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3.《重複、重設、重設》


    1.教室


    高中「一年六班」的教室,「拒絕的教室」第1533次。放學後,窗外的天空是看了1533次的陰天,音無麻理亞坐在講台上和醍哉講話。


    醍哉察覺麻理亞不是普通的轉學生,對她抱持著警戒。


    醍哉:「……別看我,感覺很不舒服。被你看感覺就像是一切都被看穿一般。」


    麻理亞:「那不見得是錯的。因為我為了尋找『拒絕的教室』的『擁有者』,對同班同學進行了調查,所以知道一些剛轉來第一天的學生本來不應該知道的情報。」


    醍哉的嘴角上揚,采取把對方當作笨蛋般的態度。


    醍哉:「你說那什麽意義不明的話啊。那我問你,你知道什麽?」


    麻理亞:「桐野心音背上的東西。」


    醍哉的表情明顯變得僵硬。


    醍哉:「……你為什麽知道小桐背上的東西?那家夥隻有那個絕對不會讓人看,就連我也隻看過一次……你該不會是傷害小桐的人之一吧?」


    麻理亞:「第22次。」


    醍哉:「什麽東西?」


    麻理亞:「我提到桐野心音的背時,你提出那個疑問,這是第22次。」


    醍哉皺起眉頭。


    醍哉當然不記得自己說過那種話,因為那隻有能夠保有重複的日子的記憶的麻理亞才能體驗。


    麻理亞突然想起了至今一個人度過的時間,疲倦地歎了一口氣。


    麻理亞:「就讓我來向你說明為什麽我會握有那樣的情報吧,我已經————……(時間經過)。」


    麻理亞跟醍哉說自己重複了1533次同樣的三月二日,醍哉完全不吭聲,不發一語地聽了她的話一陣子。


    醍哉:「原來如此,你為了想讓我覺得那荒唐無稽的事是真的,才提小桐背後的事啊。但是光是那樣,也不能否定或許你隻是雇用了偵探調查過小桐的可能性。」


    麻理亞:「那麽我再說一個隻有你和另外一個人知道的過去,你就會相信了吧?」


    醍哉:「……什麽?」


    麻理亞:「你曾被青梅竹馬之一的苅野實柚紀告白,但你拒絕了她。」


    醍哉雖然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但立刻掩飾住了自己內心的不安。


    醍哉:「那的確隻有我和莉諾才知道。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那家夥也不可能說,用正常的方法是不可能知道的。」


    麻理亞:「是啊,你沒跟我說的話,我也不會知道吧。」


    醍哉:「我不可能說。你所說的『拒絕的教室』是不是真的跟我都沒有關係,但我不可能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麻理亞:「正常來說不會說吧。你也說過,結果讓桐野痛苦的那件事,你沒有打算要跟任何人說。」


    醍哉被碰觸到不想被碰觸的地方,狠狠地瞪著麻理亞。麻理亞被男生瞪,雖然內心感到動搖,但臉上卻完全看不出來。她在三月二日的次數還在三位數時,就完美練成了壓抑感情的方式。


    麻理亞:「但是你有說的理由。」


    醍哉:「不可能有吧。可以向你保證絕對沒有任何理由的不是別人,就是我本人。」


    麻理亞對醍哉的說話方式雖然有些許畏懼,但仍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繼續說。


    麻理亞:「因為你想要幫助我,所以在1532次的三月二日時,硬是跟我說了你自己最想要隱藏的過去。」


    醍哉:「你是笨蛋嗎?為了幫助你?要說謊的話也編得像樣一點吧。」


    麻理亞:「所謂的『盒子』是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東西。」


    醍哉:「……那又怎樣?」


    麻理亞:「我們聊到了『盒子』,當你不知為何發現『盒子』是真的的時候,你的眼神變了。是你自己的事所以你懂吧?你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實現的『願望』。」


    醍哉:「…………(皺眉)。」


    麻理亞:「看來你似乎心裏有數呢。你想要『盒子』,所以拜托我,說你會幫助我,叫我跟你說得到『盒子』的方法。」


    醍哉:「……(沉思)……但是,疑心強的我不會輕易相信『盒子』和『拒絕的教室』之類的。為了讓我自己相信,所以跟你說了其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莉諾的事,為了讓別的世界——這次的我相信『盒子』的事是真的。」


    麻理亞:「就是這麽一回事。」


    醍哉:「……嘖……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那無視於感情,隻在乎實際利益的做法,怎麽看都是我的構想。」


    麻理亞安心地從講台上下來。


    她坐在講台上是為了給醍哉壓迫感,但對於家教很好的麻理亞來說,不管怎樣都覺得那是沒禮貌的行為,心情很糟糕。


    醍哉:「我知道我的目的了,那你呢?跟我說這些對你有什麽好處嗎?」


    麻理亞:「可以讓你成為我的夥伴。」


    醍哉:「那有必要嗎?」


    麻理亞:「因為我山窮水盡了,必須要改變視點。」


    醍哉:「就算你需要夥伴好了,為什麽會選我呢?」


    麻理亞:「那沒什麽好懷疑的吧,單純隻是因為你在這個班上最聰明而已。聰明到沒有其他任何根據,我都曾經懷疑你最可能是『擁有者』。但因為你實在是太沒有『擁有者』的自覺,所以現在已經從有嫌疑的人中消除了。」


    醍哉:「聰明啊……那雖然是事實,但是作為必須選我的理由很脆弱。利用其他人記憶不會留下這一點,你也有讓其他人成為夥伴吧,其實你是夥伴獵人。」


    麻理亞:「放心吧,今後會怎麽樣我不知道,但你是第一個夥伴,我想要找夥伴也是第一次。恐怕我會選你的理由是——」


    麻理亞雖然有些猶豫不決,但還是說了出口。


    麻理亞:「因為你和我很像。」


    ???「大嶺醍哉」09/11 fri 20:01???


    確認一下,我的目標是音無麻理亞。


    如果阿一還認為我是那個在意小桐的我,以為我會對桐野心音而不是音無麻理亞下手的話,那我就能輕易打倒阿一 。


    話雖如此,但也並非從容不迫。


    「——呃!」


    我在大廳發出痛苦的呻吟。


    看完《18.44公尺的距離》的我,確實受到了「擊潰願望的銀幕」的打擊。


    ……我不知道。


    我連陽明真的喜歡過小桐都不知道。我以為陽明犧牲自己,和我們上同一所學校,是因為他無法無視於小桐發生過的事。我不知道還有戀愛成分混在其中。


    啊,原來如此,不隻是小桐,我還毀了陽明的人生。我必須把許多人逼到盡頭,才有辦法悠然自得地生活。


    「…………快住手。」


    ——快停止這麽想吧我!


    如果自責的話,我又會被自己所養的「罪之影」們襲擊。它們隨時都企圖要逆轉主從關係,隻要讓它們找到漏洞的話就會被奪走。


    「惡!」


    強烈的嘔吐感來襲……如果我沒有忍住,在這裏吐出來的話,感覺連魂魄也會吐出去。


    必須要吞下去。


    我必須要吞下一切。


    「還真是殘酷呢。」


    柳看著痛苦的我,一邊摸著我的背一邊說:


    「如果你把桐野同學讓給臼井同學的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了。」


    「…………啊?」


    「我常為了去見一輝同學到你班上,桐野同學和臼井同學都是很活潑的人,我以為他們一開始就是那樣,但看來並不是呢,大家


    都是為了你而刻意裝作很開朗的樣子。因為沒有辦法做最原本的自己,所以隻能演出開朗的態度呢。」


    柳麵露溫柔的笑容摸著我的背說:


    「大家都是為了你呢。」


    我可以意譯這句話。


    ——大家都是因為你的錯才變成這樣。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我感到一陣惡心,仿佛頭蓋骨中有蟲在爬一樣,眼前直冒金星。我不能原諒我麵前這女人的笑容,不管那是不是剛好中了她的計,我都不能原諒。


    在我這麽想的瞬間——


    我發現自己掐住了這個女人的脖子。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叫。


    我就像是被某人附身一般,手臂、喉嚨、身體都擅自行動。但是我知道,附身於我的也是我,我被自己附身了。


    「啊……嘎!」


    我聽到柳的聲音,再看到她逐漸失去血色的臉,終於想起了控製自己的方法。


    我連忙把手從她的脖子移開。


    柳跪坐在地上猛烈咳嗽。


    「唔——」


    我凝視著自己的手。


    開什麽玩笑……為什麽我會變成這樣?竟然會毫不猶豫地掐女人的脖子,這已經不是正常的狀態了。如果我回神得再晚一點,就會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劇了。


    然後我知道。


    那隻是一線之隔而已。


    差一點我就要犯錯了。


    我摸了摸左耳的耳環。


    啊,可惡,別再想那種於事無補的事。我沒有回頭路,沒有因為多餘的雜念而狼狽的空閑。


    所以我必須要回到原來的我,必須要回到理論性的我。


    「柳。」


    柳淚水盈眶地瞪著發出強裝冷靜的聲音的我。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咳!咳咳!……你說什麽?」


    「你是為了阿一,想要讓我感到痛苦,才刻意說出那種話。」


    我感覺柳的瞼色有一瞬間改變了。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但是,她馬上就像那樣裝傻,露出一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困惑表情。


    那幾乎讓人超越憤怒到佩服的地步。那家夥真的很狡猾,如果我沒有在那個殺人遊戲中得知這家夥的本性的話,大概會完全被騙吧。


    「你是被阿一派來扯我後腿的吧?」


    「…………」


    她終於知道我是在試探她,陷入沉默。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隻是因為大嶺同學的【命令】才不得不來到這裏。而且,一輝同學他們的意圖哪裏有我插手的餘地呢?」


    哼,原來如此,就讓我跟你說吧。


    「我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你會來這裏,是在這個前提下行動的。」


    柳這下也不禁目瞪口呆了。


    「為……為什麽?其他人得到一輝同學他們的情報的可能性絕對比較高不是嗎!因為可是有將近一千人唷!」


    「是因為阿一一定會監視成為【被支配者】的你吧。確認你開始行動的那家夥向你詢問我【命令】了什麽,從你口中得知我的【命令】無法阻止的那家夥會怎麽想呢?這很輕易就能想象,那家夥為了避免【命令】所造成的暴行,刻意給你情報,再進一步藉由把自己的夥伴送過來,試圖對我進行攻擊。而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你很狡猾,而且喜歡他,所以很好操控。」


    我嗤之以鼻,然後繼續說:


    「如何?被我說中了吧?」


    柳無法回答。


    「哼,就算你不想回答,隻要我【命令】你說,就能聽到答案,但是沒有那個必要,你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唔唔……」


    「我認同那家夥的特異性和能力,但他在戰略上是不可能贏過我的,那家夥終究是在我的掌心之上。」


    把柳送來當作間諜,那是星野一輝的防禦也是攻擊。


    但是,那家夥還不懂。使用他人的行為伴隨著風險,正因為我是用「罪與罰與罪之影」,所以比誰都更能切身感受到這一點。


    所以,我要絆倒他。


    「柳,你喜歡阿一吧?」


    「……那……那又怎樣?」


    「有可能的話,你想要讓他也喜歡你吧?」


    「那……嗯……」


    柳似乎不知道為什麽我會說出這種話。


    「我有可以讓他喜歡你的計畫。」


    「…………」


    狡猾又聰明的柳,光聽我說這些,似乎就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音無和阿一的關係很堅固,不使些特別的手段,沒有辦法破壞他們的關係。就算你照阿一的話去做,一切也不會改變,最清楚這一點的人應該就是你吧?」


    「……你想說什麽?」


    明明柳應該知道,但她還是問了出口。


    所以我毫不保留地說:


    「背叛他。」


    柳的表情沒有變化。


    「我本來的作戰就是要破壞他們彼此的關係,藉此粉碎阿一的目的,我們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


    柳雖然沉默了一陣子,但在瞪了我之後皺起眉頭。


    「你在說什麽?什麽利害的,那跟我都沒有關係。你在殺人遊戲中殺了我,剛剛又掐我的脖子,你覺得我會跟你合夥嗎?更何況還要背叛自己喜歡的人,你覺得有可能嗎?」


    「……你覺得阿一現在麵臨的狀況,是他所希望的嗎?」


    「別岔開話題。我很清楚,改變話題,然後引到你想要的方向,那是你擅長的手段。」


    「你不覺得吧?那家夥違背自己的主義將『盒子』得到手,然後被『0』纏上,這不可能是個好的狀況吧?」


    「請聽人說話。」


    「是誰的錯呢?那家夥是為了誰變成這樣呢?」


    「…………所以我說……」


    「是為了音無麻理亞。」


    聽到這個名字,柳不由得將反駁的話吞了下去。


    我確實看到她這個反應後繼續說:


    「那家夥會像這樣和我戰鬥都是音無的錯。因為他執著於音無,所以才會和『盒子』扯上關係,和我對立。話先說在前頭,阿一變成怎樣我都不在乎,我絲毫沒有殺阿一的打算,也沒有打倒他的理由。反倒是如果他能幸福的話,我覺得沒有比那更好的事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我又不討厭他。」


    「…………」


    「隻要沒有音無的話,那家夥就沒有和我對立的理由了。那家夥也不會跟『盒子』扯上關係。沒錯,對那家夥來說,他現在的行動跟自身的幸福無關,連對我的作戰的成敗也和他自己的幸福無關。那麽該怎麽做才能達成他希望的狀況呢?」


    我這樣說:


    「隻要音無從阿一麵前消失就好,如此一來,那家夥就能過自己的人生。」


    「…………」


    「如此一來,阿一就能變得幸福。」


    「…………但是,一輝同學不那麽希望。」


    柳終於開始跟我對話。


    雖然我在心底暗自竊笑,但當然不會表現出來。


    「阿一希望的事不一定對他本人好,阿一的行動也不是音無希望的吧?但是,因為那家夥自認為那是為了音無好,所以他才會采取這樣的行動……啊,對了。這麽一說,你其實是在幫忙做『阿一為了音無取采取的行動』呢。」


    我在知道柳對音無沒什麽好印象的前提下,刻意用這樣的說法。


    「你覺得怎麽樣對阿一才是最好的呢?」


    「那個……」


    「我再說一次,我們的利害關係是一致的……嗯,我知道你討厭我,所以我不會叫你幫我。但是,無論你怎麽做,我的行動都不會改變,我要徹底毀了阿一的目的,為此——」


    我摸了摸右耳的耳環說:


    「我會讓他們的關係破裂沒有修複的餘地。」


    「…………唔……唔唔。」


    本來應該不可能成為我的夥伴的柳,眼神出現了遲疑。


    她應該不允許自己幫助我吧,違背阿一的意向也是,但是如果犧牲自己可以讓阿一幸福的話,她就會認為應該那樣做。


    「……………………真的嗎?」


    「什麽?」


    「大嶺同學真的沒有想要危害一輝同學嗎?」


    所以她才會這麽問。


    這樣就等於是在尋求幫助我的理由,就等於她表示希望有人推她一把。


    「我不會危害他……也可以這麽說吧,嗯,不過因為要和音無分開,那家夥應該會很痛苦吧。」


    「這樣……啊。」


    她心底已經決定要背叛阿一了吧。


    柳應該會扼殺自己的想法順從我吧,因為她認為那是為了阿一好,所以雖然感到痛苦,但還是會選擇背叛。


    真是美麗的愛啊。


    ——嗯。


    雖然我所說的全部都是謊言。


    首先,我說我預料到柳會來這裏,從這一開始的部分就是假的。


    我沒有特別想到柳會來,阿一送她來這個構想,其實是從柳來到這裏後才出現的。


    在我思考為什麽柳會來的時候,總覺得那背後一定有什麽原因。不管怎麽說。998人的「被支配者」中偏偏是柳來,這也太剛好了。


    這樣想的時候,覺得其中有阿一的意圖這構想就理所當然地誕生了,並不是什麽困難的推理。


    嗯,這個謊言可以說隻是虛張聲勢。但是先這樣說了後,柳就不會做出什麽蠢事,同時會開始思考要幫助誰比較有利。


    然後,隻要音無不在,阿一就不會和我對立也是謊言。


    隻要那家夥是那家夥,就會和「盒子」這個概念對立。隻要我是「擁有者」,就會和我對立,那家夥就是那樣的人。


    最後,把音無從阿一身邊帶走,那家夥就會幸福也是謊言。


    我確實覺得音無是阿一的癌,那不是謊言,但是沒有辦法把盤據在身體這麽久的東西去除。他們一起度過了一生份的時間,構築了絕對性的羈絆,要把如此深植於阿一中的東西勉強去除,就跟癌症末期一樣不可能,硬是那麽做的話會出現很大的問題。也正是因為了解到這一點,我才沒把小桐和阿一湊在一起。


    就算音無跟阿一訣別,阿一也不會忘記音無,甚至有可能比現在更在意音無。


    羈絆就某種層麵來說就像是詛咒,阿一不可能從那種程度的羈絆中解放。


    所以我沒有讓阿一喜歡柳的計劃。


    全部都是謊言。


    柳成為我的夥伴,隻會被阿一討厭。


    但是,她沒有辦法判斷我的話是真是假。


    人有容易相信對自己好的資訊的傾向,特別是柳就是那種人。有和阿一成為戀人的可能性,而且可以讓阿一幸福,她應該會極力去相信這樣的資訊。


    所以她會選擇。


    「我該怎麽做呢?」


    柳悠裏——選擇了背叛。


    「我可以做什麽呢?」


    夾雜著屈辱的表情。


    柳悠裏扼殺了自己,忍耐,為了最討厭的我而陷害星野一輝。


    她沒有發現那其實是破壞阿一的行為。


    ——哈哈哈,這麽簡單就被騙,還真是可憐啊。全部結束後,我會給你糖吃唷。


    我隱藏住自己的愉悅這麽說:


    「音無早晚會來這裏,那時候你隻要用一如往常的精湛演技,讓事情往對自己好的方向發展就好,那就可以幫助我了。」


    「……要怎麽叫音無同學來呢?」


    「那家夥馬上就會把她送來了吧。」


    「那家夥?」


    我說出了唯一可以使用和我同樣能力的女子的名字。


    「新藤色葉。」


    ???「星野一輝」09/11 fri 20:26???


    「總覺得這很像是典型壞人角色的台詞,說起來令人有點羞恥,但是比起臉皮,我比較重視好不好了解,所以我要說囉。那個,音無麻理亞在我手上,如果你想要她平安無事的話,就乖乖聽從我的要求。」


    色葉同學在電話中跟我這麽說。


    「…………為什麽?」


    依她的要求獨自前往高架道路的我,不由得發出這樣的呢喃。


    為什麽色葉同學會綁架音無呢……?


    當然我也思考過那隻是幌子的可能性,所以立刻打了電話給麻理亞。


    ——但是麻理亞沒有接。


    嗯,我知道,光憑這一點也不能判斷她是不是真的被綁架了,或許隻是單純麻理亞沒有注意到電話。


    但是在連絡不上的情況下,不管是陷阱還是什麽,我都隻能照色葉同學的指示獨自前往高架公路。


    為什麽?……那還用說嗎,我沒有不去救麻埋亞的選項。


    然後色葉同學當然在理解我的個性之下,說了那樣的話。


    「…………可惡!」


    還真麻煩啊。


    我知道色葉同學被「罪與罰與罪之影」變成了【被支配者】。


    即使如此,還是不太能想象色葉同學竟然會服從於醍哉。


    而且為什麽色葉同學能夠綁架麻理亞呢?


    悠裏同學說過,違反倫理觀的行動,在沒有具體的【命令】下不能做。


    但是,我不覺得不清楚詳細狀況的醍哉會下「綁架音無,威脅阿一,把他叫到高架道路下」這麽詳細的【命令】。就算他那麽做了,那樣的【命令】使用在自我意識強而聰明的色葉同學身上反而不好。還不如找個醍哉的狂熱追隨者,一定會不抱有任何疑問機械式地執行這【命令】,那樣還比較好。色葉同學的話,可能會鑽【命令】的漏洞,做出違反醍哉意思的行為也說不定。


    所以我應該這樣想。


    ——綁架麻理亞是色葉同學自己的判斷。


    我邊跑邊卷起袖子看時間,「晚上8點27分」,第三部電影《重複、重設、重設》將要開始,距離今天結束還有「3小時33分」。


    以為很短的一天,卻無窮止盡地長。


    ※


    我來到指定的地方。


    那是離市區有一段距離,沿著河堤的高架道路下的涵洞。噴漆塗鴉十分顯眼,就像是要強調這裏是不良分子聚集地一般。街頭的燈照不到這裏,所以大概是色葉同學所準備的昏暗燈籠,照亮她的右半臉。


    我踏在長草地上,逐漸接近色葉同學。雖然因為黑暗看不到,但感覺得出來還有其他人在,他們大概沒有特別隱藏的意思吧。比起藏起來,讓我感覺到有其他人在,更能讓我感到恐怖。


    色葉同學坐在用噴漆畫的塗鴉的牆壁旁。


    「汪汪!唔……!」


    坐在四肢著地的裸男身上。


    「好好,我知道了唷小狗,一輝同學來了呢。」


    被坐著的微胖男子,就像是狗一般吠著。


    「……惡。」


    我感到非常地厭惡,那名男子身體鬆弛的樣子也讓人生氣。


    雖然我並不想看,但連把眼睛撇開都懶。因為這名男子,我的視線不


    被允許移動。你快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不要在我的視野裏死纏爛打,很丟臉!


    ——然後我注意到某件事,冷靜下來。


    「這個現象…………」


    對了,我知道。


    我不知道實際看到竟然會是這麽悲慘的景象,但我透過電視知道那名字。


    「是『犬人』。」


    我說出了這個詞匯。


    然後理解了。


    「原來如此,『犬人』也是醍哉動的手腳……」


    「是啊。嗯,不過這個『犬人』不是大嶺同學,而是我做的。」


    「什麽意思?……為什麽色葉同學可以做到那種事呢?」


    「啊,要從那裏開始說明啊。那個,一輝同學,我也已經可以和大嶺同學使用同樣的力量了唷。」


    「咦?為什麽可以——」


    ……不,話說回來悠裏同學確實說過「罪與罰與罪之影」是共有物。隻要想用,除了醍哉之外的人也能使用這個能力,是這麽一回事嗎?


    那麽其他人也……?


    「順帶一提,目前除了醍哉之外可以使用這個能力的隻有我,請放心。」


    色葉同學搶在我問之前先說明,讓我感到些許安心。


    ……不,現在才不是安心的時候,我必須要確認麻理亞的安危。


    我盡可能不看裸男,環視四周。


    「麻理亞在哪裏……?」


    「她不在這裏唷。」


    色葉同學冷淡地回答。


    「你真的綁架了……」


    「綁了唷。托之前【命令】的福,我得到音無同學的情報,公寓的地點很好鎖定呢。」


    「你想要對麻理亞做什麽?又想要我做什麽?」


    色葉同學一直凝視著我,但什麽也不回答。她從「犬人」身上站起。


    然後猛踹了「犬人」的頭。


    裸體的「犬人」發出了「呀!呀!」的奇怪假音,淚眼盈眶地仰望著色葉同學。


    看到這太令人不舒服的景象,我皺起眉頭。


    ……不,不對。因為那厭惡感讓我不由得差點忘記,此時正確的反應不應該是這樣。


    「你……你在做什麽!這個人隻是被【命令】『變成狗』的人類吧!」


    「人類?不是呢,這家夥正如你所見,是比人類卑賤的存在。你也覺得很惡心對吧?」


    「確實很惡心……但不是色葉同學讓他變成這樣的嗎!」


    「是嗎?這家夥可是女童限定強暴犯唷。」


    「咦?」


    她剛剛說了什麽?


    「這家夥是無可救藥的殘暴犯,在變成狗之前就是最下賤的人唷。這個能力雖然是為了操控的能力,但也有窺視人們罪過的一麵,所以也能找到這種廢物。」


    「……你是特地找到這個犯人的嗎?」


    「我想說,總之先來做做看『犬人』,於是試著尋找犯下過相當過分的罪的人,就在那個時候找到了這家夥。雖然就算不是他也無妨,但是這是個好選擇唷,因為可以避免出現更多受害者。這家夥強暴了好幾個女童呢,沒有重新做人的餘地了。」


    「…………那個……那是……真的嗎?」


    「嗯,這家夥是個大變態,除了把粗劣的陰莖插入哭喊著的女童的陰道之外,沒辦法興奮。」


    色葉同學又踹了他的頭。


    「犬人」發出難聽的哀號聲。


    我一語不發地看著這一切。


    「看吧,你不說話了吧。」


    「咦?」


    「你已經不叫我不要踢了。」


    色葉同學命令持續叫著的「犬人」「趴下」,「犬人」就像是要把肛門給我看一樣,翹起屁股趴在地上。


    「你認同了這家夥比人類卑賤。」


    「不……不……」


    「我沒說錯。」


    色葉同學俯視「犬人」,吐他口水,然後麵無表情地靠在隧道的牆壁上。


    「你內心這麽想對吧?這種家夥光是活著就讓人不愉快,為什麽不趕快死一死呢?對吧。」


    「我沒那麽想!」


    「看到因為這家夥的錯不敢外出,不斷割腕自殺的受害女孩子,以及因為小孩變得奇怪而離婚的雙親,你還說得出那種話嗎?就因為這個人,有許多人的人生就此毀了,你能夠不叫這廢物去死嗎?」


    「……可……可以。」


    雖然我想要他贖罪,雖然我覺得他是不能原諒的人,但不能說叫他去死是對的……應該是這樣。我會沒有自信,是因為這個像狗一樣的模樣太過於醜陋了,一定是。


    「哼?嗯,不久前的我也那麽認為吧,但是啊,那想法或許意外地是少數派唷。人類本質就喜歡勸善懲惡,隻要看好萊塢電影之類的就知道,如果看到和主角對立的壞人被打倒,不是心情很好嗎?所以在現實中,對於犯下難以原諒的罪過的人,情感上也希望他被判死刑。看到這種廢物的時候,覺得他趕快死一死比較好,是正常的感覺。」


    「我覺得……不是那樣。」


    「是唷,但是我懂一輝同學的想法,我之前也一直覺得那是錯的,我認為輕易說出什麽判他死刑殺了他他沒有活著的價值的人,一定是想象力不夠。就算犯了罪,那也隻是他的其中一麵。他還是有正常的好的一麵,如果和那家夥好好相處過的話,就絕對不會想按下執行死刑的按鈕。更重要的是,對罪人輕易說出去死的我們,回顧了自己的人生後真的還能說出那樣的話嗎?自己有那麽清白廉潔嗎?隨意酒後開車的人,沒想過自己可能會造成交通事故而殺了人嗎?那個時候也會覺得自己該死嗎?我這麽想過——在我得到這能力之前。」


    色葉同學說著說著露出了淺笑。


    「……那現在呢?」


    「嗯,我現在的想法是,犯罪的廢物就該死。」


    色葉同學的話語中毫無猶豫。


    「輕易對犯罪者說出去死之類的人,的確是做事欠缺考慮,但是如果好好理解犯罪者後,答案也會跟他們一樣。我知道殺了一輝同學等人的自己沒什麽資格高談闊論,但我還是這麽認為。在我得到這個能力之後明白了,這些家夥和像我們一樣有常識的人有著根本性的不同,讓人覺得惡心、毫無同情餘地的廢物真的存在。他們毫無共鳴能力、iq很低、無法對話,真的會讓人嚇一跳唷。犯罪的盡是這些家夥,隻是單純不適合這個社會的人。例如這家夥,問他覺不覺得被強暴的女童很可憐,你猜他怎麽回答?『但是我忍不住啊』『剛好在那時候被我盯上,運氣真不好呢』『我知道自己做了壞事,但也沒辦法啊。』你懂嗎?這些話語讓人多麽不舒服,你感覺得出來嗎?這些人根本沒有反省,他們無法理解受害者的痛苦,對自己做的事沒有自知之明,他們對於最優先於自己的欲望毫無懷疑。所以我懂了,這些人打從出生以來就是廢物,那是他們的宿命。」


    「犬人」「汪汪」叫。


    「所以我把他變成適合他的模樣。」


    色葉同學看著裸體仰躺的「犬人」,她看到那模樣眼角上吊、緊閉雙唇。明明是自己造成的,卻對那醜態表現出憤怒。


    「這種存在不能原諒吧?」


    這麽說後,色葉同學不知道為什麽拍了一下手。


    同時——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傳來吼叫聲。


    「什——」


    什麽?


    我環視了四周,馬上就察覺到了。


    頭上戴著牛皮紙袋的人們,逐漸聚集到此。


    我來到這裏時,感覺到的毫無疑問就是這些


    人吧。然後我現在知道了,這些人是色葉同學的【被支配者】。


    雖然因為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但可以發現這些人雖然用紙袋遮住臉,但服裝沒有統一感,有人穿著我們學校的製服,有人穿洋裝,看上去性別和年代也不統一。


    那些人逐漸聚集圍住我們。


    很奇怪。不統一的集團做出統一的行動,那景象十分奇怪。


    接下來會怎樣?我該怎麽做?


    因為我完全無法預測色葉同學想要做什麽,所以不能采取下一個行動,我隻能佇立著。


    色葉不顧那樣的我,大喊:


    「大家快製裁這家夥吧。」


    「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載!」「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製裁!」


    我對這突如其來的巨聲感到驚嚇。


    將近二十名男女舉起拳頭喊著。


    ……這……這是怎麽回事?


    這些人隻是被色葉同學【命令】而已,但是看到這個樣子,就算知道也不覺得隻有那樣,我難以壓抑內心的騷動。和看醍哉讓人下跪的影片時同樣的感覺,看到將近二十人做同樣的異樣行動的話,人就會本能性地感到混亂。


    紙袋集團一邊叫喊著,一邊把「犬人」抱起。他們從後方扣住他,不讓他動,接著像是要把那裸體男子獻給色葉同學一樣朝向她。


    然後色葉同學——


    手上拿著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刀。


    「色……色葉同學,你要做什麽?」


    但是色葉同學不理我。


    「這是【命令】,不要當狗了,強暴犯。」


    色葉同學這麽說的同時,「犬人」的樣子變了,他的表情馬上變成害怕的人類,但似乎還保有「犬人」時的記億。男子對這狀況並不驚訝,隻是十分恐懼。


    「啊——啊啊!不要!是——是我錯了!我不會再襲擊女童了!」


    「啥?太遲了,做過的事是無法挽回的唷。不管做什麽,女童的處女膜都不會回來囉。啊,對了,那你就用這把刀切掉自己的陰莖吧。」


    「那……那個——」


    「那你想要怎麽謝罪?」


    「總……總之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對女童下手!」


    「哈!你什麽時候才會醒?那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反省後該做的事,懂嗎?那和去家庭餐廳說接下來不會吃霸王餐,一定會付錢,是一樣的,懂嗎?你懂咩?宣言不會吃霸王餐算謝罪?你在開玩笑嗎?如果你真的覺得做了不應該的事,就說些多少能救濟她們的方法吧,廢物。」


    「救……救濟?我……我該怎麽做啊?」


    「站在對方的立場想想,如果能好好站在對方的立場的話,自然就會想到吧?例如賠償一億之類的。」


    「一……一億?我……我怎麽可能做得到,我沒有工作——」


    對於那個借口——


    色葉同學麵無表情地揍了他的鼻頭,一拳、兩拳、三拳,麵無表情地揍。


    ——啊啊。


    不管這個男的說什麽,色葉同學都已經不會寬恕他了。


    「啊……哇……哇!啊!」


    鼻血噴出。


    紙袋集團保持沉默壓製著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人關心他,而色葉同學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般繼續說:


    「你隻是因為害怕而求饒而已,連反省都沒有。我已經可以預想你會繼續同樣的事,所以一切就此結束了唷。」


    色葉同學再度拍手。


    「【命令】,對這家夥處以怎樣的懲罰才爽快,各自老實回答。」


    紙袋集團回答:


    「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醜狗去死。」「犯罪者去死。」「死得比誰都還要淒慘。」「短小包莖去死。」「很臭所以去死。」「因為有野狗的臭味所以去死。」「因為智商和昆蟲一樣所以去死。」「蘿莉控去死。」「變態去死。」「你的人生毫無價值所以去死。」「快去死。」「現在馬上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紙袋集團當然是因為被【命令】所以這樣說。


    但是,那些聲音毫無疑問都是他們的真心話。


    二十人左右的人,真心希望這個男的去死。


    「唉……」


    色葉同學刻意歎氣說:


    「全場一致希望你去死。」


    色葉同學拿著刀接近他。


    「不要!不要!不要!是說,我又沒造成你們的困擾!跟你們無關吧!你們有什麽權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色葉同學麵無表情地拔他的頭發,噗吱噗吱聲響起,慘不忍睹。


    頭戴著紙袋的某個人說「去死」的同時像是煽動般拍一下手,然後另外一個人也繼續說著「去死」然後拍手,逐漸擴散。這是「去死」的合唱,祈死的拍手。「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啪,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很歡樂的「去死」節奏。


    看著這個景象,我不由得這麽想。


    ——啊,沒錯,這家夥應該要死。


    「嗚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子已經連抱怨都做不到了,他因為恐懼而顫抖、失禁。


    「再叫大聲一點啊豬,對你活著而後悔吧豬,痛苦吧豬。」


    色葉同學用刀尖抵著男子眼球旁邊。


    「那麽做可以淨化我們。」


    看到她那即將做出無法挽回的事的樣子,我終於冷靜了下來。


    「色葉同學,快住——」


    但是有三名戴著紙袋的男子押住了我,其中一人的手臂擋住了我的視線,我什麽都看不到。


    「不可以!色葉同學!」


    一旦那麽做的話,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色葉同學就會被「盒子」囚禁,再也回不到「日常」了。


    但是——


    「【命令】,碰到刀就變回狗。」


    「唔……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沒能阻止她。


    那不是哀號,男子的聲音變成單純的狗叫聲,響徹涵洞。


    戴著紙袋的男子們把我放開,離開我,我的視界恢複。


    映入眼簾的,是全身被染紅的裸體男子。明明知道那是不合情理的事,但確實在我的心中也有「得到報應了吧」這樣的感想。男子發出的悲鳴真的難以入耳,就連聲音的振動碰觸到鼓膜都讓人感覺非常不舒服,看到他下垂的裸體醜陋地抽搐著,讓人不由得感覺到愉悅。


    我和這些「犬人」不同,我沒有那麽醜陋,沒有那麽愚蠢,這些人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是因為他們是「犬人」。


    這種安心感,這種優越感。


    但是,我已經知道了,確實知道了。


    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是醍哉做出「犬人」的目的。


    如果大家普遍對「犬人」抱有這樣的感覺,那就很危險了。不把對方當成人,一味地侮蔑,覺得是適合製裁的對象,認為他死了也是應該的。如果這個感覺滲透到全世界,這個世界就會被「盒子」推翻,成為「非日常」。


    我不能眼睜睜看


    著這種事發生。


    所以我為了不屈服,為了幫他,打算接近還在動的他。


    「不要動!」


    但卻被色葉同學阻止了。


    「我不允許你幫助這家夥。如果你動了,我就不保證音無麻理亞能夠活命。」


    「什麽!」


    竟然在這種時候利用麻理亞!


    「為……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有這麽想要殺這個人嗎?這麽做有意義嗎!」


    「的確,殺了這一個人沒什麽意義。」


    「那麽為什麽!」


    「但是,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這種事,我們要構築這樣的世界。」


    原來如此。


    果然是那樣啊。這是醍哉和色葉的理想公式,煽動愚蠢的人去死,實際殺了他。我現在看到的,就是「罪與罰與罪之影」接下來要引起的事的縮影。


    「所以不能讓你在我眼前阻止,你阻止了的話,就代表我們今後也會被一輝同學打擾,就代表一輝同學之後會成為我們的障礙。我知道唷,一輝同學意外地會成為很大的障礙,所以我不能讓你在這裏抗爭。」


    紙袋集團保持著沉默,像是守護著我們一般圍著我們。


    在圓心的色葉同學發出「叩、叩」的腳步聲逐步接近我。


    「對了,差不多是時候回到正題了。我必須要說我綁架音無同學的目的。」


    逐漸接近的色葉同學的臉,被燈籠照亮。


    她伸出手碰觸我的下巴,然後把我的下巴抬高。


    「你現在就在這裏放棄反抗的意識吧。」


    她的臉被照得通紅。


    她就像是流著淚一般,臉頰上有紅色液體流下。她用因為黑暗而變大的瞳孔直盯著我。


    「作為證明,請在這裏把手指含在嘴裏看著那邊的垃圾死去,就像是媽媽不買零食給他,所以淚眼盈眶的幼稚園兒童一樣。」


    她這麽說後把手離開我的下巴。她雖然用手臂拭去沾著在嘴唇上的紅色液體,但那隻是讓紅色更擴散而已。


    啊……我懂了。


    ——色葉同學已經回不去了。


    她已經回不去「日常」,回不去沒有「盒子」的世界了,她那猛禽般銳利的眼神就像是寄生在肉體上的刀刃,在她的表情裏隻看得到瘋狂。


    色葉同學已經不在這裏了。如果我去幫助這名裸男,就算她真的對麻理亞出手也不奇怪。就像這樣,她已經到別的世界了。


    她接下來想對我做什麽呢?已經變成這樣的她,沒有放過我的理由。如果她已經是醍哉的夥伴的話,可能打算利用周遭的【被支配者】束縛我、用盡各種辦法讓我放棄「擊潰願望的銀幕」。


    ——我不會讓她得逞的。


    但是在麻理亞被當成人質的這個狀況,我該怎麽反抗呢?


    我找不到解答,不可能找到,所以我隻能一動也不動地觀察她的態度及做法。


    色葉同學應該理解我的這份苦惱吧,她用不自然的泰然態度取出手機,在使用手機前,她這樣跟我說:


    「【命令】不用刻意用言語傳達,所以我像這樣可以說出來,是要做給一輝同學看的表演。」


    色葉問學這樣說後,撥了電話給某人。雖然我聽得到從電話聽筒傳來的細微的男子聲音,但聽不到對方說話的內容。


    色葉同學對電話另一端的男子說。


    「嗯,快侵犯音無麻理亞。」


    「什——!」


    我不由得發出叫聲。


    什麽?色葉同學在說什麽?


    色葉同學用簡直和預料相同的得意表情跟我說:


    「我剛剛說過了吧?叫你證明你不會反抗我們,光是對這個比人類還要卑賤的『犬人』見死不救並不足以證明唷。所以我才這麽做,奪走一輝同學最重要的東西,如果你還是沒有抵抗的話就認同你。」


    「怎麽可以…………」


    我憤怒地大吼。


    「我絕不允許你那麽做!」


    「不允許?我不在意,那麽就隻要把你逼到盡頭就好。隻要奪走你反抗的意誌,讓你沒有能力反抗就好,為此我才要強暴音無麻理亞。」


    「色葉同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色葉同學跟那邊色葉同學認為該死的男子做的事可是一樣的唷!」


    「不一樣呢,我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這麽做。我有堅定的目的,不管是多麽正當的戰爭,都沒有不殺對方士兵而結束的方法,無法防止卷入一般市民致死。一部分到了極限狀態的士兵還會開始虐殺,但是從大局看來,正義就是正義。就算有些微不足道的事,正確的事就是正確的。」


    「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怎麽可能正確!這才不是微不足道的事!不要再說那種令人費解的話了!」


    「其實你懂吧。」


    色葉同學一臉不耐煩地說。


    不行……就算繼續這樣的議論,也無法說服色葉同學,看她那發狂的眼睛就知道了。


    但隻有對麻理亞的暴行我必須要阻止。


    也就是說,隻要讓色葉同學認為我完全屈服即可。


    ……那麽,我有個好點子。


    「如果隻是想要消除我反抗的意誌的話,沒有必要做那種事。」


    「哦?」


    色葉同學露出就像是想要試試我的表情,催促我繼續說。


    這也是一個危險的對策,實際上可能會讓我失去反抗色葉同學他們的力量,但是應該至少可以阻止即將要發生的暴行。


    我說出了那個方案:


    「把我變成色葉同學的【被支配者】就好了。」


    沒錯,那樣的話,不管卷不卷入麻理亞都變得沒關係,應該沒有比這個更能證明我不會反抗的做法。


    但是色葉同學的回答卻令人意外。


    「沒辦法,我已經試過了。」


    「……咦?」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準備燈籠呢?當然是為了要製造影子啊……話說回來,啊,原來一輝同學不知道『罪與罰與罪之影』的結構啊?那麽的確是不會了解昵。那個啊,這個『盒子』是藉由踩影子發動的,所以我已經實際試過了。然後,一輝同學有感覺到什麽變化嗎?沒有變化吧?」


    「……沒有辦法把我變成【被支配者】?」


    「還不能斷定吧?但是剛才沒有成功。」


    「為什麽……?」


    「因為你是『擁有者』。『盒子』和『盒子』會相互排斥,就像是大嶺同學在『怠惰的遊戲』中,即使被侵吞還是能自由行動一樣。我在來到這裏時,就為了讓一輝同學變成【被支配者】而踩了你的影子,但卻無法操控你,順帶一提音無同學也一樣。」


    「你也曾經想要把麻理亞變成【被支配者】?」


    「嗯,那樣一切都會變得比較簡單。」


    色葉同學大言不慚地說。


    「『擁有者』不能變成【被支配者】……」


    「啊……不,正確來說好像不是那樣,音無同學說,隻要沒有拒絕的意誌的話好像就可以,那麽要不要再來試試啊?」


    語畢,色葉同學就像是普通開始走路一般自然地抬起腳——


    ——踩了我的影子。


    她的態度十分自然,完全看不出來想要使用「盒子」。


    因為她的隨意,在我出現閃躲的想法前,我的影子就被踩了。雖然色葉同學那麽說,但還是不能保證我的影子被踩後,我不會變成【被支配者】,第一次或許隻是偶然沒有成功而已,所以,明明不應該被輕易踩到,但還是被踩了。


    「…………」


    但是,無論等了多久,我都感覺不到任何


    變化。


    「…………除了『擁有者』之外,所有人都可以變成【被支配者】嗎?」


    「是的,如果有人無法的話,我還真想見見呢。」


    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即使影子被踩了,也沒有任何想法。


    「如果有那樣的人的話,大概是異常者。」


    色葉同學說了謊。


    不……那不是適當的表現,她不是說謊,她說錯了。


    因為色葉同學說隻要不是「擁有者」,就可以變成【被支配者】,在那個時間點就錯了。


    因為我並不是「擁有者」。


    「擊潰願望的銀幕」的「擁有者」並不是我星野一輝。


    「懂了嗎?所以用把一輝同學變成【被支配者】來放音無同學一馬,這個提案不成立。」


    「……那麽?」


    「嗯,照原定計劃,繼續進行讓一輝同學傷心的行動。」


    事到如今,無論說什麽色葉同學都不會回心轉意。


    我非常清楚。


    然後我發現了。


    她腳下有沾滿血的刀。


    我看著色葉同學。


    我知道,色葉同學是很棒的人,雖然對他人的心情有些遲鈍,但是卻有超越其上的同理心。因為她知道自己是強者,所以會不顧自己優先幫助別人。現在的行動也在那延長線上,隻要花時間好好跟她說明,她就會發現自己的錯誤。


    但是,我沒有時間。


    在這個有限的時間裏,我一定不可能選擇麻埋亞,同時又拯救色葉同學,我理解到了這一點。


    所以一一


    所以————


    「…………………」


    但是,就算已經得出了結論,還是讓我做一下最後的掙紮。


    「…………色葉同學錯了。」


    「哦?」


    色葉同學就像覺得不值得聽一樣,一邊摳耳朵一邊含糊地回答。


    「醍哉和色葉同學都錯了。」


    「姑且聽一下你的說法,你說我們什麽錯了?」


    「像這樣藉由殺人端正這個世界的行為,那是錯的。」


    「話先說在前頭,如果你想說的隻是個被表麵的常識束縛的主張,那我可不聽唷。在殺人魔殺了一百人之前,先把他殺了絕對比較好吧?將那個殺人魔斬首示眾,藉此讓愚蠢的人嚇得屁滾尿流,為了不要讓新的罪發生,先行處罰是件好事吧?至今隻是因為沒有好的手段而已。請好好說明那為什麽不好。」


    「……的確,淘汰隻會帶給人困擾的愚蠢的人,我不覺得是壞事,我也認為有人沒有活著的價值。雖然我不想相信,但我認為那種人的存在是事實。」


    「對吧?一輝同學隻是被常識束縛,而不由得否定而已;對剛才看到的景象感到想要逃避,所以才茫然地覺得不能那樣做而已。」


    「不對,因為……為什麽你可以選擇呢。」


    「……什麽啊?」


    說到這種地步了還不懂嗎?


    我感到焦躁,暴力的情緒湧上。


    我瞪著愚蠢的色葉同學說:


    「你是怎麽選出死了也沒關係的人呢?」


    是因為我的情緒傳達到了嗎?我知道色葉同學倒吸了一口氣。


    「醍哉和色葉同學又不是什麽神,是以什麽樣的判斷,選擇死了也無妨的人呢?你們的選擇絕對不會錯嗎?」


    「那……個——」


    「那不可能,色葉同學用不確實的判斷殺了人。」


    「……確實不能說百分百沒有錯,但是現今的法律不也是那樣嗎?審判製度的死刑判決,也不能說都是對的……而且,我不覺得有錯,至少這個女童強暴犯,無論是誰都知道他該死。」


    「是那樣嗎?這個人傷害了別人是事實,但或許他擁有可以拯救更多人的能力也說不定唷?照色葉同學的理論來說,那就不應該死了。」


    「啥?這隻狗不可能有那種能力!」


    「或許吧,但是色葉同學本來就知道嗎?」


    「……我知道,這隻狗有多笨我馬上就知道了,他拯救人的能力絕對不可能超越他的罪過。」


    「那是你的傲慢。明明色葉同學並不是什麽遴選之人,隻因為得到了『罪與罰與罪之影』,就自以為什麽都可以做到。明明隻是得到『盒子』而已,就陶醉於萬能感中,自認為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那種狀態在這個世界上是怎麽稱呼的,讓我來告訴你吧。」


    我說:


    「叫作得意忘形。」


    「…………」


    「我輕易就可以想象接下來的未來唷,一開始你還會選不管是誰都可以認同的罪人作為淘汰的對象。但是,那隻有一開始而已。得意忘形的色葉同學馬上就會做過頭,慢慢開始選出灰色地帶的人,然後加速,最終隻是把自己看不順眼的人變成『犬人』。跟善惡無關,變得隻是淘汰對自己不利的人而已。啊,還是說已經太遲了?因為實際上,你正因為覺得我和麻理亞很礙眼,所以想要打倒我們。」


    我自己這麽講,卻感到愈來愈焦矂。


    為什麽色葉同學和醍哉這麽聰明的人,竟然會不懂這種事呢?他們沒辦法想象到那樣的結果嗎?


    「色葉同學所做的事,不是製裁也不是整頓,是殺人。醍哉和色葉同學都因為『盒子』而被萬能感洗腦、惡化而犯罪。你們兩人想要做的事情是曆史上發生過無數次的大屠殺,那才不是什麽革命,隻是常有的過錯,也沒有正當性。」


    我自行走向沉默的色葉同學。


    「所以,我要阻止你。」


    同時我也沒有忘記走向刀子旁。


    「…………」


    色葉同學因為我的言詞,看起來有些許動搖。


    我所說的確實正確,色葉同學應該也知道。


    但是色葉同學卻這麽說:


    「…………你那是什麽表情?」


    「……表情?」


    「對,為什麽一輝同學明明是想要把我逼得走投無路,明明是想要蒙騙我而和我敵對……」


    她很反感地說:


    「但卻露出那麽溫柔的笑容呢?」


    聽她這麽一說,我不由得摸了自己的臉。


    「一般是無法露出那個表情,就連剛才的發言,也是一般人說不出來的。」


    「……我沒有說那麽離奇古怪的話唷。」


    「嗯,你沒有說離奇古怪的話,但是,那個發言是有主觀的一般人在這個狀況下說不出來的。如果是因為自己喜歡的人成為人質而失去冷靜的人的話,無法說出這麽正確的發言。」


    「我應該要更情緒化嗎?」


    「不是那種程度的異樣感,不是更情緒化之類的程度,那種事是做不到的,應該做不到的……」


    色葉同學的表情中不隻有動搖,還混雜著恐懼。


    「你——」


    色葉同學保持著那個表情說:


    「你是在哪裏的人?」


    我完全不懂她的問題的意思。


    但是以前我也被醍哉說過類似的話,他說過我在漂浮之類的話,色葉同學所說的大概也是類似的意思吧。


    喔……看來我似乎有不平常的地方,雖然我一直否認,但是也差不多該接受了。


    雖然很難用言語表達,說出來或許會更難懂,但用我的感覺來表現我的話會是這樣。


    我的裏麵的我的成分不夠。


    「……就不提一輝同學的事了,與我無關,總之我是不會停止的。」


    「你不接受嗎?」


    「一輝同學所說的從某個層麵來看或許是正確的,我和


    大嶺同學都有自認為其他人比自己低等的地方。雖然不是完全,但我也覺得我們會犯錯,但那和停止這件事是沒有關係的。就算是那樣我們也不能放棄,不能輸給現實,讓壞人繼續造反,不可以毫不抵抗地繼續挨揍,我不允許那種情況發生。感謝你的意見,我會好好改進,我會好好斟酌挑選死了也無妨的人,然後再殺了他。」


    「就算改善了,你也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即使如此,我也不覺得這個方法是錯的。」


    然後色葉同學——


    用充斥著瘋狂的眼神說:


    「所以我不會停止,對音無同學的行為也不會改變。」


    啊,果然還是如此。


    我不由得小小歎了一口氣。


    「為什麽歎氣?你放棄了嗎?一輝同學終於感到挫折了嗎?」


    「嗯,我放棄了。」


    我放棄了尋找除了殺了她之外的其他方法。


    我放棄了。


    那麽,不能被她發現我的意圖,如果不能在一瞬間完成,我大概就會被周遭的【被支配者】架走吧,所以我必須毫不猶豫地刺下去,必須在她連殺意都感覺不到的情況下下手。


    殺了她。


    就像是哼著歌般自然地用刀刺進色葉同學的心髒,讓她當場死亡。


    「……死了也無妨的人……啊。」


    色葉同學說有那樣的人存在。


    但是那果然還是不該由同樣為人的我們來選擇。我也覺得有該死的人,但是那錯了,那必須是錯的。


    因為如果不是那樣的話,就連我現在即將要做的行為也會被饒恕。那不用被饒恕,我不會原諒自己的這個行為。


    我隻是和色葉同學他們一樣,做了錯誤的選擇。


    對我來說死了也無妨的人。


    如果讓我來說的話——


    ——傷害麻理亞的人,全部都是死了也無妨的人。


    所以我朝著色葉同學的心髒將刀刺了下去。


    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動怍。


    我確認色葉同學的視線稍微離開,敏捷地撿起刀子,站起的同時將刀刺了下去。刀刃就像被色葉同學的心髒吸進去一般消失了。


    去死。


    我沒有這麽想。


    我沒有任何一點殺意,我隻是做了該做的事,隻是那樣而已。


    啊,難道說?


    我的這一個部分就他人看來是異常的嗎?


    那麽這個部分千萬不能讓麻理亞看到。沒錯,如果被看到了,我們一定就——


    「你在做什麽,一輝?」


    我的心髒就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啊……啊啊……!」


    為什麽?


    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把我用「一輝」來稱呼的叫法,那發音,那聲音……


    我最喜歡的那個聲音——


    「…………為……什麽……你會做這種事,一輝?」


    頭上戴著紙袋的一名女性逐步接近我。


    「唔……啊啊……!」


    ……啊,為什麽我沒有注意到呢?就算看不到臉,我也應該可以認出她來,為什麽我沒有發現呢?很簡單,因為這裏很暗,還有我的心沒有那麽從容,可以一一看清每個人。為什麽我沒有對被叫到這裏,被叫到這麽暗的地方感到疑問呢?


    色葉同學最想隱藏的東西,我為什麽沒有察覺呢?


    身材纖細的她取下紙袋。


    「麻理亞。」


    站在那裏的是麻理亞。


    毫無疑問地是麻理亞。


    「一輝……」


    麻理亞用顫抖的聲音呼喚著我。


    「麻理亞……為什麽……在這裏……?」


    「因為我那樣指示了。」


    眼前的色葉同學回答了我明明大概知道,但還是不由得提出的問題。明明我還把刀插在色葉同學的身體裏。


    ……啊,我當然注意到了。我應該把刀子插進她的身體裏,但完全沒有感覺,在插下去的瞬間我就注意到了。


    我拔起應該插進色葉同學心髒的刀子,用自己的手心壓刀子的前端。沒有被刺的感覺,刀刃沒有刺進我的手心,而是縮進刀柄中。


    這把刀——不,用這個惡作劇用的玩具是沒辦法殺人的。


    「關於到剛才為止的一輝同學的言行舉止,就讓我告訴你客觀的意見吧。」


    色葉同學對愕然的我這麽說:


    「叫作得意忘形。」


    色葉同學從完全失去力氣的我的手上拿走了玩具刀。


    「【命令】,狗,有精神地吠。」


    應該已經因為痛苦而昏厥的裸男敏捷地站起,在我的四周四肢著地跑來跑去。他完全不在意自己全身血紅,充滿精神地「汪汪」叫。


    「我說過了吧,【命令】不需要說出來。」


    色葉同學用刀刺東奔西跑的「犬人」,「犬人」明明不會痛,卻發出「呀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哀號,然後又很痛苦似地倒下。


    「在一輝同學看不到的時候,我在『犬人』身上倒了血漿,然後【命令】『犬人』『被刺到後就做出很痛苦的樣子』。隻是這樣而已,你完全被騙了呢。」


    啊,對了,我因為被紙袋集團遮住了視線,所以沒有看到色葉同學刺男子的瞬間。我隻有聽到「犬人」的哀號,以及看到他全身是血很痛苦的樣子而已,在這個黑暗中,藏血漿的地方要多少就有多少,不是真的血也可以蒙混過去。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因為我被大嶺同學【命令】了,【命令】隻有一個,『讓音無麻理亞看見星野一輝的背叛』。」


    色葉同學把視線移到麻理亞身上繼續說:


    「意外地很難呢,因為音無同學對一輝同學盲目信任,不徹底一點她就不會相信背叛是背叛。」


    被這麽說的麻理亞咬住嘴唇。


    「把音無同學帶到這裏很簡單唷,隻要用把一輝同學帶來這裏的方法就可以了。也就是說,我利用一輝同學威脅她『如果不遵守指示,做什麽多餘的事的話,我就用【被支配者】們殺了一輝同學。這麽一說,不管那聽起來有多假,音無同學都會聽從,叫她戴著紙袋『安靜聽我們的對話』這種程度的指示的話,她也當然會聽,然後我就讓她看到了剛才那一幕。』


    色葉同學邊用玩具刀插著自己的胸口邊說:


    「讓她看到一輝同學殺我的瞬間。」


    一切——


    她一切的行動都隻是為了讓麻理亞看到我殺人。把刀放在我撿得到的地方也是,說要強暴麻理亞讓我變得激動也是,在我眼前演出殺人劇場,讓我想到那樣的做法也是…………


    然後我就完全照色葉同學計畫的,用玩具刀刺向她。


    色葉同學彈了一下手指,聽到那聲音,紙袋集團毫無緊張感地解散,就像是事情做完了一樣。


    「新藤跟我說一輝會殺了她,叫我看好。」


    從剛才起就絕對不和我視線相對的麻理亞說:


    「我不相信,我聽說大嶺已經使用『盒子』開始行動了,即使知道那似乎的確是真的,也不相信一輝會殺人。殺人了事,那並不是解決事情的方法。在那個瞬間,就變成身分低賤的人,不管什麽樣的信念都會變得沒有意義。一輝應該知道我是這麽想的,也應該知道我不能和那麽做的人合作,但卻…………」


    她說不出話來,搖搖頭。


    「……不,和我的事不重要,但我還是不懂。一輝本來就做不到殺人這種事,即使是未遂,想要殺人的這個事實會持續


    帶給一輝罪惡感,無法背負這麽重的『罪』在『日常』中生活,自己的變化也會讓『日常』產生變化。啊,不光是精神層麵上的問題,如果殺人的話,法律不也會輕易奪走『日常』嗎?所以一輝……比什麽都還重視『日常』的一輝,不可能選擇那樣的手段。」


    她握緊拳頭。


    「不可能殺人…………不可能的!一輝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麻理亞用祈求般的眼神看著我。


    「……啊,沒錯!不可能!一輝不可能做那種事!所以一輝是被操控的,恐怕是被那個『罪與罰與罪之影』操控,才會做出那樣的行動,對吧!一輝,我說得沒錯吧!」


    麻理亞抓住我的肩膀搖動。


    「快否定我。」


    麻理亞用全身那樣傳達。她明明在眼前看到我的凶行,但還是喊叫著希望我否定她,她應該知道那是謊言,但還是說著那樣無理取鬧的話。


    麻理亞不相信事情會變成這樣,雖然她不相信……


    那麽,就讓我利用那個感情。


    我要繼續欺騙麻理亞。


    「你沒說錯唷。」


    爛透了,我對自己的發言感到想吐。


    但是如果我承認的話,麻理亞就會離開,不會再回來。


    所以,就算是幼兒園兒童說出的一眼就會被看穿的謊言,或是不配為人的最爛的謊言,我都必須要說。


    「果然。」


    麻理亞這麽說。


    「果然是那樣啊。」


    然後露出安心的表情。


    麻理亞相信我知道是謊言的謊言,被騙了。


    啊……原來如此。麻理亞也不想要離開我,還信賴著我,我們之間的羈絆不會那麽輕易結束的。


    所以我繼續說謊。


    「麻理亞,那個——」


    「嗬嗬,我安心了,這樣就——」


    麻理亞用打從心底感到安心的表情說:


    「不用再相信任何人了。」


    「…………咦?」


    表情和……


    說出的話……


    不一致。


    「我隱約……不,其實早就發現了。果然——」


    果然——


    剛才也說過的那個字,麻理亞這樣接下去:


    「果然——你背叛了我。」


    「啊…………」


    我失去力氣,兩手垂落。


    我戰戰兢兢地麵向麻理亞。


    「我知道唷,雖然現在已經不行了,但我可是光從你的臉部肌肉的移動,就可以做出類似讀心術般的行為唷,我可是跟你度過了一生份的時間唷。說謊的程度還可以看穿,但是我跟自己說還不確定,拚命敷衍自己,在發現決定性證據之前,先暫且把問題擱置。但是我發現了,你笨拙的欺騙讓我徹底感覺到,你已經改變了的事實。」


    我們之間的羈絆不會那麽輕易結束,我剛才還這麽想。


    ……我怎麽會那麽笨。


    我一直持續著足以讓我們的羈絆結束的背叛,從「怠惰的遊戲」結束後,我就一直持續欺騙她,一直持續破壞著我們之間不會輕易斷掉的強韌羈絆。


    然後羈絆就在背叛的累積下,崩壞了。


    「啊……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我知道繼續這樣下去不行,而責備持續自欺欺人的自己,感到痛苦。我是『盒子』,不可以有人的心,不可以長時間和同一個人在一起產生感情。即使如此,我卻無法自行下定決心離開一輝。為了見到『0』之類的,我找尋和一輝在一起也無妨的理由,沒有離開一輝。那甚至也可以說是一種恐怖,我也想過繼續下去的話,我是否會失去自己的目的而消失呢。」


    我希望她變成那樣。


    但是……


    「但是……你卻背叛了我,告訴我我錯了,讓我知道我的天真,讓我下定決心。」


    她的一言一語都刺中了我的心。


    我比其他任何人都還不想傷害麻理亞,我比誰都還想保護麻理亞。


    但卻比誰都還傷她更深,摧毀了她。


    「……麻理亞,聽我說,我是為了麻理亞……」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就這樣讓她走。


    但是——


    「不要那樣叫我。」


    麻理亞轉過身去。


    「咦?」


    「不要叫我麻理亞。」


    麻理亞連這個也不允許。


    「我早就丟掉那個名字了,那隻是我心血來潮用的名字,隻是因為你沒有忘記,還親密地叫,所以才留下來。但因為我們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也沒有使用那個名字的必要了,我被叫作麻理亞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然後麻理亞轉身看著我——


    這麽說道:


    「我是『盒子』,音無彩矢。」


    那個瞬間……


    有個景象強製進入我腦中,倒轉。


    那是已經褪色、沉澱、混濁、扭曲的景象。


    重複的教室。


    講台上站著變成深棕色的麻理亞,麻理亞自我介紹,她的表情很模糊,存在好幾種、好幾萬種表情,我不知道什麽才是真實。「我叫音無彩矢,請多多指教」「我是音無彩矢……多多指教」「我是音無彩矢」「我是音無彩矢」講台上的她在反複的世界中持續說著,然後愈接近結束,她的表情中就愈沒有感情。麻理亞在那個近乎無限的時間,創造出了另外一個人格,為了成為完美的「盒子」,她拒絕了他人。


    在那裏的她。


    在那裏的她的表情。


    「…………啊啊…………」


    我現在才發現,之前因為一直在一起所以沒有注意到。


    麻理亞不知不覺中已經可以做出很普通的人的表情了,變得可以像普通人一樣悲傷、生氣、歡笑。


    我沒注意到,如果有注意到的話,或許可以找到其他方法也說不定,但我沒注意到。


    不過麻理亞又再次失去了那普通的情緒。


    「……不管。」


    我不由得這麽說:


    「我一直都要叫你麻理亞。」


    「…………」


    麻理亞沒有回答我,她向色葉同學伸出手,色葉同學馬上就領會到麻理亞的意思,把玩具刀交給她。


    「一輝,你已經變了,在你用這個玩具刺向新藤的胸口時,發生了決定性的變化。你已經不是我的夥伴,隻是讓我墮落的存在,所以——」


    不知道為何麻理亞讓我握住了玩具刀。


    「——你已經是我的敵人了。」


    為什麽?


    麻理亞不知為何麵露溫柔的表情抱住了我。


    「……麻理亞?」


    難道說,她還是不想離開我嗎?明明那不可能發生,但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出現了那麽天真的想法。


    那果然還是錯了。


    因為,那進入了我的眼簾。


    我握著的刀刺向麻理亞胸口的畫麵。


    「啊……」


    當然那把刀是玩具,並沒有真的傷害到麻理亞,但是那隻是這次偶然是玩具而已。


    「就是這麽一回事。」


    麻理亞小聲說:


    「隻要接近的話,你就會像這樣刺我的胸口。」


    她的聲音非常非常溫柔,所以更讓我清楚了解到。


    就是那麽一回事。


    我想做的就是這種事,不能相互了解的我們對立的話,就會變得如此。


    我會刺麻理亞的胸口。


    「一輝。」


    麻理亞的身體還是一樣纖細,不能依靠。


    那樣的麻理亞被我握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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