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烏是個殘酷無情的《女性》,修伊在注入的過程中斷斷續續地失去意識,但又因身體的疼痛讓他回複意識。不過手腳並沒有他以為的熱氣,就算是因此而骨折並且扭傷了,也要等他願意停止才會放過修伊。


    發熱的肉塊將修伊的身體包得密不通風,他隻要還能呼吸就要偷笑了,若想要深深吸一口氣,嘴巴也會被《女性》填滿塞住,特別是在橫隔膜和喉嚨有動作時,《女性》很快就會有反應。


    在《女性》身上要找尋罹患巴斯症前的痕跡是很困難的,要不是醫療局告訴他,否則他並不知道眼前的竟是拉烏。根據規定,其他的家人都要消失,恩寵注入是看不見體內所引起的變化,從一開始,普通的母星係人種並不清楚巴斯症的實情。而拉烏的養父母對於醫療局人員來訪的目的以為是治療,也很感激地接受醫療局所提倡的看護製度。當養父母暫時回去母世界時,弟弟米莫則到朋友家住。


    有一、兩個亞人在拉烏身邊負責監視,因為很難得有跟《女性》成為同組的阿思恩會有窒息而死的顧慮。修伊無法確認當下有沒有亞人在場,而拉烏不受控製地一心一意狼吞虎咽著修伊身上的哈蜜,讓修伊根本不記得從花瓣注入的恩寵到底結果如何。


    隨著哈蜜的減少,達到高溫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到了終於可以逃離肉塊的束縛時,修伊才想起睡袍留在薇若的車上,自己身上什麽都沒穿,但他已經不在乎這些,於是赤裸著身體離開拉烏家,往圓丘的下坡道走去。而賈烏已經在半途拿著睡袍等著,而修伊則默默穿上。


    過去的修伊是不會光著腳外出,也不會有服裝不整的情形,不論誰看到都會以為他是受到特別待遇而且是受人注目的好學生。但現在卻光著腳,隻披著睡袍出現在路上。對於自己外表為何有此變化,他感覺很模糊。似乎是有某個人在妨礙他的意識並且奪走他冷靜的判斷力,尤其是最近這種現象變得更加嚴重。


    賈烏一直在身旁陪著他,最後,修伊沒有防備地抓著亞人的手走著。


    ……可理洛斯,……雷達,……傑格特,……哈爾,……別爾克,……烏肯爾特,……列克塞爾,……比克鐵特,……烏克爾,……比盎基尼。


    「什麽?」


    修伊對於從亞人的手傳來的脈動感到很困惑,想用自己知道的方法來解開這意義,可是不管用什麽樣的排列組合還是沒有答案。修伊沒有追根究柢尋求解答的體力,而賈烏則是一無所知的臉。


    剛破曉的街道上連個人影都沒有,修伊沒碰到任何人就回到自己的家。從拉烏家回到這裏經過了多少時間、距離有多遠?修伊都沒有實際的感覺,他隻想快點睡覺。


    修伊處於半睡的狀態下,借助賈烏的力量踏進電梯。


    ……集合了。


    漸漸失去意識的修伊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某東西覆蓋住而張開眼,可是賈烏已經退到電梯門外了,賈烏還是一如往常除了眼睛之外全身用絲絹包裹著靜靜地站在那裏。


    「賈烏,這是什麽意思?」


    這時電梯的玻璃門剛好關上開始往上爬,而修伊的疑問也同時被擋在門外。修伊雖然感覺被吻但是已不見賈烏的人,他認為剛剛嘴唇上的觸感應該是錯覺,可是修伊確實有感受到賈烏發出來的脈動。


    ……集合了。


    雖然那是根據修伊的常識可以判別的脈動,但是不曉得說這句話的賈烏意圖為何?


    修伊回到家後立刻去找托雷,可是找遍了浴室跟其他房間都沒發現他蹤跡,倒是看到一張醫療局發行的違反通知書,修伊約略已經預見這個結果。因為修伊在外出時並沒有想到要照顧托雷,根據通知書上寫的,修伊必須對此事提出解釋並被處罰,需到學校作勞動服務。書上最後有附記寫著已經將托雷帶回兒童醫院,最後簽上薇若·法蘭卡的名字。


    若是以前,修伊一定會立刻追出去,可是現在由於恩寵注入而導致帶有濃濃的睡意與疲累的雙重因素下,他腦子裏隻有待會再處理的強烈意識。於是他將上去兒童醫院這件事先擱一旁,順手脫了睡袍後倒在床上。雖然還沒到骨折的程度,可是他全身沉重得像顆鉛球。


    但是他卻無法立刻入睡,索列斯好像看準了修伊的疲勞而刻意來訪,由於太累而變得反應遲鈍到雖然聽到玄關的門被打開,卻連起身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但是就算他一動也不動地橫躺在床上,還是有反應的能力。可想而知,進了小孩房的索列斯臉上表情比平時還嚴厲。


    「你不想再繼續當好學生了嗎?」


    「你說對了。」


    修伊勉強起身依照索列斯的指示披上睡袍,因為他知道反抗是多餘的。


    「在沒有許可之下私自將醫院患者帶出院的行為是很嚴重的問題,你會因此被記錄在注意人物名單之內,而且也需要向母世界殖民政府報告,你這是受到特殊待遇學生的行為嗎?」


    加上索列斯雖命令他將敏克從醫院帶出來,但是任務的事前計劃並不夠完備,修伊忍住沒有發脾氣,隻用單調的語氣回答他:


    「我擔心托雷會被當作母世界家庭的養子。」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奇怪的理由。他在這裏生活得好端端的,為何他會去母世界?」索列斯將這句少根筋的話形容得若無其事般,其實已顯露出他與醫療局之間有密切關連。


    「由於敏克行蹤不明,所以主任舍監選他作為繼任人選。」修伊說明。


    索列斯聽到後明顯地愣住了,「這件事女舍監們應該是不知道的,你應該知道體製是如何運作吧!拉席度人的宿命不是讓人領養就是完全沒有這個可能,但是托雷都不屬於這兩者。


    「我認為托雷的體質好像不能形成潔露,所以被認養的可能性不大。


    「他的情況是胸腺能夠正常地發出磷光,隻不過變化比一般平均速度還慢,但就算是這樣也是可以形成潔露的。」


    修伊聽了之後並沒有糾正索列斯的誤判。因為托雷保有一顆修伊給的所有者不明的潔露,若因此而讓他的身體也產生潔露,托雷身上就會有一個以上的潔露,到那時候會有何種變化產生,修伊也不知曉。潔露跟不同的哈蜜相互混合的情況相同,可能互相融合在一起,或是各自擁有原來的特征而繼續並存。


    「托雷不會受到處罰吧?」修伊問。


    「當然,因為隻有你我才知道他有傳達意思的能力,沒有人會認為他有逃亡的念頭。」


    「那我就安心了。我不想增加托雷的負擔。」修伊說。


    「由於這件事情,你被盯上了。今後你要進入兒童醫院時應該會受到限製,就算女舍監讓你進去也會因為懷疑你的行為而受到嚴密監視,明白嗎?你這次的行為造成我們在工作上的損失。」


    索列斯口中的「我們」在修伊聽來比認識薇若·法蘭卡之前更加刺耳。這件事並不需要讓修伊知道,很明顯地,她的身分不隻這樣。修伊沒有笨到將自己也歸在所謂的「我們」裏麵。


    「我會反省因我的輕舉妄動而妨害到交易的這件事。」


    「算了。你立刻提筆寫呈交給醫療局的報告書,敘述的內容愈多,評價會愈好。醫療局應該有依照報告書的厚度來下判斷的官員,還有不要忘了去向主任舍監道歉。」


    就算知道修伊很累,索列斯還是嚴厲地下命令。由於格式過於繁複而需要強迫自己利用過度的勞力才能完成報告書。因為母世界殖民政府的官僚們喜好以數字列舉加上符號的方式,所以寫報告的人需要依從coda的指示變換數字和符號在內容裏才算完成,而這麽做的前提是因為語言構造不同,非得利用這種方法,再加上修伊並不了解母世界的語言,才被要求需有這種變換語言的義務。


    「若我沒有立刻寫報告,你會怎麽做?」


    「這不是我要怎麽做,是你自己的問題。你不想寫就不要寫啊!不寫的結果會如何你心知肚明。」


    索列斯的言下之意是指跟柳加有關的事。柳加之前也是住在這個臨時住宅,修伊不少次看到他跟一個刻意將帽緣拉低的母世界男子外出,那個男子應該是醫療局的人。


    柳加是身處最低階層的阿思恩,樣子看起來特別清爽,也不會對陽光過敏,跟哈爾一樣屬於日間部的學生,但在某一天突然失去音訊。而修伊剛好在兒童醫院見到他時,整個人已經完全走樣了。


    並不是拉席度的柳加也跟醫院其他小孩一樣用管子喂食流質,接受女舍監所宣稱防止過度摩擦地板及需要適度運動的訓練療法,就算這樣柳加還是產生了磷光,私底下成為哈蜜的供應來源之一。女舍監們並不知道有阿思恩與拉席度這種無法表達自我意思種族的存在,認為他們就跟母世界裏意識不明的重症患者有著相同情況。


    無法形成潔露是柳加悲慘的宿命。被吸引而來的母世界養父母們其實都是ice公司的員工,柳加若到了母世界,身體一定會立刻被凍結起來,同時也完成了《tran》的登記,當再次蘇醒過來時,就是自己的身體變成了母世界市民們的備用品。


    割除是根據《tran》的需要而進行部分解凍,不論是切除掉或是保存下來的部分都狀態完整,幾乎沒有浪費任何部分。柳加也因此失去本來的身體,割除愈是進行,他所遺留下原本的《pres》的黑市價值愈是急速攀升。由於再次出現在市場上的可能性相對變低,而《pres》所具有的稀少價值就更高了。


    修伊認為自己也會遇到同樣遭遇但卻沒有感到害怕,身為阿思恩就如同將他的希望及將來的可能性都剝奪了,他所懼怕的是,不論他選擇為何,索列斯的情感都不會有變化的這件事上。順從也好,反抗也罷,修伊所表現的態度並無法左右索列斯的行事方法,也不會因此關心他。就算修伊消失,對於索列斯而言也不具意義。


    修伊從一開始對於索列斯的指令若都能確實完成,就可得到他的信任與愛護,但是他們之間隻有單純的金錢報酬,索列斯的態度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變。他似乎不覺得在酬勞之外還需要給修伊其他好處。修伊輕輕喘了口氣。


    「在今天之前我都不曉得尊夫人竟是醫療局的官員。」


    索列斯好像沒聽到這句話的樣子,沉默一陣子後反問修伊:


    「這件事跟你寫報告書有何關係嗎?」


    「沒有,隻不過她問我一些問題。她似乎想知道若我到了母世界需要跟隨母星係的人種一樣要有特定的性別時,我要以何種性別登錄。」


    「沒有這個必要,這想法是多餘。未來你是不可能到母世界去的,所以也不需要接受語言訓練。」


    「我知道了。」


    「薇若已經逾越她職務的範圍了,我會注意她的。……其他還有什麽問題嗎?」


    「嗯……」


    「沒有其他要問的事嗎?一開始她來找你的目的為何?」


    這真是奇怪的問題,他們既然是夫婦還同服務於醫療局,對於彼此的任務竟不清楚。


    「為了恩寵注入的事來找我,搭她的車去拉烏家。在車子裏稍微有機會交談了一下,我想我們談的內容是不會對你造成困擾的。」


    「我沒說這會造成我困擾,隻不過她是在完成我工作任務上的協助者,帶你去進行恩寵注入這本來就不應該是她的工作,甚至她擅自更換工作沒有告知我而偷偷來找你。」


    索列斯說話時麵無表情,但言語中似乎有種事關重大的疑問而不自覺說話速度變快。他坐在寢台上拿出了coda檢視修伊的身體座標、哈蜜和健康狀態,確認後以數字與符號來表示。占母世界語言的大部分都是以紀錄為主,而修伊幾乎看不懂,所以除了哈蜜相關的事之外,索列斯對於修伊的身體狀態比他本人還要了解。研究著數據的索列斯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修伊。


    「睡袍——」


    這就是要修伊脫掉的意思。除了服從也沒有其他選擇,而修伊一點也不猶豫地在索列斯麵前赤裸身體,可是他卻一動也不動地直盯索列斯並坐下。


    「怎麽了?」


    「我不要!」


    修伊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拒絕。索列斯對他不論是在身體或精神上都可說是了若指掌,到這地步修伊也沒有隱藏的必要。


    「你這是什麽意思?」


    索列斯一臉嚴肅地問修伊。修伊再次將睡袍脫下,他的樣子不算鬆懈但也說不上有精神,一動也不動的,仿佛意誌被某人幹涉似的。這跟修伊觸摸潔露時一樣,他可以感覺到一種束手無策的拘束並且體內有股難以解釋的脈動在遊竄。


    索列斯突然動了起來,在放下coda的同時往修伊的身體一抱,兩人便倒在床上,而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們頭上突然有紡錘飛過。從浴室傳來某種鈍器的聲響,修伊在索列斯的手中發現貝殼,而紡錘被索列斯投出的紡錘打到而返回浴室,長長的鋼繩因捕捉到獵物而上下震動。


    從修伊的位置看不到浴室裏的情形,他想起身看個究竟時,視線被索列斯擋住了。


    「不準看!」


    這是索列斯首次對修伊表示出關心之意,但反而讓修伊更加相信剛剛的攻擊者是誰。


    「托雷……」


    修伊強行掙脫索列斯的手腕而往浴室望去,身上鑲著步行工具的托雷全身沾滿了血倒在地上。修伊以責難的眼光凝視索列斯,而他則一臉平靜。


    「若是過度使用潔露就會如此,你給托雷的潔露並不適合他,才會有這樣的結果。」索列斯說。


    對修伊而言,剛剛以為索列斯關心自己,原來隻是錯覺,也因此修伊反抗的情緒更加高漲。


    「你不是說已經將托雷帶回兒童醫院了嗎?」


    「這是薇若的計劃,故意裝扮成賣咖啡的小販並賣潔露給你的就是她。在不經意中放入這個計謀讓你上勾。那個潔露會依照策劃好的指令讓托雷攻擊你。」


    從將自己妻子當作敵人的索列斯臉上表情看來,沒辦法推測出他心中是否有著明顯的不安。不知不覺中,修伊手腳已經不再麻痹了。他趕到托雷身邊抱起那被紡錘刺中的身軀。呼吸裝置已經停止運作,眼睛裏的脈動更不用說了,心跳也再也感覺不到了。托雷保持著鑲著步行用具皮帶的模樣,若將步行用具拿掉,手腳的機能也因此會失去。


    因為紡錘的鐵鉤會腐蝕托雷的屍體,於是修伊徒手抓住紡錘從托雷的身上用力取出來,而鐵鉤因為再次的力量而有反應,修伊的手再次將尖銳的利器與利器之間距離撐大,再從這縫隙中將剛剛索列斯以敏捷手法刺入的鐵繩拉出來,因此紡錘就收回到貝殼裏。修伊怒視索列斯。


    「托雷不應該遭受到這種待遇,他是無辜的,你更不應該使用貝殼來對付他。」


    「我是怎麽跟你說的,這是你自作自受的下場。」


    「你說得對……」


    修伊靜靜抱著托雷往窗戶走去。他強忍著心中的悲傷看著外麵的態度其實跟長久以來與索列斯之間的互動息息相關,也因此他心中的反抗情緒更是加深。醫療局和索列斯之前就預測到修伊在某個時間之後會變得不受控製,也就是他們再也無法繼續掌握他的行為。


    陽台麵對著樓梯井,而靠近窗邊的修伊被那高度與空間強烈地吸引住,他的視線緊盯著兩重螺旋台階的下方,漸漸變得窄小的空間角落裏可以窺見玄關大門的白色地板,修伊想像著那是張舒適的床。


    「修伊!」


    「我想結束這一切……」


    修伊手裏抱著托雷,身體輕快地越過欄杆從十一樓往空中一躍,閉著眼的修伊承受著兩人的重量往下墜落,同時在他往下跳時產生了磷光,由於囤積在他身上無處發泄的怒氣在那一瞬間化作白色火焰散發出來。而磷光能量因反應抗拒控製的緣故而增大,這次的磷光是修伊至今最大的一次。他手中抱著的托雷彈飛到陽台被索列斯伸出的手抓住了。


    另一方麵,修伊的全身沐浴在光線之中緩慢落下,由於磷光而引起的意外漂浮力量好似煞車般地讓他降下的速度變得緩慢。環繞在他身邊的景物並不是直線而是搖搖晃晃地移動,這讓修伊不覺得自己是身處在現實中,因為他有過好幾次發生磷光的經驗,但像這次的感覺卻是第一次。修伊在空中反轉過來,剛剛跳下的陽台就在他上方。


    索列斯就在那裏,他往下盯著修伊的行蹤,並未因修伊這突如其來的行為而顯出慌張的樣子,也沒有想幫他的動作,隻不過臉上帶有一抹謎樣的笑容。


    修伊刻意將眼睛閉上決定什麽都不看,等待著最後那劇烈的衝擊,當到達地上的時候,背麵應該會粉碎不堪。但是修伊的身體卻沒有被用力摔在地上,隻有些微的震動散布開來。不知道是誰溫柔地抱住他的身軀,映入他眼簾的是亞人的衣服,亞人冰冷的手指在他胸窩一帶小心謹慎地搜尋,一下子之後這亞人從修伊的體內取出潔露並包在手中。


    「賈烏,你在做什麽?」


    賈烏沒回答,卻使勁往修伊突起的胸窩空隙攻擊,這時剛好有空檔能讓賈烏可以趁機往哪裏打了一拳,而修伊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失去意識。


    當修伊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小孩房的床上了,並沒有看到索列斯和賈烏的身影,一如往常地一個人躺在床上,心情也平靜下來了。他起身往圓桌靠近,開始提筆寫要交給醫療局的報告書。


    四周充滿了破曉的氣氛,隻有這個時候才會有的新鮮空氣從麵向樓梯井的陽台往屋裏飄了進來。這時,不知是誰的腳步聲正往玄關靠近,修伊一邊衝泡咖啡,一邊豎起耳朵留意著。


    「我回來了——」


    出現在小孩房的人是穿著製服的托雷。


    ★


    在相簿的最後一頁,


    有暗示著泛白的空虛,


    在其餘的頁裏,


    貼著幾張已經褪色的風景照,


    哥哥與我,


    度過一個想著一張失落照片的夏天。


    『到達卡賓西翁/全家人/爸爸拍攝』


    寫在裱紙上的鋼筆字跡是唯一的線索,


    曾經住在一起的一家人,


    還有已經被遺忘的老相本。


    到現在,


    對於當初所貼的照片,我已經失去了印象,


    我們隻能靠模糊的痕跡來回憶,


    談著那已經陌生的家人、


    玄關、中庭、車庫、


    夏天的田野,全部像是最後的紅番茄,


    頂著被陽光灼熱的肌膚,


    在幹枯的石壁上用小刀刻著——


    夏海、夏海、夏海……


    作為家族旅行的紀念,


    在每個地方刻上當作記號。


    可是,哥哥,


    我們要怎麽辦,


    大家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吧?


    ……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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