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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提供失蹤少女的情報!


    *日下午,**初中一年級學生新宮律子,在放學途中附近失蹤。身高165cm,瘦體型,失蹤時穿著學校校服。不論您有任何情報,請聯絡**縣**警署。電話號碼————


    「………………」


    在新興住宅區正中央被一圈突兀的石牆圍住的神社森林前麵,就好像捆在石製的鳥居立柱上一樣,新豎著一塊立式告示牌。


    紅色的『失蹤』兩字非常新,尋人啟事的內容十分緊迫。當日,時槻雪乃穿著學校製服,提著一個古董風格的旅行包,美麗的臉龐上露出鋒銳的表情,注視貼在告示牌上的女初中生的照片複印件,無言地站在告示牌前。


    時間是星期六快中午的時候。


    雪乃作為<騎士>來到了這個四野田笑美負責的<支部>所在的,小小的內陸新興地帶。


    雪乃和平時完全沒有差別,胭脂色的緞帶在水手服套裝的胸口搖擺。


    馬尾風的長長黑發也是用哥特蘿莉式的黑色蕾絲緞帶紮起來的,然後沒有提包的左手,從袖口可以窺見為了隱藏割腕的傷痕而纏上的繃帶露出的白色。


    除了旅行包,其他打扮一切如故。


    雪乃在前往其他<支部>支援的時候,並不會做特別的準備。


    因為這不是旅行,而是名為鬥爭的日常的延續罷了。


    在過去的<泡禍>中失去一切生活的雪乃化身複仇者,將一切生活奉獻給了同<泡禍>之間的鬥爭。因此對於雪乃來說,日常和鬥爭沒有區別,在其他土地上進行戰鬥時,除了在目的地實質需要的必需品之外,不會專程去做準備。這是雪乃的一貫主張。


    換而言之,作為<雪之女王>的雪乃,就是雪乃的日常。


    和平時一樣,也就意味著要一直戰鬥下去。


    這是雪乃將日常當做鬥爭之地的意誌表露。可是有個讓雪乃特別窩火的是,有一個出於完全相反的理由做了相同事情的人,成為了雪乃近期的同行者。


    「……雪乃同學,怎麽了?」


    「………………」


    這位同行者正是蒼衣,他站在盯著告示牌的雪乃身後說道。


    蒼衣和雪乃一樣,在雙休日,而且還是在外地,依舊穿著自己學校的製服。他雙手提著運動包,擺著一副毫無緊張感的表情,站在那裏。


    蒼衣穿著校服的行為與雪乃的主張截然相反,是貫徹日常的象征。


    他所做的,是認真遵守作為一名學生所被推崇的行為。哪怕毛遂自薦成為<騎士>,最後像這樣與雪乃組隊,想要沉浸在平凡中的蒼衣,隻要不覺得這個行為會在不好的方麵引人注目就不會有所懷疑,不即不離地遵守模範學生的生活。


    雪乃“現在”身居於此卻很不開心,這是蒼衣帶來的結果。


    確定這個小鎮存在<泡禍>的事實之後,其實已經過了五天。蒼衣主張應該在學校放假的時候前去支援,想讓雪乃過上正常生活的大人也認同了他的主張,結果就拖到了這個時候。


    如果換做以前,隻要雪乃提出要求,應該就會放下上學之類的事情趕到這裏來才對。


    基本上,如果沒有這片土地的<支部>發來請求,<騎士>是極力不會外出支援的。這是<騎士團>裏不成文的規定。


    所有人都懷有<斷章>這個超危險品,所以出於擔憂,產生了不成文的規定。


    換句話說,讚同蒼衣『作為一名健全學生的主張』的笑美以此為擋箭牌,將支援請求擱置了下來。


    「………………」


    回想之餘,雪乃生氣起來,表情繃緊,向喜歡空口說白話的蒼衣灌注敵意地瞪了過去。


    「……怎、怎麽?」


    「沒什麽」


    對不知所措的蒼衣冷冷的放出話後,雪乃迅速轉過身去,離開告示牌。


    兩人接下來要去這個鎮上的<支部>,笑美經營的咖啡廳。由於地方<支部>是應對當地<泡禍>進行活動的本部,不能太頻繁外出的關係,因此<支部>的負責人許多都是擁有店鋪的自主經營者。


    雪乃雖然以前就和笑美相識,但沒有來此進行過支援,也就不知道笑美的店是什麽樣子。


    就連這個小鎮,也是頭一次來。


    來到這座小鎮的第一眼,就看到位於中心的車站是一幢完全沒有觀光理念,設計簡樸的白色建築。以車站為中心展開,無數商品住宅形成引人注目的街景。小鎮有種白色的統一感……要說什麽地方不太好,就是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這座小鎮九成由住宅構成,接近所謂的新興住宅區。


    這裏並不是個年代久遠的小鎮,充其量也就是在近二十年內進行大規模開發而建立起來的,從車站放眼望去,幾乎全是住宅,店鋪很少,不過進行過城市性質的拓展。以白領階層為基調,根據設計理念種植了行道樹,展開一麵美麗而穩重,秩序井然的街景。


    可是從外麵搭乘電車而來的雪乃和蒼衣直到邁入這個小鎮的前一刻,四周看到的景色幾乎全都接近山林。這座小鎮是藉由開發計劃開拓山間地帶,建成新興住宅區,整體超過一半為商品住宅的住宅城。


    純白而秩序井然的小鎮,仿佛埋沒在濃綠的山裏豁然開朗。


    這片景色究竟是美麗呢?還是讓人煩躁呢?這恐怕會在各不相同的價值觀與感性認識上因人而異吧。


    「…………」


    雪乃屬於後者。


    雪乃和蒼衣走在這樣的街道上。


    極為相似的建築物在清靜的住宅區一幢挨著一幢,甚至會讓人迷路。


    可是這裏原本並非完全沒有人住,並不是完全在山裏麵開發出來的。剛才看到的神社森林就突兀的留在住宅區的正中央。


    為了掩蓋各種人的生活氣息,以及將相異元素遮蔽成單調的色調,一幢幢民宅被弄成了相同的樣子。


    不,一般來說,這一點應該並沒有那麽招人討厭。


    不過那起『失蹤事件』讓這個小鎮的清靜加速冷卻,逼近寒冷的地步。


    明明是在周末的大白天,外麵卻完全沒有小孩子的身影,在外的行人也少得不正常,就好像有殺人魔藏在鎮上似的,整個小鎮都正屏氣懾息。


    『……這小鎮不錯呢』


    此時,雪乃背後的影子仿佛密度上升,凝聚成一個空虛的氣息,少女通透的聲音仿佛在嘲笑一般,細聲說道。


    「……!」


    這個聲音仿佛由下至上撫摸背脊。此刻,雪乃的眉心狠狠地擠到一塊,蒼衣吃了一驚,轉向身後。


    站在雪乃背後的,是一個如影子一樣將景色透出來的透明少女的身影。


    她穿著漆黑基調的哥特蘿莉裝,容貌酷似雪乃,紮在垂下的長發上與雪乃相同的緞帶,開心的搖擺著……可是少女與冷峻的雪乃截然相反,掛著充滿少女情懷的嫣然微笑。


    時槻風乃。


    作為雪乃所懷的<斷章>的一部分憑依在雪乃身上,曾經藉由<泡禍>殘忍地將父母肢解,將自己的家連同自己付之一炬的,雪乃親姐姐的亡靈。


    向雪乃細述瘋狂的亡靈。


    風乃在風中顯現出除雪乃和蒼衣沒人能夠看到的身影,用除雪乃和蒼衣沒人能夠聽到的含笑之聲,快樂的說道


    『這個小鎮真不錯。很扭曲』


    道出這番話的風乃,輕輕地嗬嗬一笑。


    雪乃和風乃對這一帶的基本感覺非常相似。隻不過,對於這一點好惡與否,兩人卻完美地截然相反。


    「扭曲?」


    蒼衣不擅長應付風乃,本來不去理會就好,可還是有禮貌的作


    出回應。對於價值觀極其小市民的蒼衣來說,恐怕不會覺得小鎮毛骨悚然吧。


    『對哦,可愛的<愛麗絲>。這個小鎮是“異物”』


    風乃開心的笑著,對這個小鎮給出這樣的評價。


    『這個地方是扭曲的異物。在這片開辟山林一下子建起來猶如異物的殖民地中,一所所民宅都是同樣的慘白樣子成排成列。所有人就好像在說「大家都一樣」似的,戴著麵具生活。不覺得非常非常扭曲麽?』


    風乃一邊起舞似的張開雙臂指示周圍,一邊如癡如醉地竊笑著眯起眼睛。


    「咦……」


    『很扭曲啊。明明這個秩序井然的小鎮裏的居民們自身才是“異物”卻渾然不覺,僅僅將自己的狹小世界認定為秩序,害怕拿自己家與別人家作對比,害怕異物。害怕在身邊這個極其狹小的世界裏被當成異物,討厭看到哪怕一點點的異物,有時想要偷偷超過別人卻有時被別人超過,進行著渺小而枉然還令人生厭的算計。明明毫無道理地開辟出這座山,住在這裏的自己才是“異物”。就好像擠在巨大生物傷口中的蛆蟲一樣呢』


    「這、這種說法也太……」


    『而且你看,這樣的一堆異物,現在正在害怕那個名為“失蹤事件”的潛藏在自己身邊的“異物”。這番景象就是那麽回事。不覺得在你周圍展開的這幕寂靜的景色,非常非常滑稽麽?這是一座扭曲而滑稽的小鎮,不過<愛麗絲>,不要因為悲傷而會錯意哦?我可是發自內心的愛著這樣的人們啊』


    風乃說道,然後笑起來。


    『我實在太愛他們了,無法忽視他們,如果可以,我真想立刻就把他們一個不剩的全部燒死啊』


    「………………!」


    她的笑低沉而殘酷。


    蒼衣就像被她的震懾住,又像看到了不能看的東西,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將視線從風乃身上移開。


    風乃看到蒼衣這樣的表情,眯起了眼睛。


    她的表情,就像故意惹純真可愛的侍女討厭而樂在其中的頹廢女伯爵。


    「……沒有意義的話到別處說去」


    雪乃冷冰冰的開口說道。


    風乃聳聳肩。


    『我還有哪兒可去啊。我可是幽靈呢。真是個壞心眼的妹妹呢』


    「唯獨姐姐沒資格這麽說」


    雪乃粗聲粗氣。奉陪了風乃一陣子,日暮即將降臨。


    「玩笑也開夠了吧。不提了,有沒有<泡禍>的氣息?」


    雪乃感興趣的隻有這個。


    「這個小鎮,變成什麽情況了?」


    『和平時一樣。感覺得到<泡>破裂後的殘渣』


    對風乃滿不在乎地傳達破滅氣息的回答,雪乃依舊望著前方,沒有什麽觸動,隻冷徹地將短短一句相信最為符合<騎士>身份的話說了出來。


    「……是麽」


    ?


    笑美的店,也是<騎士團><支部>的咖啡廳『阿普爾頓』坐落在距離車站稍遠,商品住宅群變得稀疏,風格開始轉為獨戶民宅的地區,混在其他民宅之中。


    那裏是個外形仿製磚砌,附帶一片雅致花園的別致的房子。不過,設計盡管匠心獨運,但與周圍其他房子看不出明顯的差別,沒有醒目的招牌也沒有停車場,如果沒有門上掛著的木頭招牌,誰都不會想到這是一家咖啡廳吧。


    這裏如同折衷了歐洲情調與鄉間風格,產生一種平靜的氛圍。


    房子算不上大,倒不如說很小。可是麵積雖然小,外觀上沒有集合店鋪居住為一體的不自然,建成了一間房子。雖然知道裏麵容納的店麵與居住區都不怎麽寬敞,但不至於造成不便。


    「雪乃同學,你瞧」


    蒼衣不知為何有些開心的對站在店門口的雪乃這樣說道。


    蒼衣當做來這裏路上的話題,想象笑美的店是什麽樣子,看他的樣子大概是猜中了。


    「……」


    雪乃沒有理會。這種事根本就無所謂。


    雪乃感興趣的不是咖啡廳的外觀和氛圍,而是這家店作為<支部>的機能,以及裏麵都有怎樣的人而已。


    雪乃一聲不吭地走近店門口,握住青銅色的把手將門打開。


    打開帶著格子玻璃窗的門,在門上垂下的幾根金屬棒做成的門鈴,發出冰冷清冽的聲音。


    「歡迎光臨」


    同時一個溫柔的女性聲音迎接了我們。


    走進裏麵,光線從靠小小後院一側經過改造的大窗戶透進來,店內比外麵看上去更加明亮。在這家阿普爾頓咖啡廳<支部>擔任負責人的笑美穿著圍裙,臉上掛著慣例的甜膩微笑,迎接雪乃和蒼衣。


    兩個雙人座,一個可座六個人的吧台,構成了這家小店。


    「我們來了」


    笑美對雪乃有些尖刻味道的粗魯問候毫不在意的樣子,笑臉相迎。


    「歡迎,讓我好等啊」


    「請求提得快點不就不用等了麽?」


    一見麵就說出刻薄話的雪乃,讓蒼衣表情繃緊起來。


    「雪、雪乃同學……」


    「哎呀哎呀」


    蒼衣亂了陣腳,可是笑美就像看著有些令人傷腦筋的女兒一樣,溫柔的笑了起來,說


    「可是,盡管救助遭遇<泡禍>的人很重要,讓你們過上正常生活也很重要哦」


    雪乃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經過了五天的等待和積壓,雪乃的煩躁情緒沒有減弱,反而稍許增加了。


    「……」


    正如這番交流所看出的,雪乃不太擅長應付笑美這個人。


    笑美在缺乏緊張感這一點上,和蒼衣相似。而且在那之後,雪乃還說笑美因為過剩的善意,腦袋裏鬆掉了一根螺絲。


    隻要和笑美交談幾次立刻就能明白,她實際上有盲信性善論的情節,對惡意和敵意感覺遲鈍。然後她對自己這些大人的職責很上心,說教起來毫不猶豫的那類人。這一點讓雪乃煩得無以複加,如果她不是<騎士團>的人,雪乃肯定不會和她說上半句話。


    老實說,她說的話經常惹惱雪乃。


    但即便如此,雪乃還是對笑美有著某種程度的欽佩。這是因為,笑美是<支部>的負責人,但不止負責照應,也是實際工作的<騎士>。


    不過是怎樣進行實際工作的,說實話,雪乃無法形象。


    總之,雪乃試圖讓權威保證的笑美明白她很不耐煩,但沒過多久就放棄了,不開心的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沉重提箱放在了地上。


    「……哼」


    麵對這樣的狀況,蒼衣麵帶困惑的笑起來,對笑美說


    「呃、那個,承蒙照顧了」


    「哪裏。白野很懂禮貌呢」


    笑美笑眯眯的答道。


    雪乃開口


    「這種問候無所謂了。事件什麽情況?」


    雪乃胳膊放在吧台上,用詰問的語氣問道。


    最後在那之後,雪乃對事件根本沒有任何了解。


    ……此時。


    「什麽啊,都怪你磨磨蹭蹭吧!?」


    突然感覺有人到了門外麵,聽到了一個少年的聲音。


    雪乃和蒼衣立刻看了過去。隻見有個人影映在了門上鑲嵌的格子玻璃窗上,隨即伴著門鈴的聲音,吵吵鬧鬧的打開門,走進裏麵。


    走進來的是一個上麵穿著衣領上印著校徽的襯衫,下麵搭配黑色西褲的中學生。


    然後是田上瑞姬。少年一邊看著自己身後的瑞姬,一邊走進店裏,用帶刺的語氣對瑞姬說著什麽,但他注意到瑞姬看到雪乃等人後的表情立刻鉗口,帶著不像戒備也不像打量的表情轉過身來,惡


    狠狠的注視雪乃和蒼衣。


    「……」


    雪乃縮緊眉頭眯細眼睛,向他回望。


    少年眼神凶惡。少年身上應該是當地初中的校服,襯衫胸口的紐扣鬆開至第二顆,不知用來幹什麽,敞開的左側領口和左袖口上就像裝飾品似的掛著六枚大安全別針。


    雪乃和少年,幾乎變成了無言互瞪的狀態。


    蒼衣看著他們,表情變的困惑,用詢問「他是誰?」的視線向笑美看去。


    少年開口了。


    「……莫非你就是<雪之女王>?」


    「喂,勇路。不可以用這種態度對大姐姐說話」


    聽到少年的話,笑美立刻提醒他注意。


    被叫做勇路的少年立刻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就像要吐口水一樣視線從雪乃身上移開了。雪乃似乎能夠體會少年的感受。畢竟不管是以禮相待的關係還是和睦的關係,雪乃都從未想要與別人建立。


    話雖如此,也無法否認這位名叫勇路的少年是個讓雪乃心煩的家夥。


    「……」


    雪乃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隻是冷冰冰的俯視他。


    笑美沒有理會劍拔弩張的氣氛,說道


    「好啦。勇路,瑞姬,跟人家打聲招呼啊」


    「……」


    勇路聽到笑美的話好像很不開心,一聲不吭。然後此前在『神狩屋』見過幾麵的瑞姬,也像平常一樣一語不發,麵無表情,眼睛微微上翻地看過來。


    「真是的……對不起,這兩孩子不懂事。這孩子是我們<支部>照顧的,叫做馳尾勇路」


    笑美一副傷腦筋的表情,手放在臉頰上,無可奈何似的說道。


    隨後,勇路開樓了


    「……對不住了,<雪之女王>。雖然不知道我們家笑美都說了些什麽,但這次的<泡禍>我們能收拾,用不著拜托你們」


    「勇路!!」


    笑美語氣強烈的責備他。


    可是勇路對此不屑一顧,叫上藏在背後的少女,立刻轉過身去。


    「我們走吧,瑞姬!」


    「……」


    勇路最後留下這句話,不等笑美阻止便跑出了店。瑞姬分別向離開店的勇路與笑美等人看了一眼,立刻跟在勇路身後走了出去。


    「…………………………」


    門應聲關上,店內一時留下粗暴的門鈴聲。


    雪乃不開心地皺緊眉頭,一邊讓火氣上竄的內心平複下來,一邊狠狠瞪著勇路走出去的那扇門。


    笑美把手放在臉上,傷腦筋地歎了口氣。


    蒼衣則是


    「……怎麽回事?」


    不解地對笑美問道。


    「這個嘛。那孩子呢,想要成為<騎士>」


    笑美回答。


    「所以他對與他差不多大但已經作為<騎士>聲名赫赫的雪乃懷有競爭意識。隻要有人提到雪乃他就會那樣,我還覺得那一定是憧憬,可是……」


    「啊……原來是這樣」


    蒼衣呢喃似的說道,看向雪乃。


    可是就算對她說了這樣的話,雪乃的心情還是理所當然的不見好轉。不管怎麽說,這次從一開始就有太多事情讓她生氣了。


    「這種事情,根本就無所謂」


    所以,雪乃冷冰冰的說道。


    然後,雪乃再次問出了被勇路的出現打斷的提問。


    「<泡禍>什麽情況?怎麽樣了?」


    可是笑美依舊用手扶著臉頰,對雪乃的提問說道


    「這個嘛…………很傷腦筋啊。本以為那孩子會對憧憬的雪乃說出來才叫他來的,居然起到了反效果」


    「……怎麽回事?」


    「其實那個失蹤的女孩,好像是他朋友」


    「……」


    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那孩子一門心思的隻想靠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呢…………所以什麽也沒告訴我,我要調查也被幹擾了。這五天裏發生了什麽,我一點也不知道……」


    「………………」


    雪乃聽到這些話實在忍不住頭疼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眉心迅速向中心聚攏,不禁用手扶額。


    2


    說到<騎士團>這個組織,雖然被稱作秘密結社,但實際上不過是誌願團體,所以對理念和管理以及其他事物並沒有嚴密的規則或基準來約束。


    而在這方麵,<支部>也一樣,從設立到運作隻被“必要”和“管理”所約束,一切指示大致都交由負責人一人執行。


    就算是選定在成員中占特殊位置的<騎士>也沒有明確的基準。


    因此,特別是年輕成員的待遇很容易受負責人的束縛,其中也有人對自己的身份感到不滿的人。


    「……嘁」


    初中一年級的馳尾勇路正是這類成員中的典型。


    飛奔出咖啡廳『阿普爾頓』的勇路雖然滿臉氣憤,但並沒有因此大意,一邊轉身觀察是否被跟蹤,一邊快步走入住宅區。


    瑞姬在勇路後麵被甩得相當遠。


    瑞姬步幅不比年長的勇路,幾乎是在跑。勇路停下腳步,對著氣喘籲籲的瑞姬不耐煩的叫起來。


    「太慢了!」


    「……」


    瑞姬麵無表情地喘著氣,沒有抱怨也沒有發牢騷,提升速度。


    勇路咋舌,再次箭步走了出去。


    兩人要去的地方,是絕對不能讓笑美或者<雪之女王>知道的人所在的地方。勇路為了占據解決這次“事件”的優勢,以及其他許許多多感情,將那個人的事情瞞了下來。


    「……見鬼,笑美小姐真的把<雪之女王>叫來了」


    勇路是擁有同<泡禍>戰鬥的意誌以及實績的<斷章保持者>,但僅僅因為身為<支部>負責人的笑美『這對隻是初中生的勇路還太早了』的一己之見,沒有被作為<騎士>得到承認。


    不被負責人當做<騎士>,勇路基本上不會得到參加<泡禍>活動的認可。也沒有得到向其他<支部>進行支援的認可。然而年紀更小的瑞姬,已經成為了<騎士>。


    瑞姬擁有能夠消除他人記憶的<斷章>,作為<騎士>被四處派遣。而相對於瑞姬,勇路的立場僅僅是不被允許派遣其他<支部>,『瑞姬的哥哥』的角色。


    對此懷有不滿的勇路好幾次未經允許投身<泡禍>之中,引導解決了<泡禍>,可是笑美還是決不認可勇路。


    就算遇到了隻有勇路一個人無法應付的情況,隻要和瑞姬組隊就不成問題,從迄今為止的實績來說,勇路足以作為<騎士>活動。判斷力低下的瑞姬進行活動的時候,很多時候無法判斷如何有效的消除記憶,但這對累積了經驗的勇路來說不成問題。


    自己擁有成為<騎士>的資格。


    至少勇路是這麽認為的,而且這基本也是事實。


    但是,勇路沒有被認可。


    本來……勇路覺得很痛苦。勇路在小時候,母親因<泡禍>而發狂對他進行虐待,從<泡禍>中被拯救出來並得到了<斷章>都過去五年了,已經是一位老練的<保持者>了。


    再說說時槻雪乃。


    她在三年前從<泡禍>中被救出後立刻作為<騎士>得到認同,積極響應地區的支援,她憑著殘酷的<斷章>與執著的“狩獵”瞬間馳名全關東的<支部>。


    但其實從時間上,勇路比這位<雪之女王>要更勝任好幾倍。


    「……可惡」


    勇路邊走邊咬牙。雪乃所得到的,正是勇路想要的。


    勇路知道自己渴望成為英雄。勇路想要被大家需要,得到大家的讚賞,被大家所畏懼。將


    自己發狂的母親剝奪的一切榮耀,全部取回來。


    「……可惡、可惡」


    勇路走在因為事件尚未解決而行人稀少的路上,用仿佛能將人殺死的凶惡眼神盯著前方,大步流星。


    自己來解決。就像之前做過的一樣。要讓那個絕對不會認同勇路成為<騎士>的笑美都勉為其難的認同勇路解決<泡禍>的能力。


    然而,笑美偏偏這次把雪乃叫了過來。


    明明笑美自己也是<騎士>,明明瑞姬也是<騎士>。


    明明還有雖然沒有作為<騎士>得到認同,但能力上已經得到認同的勇路。


    就因為接受原理不明的其他<斷章>預測這次出現的<泡禍>非常巨大的“預言”,害怕危險而做出這樣的決定。


    「怎麽會讓你得逞……!」


    勇路猶如猛犬低吼一般,嘟嚷起來。


    然後,他突然發覺,自己已經把瑞姬甩得好遠好遠……


    「慢死了!快跟上來!」


    勇路怒吼起來。


    隨著勇路的煩躁情緒,袖口和領口的安全別針像鎖鏈一樣發出嗒啦的聲音。


    ?


    那個房子在這條街上按同一模式建造的幾十棟商品住宅之中。


    和周圍一樣,是平淡無奇的一棟房子。可是那個房子裏,正是勇路瞞著大人們的最大秘密。


    然後那個女孩,是勇路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共同的朋友新宮律子在失蹤時正好在場目睹到那個現象的唯一目擊者。


    「齋藤,沒發生什麽事情吧?」


    勇路按下內線電話讓對方打開玄關大門,然後看也不看那位一身睡衣的少女的臉便這樣問道。


    戴著一副老土的眼鏡少女,名叫齋藤愛。愛寫作漢字愛,讀作マナ(mana)。


    自從那起事件之後,小愛就一直沒有去學校。她所目睹的那一幕對自己造成了很大衝擊,陷入了恐慌狀態,害怕得不敢出門。


    「……沒有……阿勇,謝謝你……」


    s號的睡衣穿在身上還是顯得有些大的小愛軟弱地說道。


    勇路在背後聽著少女的聲音,將氣喘籲籲的瑞姬拉進房間後,毫不猶豫的一邊向外張望一邊將門關上。


    本來的話,不論出的事情有多不正常,身為最後目擊者的小愛都應該去警方那邊。這樣一來,笑美自然就會知道…………可是小愛覺得自己看到的東西實在太過異常,想到向自己的父母以及警察說出來的話可能會被罵,對此害怕得不得了,所以隻和以勇路為首的少數朋友談過了自己看到的東西。


    結果,她沒有向別人透露是最後的目擊者,一直藏在這裏。


    小愛停止與大家商量。小愛的朋友大致上相信了小愛的證言。


    小愛絕對不會撒謊。然後其他人幾乎不會懷疑她在撒謊。


    可是朋友就算相信這件事,也當然不會允許她不來學校,可是小愛自從受到了精神打擊之後就在持續低燒,她虛弱的體質幫了她一把,以這種形式度過了一個星期。


    笑美和雪乃自不用說,就連警方也不知道這件事。這就是勇路所擁有的最大優勢。


    勇路對眾人將小愛保護起來,隱藏起來。


    藉由建立良久的朋友圈,共享這個秘密。


    小愛親愛的朋友————之前失蹤的律子也在的朋友圈的三位女性,以及包括勇路和瑞姬在內的五個人。


    「……大夥呢?」


    「今天還沒來……」


    「是麽」


    勇路一邊回答,一邊隨便的在親梅竹馬的家中脫下鞋子走了進去。


    被留在後麵的瑞姬瞥了眼小愛算是打招呼,就好像電視遊戲裏登場跟在主人公身後的角色一樣,一言不發的跟在了勇路身後。


    本來應該由住在這裏的小愛帶勇路和瑞姬來到位於二樓的自己房間,可不知為何小愛被留在了最後。自然而然就成了這樣。登上樓梯打開小愛房間的門之後,隻見裏麵擺著從上小學時便在一直使用的兒童風格的桌子和床,許多布偶擺在衣櫥上,展現出女孩子房間的樣子。


    勇路突然一下就坐在了鋪著粉紅地毯的地上,瑞姬也在他後麵迅速的坐了下去。


    小愛晚了些進屋,以慢吞吞的動作回到窗邊的床上。


    由於低燒,小愛的臉有些發熱。


    樣子怎麽看都像感冒。然後小愛是個身心很多的孩子,從前就經常像這樣發燒或身體不適。


    「……身體怎麽樣?」


    「好熱」


    「這一看就知道」


    勇路在進保育所之前就認識小愛了,所以對她很了解。


    她體弱多病。


    完全沒有運動天賦。


    性格也很懦弱,優柔寡斷而意誌薄弱。


    唯獨學習還像點樣子,但基本沒什麽洞察力,總是犯糊塗,所以成績斷然算不上好。


    個子很矮,視力也不好。


    常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小愛都做不到,甚至讓人懷疑她是不是沒有任何天賦。


    而且她做起任何事情都慢慢吞吞,集合了眾多就算受欺負也不足為奇的要素。


    然而幸運的是,她得到了朋友的照顧,就勇路所知,沒有聽過她在班上受人欺負的傳言。


    她是個一直藏在家人和朋友身後,一無是處的少女。


    而她正作為現在震撼整個小鎮的失蹤事件中,目睹真正異樣的唯一目擊者,懼怕著這個事實。


    「齋藤」


    勇路再次向小愛問道。


    「老師和警察沒有聯係過你吧?」


    「嗯……」


    換而言之,小愛現在擔心自己和失蹤的律子一起進入神社森林的事被人發現,害怕因此被大人叫過去。


    於是勇路接著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那麽————“幽靈”呢?」


    「沒問題……我想……」


    還有另一件事讓小愛由衷感到害怕。


    那就是被憑依。


    換句話說,小愛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的,還有在那個神社森林中自己目擊到的東西————也就是將她的朋友律子拖走的那個『白手幽靈』這次又會在自己身邊出現。


    自那以後,那一幕就經常會在腦海中閃現。


    小愛害怕影子和縫隙。因為害怕那隻“手”會出現。


    不過目前還什麽都沒發生。


    然後對於勇路來說,這才是最關鍵的。


    「……是這樣啊。如果發生什麽情況,馬上就打她的手機吧」


    勇路指向坐在身後的瑞姬,這樣說道。


    瑞姬在大夥麵前宣稱是勇路親戚家的孩子。


    勇路的媽媽不在了,父親在失蹤之前也是一個在外打工的,和祖母兩人相依為命過著簞食瓢飲的生活,沒有手機。然而瑞姬身為<騎士>要四處奔走的關係,所以由<支部>配備了手機。


    勇路利用這一點,當做了緊急時聯係的線路。勇路幾乎完全確信小愛在神社森林看到的,抓住律子將她從頭上帶走消失的,從鳥居上申下來的煞白的“手”,就是<泡禍>。


    這起事件足以斷定那就是<泡禍>。這個情報還沒有對外聲張,隻有勇路知道。


    小愛說


    「……阿勇……小律找到了麽?」


    「還沒有,正在找」


    勇路回答。


    大人肯定不會相信這種事吧。勇路已經對小愛還有她的朋友們說過,嚐試尋找被『離奇現象』抓走的朋友,將這件事一手包辦下來。


    勇路擁有靈感。


    如果情況允許,可以將那個“幽靈”打回原形,找出


    失蹤的律子,保護小愛的人身安全。


    勇路的立場對於她們來說就是這樣。就算出錯,<泡禍>和<騎士團>的事也不能被人知道,但離奇現象的話,一般是能夠說過去的。


    勇路也沒有積極的宣傳,而且大多數人也不會相信吧,不過擁有靈感的事情在學校裏近乎是眾所周知的。


    眾人知道勇路是靈能者的情報,對此將信將疑。


    就像大多數的<騎士>為了順利的進行情報收集和解決問題會這麽做一樣。也就是說,現在的狀況正是勇路身為<騎士>的能力勝過笑美等人的證據。


    如果照這個樣子靠自己的力量解決<泡禍>的話,那個笑美或許會轉念承認勇路是<騎士>。


    而且。


    「沒關係。我姑且會保護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勇路對小愛這樣說道。


    而且還有一件事,勇路有一個沒有對任何人說起的疑慮。


    那就是這位小愛會是此次<泡禍>的中心人物,會是<潛有者>的可能性。


    雖說是可能性,但勇路近乎確信。


    如果小愛是<潛有者>,要是讓那個以過於執著而殘忍的“狩獵”而得名的<雪之女王>知道了,說不定她會二話不說殺掉小愛來解決<泡禍>。在得知笑美叫雪乃來支援的時候,令勇路害怕得戰栗的事情,正是這一點。


    雖然不清楚雪乃具體如何“狩獵”,但她極端好戰,與雪乃發生瓜葛的<泡禍>中都出現了大量的犧牲者,這一點似乎是事實。


    沒錯。作為<騎士>應該時刻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今天與那個<雪之女王>相互照麵,雖然對情況糟糕的確信度增強了,但無法將其減弱。勇路不論如何也不想殺死這個從很久以前就經常依賴自己的柔弱的青梅竹馬。


    不想殺死這個一直保護過來,好像妹妹一樣的親梅竹馬。


    剛才的那番話,至少這一部分是他真實的心聲。


    「嗯……一直讓你保護,對不起」


    小愛不知道勇路在隱藏想法的事,說出這句話之後,率直地向勇路投去依賴的目光。


    「當然」


    勇路點點頭。明明自己就在這裏,怎能讓外人為所欲為。


    3


    「真是服了……竟然還有分歧這麽大的<支部>……」


    在雪乃斜前方,冒出一個疲憊的歎息聲。


    離開咖啡廳『阿普爾頓』的蒼衣和雪乃,為了熟悉周圍地區的情況,直接開始在小鎮裏走了起來。蒼衣最先吐露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基本就是這個樣子。終歸都是人類聚集起來的團體」


    對蒼衣的感想,雪乃放出了冰冷的感想。


    「是這樣麽?」


    「就是這樣。不存在那種沒有任何齟齬的人際關係」


    本想掃掃蒼衣的興才冷嘲熱諷一番,可是讓他變成走投無路的狀態也很少見,雪乃對此也實在頭疼。


    偏偏是被<支部>成員妨礙的狀況。


    雖然這麽想,可雪乃並不介意被蒼衣小看,盡管沒說出口,但讓蒼衣感到困惑這件事也讓她暢快了不少。


    「是麽……」


    蒼衣對雪乃內心的想法渾然不知,交雜著歎息說道。


    「我有些吃驚。以前從未見過成員和負責人之間的關係發生這樣的惡循環」


    「是啊」


    雪乃隻是冷冰冰的點點頭。


    然而,雖然無心對蒼衣講解,但確實的感受到了這裏的負責人對特定成員進行了過於強烈的幹涉。雪乃覺得,雖然那個叫做勇路的少年確實是個惹人討厭的小毛孩,但若是站在他的立場上,雪乃也一定會像他那樣與笑美發生衝突。


    『同性相斥』這個詞一瞬間浮現在腦海中,雪乃將它揮去。那個熱心腸的負責人與積極想要成為<騎士>個性要強的成員很合不來,但雪乃也明白,她很適合與因心靈創傷而在社會生活中造成障礙的被害者型的成員相互幫助。


    「…………」


    <騎士團>也並非磐石一塊。


    雪乃想著這種事情,走在路上。


    蒼衣望著笑美本人製作的周圍的地圖,走在雪乃身旁。


    於是走了一會兒之後,雪乃突然察覺到了蒼衣剛才的話中所包含的其他含義。


    「…………難道在你眼裏,以前我和神狩屋先生的關係很好?」


    「咦?嗯」


    蒼衣對這個唐突的問題似乎感到不解,但立刻給出了回答,雪乃想要怒吼,話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是看到蒼衣天真的臉之後,取而代之隻有說不出的疲勞壓了下來,讓她耷拉下雙肩。


    「……」


    「怎麽了?」


    「沒什麽」


    「雪乃同學?」


    「囉嗦。殺了你哦」


    「……」


    總算讓蒼衣閉嘴,雪乃就這樣一聲不吭的繼續走著。


    不久後,到達目的地的雪乃一隻手插在腰上停了下來。


    在去笑美的店的路上途徑過一個神社森林,一個在外圍用混凝土的石牆加固起來,與外圍一比老得異常的石製鳥居聳立在入口,鳥居豎著一塊寫著『失蹤』的告示牌。而雪乃和蒼衣現在到達的就是豎著那塊不祥的告示牌的神社森林前麵。


    這座神社應該在這座小鎮開發之前便存在於此,然後被保留了下來。這片森林非常突兀,非常不自然。


    枝繁葉茂鬱鬱蔥蔥的森林,緊緊的擠進了毫無生命力的白色住宅區。


    正確來說,森林並非從外圍就很繁茂,而是從外側經過削減所產生的結果。雖然作為森林來說規模很小,但把它當做住宅區中央的留置土地又顯大得浪費。而形成這種情況的原因,無非是半吊子的環境保護意識,或是未能收購神社土地吧。


    這裏平時一定成為了孩子們不錯的遊玩場所。


    可是紅色的


    『失蹤』


    兩個大字被令人忌諱地高舉起來的現在,這片鬱鬱蔥蔥的黑暗森林在住宅區的中心,營造出一種難以言喻的陰森之感。


    隻談印象的話沒有問題。


    這裏正是『現場』。


    新宮律子在這片森林裏失蹤了,而她形跡中斷的地方應該就是這個疑似現場的地方。


    「————那個……在失蹤的孩子消失的時候,從這片神社的森林裏似乎傳來過女孩子的叫聲」


    這話是前不久雪乃和蒼衣在店裏從笑美那裏聽到的為數不多的情報。


    新宮律子消失的時候是上周五傍晚。周圍好幾位居民聽到,好像從這片森林的中心區域傳出了女孩淒慘的尖叫聲。


    對律子進行搜索請求並演變成事件是在第二天,慘叫和事件聯係起來是在那之後。然後,這座神社成為了最重要的現場,出動包括警犬在內的力量最初展開搜索的地方,就是這片森林。


    據說,沒有發現人和線索……似乎是這樣。


    那個聽到的慘叫聲是不是失蹤者本人的,實際上無從得知。


    可是雪乃他們認為其中應該存在聯係,是為數不多的線索。而且雪乃他們也能夠從與警方的搜查完全不同的觀點出發尋找線索。


    雪乃開口


    「……姐姐」


    『什麽事?』


    響應雪乃向虛空呼喊的聲音,周圍的亮度微微暗了下來。


    正確的來說,是出現了一個令人產生了這種錯覺的,薄薄的黑暗氣息。隨著這個黑暗冰冷的氣息,風乃以猶如坐在空空如也的半空中一般不確定的姿勢,虛無縹緲地出現了。


    雪乃僅將視線轉向身後,向微笑的風乃問道。


    「這裏感覺得到麽?」


    雪乃對風乃簡短的詢問。風乃本身也是<泡禍>的一部分,因此能夠從風中敏銳地感覺到<泡>的氣息。


    『這個嘛……』


    被詢問的風乃將食指貼在嘴上,向半空中仰望,一時擺出了天真的沉思似的表情。然後輕輕的,就好像發現了新式冰激淩想要點單似的,用輕鬆地語氣


    『……有東西呢』


    給出了內容讓人完全輕鬆不起來的答案。


    「………………這樣啊」


    話音未落,雪乃的表情即刻變得尖銳。


    雪乃將手伸進裙子口袋,抓住指尖碰到的美工刀,取出紅色刀柄,嘎啦一聲,確認了一下收入內部的刀片。


    「來」


    然後雪乃大步向鳥居走去。


    「雪乃同學!?」


    蒼衣連忙追了上去。雪乃的行動毫不遲疑。沒必要猶豫。既然風乃說『有』,那一定不是別的『東西』,必然和<泡禍>有關。


    慢了一拍的蒼衣一邊追上雪乃一邊說道


    「冷……不冷丁的走進去沒問題麽?」


    「……」


    蒼衣的聲音裏充滿著擔憂。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雪乃從旁穿過了寫著『失蹤』的告示牌,穿過了鳥居,粗魯的走進森林。


    被踩實的地麵姑且形成了路的形狀,但是條完全沒有經過鋪裝,泥土石頭還有樹根裸露在外的路。雪乃走在糟糕的路上,看也不看蒼衣的方向,注視著森林前麵,隻用聲音來回答蒼衣


    「害怕就待著怎麽樣?」


    雪乃沒打算挑釁。


    反倒覺得蒼衣緊張地跟過來隻會礙手礙腳。雖然不知道蒼衣如何理解這句話,總之蒼衣沒有再多說一句,跟在了雪乃身後。


    喳啦、喳啦,踏在難走的裸露山土上,兩人高頻率的腳步聲在山林回蕩。在這蔥鬱森林裏,顯然無意好好地讓這條小路供神社使用。兩人的腳步在這條羊場小路上沙沙作響,視線迅速掃過周圍的森林,快步向深處前進。


    「……」


    「……」


    森林裏遮天蔽日,時過正午卻十分昏暗。


    連接裏麵的道路,遠比從外麵看上去來的要暗、要窄、要長、要亂。


    泥土凹凸不平,樹根就像被巨人拔出來過一樣露在外麵。石頭的一部分冒出頭來,還有坑窪突然冒出來。


    不過這路也不是那麽難走,比起純粹的山路要強上幾分。


    林立在周圍將小路完全埋沒的一顆顆大樹,加上將地麵完全覆蓋的好像細竹的雜草,再加上遮蓋頭頂的枝葉,形成一整麵陰影。


    沙沙


    風拍打枝葉的聲音不時傳來,不留縫隙的塞滿整片森林。


    有時聽上去像雨,有時聽上去又像野獸在低吼的聲音,搖晃森林中的空氣,猶如將一切覆蓋般響徹整片森林。


    「………………」


    隨著前進的進度,負責呼吸的肺部如同受到擠壓,感受到了林中空氣的壓力。


    這是由於緊張的關係,還是空氣本質上發生了某些變化,無從得知。但對雪乃來說,不構成問題。


    雪乃隻是毫不在意的眯起眼睛,一邊留意周圍,一邊闊步前進。


    雪乃抿著嘴,右手緊握住紅色美工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感受周圍,踩過石頭和樹根。


    不久後,路到達了一處古老的石階。


    並非用加工過的石頭,而是用自然的石頭壘成的古老石階,將陡坡覆蓋,平緩地向上延伸。


    在最上層,架著一個腐朽紅色的鳥居。


    這個地方感覺是這個小鎮開發出來以前唯一留存的遺產。小而破舊的神社入口在即將腐朽殆盡之時,得到了續命。


    「……」


    雪乃穿過好像鐵鏽色的鳥居,一聲不吭的看向上方。


    在上麵吧?她毫不遲疑地這樣思考後,在短短一瞬間停下腳步。


    她停下腳……然後下一刻,雪乃立刻踏上石階,開始朝鳥居登上去。沙沙的腳步聲很大,雪乃粗暴的踩上石階,和落後一步的蒼衣一起向鳥居前進。


    雖然長,但老舊的石階很緩。


    兩人馬上到達了一半的位置,在鳥居另一頭,院境狹小,擺著色澤腐朽的油錢箱的小小神社還是進入視線。


    離完全登上去還有十幾級台階。


    不,十級。


    幾級。


    然後……到達最上層。


    「…………………………」


    雪乃站在塗料腐朽的鳥居下麵,目光緩緩掃過隻有一塊敷衍了事的踏腳石的院內,以及從石階下方的小路和周圍展開的黑暗森林。


    蒼衣跟在後麵,登上了最上層。


    然後他擺著一張有些緊張的臉,和雪乃一樣環視周圍,然後蒼衣忽然將視線揚向上方————


    「啊」


    他微微的叫起來。


    雪乃也被他吸引跟著向上看去。然後在那裏————看到了『那個』。


    「………………!?」


    隨後,雪乃的表情上露出狐疑之色。


    在跨過頭頂的鳥居上懸著的樹枝中的一片鮮綠葉片上,有一個更加鮮豔的紅色小東西在孤零零的蠕動。


    那是形似蜘蛛的小『蟲』。


    比豆粒還要小,但醒目到不自然的地步,從未在自然界中看到過的形態異樣的『蟲』在葉片上爬行。


    這是異樣,但曾經見過的『蟲』。


    雪乃和蒼衣見過許多次。這『蟲』是藉由田上颯姬所懷的<斷章><食害>產生,會從耳朵鑽入大腦吞食記憶的噩夢的產物。


    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明白了。


    可是————


    「這個東西……為什麽會在這裏?」


    蒼衣呢喃起來。對,雖然明白這是<食害>之『蟲』,但完全不明白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感覺到了,好像就是這個』


    風乃從雪乃背後注視著那個,說道。


    這個『蟲』立刻轉移,躲進葉子之間,從視野中消失了。


    雪乃連忙掃視周圍,改變之前的觀察方式,如同頭上的樹葉、周圍的樹幹、腳下的雜草分開一般更加細致地進行觀察。


    「……!」


    然後雪乃立刻在環繞神社的森林一角,發現了紅色不時閃現。


    雪乃在看到那個的瞬間立刻靠了過去,站在分隔森林與神社的樹叢前麵,向深處的森林窺視。


    定睛一看,這片樹叢和雜草有被分開過的痕跡。


    然後站在這片樹叢前麵雪乃所感到的,是從森林中傾注而來的,仿佛在進行監視的無數『視線』。


    「……」


    「這些……應該不是瑞姬弄的吧?」


    蒼衣對仔細觀察森林的雪乃說到。


    「要是沒錯……」


    「……那就是瑞姬幹的了。因為她人就在附近」


    盡管雪乃發現到的東西並非想要尋找的<泡禍>而有些沮喪,但依舊毫不大意的觀察周圍,不過沒有看到有誰藏在附近。


    感覺到的,是森林中的無數潛伏之『物』的氣息。


    然後就隻有這些氣息投注過來的,感覺不到呼吸的無數沒有生命的『視線』。


    「……在監視這裏?」


    雪乃呢喃起來。


    雪乃有這種感覺。就拿雪乃認識的颯姬來說,她遇到涉及<泡禍>或<騎士團>不能讓外人看到的情況,同樣會將『蟲』散布開並隱藏起來。


    通過奪去想要進入封鎖地點的人的記憶來令他們無法到達封鎖地點,無法記起看到過的東西


    。現在的情景、感覺,和那種時候的狀況非常相似。


    可是,所見的範圍內沒有看到瑞姬的身影。


    按颯姬的情況,為了讓『蟲』在統一意誌下進行運作,本人必須在場,可是據說,就算是相同的<血脈>,<效果>似乎也會存在個人差異,或許瑞姬能夠在更遠的地方實現<效果>。


    假如是這樣的話……


    「…………」


    雪乃一下子踩進了樹叢中。


    她用力踩踏雜草,一麵踩開細竹的葉子一麵踏入樹叢的那一刻,果不其然,從樹叢的陰影中冒出了無數紅色的『蟲』,眨眼間爬上雪乃的腳,像螞蟻一樣成群結隊的朝著雪乃的耳朵爬上身體。


    「………………!!」


    「哇!雪乃同學!?」


    隻覺無數微小的昆蟲在皮膚上爬來爬去,昆蟲足部的觸感令雪乃冒起雞皮疙瘩。麵對突發的行動和情景,蒼衣大聲慘叫。就在這個時候,『蟲群』滋滋滋滋滋,悄無聲息的蠕動著爬上雪乃的左半身,雖然雪乃用手指塞住了左耳,但她感覺爬上脖子和手臂的『蟲』群迅速順著麵部到達右耳,鑽進耳朵裏。


    『蟲』擁有無數細足,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爬到了耳朵裏麵。


    無數細足同樣爬過耳洞內側,接觸耳道表麵的纖毛,在上麵爬行,蠕動,觸感越來越深。


    隨後『蟲』蠕動的觸感爬進了更深更深的,頭骨內側的大腦。


    微笑的昆蟲在頭骨內側,在大腦內側爬來爬去。『蟲』在身體內外同時蠕動的駭人觸感令雪乃表情顰蹙,但雪乃完全克製住一切感受,繼續分開樹叢向裏麵前進。


    人類弱小的精神無法接納多個作為一切<泡禍>原型的神之噩夢之<泡>,因此擁有噩夢的<斷章>的<保持者>對<泡禍>具有抗性,特別在精神性的影像方麵效力顯著,所以吞噬記憶的<效果>幾乎不會產生效果。


    換句話說,隻要能忍受這個觸感,「蟲」就沒有任何意義。


    雪乃用冰之意誌無視在體內亂爬的『蟲』,就像感覺不到疼痛的戰士繼續向有『蟲』隱藏的深處踏進去。


    為了同<噩夢>戰鬥,成為超越人類認知的怪物是雪乃的夢想。


    『疼痛』也罷,可怕的『不悅感』也罷————然後『幸福』也罷,怪物是不會感受到的。


    「………………!!」


    雪乃將一切壓倒,向前邁進。


    但就在此時,蒼衣突然在身後大叫起來。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


    「白野同學……!?」


    聽到蒼衣傻裏傻氣的慘叫,雪乃心頭一驚,轉向身後。


    隻見蒼衣踩進了樹叢從後麵跟了過來。雪乃實在沒有料到蒼衣會到裏麵來,呆呆的停下,看著蒼衣。


    「你、你來幹什麽……這情況一眼不就明白了麽!?」


    雪乃不由自主的說道。


    「……沒、沒事……沒有效果的話就不要緊…………隻是惡心的話倒沒什麽……所以我想,忍一忍就過去了……」


    無數的『蟲』麇集而至,大腦被入侵的感覺令蒼衣表情顰蹙,但蒼衣開始一邊朝雪乃坐過去,一邊對雪乃笑起來。


    「沒必要兩人都進來啊,這樣後援不就喪失意義了麽!」


    「不是的……這麽說可能也沒錯,不過……」


    蒼衣並沒有去那樣否定雪乃的話,隻是態度含糊,傷腦筋一般笑起來,說道


    「不過,“知曉”是我的“職責”……」


    「………………」


    就算雪乃也無法對此再提意見。


    「……隨你便好了」


    到頭來,雪乃粗暴地扔下一句話後直接轉過身去,和原先一樣一邊忍耐著『蟲』一邊向樹叢中前進。


    蒼衣什麽也沒說,不知為什麽表情有些開心,跟在雪乃身後。


    兩人一聲不吭地分開樹叢,走了一會兒。然後,從神社來到林中相當深的位置…………雪乃和蒼衣的腳步聲,不約而同的夏然而止。


    「………………」


    兩人被深紅的『蟲』群圍住。


    周圍的森林中也有無數的『蟲』在蠢蠢欲動,在這深綠色中混入鮮紅色恍如噩夢的情景中,兩人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目光落向腳下。


    在那裏,不是枝葉的綠色,不是樹木和土壤的褐色,不是『蟲』的紅色,是另一種顏色。


    白。失去血色的白。兩人俯視的腳下,猶如被雜草埋沒一般滾落在那裏的是……


    如同被野獸吃剩下後隨意扔掉的失去血色的手和腳,以及應該是手和腳的主人,與森林入口處寫有『失蹤』的告示牌上的少女的照片非常相似的,同樣白色的,雙眼大張的少女的頭顱。


    「…………」


    兩人向下看去。


    在灑滿紅色『斑點』,蠢蠢欲動的森林裏。


    被預言為慘劇的,將成為『小紅帽』的舞台的森林。


    成為無數鮮紅的小『花』正蠢蠢欲動,由<噩夢>構成的,小紅帽的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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