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榮寶樓的時候,剛好榮寶樓在關板兒。


    看到我們來了,那驢臉小子立即迎了上來,我們沒搭理他,而是直接上樓。剛上樓,就看到鄒明明風塵仆仆從臥房出來,一出來看到我們顯得有些興奮,她說:“我父親正在房間裏想給你們打電話呢。”


    林穗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你們。”


    進屋的時候,看到鄒先生抓著電話撥號呢。老孫站在他的身邊,手裏捧著一杯茶。


    見到我們來了,他放下電話說:“真巧,我正要找林小姐呢,你們剛好就過來了,這是不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看他那開心的樣子我就知道,一定是沒有白忙,這次出去找人一定是有了結果。


    林穗說:“我們發現了一個新線索,黃長發和黃東方在出事之前三四天,都拿了三千塊錢出去,而且那都是拿的現銀。我想知道,榮老板出事之前,有沒有拿錢出去呢?”


    鄒先生和鄒明明互相看看,鄒先生說:“三千塊錢是一筆大錢啊,老孫,你知道這件事嗎?”


    老孫說:“我不知道,三千塊錢很大一筆錢,要是往外拿的話,起碼要兩個壯漢才能拿得動。我能知道的是,肯定沒從店裏往外拿這麽多錢。”


    我說:“你們找到鑼鼓巷的小白臉了嗎?”


    鄒先生歎口氣說:“去晚了,昨天上午小白臉辭了老媽子,開著車就走了。不過我們找到了小白臉住的宅子,我們去房產登記處一打聽才知道,這宅子還真的就是我家老榮買的,不動產登記在了老榮的名下。宅子裏的家具,擺設,都在,細軟都帶走了。”


    我說:“小白臉跑了,是嗎?”


    鄒先生說:“也許是知道我太太去世了,他再住下去也沒什麽意思,知道我肯定要去找他,他知趣地離開了。應該把錢都帶走了。”


    我說:“那他叫什麽名字知道嗎?”


    鄒先生說:“老媽子說他姓馬,一直都叫他馬先生,孩子的名字叫馬思遠,乳名叫甜甜。和傳言是個兒子不同,那是個女孩兒。”


    我說:“馬先生搬去哪裏了那老媽子知道嗎?”


    鄒先生說:“老媽子肯定不知道啊。”


    我說:“那馬先生是哪裏口音呢?”


    鄒先生說:“像是南方口音,具體哪裏的說不好,你也知道,京津唐往西北和東北這一代,口音接近,大概是互通的,到了滄州保定再往南這口音變化就太大了,聽著就有點像是天書了。到了河南又好一些,再往南又聽得讓人頭大。所以,老媽子說南方口音,這隻能證明不是東北人到京津和西北一代的人。”


    我說:“一輛車一天能走幾百裏,我們恐怕沒處找馬先生了。對了,賬本找到了嗎?”


    鄒先生搖搖頭說:“翻遍了宅子,也沒能找到賬本。能找回這麽一座宅子我也就知足了。我也不打算追究了,好歹那也是老榮的孩子,是我家明明的妹妹,就讓這馬先生帶著那筆錢去生活吧。”


    陸英俊此時突然問了句:“對了鄒先生,據你所知,這榮老板和黃老板、黃會計、秦老板之間有什麽交往嗎?”


    鄒先生搖搖頭說:“沒聽說過他們之間有什麽交往。”


    陸英俊點點頭說:“哦,這多少有點奇怪,按理說平京城就這麽大,這樣的四個人,怎麽都應該有交集的,偏偏四個人就誰都不認識誰。”


    鄒先生說:“平京這麽多人,互相不認識很正常吧。比如之前,我和你們三位可就不認識。”


    陸英俊嗯了一聲:“您說的也有道理。行,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今天到此為止,我們就告辭了。”


    鄒先生說:“天色已晚,幾位留下吃頓便飯再走吧。我讓對門十裏香酒樓炒幾個拿手菜,很快就送過來,耽誤不了諸位的時間。”


    陸英俊說:“改日,今天實在是還有要事在身,耽誤不得。”


    我們三個出了榮寶樓,快速上車,直奔秦家。


    陸英俊把車開得很快,於是車就非常顛簸。我在車裏搖搖晃晃,一不小心就把頭磕在了車窗上。


    林穗說:“你說這四個人誰都不認識誰,卻到了一輛公車上,這是不是很奇怪呢?”


    我說:“按理說這四位大概率應該互相認識,起碼不會全部都不相識。當地公署商會平時開會,都會請他們吧,尤其是經商的人,都喜歡廣交朋友,怎麽這麽四個人就都不認識呢?”


    陸英俊說:“蠍子,你覺得他們互相應該認識嗎?”


    我說:“都是一個圈子混的,怎麽可能不認識呢?”


    陸英俊說:“偏偏所有人都說他們四個互不相識,這不是能掩蓋的。今天我和你認識,明天我對人說不認識你,這肯定瞞不住,因為凡是認識你我的人,都知道我認識你王蠍子。”


    我說:“是啊,我要是和別人說我不認識你,那分分鍾就會露餡兒。所以說這件事很奇怪。”


    正說著,天陰了上來,接著很快就下起了雨。雨點劈裏啪啦打在車窗上,陸英俊打開了雨刮器,車開得也慢了下來。


    我說:“今年雨水是真多,這雨又小不了。”


    剛說完,這大雨就嘩嘩地下了起來,路都看不清了,陸英俊隻能把車開的更慢。


    陸英俊說:“榮老板要是也從家裏拿了三千塊錢出去,基本就能判定,他們這四個人應該是合夥去做了同一件事。現在問題是,沒有辦法確定榮老板是不是往外拿錢了。”


    我說:“到秦家一問便知,這秦老板沒有三位夫人,也沒有情人,他家的賬目應該是清楚的。”


    林穗說:“如果秦老板也拿了三千塊出去,那基本就能判定,他們四個合夥在做同一件事情。那麽他們之間一定有著某種聯係了,這就有意思了。”


    我們到了秦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值得慶幸的是雨小了一些,要是還下那麽大,我們按門鈴估計都聽不到了吧。


    這秦家已經關了大門,我們按門鈴帶敲門很久,才算是亮了燈。


    大概三分鍾之後,就聽到連懷玉在門內問了句:“這麽晚了,誰呀?”


    林穗說:“是我,林穗。”


    大門上的小窗戶打開,連懷玉往外看了看之後,快速開了門。


    林穗看看表說:“怎麽會這麽謹慎?現在還不算很晚。”


    連懷玉說:“林小姐,不得不防,我和婆婆現在覺得誰都靠不住,好像所有人都想害我們。”


    我說:“是不是家裏有很多錢?”


    連懷玉點點頭說:“家裏是有一些積蓄,我們怕被賊人盯上,殺人越貨。現在這世道,太亂了。我和婆婆一商量,把家裏所有人都辭了,有他們在身邊,那就是定時炸彈。”


    我說:“你做得對啊少奶奶,不過家裏要是有錢財的話,盡早存銀行為妙。”


    連懷玉不屑地一笑,搖搖頭說:“不能存,老爺活著時候說過,有多少錢都不能存銀行。現在的銀行和過去的錢莊不同了,存進去是現金現銀,拿出來的很可能變成紙。”


    我說:“這從何說起啊!”


    連懷玉說:“進屋說吧,我婆婆還在屋子裏擔驚受怕呢,知道是你們來了,她看到你們也好安心。”


    我們進了客廳,連懷玉把秦夫人請了出來,秦夫人看到是我們,這才鬆了口氣。她說:“幾位,我們在這裏實在是住不下去了,我們得盡快搬家。”


    我說:“你們搬去哪裏呢?”


    秦夫人說:“現在先不說,我們到地方了會聯係林小姐的,到時候再把地址告訴林小姐。”.


    我說:“剛才少奶奶說家裏有現金現銀,還說不能存銀行,這是怎麽回事呀?”


    秦夫人這時候歎口氣說:“世道不好,存錢不保險。你們也許還不知道吧,現在國家推行紙幣,存進去是現金現銀,你再去取可就變成紙幣呢,叫法幣,你們沒聽說嗎?”


    林穗說:“秦夫人,多慮了吧,法幣是國家的法定貨幣,是可以替代現銀的,一塊錢法幣等於一塊銀元。”


    秦夫人說:“我家老爺說,那就是紙。我們家的小生意可以收法幣,也支付法幣,但是做大生意,必須現金現銀。老爺說了,法幣今天是法幣,一旦發生戰亂,那東西擦屁股都不好使。到什麽時候,金子都是金子,現大洋都是現大洋,再過一百年,一千年還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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