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換上正式的黑色長袍,臉上恢複了身為政府要員的製式笑容。修伊還無法恢複以自己的意識控製手腳活動,如往常般一絲不掛地躺在寢台上。


    眼睛眯成一線的穆拉,嘴角周邊上揚的細紋與臉頰的輪廓,完美搭配著露出笑容,這個表情通常給予人們敦厚的評價。與其他擔任過這個職務的執政官一樣,細眯著的眼睛中透著一股冷峻的氣質。慢條斯理的動作並不表示他的思緒也相同的平靜,反而像是對放棄了反抗的修伊,預告著將來還會有更嚴酷的苦痛發生一樣。


    穆拉身上包裹著灑脫的白色絲絹,肩布上繡有象征著權威的金色絲線並長垂到地。整裝完畢的穆拉,看不出有放開修伊的意思。他用手撫摸著臉麵朝上平躺著的修伊,這個舉動讓修伊顫抖的感覺,透過手掌傳給了穆拉,並讓穆拉感到很高興。


    「……對你而言,我是女的嗎?」


    「是那樣沒有錯。雖然你到目前為止都對我露出厭惡的神情,可是你剛剛的反應卻很直接呢!……光這一點我就感到很滿足了。」


    「我還真會說話。到目前為止,我都不曾以健康的狀態跟你見過麵,哪裏稱得上高興呢?……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被這樣的對待。」


    「所以你才會這麽沮喪?其實我期待著你能帶來讓我恐慌的事情呢!」


    「為什麽你對我非得要有那樣的期待?」


    「因為我希望你能有身為hss女性的覺醒。……除了在身體上有女的特征之外,如果你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女的,就不能充分的發揮所有機能。就我而言,雖然隻要得到hss的女性就非常滿足,可是一想到攸關種族危機的狀況時,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了。隻要你能以hss的女性之姿覺醒過來,就不能達到延續生殖的目的。……如何?時間上也差不多了吧?你也要試著想想自己是什麽人了吧?你的身體已經是hss的女性了。……也因為如此你才會對我的體溫這麽地順從的。」


    穆拉伸手襲往修伊的背部,往上托高修伊。仰臥的姿勢使得修伊的脖子朝下傾斜,讓覆蓋在薄薄肌膚下的胸部輪廓,像是有支架撐著的梁柱般浮現。


    修伊緊繃著的胸部,隨著呼吸上下微微地起伏。穆拉順著修伊的呼吸與他接吻,從嘴唇所傳來的熱氣,一點點地侵蝕著修伊的身體。而他本來就無法移動的身體,現在變得更沉重了。


    「你好像忘了似的,當初讓你到卡賓西翁並不單單隻是為了靜養。我們在那個地方,應該已經將hss女性所必需的器官《tran》移植到你的體內。那個器官是利用標本培養出來的,但在這過程之中,竟發生了標本行蹤不明的事件。你跟標本一起往沙丘走去,最後就沒有再回來了。但在那個時候,你應該還在麻醉中而未醒過來才對。你為什麽會去沙丘,這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當護士發現的時候,你跟標本都不在旅館裏了。要不是火焰蝴蝶群聚,是不可能發現你在沙丘上的。……怎樣?你記不得了吧?那時候到底是誰引導你離開旅館,或者那隻是臨時起意的行動,為了要讓依歐自由而將他帶離開?那小孩並不具有人格,隻是為了要培養內髒才讓他生存下來的這件事,你應該也是很清楚的啊!」


    「……依歐?」


    「那是標本的名字。雖然隻用來當成容器的標本是不需要有名字的,卻是你說要稱他為依歐的。一個不具有自我的家夥,卻稱他為『io』(自我)。雖然很奇怪,但索列斯仍說服我們隨你高興就好。」


    安靜的房間裏響起了茶水煮沸的聲音,穆拉拿著茶杯打算自己衝泡熏茶。從茶壺內倒出的鳶尾花蕾散發出微弱的花香,這股香氣包圍住躺在寢台上的修伊全身。


    「……我以為那隻是為了要把我轉化成女性才做的治療,……為什麽要那麽做呢?」


    修伊喃喃自語地追溯著,當初在卡賓西翁旅館度過的那些日子。那時候的修伊,與他稱為依歐的弟弟一起生活著。然後等著那應該要來,卻遲遲沒有出現的索列斯的到來。他和依歐滿心期待著醫師不單隻是為了治療而來,而是為了要跟他們一起度假。


    這個值得懷念的記憶,在還未從父親口中聽到之前,是留存在修伊體內算是難得的一個幸福片段,然而穆拉卻輕易的就將這回憶踐踏殆盡了。


    「我需要得到hss的女性。突然變種的hss本來應該隻能生出男性才是。但你也就是因為沒有變得如此,才讓我想要得手的欲望更高。到了最後,這欲望竟成了擺脫不了的迷戀。我自己的小男孩幸運地以hss之姿出生的時候,我就極力把你變成女的。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屬於夏星種族的拉席度族在體質上與hss機能相近。隻要利用他們被控製住的身體,進行培養,就可以使你變成女性的器官。可是事情卻不如想像中容易,還需要比預料中更漫長的時間。而在這期間,母星係社會也改變了。我私人的這個計劃,卻與ice公司所進行的工作一樣,對應著社會的期望。很湊巧的,本來是我個人的私欲,現在卻變得對其他人也有所助益了。……」


    穆拉還繼續的在解釋,修伊一邊硬撐著沉重的眼皮,一邊緊盯著剛走進房裏的人影,那個人是索列斯。索列斯直接走向擺放著薰茶的圓桌旁邊,穆拉替他倒了杯茶。


    穆拉拿開電熱棒後,等著壺中的熱水到達泡茶最合適的溫度,即將水倒入茶壺之中。薰茶的香氣能不能散發出來,靠的就是這個步驟。索列斯對於穆拉的這項喜好,也沒有破壞的打算。


    鳶尾花蕾吸飽了水分後,整個空間充滿了甜甜的味道。修伊感到自己盡力地維持住的意識已經漸漸的變得模糊,濃濃的睡意再度籠罩住他。


    「沒想到還真慢呢!現在才到這個地步,真令人生氣!」


    遞過薰茶茶杯的穆拉,視線投往已經睡著了的修伊。


    「就如同我跟您報告過的,因為收容設施對修伊的錯誤診斷,結果讓他異常地恢複了過去的記憶。如果不趕快修複,就不會發生身為hss的完全覺醒了。目前已經著手進行記憶恢複的目標,現在請您耐心地等待。」


    「要等到什麽時候?」


    「我們會盡快的。但目前我無法承諾確切的時間。」


    「你都這麽說了,那我除了等待也別無他法了吧!」


    索列斯很意外地用著不帶有磁性的聲音這麽答著,可眼前的這個男子卻用著不具有任何寬待的語氣反應。


    穆拉凝視著浮在薰茶上方綻開的鳶尾花蕾,他究竟聽進去幾分索列斯說的話。態度雖然很奇怪,可是當穆拉持續著一段若無其事樣子時間的時候,就代表著他腦中正在進行複雜的思考。索列斯預期到他會有這個反應,如果要唐突地轉移話題,必須在某種程度上有所估量不可。


    「將薇若處理掉好了!」


    如他所想的,穆拉聽完這話跳了起來。


    「……雖然似乎有點太遲了,她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可是,我認為這樣做對於轉移參事的注意力,仍是有幫助的。」


    「並不隻是針對伊佐爾而已,母星係的男性對於自己眼前所存在的女性都很軟弱。」


    穆拉發出了有著其他特殊涵義的笑聲,下個話題更加地讓他感到快樂。他放下了薰茶的茶杯,看著索列斯。


    「你對hss女性有興趣嗎?」


    「我並不是hss。」


    「這個理由不成立。機能跟欲望是不相幹的。」


    「指令跟欲望也是不相幹的。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就會服從,但這卻是跟我自身的快樂不一致的。」


    「我對你的快樂沒有興趣。我隻是想看看我的部下都是如何玩樂而


    已。」


    穆拉挖苦的說著,索列斯為此感到很煩躁。


    「您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因為我知道修伊想要的是什麽,他毫不掩飾對你的思慕,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剛剛你一出現,本來連手指都動不了的修伊,還很費力的轉過了頭。反過來他對我的厭惡卻表達的很直接。從《休眠》之前隻有這態度是相同的,就算隔了好幾世紀,這件事也不可能會有什麽改變。」


    索列斯不敢直接回應,隻將壺中保溫的熱水倒入茶壺衝泡第二次。茶杯裏的薰茶透著琥珀的顏色,飄散著比剛才還要甘甜的味道。


    於穆拉捏造著充滿諷刺理由的同時,索列斯也隻能裝作充耳不聞,強忍著自己的情緒。當穆拉整臉堆滿笑容、用著穩重的口吻開始說話的時候,就非得注意不可。


    索列斯斟滿薰茶後抬起頭來,穆拉已經回複了平時一派和緩的表情。


    「從以前開始,修伊對於跟你玩樂一直都很順從,我以為這是因為你是他身旁最親近的醫生,才很自然地產生這樣的情感。然而不知怎麽地,我的認知似乎是錯的。……在這之前修伊就已經認識你了。」


    穆拉刻意停頓了一下,想從索列斯的反應中得到確認,細小的眼睛注意著索列斯的表情。可是索列斯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的變化,仍用著跟平常一樣的語氣回答他。


    「您指的『之前』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當然是指你被母星化之前。帶你到與修伊於卡賓西翁休養的同一間醫療所去的人是我,你們就是在那裏認識的吧!……以拉席度的身分被拘束起來的時候,你身上還有胸腺,那是形成潔露之前的身體。當時還在沉睡中的你,因為已經進行過嚴密的檢查,所以對於這個判斷我是很有自信的。不論是器官還是其他組織都徹底地檢驗過了,那就像是手套的兩麵都翻過來確認一樣,應該不會漏掉才是。如同他們被稱作『小孩』般,當時的你在性方麵還未成熟,蒸餾器官的進化也不完全。連在那樣的狀態之下也能進行母星化,於是在這之後你失去了拉席度的機能,胸腺與其他的母星係種族一樣,隨著成長而與肌肉融為一體,不久後也變得無法分辨了。……但我本來以為這隻是我個人的誤解。如果你是在我遇見你之前就形成了潔露的話,那又會是怎樣呢?關於這點,我應該早點提出質疑才對。可是卻在不知不覺中錯失了機會。似乎是太過於關切你那『小孩』的身體,而忽略了冷靜的思考。一旦母星化之後,就會跟我們一樣隨著歲月漸漸地變化。在這之前,我認為你非常恰當的這個念頭卻是我的失策。所以母星化的結果我應該還算是滿足吧!我從沒有懷疑你的身分其實是男的。」


    「您所說的話轉得太快。那時候,我還是『小孩』的時期,副參事也親自確認過我的身分。被母世界殖民政府所逮捕的我,一開始眼球就被取出來了。抵達卡賓西翁的醫療院所時,早已沒有了眼球。外來衝擊太強烈,所以對於前後的記憶並不完全。到底潔露有沒有生成,我根本記不起來。就算是有,已經失去眼球的我,對於毫無音訊的潔露根本沒辦法搜索,也沒有利用的價值。」


    「到底有沒有失去記憶,這隻是你自己的判斷,並不算是事實,無法搜索這一點也是。你是個有能力操作身體座標的人。……可能,你的能力還遠超過我所知的範圍。」


    「這些事情您敘述的還真是冗長。副參事,您握有處理我的機能跟權限。如果除掉嫌疑犯是醫療局的手段,處理方式也能得到其他成員的認同。為什麽您不早點采取行動呢?」


    「因為你還具有利用價值。」


    穆拉回答的很直接,他把手放入長袍的袖口,緩慢地拿出潔露放在圓桌之上。如果薇若最後的所言屬實,眼前的潔露大概就是從賈烏身體裏所拿出來的東西。


    「我想知道這個潔露的主人是誰?」


    「副參事您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可能會知道的。」


    「可是你應該也在找這潔露才是,這恐怕是對拉席度存亡具有重要意義的潔露吧!關於修伊以hss的女性之姿覺醒一事,你從一開始就根本不覺得重要,隻不過要將我的注意力從潔露上麵移開而已。我也太大意了!雖然一開始就計劃著要完全地移除你身為拉席度的記憶,可是卻沒注意到你將它複製在潔露裏,所以到現在為止你都算是個優秀的拉席度人。」


    「倘若副參事您全盤相信薇若所說的話,那我也沒什麽好辯解的了。如果您想在這裏將一切作個了結,我也無話可說。」


    「我不是說了還需要你替我工作嗎?……算了!基本上我對誰都不信任。況且我對於真實與否根本不在乎,真實也是捏造出來的東西,不是嗎?所以即使有了某種程度的誤解,我也不打算放棄你這種有能力的男性。但是能夠對冷靜且臨危不亂的男人,多少給予一些折磨的話,也可算是一種娛樂。……現在讓我來聽聽剛剛那個問題的答案吧!」


    突然發出的笑聲,像是持續著整晚的雷聲,盤旋在心中久久未能消退。索列斯等待著保持著耐心的穆拉平靜下來,對他而言這並不是笑就可以解決的事情。


    「我隻知道那是從賈烏身體裏所發現的潔露,薇若跟我說過那是賈烏偷偷藏有的東西。或者那可能是賈烏自己所形成的也說不定,他應該具有這種機能才是。」


    「有可能吧!要不然,我的娛樂也會因此而減半的。」


    穆拉再次拿出來的是貝殼。可伸縮自如的潔露具有豐富的彈性,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受到損壞的,就算有了龜裂,也能在數秒間回複原狀。


    可是在注入過程所產生的高速旋轉時,它會吸收來自外部的衝擊卻沒有運作回複功能,這時如果受到紡錘的攻擊就可能會被破壞。


    「那麽現在就在這裏作個了斷吧!」


    「要讓賈烏蘇醒過來就必須利用這個潔露。」


    「正因為如此,我想用你的手來結束我的生命。卻沒想到你是那個將賈烏這種睡美人所形成的潔露,用不正當的方法拿出來的人,你應該知道會因此而受到懲處。從那開始,我就已經跟你放棄他一樣了。所以現在你還會猶豫嗎?」


    「把拉席度的記憶複製在潔露一事,那是母星係的幻想,那隻不過是為了讓機能更加順利進行的潤滑裝置而已。如果記憶可以投影的話,賈烏應該會為拉席度工作才對,可是他卻沒有身為拉席度的自覺。他讓潔露外流的原因隻是為了挑撥亞人對於殖民地政府的反感,當然醫療局也是一點也不以為意。現在他替修伊頂罪而被拘束起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修伊,對於伊佐爾的攻擊根本毫無防備,賈烏隻是被當成計劃往前的掩飾罷了。」


    「索列斯,你聽好!現在我說的是命令,並沒有要征詢你的意見。」


    穆拉發出熱氣,讓潔露開始高速旋轉。然後在這狀態之下把潔露往空中一丟,用紡錘進行攻擊。紡錘深深地埋入目標物後炸裂開來,潔露斷成了好幾片碎片。再經由塗在紡錘鉤子上的藥物進行分解作用,沒多久就成了灰燼。


    索列斯擲出的紡錘準確地捕捉住高速回轉著的潔露,瞬間破裂並散發出光線。不需要太長的時間,潔露就變成了一堆灰燼。沐浴在微弱光線中的粉塵在空中飛舞著。索列斯一如往常地站著,注視著眼前消失殆盡的潔露。雖然他看來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其實心中還是有著深深的失落感,但穆拉卻完全看不出來。


    坐在沙發中的穆拉,對於空中所散落的灰燼一點也不以為意。就算落到了茶杯之中,浮在上層他也毫也不在意。他把第二泡的薰茶斟滿茶杯,並往修伊躺著的寢台方向看去。


    「你現在去跟他玩!」


    這話索列斯卻沒有聽進


    去。他默認了賈烏是hss與拉席度混血一事的可能性,賈烏無可取代的性命,是他自己親手將它結束掉的。在機能上受限於穆拉約束的索列斯,對於穆拉的命令完全無法違抗。若是拒絕,就無法達到目的而隻有死路一條,所以還是得繼續堅持下去才可以。


    穆拉停頓了一下,又再次重複。


    「你現在就跟他玩!」


    「……我了解了。」


    索列斯走向修伊躺著的寢台,脫下衣服靠近他的身邊。修伊的身體完整地保持著hss男性的機能。熟睡中的軀體,順從著來自索列斯的刺激。似乎是有意識般回應著他的擁抱,配合著他的呼吸。


    然而穆拉對於觀看這種事情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從沙發中起身,舉步走向門口。看起來他會就這樣默默地離開,沒想到他竟走了一半就停下,往自己剛剛下指令要素列斯進行玩樂的寢台走去。


    索列斯對於穆拉的目的,在他過於柔和的奇怪視線的這一瞬間終於明了。穆拉隻不過是想要有個玩樂的時機而已。


    「忘了告訴你,我除了修伊之外還有個兒子,可是一出生就讓別人領養了。他肌膚的顏色與亞人一樣,雖然這有可能被作為母體的標準型妻子所責備,但當然他隻是剛好肌膚的顏色比較暗而已,跟亞人並沒有任何關係。他真正的母親是在侵略夏星前,被帶回作為標本的拉席度。而他隻不過是個少年,看起來像是身分很高的拉席度,過去的智能似乎很高,可是被送回到我身邊的時候,腦袋已經處於睡眠的狀態了。這麽說來,好像跟當初被拘束時的你看起來很相似,穿著也不差很多。……可是很可惜,他馬上就死去了。」


    索列斯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之後,穆拉還繼續地說著。


    「……賈烏在來到這裏之前,我讓他減輕了些苦痛,也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一點心意了。」


    索列斯凝視著穆拉離去後闔上的門,這跟他所策劃應有的結果似乎相差甚遠。而且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他存在的理由也隻剩下確認依歐覺醒的這個目的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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