離這種狀況才對的。)
等一切結束以後,應該要請飛鳥吃喜歡的哈根達斯冰淇淋吧。
(好了,我也該睡了——)
這麽心想的隼人也閉上眼睛。
雖然房間沒有任何冷氣空調或電風扇,但似乎是因為位處山上的關係,明明是夏天卻很涼快。
今晚似乎能夠睡得非常好。
(……嗯?)
這時隼人感覺到自己胸前的人還醒著。
(是因為最近戰鬥頻繁的關係嗎?對人的動靜變得很敏感……)
然後,在這個位置的是——
「……小明?你該不會還醒著吧?」
隼人小聲一問,對方的頭就上下磨蹭起他的胸膛。
看來明似乎還醒著。
「睡不著嗎?」
「……我有點,不安。」
明這麽回答,聲音有些嘶啞。
「不安是……?」
隼人反問明,但她沒有回答。
看樣子似乎不想回答。
「不,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抱歉。」
隼人覺得或許問了冒犯到她的問題,因此道歉。
沒想到明這次搖頭左右磨蹭著他。
「……一想到這場戰爭結束後自己還剩下什麽,就覺得不安。」
「戰爭結束後?」
「對。我至今一心隻想著報仇。所以我想,今後假使真的達成目的,我該怎麽辦才好。我怕到時候我會不會什麽也不剩。」
「……小明。」
小明更加用力地抱緊隼人,把臉埋進隼人胸前。
小明活至今日,的確一心隻想著替哥哥和故鄉的世界報仇吧。
於是她拚了命找尋仇家——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
明天隼人他們即將與仇家所屬的結社進行最終決戰。
正因為明至今除了戰鬥以外就沒有其他生存意義,所以才會擔心結束後的問題。隼人好像能夠理解這點。
「……沒問題的,小明。」
隼人溫柔地摸摸明的頭。
「嗬……」
明開心地發出怕癢的聲音。
「小明今後想在這個世界做什麽,那種事等之後再想就好了。如果一個人想不出來,我想宿舍的大家也會幫小明的。所以,不需要害怕未來。」
或許明將會找到不再拘泥複仇、更加快樂的生存意義,大家也一定會幫助明找到屬於她的新人生的。
「當然我也會幫忙。」
這麽說完,明更加開心地把臉埋進隼人胸前。
然後又愉悅地點頭上下磨蹭。
(答案是肯定嗎?)
聊著聊著,隼人察覺明醒著的感覺消失了。
(……小明也睡著了嗎?)
就這樣,隻剩隼人一個人還醒著。
(睡不著。)
這種時候,就算很困也會滿腦子充斥著非睡不可的義務感,因而更睡不著。
不久,隼人想起昨晚舞她們談到的——關於構造的話題。
隼人一直對構造這個詞耿耿於懷。
(……構造,是嗎?)
凡事都具有構造和起源。
例如,要成為悠久騎士或魔術師需要理——反過來說,就是因為有理才會產生悠久騎士和魔術師。
像這樣發明魔術,成為魔術師,產生悠久騎士,建立護樹議會。
這個構造的起源就是理。
(……結果理究竟是什麽呢?)
『……原來如此,畢竟汝的妹妹就算擁有那類東西也不足為奇,最糟糕的情況,甚至還有可能直接拿人當作靈媒,而且可能性很高哪。』
『理的力量本質很接近人類的靈魂。雖然既未解開其原理也未經過分析證實,但是從過去的實驗案例確實出現好幾個這樣的結果。』
(所謂類似人類靈魂,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理是扭曲因果的力量——也就是無視既存構造、創造新構造的力量。
據說正常而雷隻有女性擁有這股力量,原因似乎是由於女性擁有生育能力。
(所謂的生育能力,也就是容易寄宿靈魂……?)
——總覺得好像更加確信了,理究竟是什麽。
(還差一點就能夠……)
但隼人的意識漸漸落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