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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岡知沙都搖擺的頭發上,卡著酸漿似的紅色發卡。


    「………………」


    她低著頭,一聲不吭的走在路上。此刻,知沙都在完全染上夕陽之色的天空下,獨自一人走在廣闊的住宅區之中。


    從小愛家出門與大家分別後,已經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這個時間,所有人應該已經到家了吧。而這個時間,知沙都還在外麵,而且不是朝著自己的家,而是朝著小愛家,獨自走在路上。


    知沙都發現,自己忘了東西。


    知沙都把大手提包帶到了小愛家之後,坐在了房間的角落,然後把包擱在那裏,忘記拿就直接回家了。


    來的時候應該帶著的包沒有帶在身上這件事,在快到家門口之前都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過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知沙都已經快到自己家門口,可是為了取回落在小愛家的包,不得已在天色暗淡下來的天空下,再次循著來時的路折返回去。


    「………………」


    這段路寂寞而沉重。


    這是一件完全開心不起來的事情,知沙都在那個朋友圈中,自己住的地方離小愛家是最遠的。


    這個小鎮的小孩子上的都是同一所小學,即便如此,知沙都到初中才遇到小愛,兩人此前的交友範圍完全沒有交集。小愛住在比較靠近車站的地方,而知沙都相反,住在外圍。然後因為小鎮最初集中開發建造的規劃,民宅整體上越靠近車站就越舊,越向外圍就越新。這是小愛和知沙都的交友關係沒有交集的最大原因。


    在這個圈子裏,從這個方向回家的就隻有知沙都和律子。


    律子現在失蹤了,知沙都要一個人從小愛家出發要走上單程大約十五分鍾的路回家。


    路這麽長,中途就應該察覺到,可是迷糊的知沙快到最後才發覺落了東西。知沙都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習慣於完全看不到周圍,幾乎不會記得路上的事情,發著呆,一邊故作沉思狀一邊走。


    然後她同樣習慣擺弄自己的發梢。


    「………………」


    雖然知沙都對自己如此迷糊感到失落,但她還是帶著這份失落一邊發呆,一邊在路上走。


    知沙都是個很迷糊,愛看書,將認生的毛病從還是小寶寶的時候一直延續到現在的孩子。


    大概身邊的人都覺得她很膽小,但她特別應付不來的隻有人,可是天下間沒有人類參與的事情實在少之又少,所以她對大多數事情都很膽小。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


    不擅長應付不熟的人,不擅長去看人的眼睛,不擅長和人說話,不擅長加入到圈子裏。


    喜歡一個人靜靜地讀書,想事情。


    不過,隻是這樣當然是不行的。雖然也並非這樣的原因,不過知沙都小時候搬到這個鎮上來的時候,遇到了住在附近,能夠無憂無慮向人搭腔的律子。


    知沙都不擅長交際,所以會無條件的迎合主動跟她搞好關係的人。


    從那以後,知沙都就和律子形影不離。


    隻要和律子在一起,就算把包忘了,應該也能更早的察覺到。


    雖然律子那無憂無慮的天性致使她不會注意小事,但靜不下來的性格會令她東瞧西看,能出人意料地發現這種事情。


    律子會想什麽,會看什麽,會在意什麽,知沙都比任何人都清楚。


    無法藏在律子背後的生活對知沙都來說,除了不安什麽都不是。


    現在知沙都和律子分在了不同的班,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被小凜看上了,但知沙都心裏……還是隻有律子。


    但這也沒有辦法。畢竟不在一個班,這種事對小孩子來說就像命運的捉弄,束手無策。


    加入了小凜的交友圈之後,單論沒有被欺負這一點就已經很走運了。


    畢竟不能永遠都隻藏在律子背後,所以隻能將這件事當做新生活的開始。


    而且知沙都並不討厭第一個找自己說話的小凜。


    可是小凜明確地想把知沙都當成可憐的孩子對待,這件事最近讓知沙都感到困惑。


    知沙都很迷糊,總是把事情搞砸,在瑣碎的事情上能夠得到保護,她很開心。


    但是,雖然不是沒有明確的想過小凜是在拿這件事出來在大家麵前展現她的領袖風範,但把她供得高高在上,總覺得很惡心。


    當然,知沙都雖然有意拒絕,卻也沒有其他選擇。


    久而久之一定就會習慣的。難得小凜二話沒說就做了知沙都的朋友,知沙都自然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


    小凜是知沙都在班上唯一能夠依靠的重要的朋友。


    可是事到如今,知沙都漸漸感到身邊的情況不正常,對凜子產生的異樣感也漸漸變得強烈,反而對律子的感情越來越濃重。


    ————小律,沒出什麽事吧……


    知沙都無精打采地走在漸漸黑下來的路上,沉浸在思考之中。


    這個狀況有問題。律子消失的事情就不用說了,小愛做出證言時的狀況也是,為了保護小愛而進行的集會也很古怪。


    可是就像小凜對知沙都的態度一樣,無法將這種古怪想象成明確的形態。迷糊的知沙都最多隻能認識到這種異樣感是一種漠然的惡心。


    而且,那個叫做馳尾勇路的少年也很可怕。


    他粗暴而不良。大家都沒有懷疑他有靈感。


    可是,他真的能找到律子麽?


    真的能找到麽?


    然後,知沙都心想。


    到底,律子她…………還活著麽?


    「………………」


    下意識的想了不好的事,知沙都又消沉了。


    這是不能思考的疑問。知沙都內心深處隱約有種“最糟糕”的預感,因此這是斷然不能思考的疑問。


    想到的瞬間,一種好像有把大錘朝心髒揮落的感覺向胸口襲來。


    黑影在頭腦和內心擴散,然後如同對呼吸器官施加抵抗一般,呼吸慢慢變得沉重,變得深沉,變得痛苦。


    隨著日落漸漸暗淡的小鎮景色,就如同心中的景色。


    微風融入夜的氣息,漸漸滲入知沙都從白天出門一直穿到現在的衣服,滑過她的皮膚。


    因為事件而沒有行人的住宅街的街道上,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啪嗒啪嗒的響起。


    天上的光已經微弱到不足以在路上製造出影子。柏油路麵上,路燈和玄關燈的光線中,知沙都每前進一步,朦朧的影子的形狀和角度都在隨之改變。


    「………………」


    這一幕寂寥,仿佛就是映照自己心象的風景。


    知沙都在這樣的光景中,垂著頭,向前走。


    踏……踏……踏……


    自己鞋子發出腳步聲,於昏暗燈光中延伸的道路上回蕩。


    在久久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彌漫著類似廢墟的氛圍,空蕩蕩的路上,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腳步聲,淡然的響著。


    將路兩側塞滿的,是商品住宅如出一轍的牆壁,和如出一轍的玄關門。


    然後是如出一轍的玄關燈。在這裏,是相同牆壁和相同的燈光長長地排列在一起,空虛的無限回廊。


    踏……踏……踏……


    猶如樹海般廣闊的住宅區,不論走到哪裏看起來都一個樣子。


    在這片櫛比鱗次形態相同的一幢幢民宅毫無生機,就像一張張麵具,感覺不到人的生活氣息,如同已死的珊瑚叢的水泥森林中被獨自留下,感覺仿佛全世界的活人隻有自己,幽深的寂靜和孤獨空泛地感充斥著


    世界。


    踏……踏……


    闖入垂下的視線的,是自己正


    在前行的鞋尖。


    然後腳下展開的,是被白色的昏暗光線照亮的,猶如沒有色彩的萬花筒旋轉移動的朦朧影子。


    知沙都盯著這兩樣東西,感受著空氣中的某種異樣感,淡然地走著。


    淡然地,淡然地走在如出一轍的商品住宅無限延伸的道路上,不久,臨近了一個被路燈照亮的小十字路口。


    踏————


    踏……


    此時,前進的腳停了下來。


    忽然一個奇妙的東西,映入了看到十足路口的視線中。


    一直俯下的視野在臨近十字路口,同時,那個闖入視野。在以住宅用地仿佛被扭曲的角度上交錯的十足路口的一角,那個“什麽”突兀的存在著。


    傍晚的十字路口上。


    名為十字路口的,突然變得開闊的,空蕩蕩的空間中。


    從圍牆的一角,小巷的背後,在人頭部的高度懸浮一般。


    那是————


    一隻手。


    如死人一般煞白,伸長的細長人手,如同從圍牆背後將路攔住一般長在上麵,然後就像在招手一樣,以脫力的形態正伸向十字路口。


    「…………………………!!」


    看到那個的瞬間,知沙都心髒猛然一跳,惡寒竄上背脊。


    知沙都聽過的,突然從陰影中冒出來的那隻“手”,將那位朋友帶走的“手”的記憶重現,恐懼頃刻間爬滿全身,雞皮疙瘩瞬間冒起毫毛根根倒數的感覺席卷每一寸皮膚。


    那隻異樣的“手”伸展開,猶如將女屍之手的關節扯開,將皮和肉拉長一般。


    站在突現“那個”的夕暮之下的十字路口前,麵對這駭人的一幕,知沙都張大雙眼,全身僵直,連尖叫都發不出來,整個人如同凍住了一般杵在了原地。


    她本能的感覺到,不能留在這裏。可是恐懼讓她雙腿發軟,使不上力氣,別說轉身逃跑了,就連後退的力氣都沒有。


    她雙膝喪失力量,光是維持意識不至當場癱坐下來,已經讓她耗盡氣力。她拚命支撐住冒出雞皮疙瘩顫抖不已的雙腳,聽著牙齒開始打哆嗦的聲音,呆呆地注視著眼前的異物,像一根會顫抖的棍子一樣杵在原地。


    「…………………………!!」


    發不出聲音,喘不上氣。


    知沙都感覺呼吸聲會被“那個”聽到,頃刻間釀成無法挽回的狀況,於是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一口氣也無法吸到肺裏。


    她屏氣懾息,麵對那個異常之“物”。


    就連度過這段時間都讓她恐懼。那隻“手”還是向十字路口身處,手腕無力地垂著,一動不動。就像死掉的東西。


    不對————


    滋嚕


    此刻,“手”如同被扯向胡同一般,長度縮減。


    「!!」


    知沙都嚇了一跳,不由動起腳,退了一步。


    可是“手”沒有變化,運動沒有停止。


    白“手”依舊想被拖著一樣,以沉重的動作緩緩吸入圍牆的陰影,恍如噩夢,緩緩縮進十字路口看不到的另一頭。


    滋嚕、滋嚕……


    動作沉重得仿佛能聽到聲音。


    即便如此,“手”的長度確實地在縮短,不久,手腕變得隻能看到前端,隨後就連前端部分也消失不見。不久,夕暮下的十字路口中回複當初,隻留下了空洞的空間。


    空虛充斥寂靜。


    一瞬間的空白。思維停止,時間停止。


    下一刻————


    「——————————————————!!」


    沒有形成「哇」,既不是慘叫也不是喘息的聲音從喉嚨中溢出,經過壓縮的恐懼和狂亂在腦中爆開。知沙都麵部痙攣,肺髒和心髒在翻滾,能動起來身體活動所有部件,就像繃掉栓鎖的螺絲彈出來一般,轉身全力逃離這個地方。


    腦袋完全被刷成一片空白,所有東西從頭腦中被轟飛出去。總之,為了盡可能遠離這個十字路口,知沙都全身的所有零件活動起來,沒有理會那個究竟是什麽,被本能的恐懼驅逐、逃離。


    知沙都胡亂地揮動手腳奔跑起來,腳仿佛要被絆住似的,循著來時的道路逃了出去。


    她張大雙眼。


    道路漫長地延伸,視野激烈地搖晃。


    穿過許多的玄關前,光線微弱的昏暗景色。


    然後是小路口和十字路口,穿過一、二、三、四————


    「呐」


    此刻,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突然從旁喊過來,知沙都不假思索的向那邊一看,隨即與那個又窄又黑的小巷中,眼睛和嘴的部分開著空空的黑洞的慘白的臉一般的東西視線相交——————


    「…………………………!!」


    霎時,知沙都全身寒毛豎了起來。然後此刻,她的右手被黑暗中猶如觸手一般伸出的手抓住,正在奔跑的身體被那個東西用力扯住,伴隨令她呼吸停止的衝擊,上半身被拖倒在地。


    「!!」


    知沙都栽了跟頭,無法呼吸。


    雖然腳和肘部擦到地麵,但和抓住胳膊的“那個”比起來,根本算不了什麽。


    如同潛藏在拐角陰影處站著的“那個”,就像從死人身上割下頭發鼻子還有耳朵後揉捏全身,放棄複原一般,做工異常拙劣的“人類”。這個可怕造型物就像單用粘土燒製出來的白色胴體上,放上了隻鑽了三個黑窟窿的頭部,伸出異樣細長的手腳,站在黑暗的小巷中,抓住知沙都的手臂。


    「啊……啊……啊……!!」


    知沙都發出不成尖叫近似喘息的慘叫,拚命掙紮想要逃跑。


    喪失力量站不起來的身體被“那個”的手拖著,手和腳拚命地勾住抓撓柏油路麵,在胳膊被抓住的狀態中,拚命地掙紮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可是抓住胳膊的手力量越來越強,不斷的拖著獵物的身體。胳膊被異常濕潤冰冷的手抓著,想要逃離的抵抗被完全無視,身體咯吱作響被拖進黑暗的小巷。


    四肢貼地想要逃走的時候,頭發被抓住,人被翻了過來。


    被抓住的手臂的肉在抽搐,肩膀要脫臼的疼。


    然後伴隨好像背後的衣服被磨破的觸感,背部在路麵上拖動,無法分辨火熱還是疼痛的強力摩擦的觸感刮過整個背部。


    知沙都全身抽搐起來。鞋底在柏油路麵上摩擦的聲音也十分空洞,身體完全被拖進黑暗的小巷中。


    然後,仰麵朝向黑暗狹窄的小巷以及天空的視野中,“那個”驀地探出臉來。


    頭部就像用煞白的屍肉揉成的團子,上空蕩蕩地開著兩個仿佛黑色空洞的眼窩。被那個俯視著,知沙都不由「噫」地將氣吞進肺裏,下一刻,淒慘的尖叫從喉嚨下麵吐了出來……


    「…………嘅!」


    喉嚨被抓住了。


    慘叫在成型之前被捏碎,中斷。知沙都無法呼吸,她張大雙眼,流著淚水,抓撓柏油路麵。


    麵無表情的“那個”猶如要捏爛氣管一般維持著抓住喉嚨的狀態,另一隻手不知從哪兒取出了一把巨大的剪刀。喉嚨被摁住叫也叫不出來,知沙都隻能腦袋裏縱聲尖叫,然而“那個”以毫無感情波動的動作,將剪刀閉合的雙刃緩緩打開。


    唰


    鐵之刀刃相互摩擦的微弱聲音在極近距離傳了過來。


    「…………………………………………!!」


    知沙都在內心叫喊,在內心慘叫。


    可是“那個”依舊以可怕的力量壓住知沙都的脖子,“那個”的動作猶如粘土人偶在模仿人類記住剪刀的用法一般,笨拙的將剪刀打開到極限。然後將張開的雙刃緩緩放下,


    貼在了知沙都被按住的脖子。


    「!!」


    冰冷的觸感接觸,並且夾住脖子。


    流著淚的眼睛完全張開。可是知沙都透著淚水的視線中,隻有俯視自己的三個可怕的滾圓空洞。


    「……………………!!」


    哭泣,掙紮,搖頭,亂動。


    可是壓住脖子的手紋絲不動,知沙都開始窒息,在意識漸漸遠去、白濁的這段時間裏,她無能為力地不斷發出摩擦柏油路麵的聲音。


    吱


    夾住兩片刀刃中施加力量。


    「……………………!!」


    壓迫與疼痛,很難稱作銳利的冰冷刀刃壓迫細細的脖子,壓爛氣管,然後刀鋒如同壓進去一般陷進肉裏。


    ————不要!騙人的!不會的!


    麵對死亡的明確恐懼,此刻爆炸般的侵染整個頭腦。


    要被殺了!真的要被殺了!可是就算對死亡掙紮、抵抗,壓住脖子的雙手依舊絲毫沒有鬆動的樣子。


    然後施加在夾住脖子的剪刀上的力量,無情地變得越來越強。


    刀刃陷進肉裏,甚至讓脖子發出吱吱的聲音,開始變形,繼而壓迫內部堅硬的組織,接著發出切割的聲音,將肌肉、血管、氣管,全部壓爛。


    鋼鐵刀鋒陷入氣管,呼吸停止,喉嚨裏麵向外翻出。


    嘎啦!


    喉嚨裏麵發出聲音,嘔吐感使喉嚨裏麵的東西逆流,可是從堵住的喉嚨裏隻漏出了混著泡沫的空氣,隻有痛苦和淚水胡亂溢出。


    剪刀的刀刃進一步陷了進去,脖子像橡膠一樣被夾住,潰爛,變形。


    冰冷的刀鋒已經化作一柱滾燙的痛苦,刀鋒撕破皮膚,剪刀的咬合口咬住脖子的肉,將肉扯碎一般切開,開始流血。


    ————不要!不要!


    視野與意識發白遠去。


    吱吱吱……


    ————不要啊————!!


    哢嚓!!


    ……………………!!


    ……………………!!


    …………………………………………


    ?


    此時,風乃就像感覺到什麽東西的貓一樣,突然抬起臉。


    『————上浮了』


    黃昏的森林中,風乃坐在裝飾於腐朽的神社正麵的坡度很大的屋頂上,在聽到聲音抬起頭的蒼衣等人的視線中,樂不可支地露出嫣然的微笑。


    2


    勇路的祖母在這個小鎮開始開發之前便住在這片土地上,不過因為土地買賣搬到了靠近車站的房子裏。


    其實這房子也談不上在車站附近,是個位置很尷尬的商品住宅,現在是勇路和祖母兩人居住的家。


    然後現在……


    「喂、快點!」


    瑞姬正在可以看到裏麵垂著木球的門簾等年代久遠的家具的玄關裏穿靴。勇路打開自家大門,對正在穿鞋的瑞姬怒吼。


    勇路手中拿著巨大的帆布包。勇路離開小愛家之後急忙回到家,在家裏亂翻了一遍,將有野營興趣的父親曾經用過的大登山包拿了出來。為了應付要露宿的最糟糕的情況,在包裏塞進了揉成團的毛巾和巧克力,匆匆忙忙準備出門。


    包的開口是用繩子捆綁的類型,揉成一團的毛巾就像炮筒一樣從開口露了出來。


    勇路提著如此沉重的行李一邊在玄關等待瑞姬,眼睛一邊忙不迭地在外麵的大路和周圍掃視。


    勇路為了不再繼續泄露情報,需要將小愛以及其他人的情況隱瞞下來。


    因此為了不被笑美逮到,勇路決定帶上瑞姬,暫時在外麵找個地方藏起來。


    一旦在笑美那裏露臉,不知道會被笑美和雪乃做些什麽。


    剛才回家一看,果不其然,笑美已經進行了部署,其中包括笑美用電話告訴祖母,一旦勇路回家就立刻和她聯係。


    可是不知道<泡禍>也不知道<騎士團>的祖母並不知道笑美找勇路是為了什麽樣的事情。


    勇路預料到這一點搶先下手詢問祖母,問到笑美等人的事先部署後,告訴奶奶「我自己跟笑美聯係」防止了告密,然而自然沒有向笑美說過任何話,立刻著手為離家藏身做準備。


    話雖如此,也不知會不會有人什麽時候直接過來這裏。


    總之勇路帶上了必需品,以離開這裏為先決事項,把今後要在哪裏過夜之類的事情留在之後考慮。


    最短要撐過明天星期天,最長可能就是遙遙無期的逃亡生活。


    幸好今天的周六,條件不錯,總之不做任何解釋先出家門,之後用電話告訴祖母「突然要去朋友家過夜」就沒問題了吧。


    後麵的事後麵再想,現在沒有那個餘力。


    「…………」


    勇路一邊思考著這些,一邊表露出戒備與煩躁,站在玄關前麵,這時穿著圍裙的祖母漫不經心的探出臉來。


    「小勇,又要出門了麽?」


    「嗯」


    勇路愛理不理地回答了祖母。


    祖母的態度與其說是溫柔,更像是嬌慣。她身為監護人是必須的,勇路也很感激她那麽會照顧人,但勇路對這位祖母的感激與懷念並不完全。


    不隻是祖母,勇路還恨所有的血親。


    因為,雖說母親上浮的<泡禍>是直接原因,但母親的虐待殘忍到了讓勇路得到<斷章>的地步。所以勇路完全無法原諒創造出這樣的背景,而且都對此渾然不覺的血親們。


    不論祖母如何熱心的照顧勇路,不過是想得到贖罪的機會。


    勇路知道祖母對那個事件感到愧疚。然後說到連這份愧疚也感覺不到的父親,在勇路心中已經是個不值得給予任何同情的生物。


    勇路雖然對祖母態度冷淡但並沒有反抗祖母,這隻是因為這麽做沒有好處。


    勇路按著打開的門,一邊將好不容易穿好鞋子的瑞姬送到外麵,一邊關於外出向祖母做出了最低限度的解釋。


    「我去朋友家了」


    「這麽晚去?」


    聽到勇路的解釋,祖母吃驚地說道。


    「還沒入夜吧」


    「是麽?好像是啊……」


    祖母對態度強硬的勇路表現出困惑,但沒有繼續阻攔。


    「……那我走了」


    勇路說完,將提在手上的包掛在了肩上。


    「啊,啊……好的好的。路上小心。瑞姬也是」


    「……」


    祖母掛念地叮囑。瑞姬站在門外,就算被祖母看著依舊麵無表情,隻是看著勇路和祖母的對白。


    勇路擺出不耐煩的表情,視線從祖母身上移開,結束了對話。


    「我知道了。走了」


    勇路來到外麵,哐當,門應聲關上。


    繼續說下去隻會無謂的延長對話。勇路感到鬱悶,腦袋裏同時也對一如既往照顧自己的祖母產生交雜憤怒的疑問。


    對祖母那麽粗暴,祖母沒有察覺麽?


    祖母什麽也沒想麽?如果她對勇路的態度感到不滿或者悲傷的話,為什麽什麽也不跟勇路說呢?


    可能是上了年紀,感情波動漸漸磨耗了。


    也罷。無所謂。現在不是思考這種事的時候。勇路向在玄關前等待的瑞姬使了個眼色,然後在周圍看了一圈,為了趕快離開這附近,在夕陽下快步走起來。


    「………………」


    瑞姬一聲不吭的跟了上來。


    勇路邊走邊想。


    該在哪裏藏身呢?雖然姑且做好了準備,但還是想避免露宿的情況。


    有沒有什麽朋友可以讓我借宿的呢?勇路腦中浮現出一位朋友,


    不過帶著瑞姬存在一些限製。


    選項並不多。


    而且想法都有些太自以為是了。勇路一邊走,一邊摸了摸胸前口袋,確認薄薄的通信錄在裏麵。


    必須向能想到的人從頭到尾打電話確認一遍。


    首先必須去找公共電話。雖然用瑞姬的手機省去了麻煩也不用花錢,但瑞姬經常忘記充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衝到電。而且不知能否充電的手機,恐怕不能亂用。


    「…………」


    總之,先找公共電話。


    勇路決定之後,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挖掘記憶,思考哪裏有電話。


    記得車站附近有,可那裏容易被笑美他們發現吧?


    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呢?


    比方說……


    就像勇路想到這裏時。


    「!?」


    勇路的思考蘧然中斷,停下腳步。


    勇路看到少女突然從前麵的小巷中竄到了前麵的路上。勇路麵對突如其來的人影擺開架勢。可是出現的少女好像在逃離什麽,很不正常。


    然後,勇路立刻認出了那是誰。


    少女不是勇路戒備的笑美或雪乃,但是他認識的人。


    「…………岡?」


    小愛朋友圈裏的,岡知沙都。


    知沙都不要命地從胡同中竄了出來,完全聯想不到以前見過的乖巧樣子。這時,她看到了勇路,跌跌撞撞的衝向勇路身邊向他求救。


    「……救……救救我……!!」


    「哇!」


    衝過來的知沙都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一邊撞上去一般抓起勇路的上衣,幾乎摔倒下去,藏在了勇路身後。


    可能腿已經跑不動了,可能身體在發軟,知沙都抓著勇路的上衣,在背後癱坐下去,從身後趕來的瑞姬差點被撞上,連忙躲開。


    勇路雖然穩住了失去平衡的身體,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知沙都的體重施加在了勇路的上衣上。她的感情已經完全被害怕所占據,整個人的感覺非同尋常。


    然後————


    踏


    傳來了腳步聲。


    住宅區的道路被異樣的靜寂所包圍。在這被昏暗的夕陽包圍的毫無生氣的路上,那個踏在柏油路麵上的堅硬腳步聲,在耳中極為清晰的回蕩起來。


    「…………………………!」


    以這個聲音為分界線,這條路上的氣氛為之一變。


    勇路、知沙都、瑞姬全都屏住呼吸,停止動作————然後猶如被凍住一般,注視著追逐知沙都從小巷現身的腳步聲主人的身影。


    踏


    「………………」


    隨著硬鞋底發出的腳步聲出現的,是一個黑影。


    不知是因為從容,還是警戒心使然,那個身影踏著緩慢的腳步從小巷裏出現後,點綴著冰冷敵意的雙眸銳利地眯起來,向勇路等人看過去。


    「<雪之女王>……!!」


    「……托你的福,似乎落網了呢」


    穿著仿佛將光芒完全吞沒的漆黑衣服的雪乃看到勇路和瑞姬之後,用猶如暴風雨到來前的平靜聲音說道。


    銳利的美貌,以及令人生厭的哥特蘿莉裝。在看到這套服裝,還有右手握著的美工刀的瞬間,勇路立刻想到了其中含義,表情瞬間繃緊。


    這即是————最有效率施展<斷章>所做的準備。


    現在雪乃已經做好了作為<騎士>殺死敵人的準備。


    盡管勇路最開始在『阿普爾頓』看到時就覺得她很凶惡,然而再次與作為<騎士>身份的雪乃正麵對峙,她釋放出與那時無法比擬的淩厲殺氣,讓勇路畏懼不已。然後,以始料未及的形式與這樣的存在遭遇,令勇路的大腦在短短一瞬間陷入恐慌狀態。


    「………………!」


    「至於你,之後再讓我慢慢問吧」


    麵對霎時被震懾住而僵直的勇路,雪乃低沉地如此說道。


    然後幾乎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那個應該是雪乃隨從的名叫蒼衣的少年以及另一個女孩子從小巷中跑了出來,看到勇路,他們露出驚訝的表情。


    「……!」


    糟了。


    不逃掉的話就大事不妙了。


    絕對不能在這裏被逮到。可是勇路無法搞清楚發生了什麽,思維無法良好地運作。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從小巷中逃出來,抓住我衣服的知沙都究竟怎麽了?


    勇路一度向害怕地躲在自己身後的知沙都轉過頭去。勇路心想,總之不能放下她不管。雖然這個人對於勇路來說沒有那麽重要,但為了保守秘密,就算做得不對也絕對不能把她留在這裏。


    難道,那個團體已經露餡了?


    勇路感到困惑。


    緊接著是混亂。


    可是就在勇路進行判斷的這幾秒種裏,雪乃——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嘎啦!


    隨著不祥的聲音,將美工刀推滿,解開纏在左手手腕上的繃帶,將繃帶向風中隨手一扔,然後將閃耀著啞光的美工刀刀片放在了像刻度一樣傷痕累累的左臂上。


    「!!」


    隨後。


    「————<我的疼痛啊……>」


    「………………!!」


    勇路立刻明白,從雪乃口中編織出的話語是<斷章詩>。


    勇路驚愕不已。難道她真的要不加區分地殺死有關聯的人麽!?


    恐懼與絕望攻占整個大腦,戰栗順著背脊爬了上去。


    然而


    「<……燃燒世界吧>!!」


    雪乃沒有停下,釋放出猶如壓縮過的殺意一般放出壓低過的叫喊,與此同時,刀片滑過就像刻度一樣的皮膚。薄薄的鐵片割開雪白的皮膚滑入肉中,接觸到肌肉與神經,霎時,伴著「……嗚!!」地一聲遏製過的呻吟,雪乃的身體就像有電流通過,激烈地痙攣起來。


    然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噩夢>噴湧而出。


    瞬間,迸發出可怕的尖叫,同時,世界被染上火紅之光的顏色,強烈的熱量炙烤勇路的麵部與皮膚,熱風撥弄她的衣服和頭發,向上噴發。


    「!!」


    是知沙都。知沙都嬌小的身體,轉眼間像火把一樣燃起烈火。


    知沙都被火焰吞噬,捂著臉,發出慘叫。她的叫聲極為刺耳,讓人渾身發顫的沉痛恐懼刺激聽覺與心靈,然後全部染成單一的顏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


    火焰。


    熱。


    頭發燒焦的刺鼻味道。


    手和臉被噴發而出的好似鮮紅舌頭的火焰烤到,向後退開。


    可是知沙都燃燒起來的手抓著勇路的上衣,勇路無法更進一步動起來,隻能與發出尖銳慘叫的知沙都麵對著麵,跟著慘叫起來。與火焰中的知沙都對視著,與那雙眼球被火焰烤得發白渾濁繼而溶化的眼睛對視著,然後注視著認識的少女的麵部皮膚翻卷起泡逐漸碳化,勇路不斷從喉嚨下麵發出恐懼的慘叫,除此之外,一切都無能為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短短幾秒鍾,火焰卷起漩渦,火勢像柱子一樣飛漲,知沙都的身影在裏麵像影子般消失不見。


    火焰的味道,柏油燒焦的臭味,還有不同於勇路所知的一切東西燃燒起來的臭味,拒絕以理性本能以及常識進行一切分析的古


    怪臭味,眨眼間向周圍的空氣中擴散。


    而即便在這個時候,知沙都依舊如同在縮小一般,身體逐漸崩潰,慘叫也慢慢變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嘴唇以及一切都燃燒脫落,從已然化作漆黑空洞的口中吐出來的慘叫,已經變成類似吹泡泡的聲音,漸漸消失,然後完全停止。


    抓住上衣的手鬆開落下,隨後火勢相繼開始變弱。


    完全覆蓋少女身體的火焰威力急劇衰減,在勇路麵前從人化作物體知沙都裸露出碳化的皮膚,卻仍在發出有活性的聲音,執著地持續燃燒。


    然後知沙都變得完全不動的時候,纏著她執著地持續燃燒的火焰忽地猶如被吸向空中一般消失了。


    「啊…………」


    勇路看到了自己襯衫上留有的燒焦痕跡。


    這是知沙都向他求救,手接觸過的痕跡。


    然後轉過身去,隻見血順著耷拉下的左手流下來,血珠像雨一樣嘀嗒嘀嗒從指間滴落的雪乃依舊是那副仿佛用冷徹的敵意化成的表情,緊盯著勇路。


    夕暮之下,猶若黑暗。


    雪白的容貌十分突兀。唯獨滴落的血和美工刀的刀柄在這片暮色中顯現出駭人而鮮烈的色彩。


    「………………!」


    「好了」


    雪乃靜靜地低聲說道。


    「接下來輪到你了呢」


    「唔…………啊……」


    仍鮮明的殘留著那個可怕火焰的熱量的空氣中,被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睨視,勇路呻吟著向後退去。汗水從全身噴出,被烤到的手臂和臉火辣辣地痛起來。


    ————殺了!


    勇路感到絕望。


    ————真的下殺手了!


    麵對殺了一個人之後仍舊泰坦地猶如死神一般站在那裏的雪乃,恐懼現在已經深入勇路的骨髓。


    不逃走的話,會被殺的。


    勇路看向身後。在勇路背後,瑞姬也臉色發青,呆呆的注視著這幅慘狀。


    「……!」


    瑞姬突然察覺到了視線,用依靠的眼神看向勇路。


    然後,


    踏


    應著聲音,雪乃在視線的一角向勇路和瑞姬邁出一步。


    「唔…………」


    勇路目睹這一幕的瞬間,表情依舊因恐懼而痙攣,張大雙眼。接著————猛地轉向雪乃,扯下一隻掛在自己領口的安全別針,將其奮力刺向自己的手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掠奪自由之人啊,禁錮起來吧>!!!」


    針尖刺破皮膚,繼而壓入肉中。


    近似火熱的單點疼痛擦過皮膚,陷入手掌的瞬間,小小的疼痛與喚醒自己心靈創傷的<斷章詩>揭開了沉於心靈底端的“某種漆黑之物”的蓋子。


    此前充滿內心的,是對雪乃的,或者對死亡的純粹的恐懼。


    可是以此為分界線,猶如揭開蓋子後從打開一個小孔的內心深處的孔洞滴出墨汁,混入恐懼與憎惡的,可怕的渾濁而富有粘性的感情成為汲取原本存在的純碎恐懼的水泵,將內心完全侵染。


    猶如毒素灼燒胸口,叫不出名字的,並不存在的,勇路心中獨一無二的感情。


    這就是勇路的<斷章>。


    勇路張開雙眼。


    腦內開始閃回。


    這對勇路來說,是太過討厭的原風景——————母親將幼兒期的勇路關進去的,隻有一張榻榻米大的空間裏,在榻榻米上密密麻麻地豎起針的兒童屋中的情景。


    噗唰


    響起好似撕扯鮮肉的濕潤聲音。


    與此同時,雪乃踏在地上的右腳的輪廓,直到腿肚子周圍,扭曲膨脹成好幾倍粗細。


    「……唔!!」


    雪乃忍不住叫出聲來,身體屈下,腳步停止。


    由於激烈的彎身動作,頭發在反作用力下誇張的散開。可是雪乃沒有蹲下去,抱緊自己身體,咬緊牙關忍受著痛苦,從發絲之間用充滿殺意的眼睛向上朝勇路瞪過去。


    「………………!!」


    看到她的眼睛,勇路隻覺背上衝過一陣寒流。


    勇路的<斷章>所造成的痛苦極為劇烈。勇路的<斷章><刀山劍樹>能刺出無數根鐵針將接觸地麵之人的身體釘住,然後從釘住的部位讓大量的針湧入體內,將人體搗碎破壞。


    現在雪乃的右腳中應該塞進了數量可怕的鐵針,肌肉被破壞得如同碎肉,膨脹,皮膚被撐破才對。甚至達到了鞋子內側被撕裂的程度。然而雪乃別說哭別說喊了,甚至沒有喪失意識和戰意。


    被無數根針刺穿肌肉,皮膚像帳篷一樣被頂起,或破裂刺出,腳膨脹成了異樣的狀態。


    「……雪乃同學!!」


    身後的蒼衣動搖地叫起來。可是雪乃本人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


    雪乃的腳因為嚴重的內出血瞬間發烏,身體一動血就會噴出來。然而雪乃對此不屑一顧,仿佛就算將被無數根針釘在柏油路麵上的腳扯碎也不在乎,想要動起來。


    「咕……!」


    雪乃皺緊眉頭咬緊牙關,發出呻吟。


    可是雪乃不可能動起來。無數金屬已在她的腳中生根。變成這種狀態,在勇路解除<斷章>之前,憑人類的力量是無法動彈的。


    勇路是頭一次對人使用。如此殘忍的<效果>,最後令他自己手抖起來。


    具有抗性的<保持者>竟落得如此悲慘。可是更讓勇路恐懼的,是這種狀態下依舊頑強不息的<雪之女王>這個人的瘋狂。


    「………………喂、瑞姬……」


    勇路低聲呼喊身旁的瑞姬,與此同時,目光不離雪乃等人,一點一點的向後退。


    他要趁封住雪乃行動的時候逃離這裏。


    「……」


    瑞姬點點頭,悄悄走進岔路上的小巷。


    因緊張而相互瞪視的時候,勇路側眼確認了那邊的情況。勇路覺得,瑞姬的判斷值得事後誇她幾句。之後勇路隻需要脫離大路,全力逃走。


    「……好」


    正想到這裏,試圖動起右腳的雪乃抬起臉。


    她的眼神銳利,散發出強烈的意誌。而雪乃的行動與她的眼神並無二致,她放棄從地麵把腳抽出,直接瞪向勇路,重新握好美工刀,張開嘴,吸了口氣。


    勇路反射性的大叫起來。


    「<禁錮>!」


    「唔!!」


    雪乃的右腳發出肉被進一步撕碎的聲音。


    雪乃打了個趔趄。與此同時,過去恐懼的感情洶湧地灌入勇路內心,汙染他的胸口。


    「雪……!」


    「別動!!」


    勇路忍住嘔吐感對正要衝向雪乃身邊的蒼衣大喊,將安全別針的針頭指了過去。


    「!」


    蒼衣露出困惑的表情,停下腳步。但與此同時,勇路立刻轉身衝進了岔路,然後朝著小巷,然後追上小巷那頭看到的瑞姬,抓起她的手,直接拉著她跑了起來。


    逃走。總之必須逃走。


    一定要讓我們逃掉。我們的事情暴露到什麽地步了?


    勇路背著行李,手中感受著牽拉中的瑞姬的重量,拚命逃走,然後開始思考。


    最該逃的人是誰?


    對,首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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