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能夠毫不猶豫地進入了這片有無數成群的『蟲』在蠢蠢欲動的樹叢中的人,<喪葬屋>也要算進去。


    「………………」


    蒼衣和雪乃在森林中發現“屍體”後已經過了幾個小時,時間接近傍晚。


    接到雪乃手機聯絡的<喪葬屋>終於到達了這裏,在共同前來的颯姬的<斷章>作用下,開始了例行的屍體處理。


    到達神社森林入口的颯姬摘下耳塞閉上眼睛,隔了片刻,如噩夢般聚集大量的小『蟲』從她耳朵裏爬了出來。然後,她瞬間將廣闊的森林周圍壓製住,神社森林本身以及停在入口的<喪葬屋>的黑色箱型車,還有森林裏有紅『蟲』蠢蠢欲動的樹叢,都通過常人無法看到的微小蟲子從記憶與知覺方麵完全隱藏起來。


    因為失蹤事件,當前居民的警惕心很強,<喪葬屋>那輛可能會遭人懷疑的酷似靈車的箱型車,以及在現場進行可怕作業,都不能讓人看到。


    因此,<喪葬屋>專程繞道去了趟『神狩屋』把颯姬帶上之後才來到了這裏。


    這是雪乃下達的指令。做決定當時,近乎是當機立斷。


    盡管這個鎮上的瑞姬擁有幾乎相同的<斷章>,但冷靜的雪乃鑒於狀況,不曾一刻將瑞姬的協助考慮在內,決定自行解決在今後的活動中所需要的驅人與抹消記憶的人才問題。


    換而言之……雪乃完全無意與勇路他們商量。


    豈止如此,甚至將他們視作了敵對人物。


    蒼衣說道


    「……該不會要下殺手吧」


    雪乃答道


    「要看對方的表現了」


    「…………」


    蒼衣的不安揮之不去。


    這些暫且不提————


    「……小紅帽被狼吃掉了……是這樣麽?」


    在又小又亂的神社院內,<喪葬屋>的助手戶塚可南子手叉著腰,朝樹叢望著說道。


    她身為一位年輕女性,可是身著喪服,腰上纏著一條粗大的皮帶,上麵密密麻麻的掛著柴刀的樣子,卻不會讓人感到異樣。可南子注視著被瑞姬<斷章>放出的『蟲』隱藏起來的少女屍體所在的樹叢中現在猶如野獸走的道路被分開的痕跡,就像要歎氣一般麵帶愁容。


    在這片樹叢中的小路上,剛才隻有<喪葬屋>為了回收屍體,一邊被那個『蟲』覆蓋全身,一邊向裏麵邁進去。正如蒼衣和雪乃走進去確認過的一樣,就像被巨大的野獸整個咬過,唯獨胴體完全消失的少女屍體應該就被遺棄在了那裏。


    「處理的活我倒是挺期待的……」


    可南子看著那個方向,說道。


    「可是那個『蟲』還是有些應付不來呢。無害倒是無害,可是感情上對於將它斷定為無害有所抵觸呢」


    「倒也是……」


    對說著風涼話的可南子,蒼衣給出含糊的回答。


    那個惡心的感覺,蒼衣在幾小時前剛剛實際體驗過。可是就算聽蒼衣講過,<喪葬屋>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便走了進去。可南子則是旁觀。


    「呃……連可南子小姐也害怕蟲子麽?」


    「至少不喜歡」


    可南子如此回答蒼衣的提問。


    通稱<喪葬屋>的瀧修司,以及他的助手可南子,兩人的職責是處理因<泡禍>而死的異常屍體,他們的工作就是用掛在她腰上的柴刀和鋸子分割屍體,裝進鐵桶裏運走。


    蒼衣好幾次看到過可南子笑著搬運化作血與肉的容器的鐵桶。


    可是就連那位可南子也會在『蟲』麵前止步,蒼衣感到意外的同時,也稍許感到安心。


    「我們隻是習慣了這種“職責”罷了。而且走進現場之後,房間裏還有屍體上總是爬滿蟲子」


    「哇……果然是這樣」


    「那種時候就沒辦法了,可如果不是那樣的,我可不想專程去碰……」


    可南子說到這裏隔了片刻,說道


    「……但即便如此,如果瀧有什麽三長兩短的話,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皮,直接跳進那個全都是蟲子的樹叢裏就是了」


    可南子惡作劇似的笑了一笑。


    蒼衣點點頭。


    「……我明白」


    蒼衣對感覺中有些難以接近的可南子出乎意料的擁有常人的感覺這件事,稍許產生了一些親近感。


    今天可南子的話,蒼衣每一句都感同身受。


    幾小時前的蒼衣也和可南子一樣,如果不是雪乃走了進去,蒼衣肯定完全不會想要進去。


    普通人並不堅強,如果沒有“某人”就無法硬著頭皮去行動。蒼衣思考著這些。好也罷不好也罷,“某人”的存在能讓普通人變得堅強。


    蒼衣對當麵說出這番話的可南子抱有好感。


    但話雖如此,蒼衣在看到可南子掛著柴刀將鐵桶放在自己腳下的樣子後,那個掛著平靜的微笑搬運沾滿血的鐵桶的作為<喪葬屋>助手盡忠職守的可南子就會在腦內不斷閃現,揮之不去。


    抱歉,可南子小姐……蒼衣在心中道歉。


    然後,蒼衣對自己腦中揮之不去的成見剛剛道完歉,完成回收作業的<喪葬屋>便從樹叢中回來了。此刻,蒼衣剛剛在心中道過謙的那部分愧疚,瞬間被抵消了。


    「………………!」


    沙沙,樹叢發乎聲響,一個可怕的高大黑衣男字從中出現。


    他麵容深邃目光銳利,閉得嚴嚴實實的嘴一語不發,穿著一身邋遢的喪服,渾身散發出酷似喪葬隊的無與倫比的存在感。


    一切都那麽超乎人類的<喪葬屋>全身爬滿了那個『蟲』卻毫不在意,兩隻手中分別提著大型鐵桶。而一隻提著水桶的手中反握這一把巨大的柴刀,然後蒼衣曾見過一次的少女四分五裂的屍體被切得更加支離破碎,就像服裝模特一樣被雜亂的塞在桶裏。


    完全失血的屍體,在桶裏露出冰冷慘白的肉。


    將無力的手指捏成拳頭的手從桶裏冒出來,另一隻桶裏放著一整顆頭,能看到亂糟糟的頭發以及從頭發縫隙中露出的渾濁眼睛。


    「嗚…………!」


    蒼衣看到這樣的屍體,下意識背開了眼睛。


    這是見過一次的屍體。可是在塞在水桶這個日用品中,要比被拋棄在樹叢中的狀態可怕好幾倍。


    這是對死者尊嚴萬分冒瀆的情景。


    「瀧,弄完了麽?」


    「……還有一趟」


    兩人用這樣的語言在蒼衣麵前交流後,可南子熟練地從<喪葬屋>手中接過裝了屍體的水桶,取而代之遞出了空水桶。


    可南子就好像在和睦地進行清掃,她的笑容與可怕行為間的反差令蒼衣不寒而栗。就連剛才抱有的好感都轉變成了某種瘮人的東西,顯然弄錯地方的真實感,蠻不講理地主宰了本能。


    <喪葬屋>沒有理會蒼衣,拿起空水桶再次向樹叢中走去,可南子提著裝滿東西的水桶向停車的森林入口走了過去。


    水桶似乎很沉重,但可南子雙手提著水桶,毫不在意。


    然後蒼衣不願意被獨自留在神社裏,隨同帶著屍體的可南子一起返回了。


    要是可以,蒼衣不想去看腳下。盡管是身為男性的蒼衣在路上兩手空空而讓女性拿著東西的狀況,可蒼衣終究沒能向可南子開口,提議讓自己來提近在自己腳邊的水桶。


    2


    回到森林入口後,<喪葬屋>的箱型車旁的颯姬上前迎接蒼衣。


    「啊,白野,歡迎回來」


    颯姬之前似乎在讀掛在脖子上的記事本,一看到蒼衣的身影,她立刻合上筆記本,慌慌張張的向蒼衣衝過去了。


    「


    嗯,讓你久等了」


    蒼衣這樣回答。在他視線的方向上,可南子開始將帶回來的鐵桶從後車門向箱型車內堆放。就在張貼尋人啟事的告示牌旁邊,當事人支離破碎的屍體被堆進車裏,此情此景就像在開一個性質極為惡劣的玩笑。


    而且,還是在住宅區的正中心。


    「……」


    在目睹這一幕表情變得難以言喻的蒼衣麵前,颯姬突然將自己背上的背包在跟前放下,開始在裏麵摸索起來。


    「嗯?怎麽了?颯姬」


    「請稍等一下。呃……」


    颯姬沒有去理表情詫異的蒼衣,不時「奇怪?」發出的呢喃,專心致誌的尋找東西。她在裏麵翻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打開了背包裏麵的口袋,掏出了裏麵的文庫本,笑容滿麵的雙手遞了出去。


    「給。我把你要的東西帶來了」


    「啊」


    看到那個,蒼衣立刻想了起來。


    文庫本的標題是《完譯版格林童話》。這是雪乃對這個狀況向神狩屋作出安排的時候,蒼衣一並要求的東西。


    蒼衣覺得,在狀況不清的情況下,至少要把『小紅帽』的故事留在手邊。可是在那之後,又是悶悶不樂地等待<喪葬屋>,人來了之後又是去處理屍體,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這些瑣事被蒼衣完全拋在了腦後。


    「謝謝你,我給忘了」


    颯姬不知怎的,對接過書的蒼衣開心的笑了起來。


    「誒嘿嘿。我在看記事本之前也忘記了。咱倆一樣呢」


    「一樣……?」


    蒼衣對這個少見的表述一時感到納悶,但他不去在意,快速的翻開了拿到手中的文庫本。


    這本書在『神狩屋』讀過,隻快速的翻了幾下就翻到了《小紅帽》的地方。上麵『小紅帽』的故事蒼衣也知道,是個耳熟能詳的故事,然而不僅如此,同時也有一個並不知曉的故事。


    ?


    格林童話《小紅帽》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可愛小姑娘。小姑娘人見人愛,但最喜歡她的是她的奶奶,簡直她要什麽就給她什麽。


    有一次,奶奶送給小姑娘一頂用絲絨做的小紅帽,戴在她的頭上正好合適。從此,小姑娘再也不願意戴任何別的帽子,於是大家便叫她『小紅帽』。


    一天,媽媽對小紅帽說


    「小紅帽,這裏有一塊美味的蛋糕和一瓶上好的葡萄酒,快給奶奶送去。奶奶生病了,身子很虛弱,吃了這些就會好一些的。進了林子裏麵不要打出亂跑,不可以摔倒。還有,到奶奶家不要忘了打招呼。也不要一進屋就東瞧西瞅」


    「我會小心的」


    小紅帽回答之後,走進了奶奶家所在的森林。小紅帽剛走進森林就碰到了一隻狼。小紅帽不知道狼是壞家夥,所以一點也不怕它。


    狼向小紅帽搭腔,小紅帽回答


    「你好,小紅帽」


    「你好,狼先生」


    「小紅帽,這麽早要到哪裏去呀?」


    「住在森林裏麵的奶奶生病了,我去給奶奶送蛋糕和葡萄酒」


    「你奶奶住在哪裏呀,小紅帽?」


    「進了林子還有一段路呢。她的房子就在三棵大橡樹下,低處圍著核桃樹籬笆。你一定知道的」


    狼聽了之後心裏盤算,這小東西細皮嫩肉的,味道肯定比那老太婆要好。我要講究一下策略,讓她倆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小姑娘」


    狼想好後,說


    「你看周圍這些花多麽美麗啊!幹嗎不回頭看一看呢?還有這些小鳥,它們唱得多麽動聽啊!你大概根本沒有聽到吧?林子裏的一切多麽美好啊,而你卻隻管往前走,就像在去上學一樣」


    聽狼這麽一說,小紅帽看了看周圍,看到陽光在樹木間來回跳蕩,美麗的鮮花在四周開放,心想,也許我該摘一把鮮花給奶奶,讓她高興高興。於是便離開大路,開始采起花來。


    就在此時,狼卻直接跑到奶奶家,敲了敲門。


    「是誰呀?」


    「奶奶,我是小紅帽,我給你送蛋糕和葡萄酒來了,快開門呐」


    「門沒鎖,推一下就進來了」


    狼剛一推門,門就開了。狼走進家門,二話沒說就衝到奶奶的床前,把睡在床上的奶奶整個吞進了肚子。然後狼穿上奶奶的衣服,裝作沒事一樣在床上躺了下去。


    可這時小紅帽還在跑來跑去地采花。直到采了許多許多,她都拿不了啦,她才想起奶奶,重新上路去奶奶家。看到奶奶家的屋門敞開著,她感到很奇怪。她一走進屋子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小紅帽大聲打起招呼,可是奶奶沒有回答。小紅走進裏麵一瞧,看到躺在床上的奶奶樣子非常奇怪。


    「哎,奶奶。你的耳朵怎麽這麽大呀?」


    「為了更好地聽你說話呀,乖乖」


    「可是奶奶,你的眼睛怎麽這麽大呀?」


    「為了更清楚地看你呀,乖乖」


    「奶奶,你的手怎麽這麽大呀?」


    「可以更好地抱著你呀」


    「奶奶,你的嘴巴怎麽大得很嚇人呀?」


    「可以一口把你吃掉呀!」


    狼剛把話說完,就從床上跳起來,把可憐的小紅帽一口吞進了肚子。


    狼滿足了食欲之後便重新躺到床上睡覺,鼾聲震天。而就在此時,一位獵人碰巧從屋前走過,他聽到從房子裏傳來巨大喊聲,琢磨著走進屋,卻發現躺在床上的竟是狼。


    獵人準備向狼開槍,卻又突然想到,這狼很可能把奶奶吞進了肚子,奶奶也許能夠得救。獵人就沒有開槍,而是操起一把剪刀動手把狼的肚子剪開了。


    他剛剪了兩下,看到了仿佛剛剛睡醒的小紅帽,小紅帽跳了出來。


    「真把我給嚇壞了!狼肚子裏黑漆漆的」


    接著,上了年紀的小紅帽的奶奶也出來了。奶奶被狼吞進肚子裏,暈了過去。


    小紅帽搬來許多石頭,全都塞進了狼的肚子裏。狼醒來之後想要逃跑,卻因為肚裏的石頭太重沒站穩,一下子就摔死了。


    三個人看到狼死掉了,覺得非常欣慰,放下心來。獵人剝下狼皮,帶回了家。奶奶吃了小紅帽帶來的美味的蛋糕,喝了上好的葡萄酒之後,病也好了起來。小紅帽心想,從此以後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再也不到處亂跑了。


    人們還說。


    小紅帽後來又有一次把蛋糕送給奶奶,而且在路上又有一隻狼跟她搭話,想騙她離開大路。可小紅帽這次提高了警惕,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奶奶家。


    小紅帽告訴奶奶她碰到了狼,說


    「如果沒有那一次的教訓,說不定我就被狼給吃掉了呢」


    奶奶叫小紅帽把門鎖上,不要讓大灰狼進來。


    不一會兒,狼真來到了奶奶家,咚咚咚地敲起門來。


    「奶奶,我是小紅帽,給你送蛋糕來了快開門呐」


    但是兩人既不說話,也不開門。狼圍著房子轉了兩三圈,最後跳上屋頂,打算等小紅帽在傍晚回家時偷偷跟在她的後麵,趁天黑把她吃掉。可奶奶看穿了這家夥的壞心思,便對小紅帽說


    「小紅帽,把桶拿來。我昨天做了一些香腸,提些煮香腸的水去倒進石頭槽裏」


    小紅帽提了很多很多水,把那個大石頭槽子裝得滿滿的。香腸的氣味飄進了狼的鼻孔,狼使勁地用鼻子聞呀聞,並且朝下張望著,到最後把脖子伸得太長了,身子開始往下滑,它從屋頂上滑進水槽裏淹死了。


    小紅帽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從此再也沒有誰傷害過她。


    ………………


    「……就是這


    樣,格林原版的《小紅帽》是由兩部分構成的。經過反複修訂最終不隻是第七版,但這個形式似乎在初版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來了」


    這是蒼衣在幾天前最初讀這篇《小紅帽》的時候,神狩屋說過的話。


    蒼衣想起在出發響應這個小鎮的<阿普爾頓支部>的支援請求之前的那段時間,好幾次和神狩屋談起的《小紅帽》的事。


    有道是,<神之噩夢>的<泡禍>會將上浮的人類所擁有的恐懼顯現出來。但上浮的噩夢之<泡>變得巨大時,會稀釋人的噩夢,使其變質為相似於原型論性質的某種『童話』的形態。


    夏木夢見子的<斷章><大木偶劇場的索引>能夠預言這種<泡禍>的出現以及其變質後的『童話』。因此對預言的『童話』進行分析並應用於當前形勢,在原理上能夠起到預讀今後將會發生的離奇現象,將其解決的效果。


    身為收藏家的神狩屋擁有解讀原型所須的象征學等方麵的知識。


    象征和民俗也與童話和神話相同,是與原形相聯係的東西。


    「……提到小紅帽,其實是非常常見的故事呢」


    神狩屋在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最開始做出了這樣的開場白。


    「全歐洲乃至亞洲都流傳著很多十分相似的故事,要說與其中心思想存在聯係的故事,更是數不勝數」


    蒼衣就連格林童話原作兩部構成的《小紅帽》都是頭一次看到。神狩屋對蒼衣進行了關於解說的預告。


    「很多麽?」


    「對,很多。這類童話就是這樣,不過就算作為研究對象,《小紅帽》也是非常受人歡迎的。民俗學就不用說了,就連神話學與精神分析學也從各種各樣的方麵對《小紅帽》進行研究解釋,可以說已經完全剖析透徹了」


    神狩屋說完後,擺著從一開始就沒變過的為難表情,撓起了混著白發睡得很亂的頭發。


    「這也很頭疼呢……不知該從何說起。對了…………那麽首先就從『同類故事』開始說起吧。現在這部《小紅帽》最有名的是格林版前半部分的故事。不過,這個故事似乎更早以前就在歐洲各地成型了,和灰姑娘一樣,早在格林之前將近一個半世紀的法國作家夏爾·佩羅(注2)就已經寫出了『小紅帽』的故事。


    盡管格林將童年聽過的故事編纂成童話,但在佩羅那個時代的出版物幾乎都是上流階層寫的娛樂書。所以佩羅的《小紅帽》在脈絡上與格林版稍有不同。


    首先,據說小紅帽給奶奶送的是叫做法式薄餅的煎餅還有一壺黃油。於是,狼發現了跑腿的小紅帽,因為森林裏有很多樵夫這個理由沒有當場吃掉小紅帽。然後和格林版一樣,狼搶先吃掉了奶奶藏到了床上。然後,狼對晚來一步的小紅帽這樣說,『來這邊一起休息吧』。小紅帽脫掉了衣服,走向了奶奶的床。然後小紅帽注意到了狼的手,就開始了那個熟悉的對答。


    『奶奶。你的胳膊怎麽那麽粗?』


    『奶奶。你的腳怎麽這麽壯?』


    『奶奶。你的耳朵怎麽這麽大?』


    『奶奶。你的眼睛怎麽這麽大?』


    於是最後,


    『奶奶。你的牙齒怎麽那麽大?』


    『為了吃掉你呀!』


    然後狼吃掉了小紅帽。然後……佩羅版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小紅帽沒有得救,最後給我們的大概就是『最危險的狼,就是溫柔浪漫模樣可愛的狼,年輕的女士必須注意』這樣的教訓」


    「……教訓?」


    「嗯,我覺得很淺顯,佩羅版完全就是拿狼來比喻誘惑女孩的男人。但不管這個解釋本身怎樣,以小紅帽被吃掉為結局的故事,我認為在很久以前是存在的。比方說……法國古老的民間故事中有一個題為《少女與狼》的故事。就是那一類的故事。


    從前有個少女,少女已經七年沒有見到母親了。少女聽說穿上鐵質的衣服,把衣服磨破就能見到母親。一天,衣服終於破了,少女弄到了一些黃油和牛奶,可以回家了。少女在回家途中遇到了狼,狼問少女『扣針之路和衣針之路,走哪一條回家?』。少女回答『走扣針之路』後,狼從衣針之路搶先跑過去吃掉了少女的媽媽。然後少女回到家。


    『媽媽,我肚子餓了』


    『櫃子裏有肉,拿去吃吧』


    少女吃了肉之後,櫃子上的貓說,『你吃的是你媽媽的肉』。


    『媽媽,我口渴了』


    『鍋裏煮著葡萄酒,拿去喝吧』


    少女照做之後,停在煙囪上的小鳥說。『你喝的是你媽媽的血』。


    『媽媽,我要睡了』


    『來我這兒一起睡吧』


    『媽媽,你指甲怎麽這麽長』


    『上年紀了』


    『媽媽,你頭發怎麽這麽長』


    『上年紀了』


    『媽媽,你牙齒怎麽這麽長』


    『上年…………為了一口把你吃掉!』


    於是,這個故事也到此結束了。可憐的少女沒能見到自己的母親,反而被騙吃下了母親的血和肉,最後自己也被吃掉了。當然,這個故事裏麵沒什麽教訓,沒有修訂前的格林童話那麽聲名大噪,講的隻是一個不幸少女的悲慘故事」


    「……這故事太殘酷了」


    蒼衣有些吃驚似的作出回答。至少蒼衣不記得自己的童年聽過一次這種蠻不講理,女孩沒有得救的童話。


    說完,神狩屋也點了點頭。


    「沒錯。可是有一種說法,這是『小紅帽』童話更為古老的形式」


    「原來的『小紅帽』是這樣的麽?」


    「對。但這終究是一種說法罷了。另外,似乎被『小紅帽』的故事恒久相傳的悲劇印象喚醒,在瑞士創作出來的小紅帽的民謠裏講述的似乎是,小紅帽的戀人從橡樹上逃脫,為了救小紅帽騎馬趕到,可是那裏隻剩下了一隻沾滿血的手臂」


    「……」


    「另外說到這一類故事,民間故事研究中大部分能將『小紅帽』歸為《狼和七隻小山羊》同一主題。也就是說,從這個故事中將故事性的要素去掉之後,主人公就不是“小紅帽”,而是“利用陰謀詭計入侵房子吃掉小孩的狼”。正確的說不是“狼”,而“凶殘的吃人者”。現在『小紅帽』的改編故事中,也有出場的不是狼而是“狼人”,讓送來黃油和牛奶的女孩吃下奶奶的血和肉,讓女孩脫光衣服和自己一起睡覺的故事。


    在這個故事中,女孩注意到了狼人的詭計,假借上廁所想要逃跑。狼人為了知道女孩逃跑在女孩腳上係上了毛線。女孩解開了毛線,綁在了房子前麵的一棵樹上。狼人感覺拉扯毛線有反應,沒有察覺到女孩已經逃跑,在注意到的時候,女孩已經逃之夭夭了」


    「這個故事,總覺得在哪裏……」


    「嗯,毛線之類的發展,在日本來說的話,與《三張護身符》的發展相似」


    神狩屋點點頭。


    「換作《三張護身符》的情況,狼的角色就是“山姥姥”。在中國還有《虎姑婆》的故事,講的是吃人的老虎化作媽媽或奶奶,和《狼和七隻小山羊》一樣用陰謀入侵別人家,然後將看家的姐妹中和它睡進同一床上的妹妹吃掉了,而後被姐姐的機智幹掉了。雖然這個故事裏姐姐也是假借上廁所想要逃走,但虎姑婆用妹妹的腸子將姐姐綁住,防止姐姐逃脫。另外……還有《三隻小豬》。格林版《小紅帽》的第二故事裏將狼幹掉的方法,就和《三隻小豬》裏的相同」


    「全都是同類故事麽?」


    「當然。不過,將焦點放在主體上,分類會有些變化。比方說焦點的主體是“小紅帽”的話,剛才說的類似同類故事都能排除」


    「啊……


    原來如此……」


    蒼衣一副深思的樣子,點點頭。


    ………………


    ※注2:夏爾·佩羅是法國詩人、文學家,以童話集《鵝媽媽的故事》聞名於世,其中就有《灰姑娘》《小紅帽》等膾炙人口的佳作。


    ?


    「……話是這麽說呢」


    這些對話是前些天的事情。


    然後今天,蒼衣一邊回想那些話,一邊萬分困擾地歎了口氣,合上了這本《完譯版格林童話》的文庫本。


    話題也好解釋也好全都非常龐大的這篇《小紅帽》的故事,別說在提前進行預測了,就連主題都無法鎖定。因此蒼衣僅僅將這種預備知識輸入頭腦,準備從現場的情報來摸索解釋的方向性。


    可是關鍵的事件情報,本身卻沒有。


    唯一發現的,就是現在堆在蒼衣眼前的被害少女的遺體。可是就連被害者的遺體都被這個鎮的<支部>成員藏了起來。


    馳尾勇路和田上瑞姬。


    他們手中一定握有某種情報,可是單看他今天對雪乃表露無疑的敵視,蒼衣不認為他會老實的說出來。


    雪乃也完全沒有想讓他們幫忙的樣子。將颯姬叫來留宿地點就是證據。


    雪乃顯然對這個<支部>沒有絲毫期待,打算獨自開展活動。


    這樣的發展,著實令蒼衣苦惱不已。


    根據預言與情報對<泡禍>所做出的解釋,這對於雪乃來說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幫助,但與性格能力都很好戰的雪乃不同,這個解釋和預測對蒼衣而言,是與<泡禍>作戰的大部分活動內容。


    雪乃大致的方針,就是在疑似<泡禍>發生的地區,根據所見情況進行攻擊吧。


    可是這種情況不容蒼衣插手。雪乃的危險和負擔也很巨大。


    蒼衣希望希望雪乃能夠平安無事的回歸普通生活。蒼衣會被雪乃這樣心中有“病”的少女所吸引。何況不能扔下她不管。


    蒼衣隻能用這種形式對女孩子懷有明確的好意。


    話雖如此,暫且不論本來的契機,蒼衣對雪乃懷有好意是不爭的事實。這很正常。


    蒼衣想要盡可能的減少雪乃的危險,這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蒼衣要完成他的職責,情報是必須的。蒼衣不知如何是好,手裏拿著文庫本,苦惱起來。


    「…………」


    「……?」


    颯姬不改笑容,不解地看著沉思的蒼衣。


    就在這個時候,隻見煩惱原因的雪乃提著旅行包來到了蒼衣等人身邊。


    「……怎麽樣?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雪乃眼神冰冷,向蒼衣問道。


    「什麽也沒有」


    「哦」


    雪乃冷淡地回答。盡管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冰冷很冷靜,不過這隻是她猶如冰霜的端正容貌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其實她顯然一肚子火。


    雪乃似乎一個人在神社森林周圍繞了一陣。


    手中提箱本來已經放下,可是為了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發生任何事情都能迅速做好準備,又專程拿出了來帶在身邊。


    「啊,對了。可南子小姐說,屍首已經腐爛很久了」


    「那麽,那個人一定在失蹤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遭遇<泡禍>而死的屍體大部分會在<噩夢>的作用下發生變質。


    有時不會腐爛,有時相反會快速腐爛,這些說不準,所以從遺體的狀態推斷死亡時間基本沒什麽用。


    「……總之,隻能從這裏開始著手了」


    「對啊」


    至於如何開始著手,兩人的打算似乎大相徑庭,但蒼衣先且點頭認同。


    發現了屍體,而且勇路和瑞姬知道有屍體的事。


    根據對話能夠明確,那個四分五裂的失蹤少女是勇路的朋友。


    蒼衣視線投向寫著『失蹤』的告示牌。從貼在上麵的照片的黑白複印件中也能看出少女生前歡快樣子,而少女現在已不在人世。


    蒼衣既沒有和少女見過麵也沒有說過話,隻是通過這張模糊的照片,以及不會開口的屍體認識了她。


    蒼衣明白,他無法對這位少女做任何事,心生歉意。


    而且勇路身為少女的朋友,估計已在之前發現了少女四分五裂的屍體。勇路當時究竟是怎麽想的呢?蒼衣沉思。


    森林中少女的碎片。


    就好像小紅帽的民謠中,沒有得救的小紅帽。


    ………………


    3


    ……隻有五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裏,圍坐著六名少年少女。


    對於現在的馳尾勇路來說,她們就是共享秘密,保護齋藤愛的所有同伴。


    小愛的朋友圈,集合在了小愛家中的小愛的房間。正確的來說,算上勇路和瑞姬,四個人加兩個人,聚集了六名成員。


    小愛搭著被子坐在床上,勇路盤腿坐在書桌的椅子上。


    然後包括瑞姬在內的四名少女,各自坐在不怎麽寬敞的地上。


    瑞姬坐在勇路旁邊,有些排除在圈子之外的樣子,沉默不語。在這裏,瑞姬沒有說過一句話。


    男生隻有勇路一個。


    雖說是在親梅竹馬的房間裏,而且一半以上都是一起從小玩到大而且相互熟悉性格,但畢竟在這個全是女生的地方隻有他一個男人,還是讓他有些坐不住。


    話雖如此,勇路也不敢說出這種事。


    勇路要想一直以來的那樣————不,今後還必須更大強度的管理這些成員不讓她們泄露情報,保護小愛,讓笑美叫來的<雪之女王>措手不及。


    「……於是,在那之後怎麽樣了?」


    勇路在到齊的眾人麵前,首先這樣問道。


    這些成員在這一個星期裏每天都以探病的名目聚集在這裏,繼續定期報告和情報交換。


    平時在這裏,小愛的同班同學中最勤勉的遠屋環會將筆記和配發的東西交給小愛。可是今天是星期六,隻用集中起來開報告會。


    話雖如此,現在<雪之女王>來到了這個小鎮,對於勇路來說可謂是至關重要的時刻,所以言語中自然而然的灌注了力量。


    「有沒有發生奇怪的事?」


    他問出通常都會問的內容。


    此時,勇路詢問的成員們分別講述身邊發生的事情,或是所見所聞。


    有沒有找到律子。


    有沒有發現離奇現象。


    或者有沒有聽到相關的傳言。


    可是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大人的動向。換而言之,就是有沒有被老師和警察來問過話之類的,關於新宮律子失蹤的搜查動向。


    這個集體是為了保護小愛而存在的。


    保護小愛不受抓走律子的“靈”傷害。


    小愛是和失蹤的律子最後在一起的人,這件事一旦被大人知道,小無疑會被帶到警察那邊去接受訊問。


    這一點需要防範。


    尤其是演變成這種局麵的情況,由於小愛縮手縮腳舉止可疑,而且她不會撒謊,她的證言必然會非常古怪,必然會遭到嚴重的懷疑。


    搞不好還會被冤枉當成犯人。


    大人不能信任。


    大人總是懷疑無法反駁的小孩子。


    上小學的時候,小愛就無辜的被老師懷疑過許多次。其中有一次,甚至把小愛當成了犯人。


    而原因都怪小愛運氣不好,還有她縮手縮腳舉止可疑。


    她肯定會被懷疑的。隻要一被逼問,她想都不想就會道歉,然後變得說不出話,開始哭。


    一旦被施壓,她將無力反駁。


    每次這種情況,勇路等人就會抗議。


    隻有勇路他們明白大人對小愛這樣的孩子是多麽的蠻不講理,因此這裏的成員決定將小愛是和律子最後在一起的人這件事瞞著大人。


    「……我覺得不會露餡的」


    第一個回答勇路提問的,是小愛朋友圈中的中心人物,東海林凜。


    她穿著牛仔迷你裙,及腰的頭發在身後紮成一束,是個給人一種活潑印象的美少女。小學的時候就不提了,從上幼兒園的時候開始她就是女生的中心,不論學習還是運動都很拿手,是個貨真價值的領袖型人物。


    她和勇路以及小愛彼此都很熟識,在女生中就是她在保護小愛。


    盡管心高氣傲,許多時候很強橫,喜歡做主,但她能接納小愛到自己的圈子裏來,對小愛來說是件幸運的事。


    「老師和女警察隻是最開始的時候來打聽過一下。不過她們對誰都一樣……感覺不會露餡吧?」


    凜最後進行補充,說道。


    然後其他成員分別讚同凜的看法。


    「嗯,就是這樣」


    「嗯」


    「……這樣啊」


    勇路弓著背盤腿坐在椅子上,點點頭。凜經常在來這裏之前就與其他成員統合了意見。


    「照這個狀態看,沒人看到小愛和凜子在一起吧」


    「也許是的」


    「已經一個星期了,也沒出什麽事」


    勇路對此也表示同意。


    實際上,勇路早在最開始的幾天就看出來了。隻要小愛自己和成員們好好保守秘密就不成問題。


    問題是……


    「……勇路同學,你查到什麽了麽?」


    獨自正坐在她們中間遠屋環說道。


    她的發型和凜很像,但嘴上有顆黑痣,和凜不一樣,給人一種文靜的感覺。但實際上硬要說的話,這不算大姐姐氣質,也談不上成熟。


    環也是勇路、小愛、凜的青梅竹馬圈中的一個。她的這個提問,讓勇路露出如噘黃蓮的表情。


    這並不是強行裝出來的演技。


    然後勇路搖搖頭。


    「不行。在那之後什麽事情也沒發生」


    這也不是撒謊。


    包括勇路對小愛說過的那句「如果出什麽事就立刻聯係」的話在內,隻要勇路一有空就對這個房子,這座小鎮,特別是那個神色森林進行監視,但這一個星期裏不見任何事情發生。


    如果沒有笑美說的『預言』以及<雪之女王>的事情,早就可以判斷包括<泡>在內的<噩夢>已經消盡,事件已經了結了吧。雖然因為過了這一星期都沒有得到任何情報,笑美一直拿這件事對勇路說事,可實際上,在最初的那起事件之後,並不是沒有給她任何情報,而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在現在這個階段,勇路甚至在懷疑『預言』。


    他不認為像笑美等人所說的那樣子,這是一個巨大的<泡>。


    那個時候的狀態,接近於被提向上方的時候跟丟了。實際上如果不是<雪之女王>來到這裏,然後小愛現在還對離奇現象的記憶感到害怕的話,早就宣告結束了。這段時間就是如此平靜。


    在發生事件的森林裏,勇路發現的也隻有律子慘不忍睹的屍體。


    「那、那、那個……有小律的線索麽?」


    「抱歉,還沒有」


    成員中的最後一人,上小學之後成為律子朋友的岡知沙都問道。勇路若無其事的撒了謊。


    「是、是麽……」


    「我也很頭疼啊」


    勇路為了屍體不被發現,讓瑞姬用<斷章>藏了起來。聽到勇路的回答,知沙都什麽也沒說,垂著頭把弄著自己的頭發。知沙都的頭發用兩枚帶著好像酸漿一樣的紅色裝飾品的發卡紮成兩束,容貌很孩子氣。她就像粘著律子一樣和律子上了一個初中,可是分到了不同的班,結果被那個班上發揮領袖風範的凜接納到了自己的圈子裏,是個性格柔弱的少女。


    在某種意義上,和小愛有點像。


    然後小愛和分到同一個班的律子變得要好起來,結果『小愛、小凜、小環』的圈子和『律子·知沙都』的圈子就連接起來,形成了現在擁有這些成員的和睦圈子。


    在此之前,勇路把她們當做親梅竹馬的朋友,相互見過幾次麵。


    然後這位知沙都好像很怕勇路。


    勇路的眼神態度以及遣詞都有種不良學生的味道,造成這種狀況也在所難免。


    要說更透一些的話,就是不感興趣。勇路和凜不一樣,並不熱衷於救濟難以融入社會的弱者,所以這樣的包袱有小愛一個就足夠了。


    小愛和知沙都似乎因為彼此擁有共同點所以處得不錯,不過勇路並沒有去管知沙都。要說勇路心存芥蒂的部分,那就是勇路將知沙都托付給自己的律子已經不在人世這件事一直在瞞著她,但為了貫徹<騎士>的職責而拋棄感情的勇路,已經不會對此萌生罪惡感了。


    律子變成了屍體。


    勇路回想,記憶中的律子是個願意親近不善交際的知沙都與小愛,和任何人都談得來,活潑而熱心腸的運動少女。


    不過在勇路眼中,她是個連路旁的貓都喜歡搭理一下的狂躁症患者,是極度缺乏體貼和察言觀色能力的那類人。


    不管怎樣,走到現在這一步,這些是根本無所謂。


    勇路不是那種會因為她的死而在打擊中久久無法站起來的那類人,現在勇路頭疼的根源,是不知道要如何處置那具屍體。


    接下來該怎麽做?


    既然現在<雪之女王>來了,就不能貿然行動了。


    勇路應該思考的,是小愛的安全。首先要擺脫<雪之女王>的追蹤,其次要隱匿起來,那個吃人的<泡禍>其實可能還沒有結束。


    勇路必須思考方針。


    他向自己要保護的對象喊去


    「齋藤」


    「…………」


    沒有回答。小愛不顧大家正在討論,一直盯著知沙都的發梢在發呆。


    「喂」


    這是常有的事,但勇路還是覺得煩躁,聲音變得粗暴。


    「喂、齋藤!」


    「咦……咦!?阿、阿勇,什麽事?」


    聽勇路一喊,小愛嚇得在床上跳了起來,連忙抬起臉。


    完全沒有關係的知沙都也跟著像小愛一樣微微一顫。隨後,小凜對勇路投去非難的眼神,說


    「聲音太大了!在小愛麵前逞威風麽!?」


    勇路心想,你可沒資格說我,可勇路要是說出來會遭到十倍奉還,於是表情顰蹙地閉上了嘴。和女人,特別是和一群女人吵架沒有任何好處。這是勇路在和她們的長期交往中確定的。


    可是隻看這樣的情況,焦急的隻有勇路。


    雖然所有人都沒有開口,但對律子的事已經快要放棄了。


    因此,如果伸向小愛的搜查之手和心靈現象之手都沒有動靜的話,隻能證明事態正在趨於平息。


    她們並不知道<騎士團>。當然對<雪之女王>也一樣。


    勇路不可能向她們解釋。這是隻有勇路才能解決的事情。為了不被雪乃等人抓到蛛絲馬跡,隻能對他們繼續隱瞞。


    「勇路同學」


    勇路正想著這些事情,環叫了勇路。


    「感覺勇路同學好像很煩躁,是不是累了?」


    「……啊,是這樣麽。抱歉」


    勇路坦率地作出回答。這裏還是退一步為好,而且疲勞也是不爭的事實。


    環說


    「勇路同學,那個,你為了小律這麽賣力,我很開心,可我們是初中生哦?我們從大人手中保護了小愛,不覺得已經是很輝煌的


    勝利了麽?」


    「……啊?」


    「所以,小愛別再擔心了。別再讓勇路同學勉強自己了」


    說完,換又轉向大夥。


    「接下來,我們就一邊祈禱小凜平安無事,一邊為保護了小愛感到欣慰,好麽?」


    環的話,慢慢的,但明確的說了出來。這讓因為勇路之前大聲叫喊而繃緊的房間內的氣氛消沉下來。


    「………………也對啊」


    勇路也歎了口氣,感到沮喪。


    此時勇路才最初對隱藏律子屍體的事產生些許的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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