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英俊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衝出去將張琀繩之以法。


    當我們蓄勢待發的時候,外麵開始說話了。


    先開口的是陳署長。


    他說:“你為什麽非要先來這裏呢?來這裏風險很大。”


    接著,出現了另外的聲音。這說話的感覺和當初那個在林穗麵前唯唯諾諾的劉全勝完全不同,變得深沉,自信,也沒有了口音。但還是聽得出來,就是他。


    張琀說:“這是我的心魔,這麽多年了,我得對父親有個交代,對自己有個交代。”


    陳署長說:“還有什麽交代的?仇已經報了,該死的都死了。拿著我給你的證件,立即去金陵,那邊已經都安排好了,你的母親、繼父和妹妹,都在那邊等你團聚呢。你得忘了發生的一切,從頭開始。”


    我和陸英俊一聽都懵了,我這腦瓜子嗡嗡的,我這才意識到,這麽久的偵察完全搞錯了方向,這不是一個人在作案,這是兩個人。而主謀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林穗口中正義的,正直的好官——陳署長——陳誌成。


    張琀說:“事情必須有始有終,現在就是終結的時候。”


    陳署長說:“行了,走吧,看看就行了。你在這裏出現風險很大,這種儀式感會害了你。”


    張琀說:“你放心,我早就偵察過了,這裏沒人來。這場雪下來之後,隱藏不了任何的痕跡,有人的話不可能飛進來吧。”


    陳署長說:“你不要太自信。”


    張琀哼了一聲說:“就憑林穗和陸英俊這倆蠢貨,想抓住我,還得再修煉修煉。”


    陸英俊聽了就往外挪,我一把拉住了他,把他拽到了身邊,小聲說:“別輕舉妄動,搞不好命就沒了。這陳署長可不是一般人,這是個心狠手辣的高人。”


    陳署長說:“本以為他們什麽都查不出來,想不到摸到你家去了,失算啊!我就知道,摸到你家之後不久,你的身份就再也藏不住了。我必須當機立斷送你全家離開平京,再晚哪怕一個時辰,恐怕就走不了了。就憑你母親和劉大華那心理素質,堅持不了三天就全招了。”


    張琀說:“我想不到他們竟然能這麽快查到我家。”


    陳署長說:“那個會治病的蠍子,那小夥子看起來不起眼,但是他出的主意總是能切中要害。包括那一箱老刀煙,楊公麟,金鑫公司,到你去接的易青蚨,都是這個蠍子挖出來的。”


    張琀說:“當初他怎麽摻和進來的呢?這個人壞我大事,不然我全家不用離開平京。”


    陳署長說:“張大帥親自留的人,誰也沒辦法讓他走。我開始的時候也沒在意,但是隨著一天天過去,林穗給我匯報的情況讓我吃驚地發現,這樣查下去,很快就能查到你。”


    張琀說:“多虧了有個張小山替我頂了一段時間,讓我從容地幹掉了最後那倆混蛋。對了,你打算怎麽處置易先生?”


    陳署長說:“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估計張大帥會把他關押到死,他想活著出來是不可能的。張大帥一心想霸占龍脈,我們就給他霸占好了。為了龍脈,張大帥也不可能讓易忠河活著出來的,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張琀說:“我走了,這案子會懸起來嗎?”


    陳署長說:“會結案的,張大帥不會給自己留任何麻煩。他是個老狐狸了,他什麽秉性我清楚的很。”


    張琀說:“大伯,要不是你精心策劃,我大仇將永不得報。為了報仇,我們全家隱忍了這麽多年,製造了太多的假象,以至於到現在這麽多人都死了,沒有人懷疑到你頭上。這都是你苦心經營的結果,我佩服您的耐心和毅力,要是我,肯定做不到。”


    陳署長說:“記住,做大事的人,必須要藏住自己的本心。當年你父親是怎麽死的?酒後失言,輕信於人。要報仇,怎麽能告訴別人我要報仇呢?他就是個蠢貨。”


    張琀說:“我父親思念戀人,心中煩悶,隻不過是找朋友發發牢騷,說說大話。我覺得他不一定從心裏要為小玉兒報仇。”


    陳署長說:“你父親是三品武官,這樣一個人說報仇,誰不怕?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他就是個蠢貨,色迷心竅,難成大事。”


    張琀說:“大伯,我走了你不會有麻煩吧?”


    陳署長說:“苦肉計還是要做足的,你走之前給我下藥,我被找到的時候會變成坐屍。但是警署是有解藥的,我會被救回來的。你放心吧,我這裏不會有任何問題,倒是你,以後就不要聯係我了。你們一家已經不存在了,以後你們用新的身份生活。我們今生今世,不再聯係。”


    張琀說:“可是大伯,……”


    陳署長說:“我改名換姓,就是不想讓人記得我是張道陽的親哥哥,我要是還叫張道成,你覺得我可能坐上這個位子嗎?很多人都會算計我,恐怕我會比你父親死得還慘。做人必須要懂得審時度勢,隨機應變,必須要學會規避風險。一個名字改了就改了,有什麽關係?我心裏明白我姓張,我是張道陽的親哥哥,他慘死街頭,我豈能坐視不管?我能這麽忍了嗎?我要讓這些人給我兄弟陪葬,要他們都不得好死。”


    陳署長緩了一口氣之後,應該是對著墓碑在說:“張道陽,你聽到了嗎?你的仇已經報了,害你的人一個都沒剩下,你可以安息了。你那麽喜歡小玉兒,就在陰間和小玉兒做一對兒恩愛夫妻吧。”


    張琀這時候應該是跪在了雪地裏,我閉著眼能感覺到外麵的情景。


    張琀說:“父親,我走了,從今以後沒有張琀,我們的父子情隻能來世再續。今後我不會來給你掃墓,也不會來給你燒紙,這些就都交給大伯代勞了。您別怪我,我想活著就隻能隱姓埋名。”


    陳署長說:“差不多行了,走吧,我開車送你去車站,這是大伯最後一次見你,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


    張琀說:“我燒一刀紙,再等我一下。”


    陳署長說:“我去車上等你,這裏太冷了。”


    接著,外麵響起來一個人的腳步聲。


    然後沒有了聲音,應該是張琀在燒紙。


    又過了十幾分鍾,紙應該是燒完了。遠處響了幾聲汽車的喇叭聲,應該是在催促。


    張琀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嘎吱,嘎吱,越來越遠,腳步聲消失之後,汽車聲也越來越遠,消失在了這黑夜裏。


    我和陸英俊從墳裏鑽出來,然後並排著站在了張道陽的墳前,這裏還有沒有完全焚燒的紙錢,我倆蹲在這裏烤火,什麽都不說。


    烤了一陣子之後,我倆都站了起來,他打開手電筒照著周圍,在周圍的雪地裏有很多爪子的印記,這是黃皮子跑出來的。正如張琀說的,他偵察了很久,那黃皮子在這裏跑了不知道多少圈,這黃皮子真的得了道,比狗還精。


    外麵特別冷,我和陸英俊都沒想到,蹲守了半年會是這個結果。


    我倆一邊走一邊被凍得思思哈哈,鼻子都凍疼了。


    陸英俊說:“蠍子,怎麽辦啊!你說我把這件事匯報給張大帥,張大帥會抓了陳署長嗎?陳署長和張大帥關係可不一般,那是八拜之交啊!”


    我說:“張大帥一定不希望聽到這個消息,他要是辦陳署長,那麽陳署長一定不會保守龍脈的消息,張大帥不僅失去了盟友,還失去了財富。我最擔心的就是,張大帥不僅不會辦陳署長,會把你給辦了。”


    陸英俊說:“那我們要不要把實情告訴林顧問?”


    我說:“沒必要,告訴她,她難道會去質問自己的主子嗎?陳署長是他的頂頭上司,隻會徒增煩惱。”


    我倆都抄著手,嘎吱嘎吱踩著雪,朝著最近的鎮子走去。到了鎮上,就會有一家旅店,我現在最想的就是躺在床上睡一覺,我已經半年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


    三天之後,有人提供線索給林穗,在平京郊區的一個破倉庫裏找到了陳署長的屍體。找到之後,林穗用藥救活了陳署長,立了大功。


    她成了陳署長的救命恩人。


    張大帥和陳署長以行營和督辦公署的名義,買了三輛自行車,在自行車上掛上了大紅花,公開表彰了林穗、陸英俊和我,我們一下成了功臣,每人獎勵一輛自行車。


    一直到最後,林穗什麽都不知道,她還在說要親手抓住劉全勝那個混蛋。


    她說:“劉全勝本名叫劉濤,公開身份是劉大華的長子。實際上他叫張琀,他的真實身份是張道陽的兒子。他確實去過法蘭西留學,他大概率逃法蘭西去了。包括劉大華一家逃走,就是為了掩蓋真相。這張琀,長得和張道陽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說:“你找到畫像了嗎?”


    林穗說:“那畫像雖然沒有找到,但是張家老爺子手裏有那張畫像的照片,不過這都是張琀綁架了陳署長之後我才查出來的。早知道去找老爺子問一下就好了。老爺子還是很支持我的工作的。”


    我心說你別做夢了,那時候能給你才怪。還不是因為案子真相大白了才拿出來給你看的嘛!即便是現在,你還是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知道的話,小命估計就保不住了。


    陽曆年,也就是一月一號這天,天氣晴朗,白雲縱橫,我騎著獎勵給我的那輛三槍牌自行車往家走,在自行車的前麵,掛著一朵鮮豔的大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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