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九點鍾的時候,就著西風下起了小雨。天一下就冷了下來,我們把屋子裏的爐火燒得很旺,圍著爐子烤火的時候,電話響了。


    林穗去接了電話,是汪斌打來的。他說本來想親自來一趟,結果下了雨,幹脆就在電話裏說吧。他告訴我們,經過查證,呂興和屠科長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呂興和劉玉梅之間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林穗向我轉達了汪斌的話,我倆都沉思了起來。


    陸英俊就是這時候來的,他沒有穿軍裝,穿著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他進了屋子就摘了禮貌,脫了大衣,拎著凳子坐到了爐子旁邊,一邊烤手一邊說:“是不是要上凍了啊!外麵風可硬,北風吹到臉上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


    林穗說:“西風涼,北風才硬。現在是深秋,還沒到冬天呢。”


    陸英俊說:“刮什麽風和秋天冬天有啥關係?外麵就是刮的北風,別提多冷了。”


    林穗站了起來,到了窗戶前看看外麵,回來後問陸英俊:“你讀過書嗎?”


    陸英俊說:“你這不廢話嗎?”


    林穗說:“聖賢書裏絕對不會告訴你秋天刮北風。刮什麽風是有規矩的,但凡刮東風,那一定是春天。刮南風,一定是夏天。刮西風,一定是秋天。冬天才能刮北風。”


    我笑著說:“開盡梅花柳漸青,東風又滿會稽城。”


    林穗說:“夏早日初長,南風草木香。”


    我又說:“西風酒旗市,細雨菊花天。”


    林穗說:“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


    陸英俊不屑地說:“你倆倒是默契,怎麽不結婚呢?我沒心情和你們研究東南西北風,我是來問案子的,保險櫃的案子有什麽進展了嗎?”


    林穗說:“陸英俊我警告你,別沒事亂點鴛鴦譜。”


    我言歸正傳說:“汪斌派人調查了死者呂興和屠科長、劉玉梅劉會計的關係,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陸英俊說:“那這案子可就沒什麽頭緒了,你說不是仇殺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這案子我想了半宿。”


    林穗說:“想出點什麽了嗎?”


    陸英俊搖搖頭說:“我一點頭緒都沒有,怎麽都想不通。”


    我說:“雖然這案子很詭異,但是也不是無跡可尋,我們得從屠科長開始著手。金庫裏的鑰匙不可能流出,那麽能流出的鑰匙隻有屠科長腰裏那一把。屠科長心裏一定清楚自己什麽時候離開過鑰匙,隻不過,他不肯說罷了。”


    林穗說:“他要是實話實說,那就是嚴重的失職。這才是我們調查的難點所在。他不說我們又不能嚴刑拷打,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陸英俊說:“得想辦法讓他開口才行。”


    我搖搖頭說:“他不可能主動開口,這要是說了,這科長肯定就幹不成了。不說的話,這就是個懸案,又沒有造成損失,他這科長還能繼續幹下去。這屠胖子,肯定有故事。”


    林穗看著我樂了,說:“蠍子,你話裏有話。你是不是懷疑這屠胖子有什麽相好的啊!”


    陸英俊說:“對啊,這鑰匙什麽時候能離身呢,那就是睡覺的時候啊!”


    我說:“這屠胖子的麵相,是個好色之徒。”


    陸英俊說:“準嗎?”


    我說:“相由心生,十有八九。”


    陸英俊說:“那就查查他相好的是誰。”


    林穗說:“查到也沒用,沒憑沒證的,……”


    林穗這時候突然停下了,她站在窗戶前麵,一隻手拖著自己的胳膊肘,另一隻手捏著自己的下巴。過了好一陣子,她說:“去年警署抓到了一個小毛賊,也是拿著配好的鑰匙潛入了酒鋪,拎著水桶灌了三十斤高粱大曲。你們知道嗎?現在黑市上有三種硬通貨,盤尼西林,白酒和煙土。這三種東西都是可以代替貨幣用的。三十斤高粱大曲偷出來,到了黑市就能換錢。這小子也是在黑市抓到的。”


    我說:“那個案子和這個有共同點嗎?”


    林穗說:“我記得那個賊的鑰匙是從振民會所買來的,至於是誰賣的,他交代不清。隻是說一個禿頭賣給他的,但是警署當時找這個禿頭沒找到。警署也就沒追究鑰匙是怎麽來的,直接判了這小子監禁三個月。”


    我說:“你懷疑振民會所裏有人偷客人的鑰匙出來配,然後賣鑰匙是嗎?”


    林穗說:“我的意思是,隻要我們調查一下,這屠科長是不是振民會所的會員,也許事情就清楚了。如果是,他就會去振民會所吃花酒,必定有個相好的。那麽他這相好的,大概率就是那個偷鑰匙的人。你們覺得呢?”


    陸英俊說:“你這一說,還真的有可能。蠍子,你說呢?”


    我嗯了一聲說:“不是有可能,而是有很大的可能。那個禿頭多半就是配鑰匙的,他並不是振民會所的人。這配鑰匙的,多半和振民會所的窯姐兒有來往,專門對有錢有勢的人身上的鑰匙下手。”


    林穗說:“走,去振民煙館!”


    我們三個立即下樓,坐上陸英俊的車去了振民煙館。


    煙館的大春兒一下就認出了我們,見到我們來了,立即就帶著我們去了會客室。掌櫃的隨後就到了,他一拱手說:“陸營長,林小姐,王老弟,我們又見麵了。”


    我們紛紛還禮,然後一起落座。


    掌櫃的說:“還是為了花澤先生那案子嗎?”


    林穗說:“這次不是,稅局出了人命案,我們這次是來請您幫我查一個人。”


    掌櫃的說:“都是自己人,義不容辭。”


    陸英俊說:“稅局財務科的屠科長,麻煩掌櫃的幫我們看一下花名冊,他是不是貴所的會員。”


    掌櫃的一聽就嗬嗬笑了,他說:“不用看花名冊,這屠科長是我們這裏的常客,他不僅是會員,還是高級會員。”


    我說:“他在這裏有相好的嗎?”


    掌櫃的說:“那得問大春兒,我把大春兒叫來,詳情你們問大春兒。”


    掌櫃的出去,把大春兒叫了進來。


    大春兒告訴我們,屠科長在後麵有個相好的叫鳳霞,不過這屠科長損得很,他不在這裏抽煙喝花酒,白天鳳霞來這裏上班,到了晚上,屠科長會去鳳霞的家裏。這樣就省了包間費和酒菜錢,打賞鳳霞的錢,鳳霞也不用和會所分紅。


    我說:“很多人都這麽幹嗎?”


    大春兒撇撇嘴,搖搖頭說:“屠科長這樣不守規矩的人不多。”


    我說:“把鳳霞叫來。”


    大春兒說:“我這就去叫,諸位在這裏等一下。”


    這鳳霞到了,我吃了一驚。這鳳霞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在我醫館看婦科病的窯姐兒。


    鳳霞看到我的時候也愣了下,笑著說:“王先生,您怎麽來這裏了?”


    我笑著說:“鳳霞是你呀!”


    林穗說:“還真的是無巧不成書,既然都認識也就好說了。這樣,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鳳霞,帶我們去你家裏,我們有事找你。”


    鳳霞有些緊張,說:“去我家做什麽?”


    大春兒說:“鳳霞,林小姐是公署的顧問,陸營長是大帥行營外派到警署的督察,這是公幹。”


    鳳霞這才明白,她說:“那我們走吧。”


    我們帶著鳳霞上車,鳳霞帶著我們到了她住的胡同裏。


    鳳霞住在胡同裏的一座小院子裏,房子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溫馨。到了家,鳳霞先把爐子捅開,她把水壺坐在了爐子上之後,看著我說:“很快水就燒開了,王先生,你們找我有事嗎?”


    我站在旁邊,看著鳳霞忙活說:“確實有事,想和你了解一下稅局的屠科長。”


    鳳霞一聽笑了,說:“他呀,就是個財迷,他是經常來我這裏,但是我不喜歡這個人。他這人髒得很,我這病就是他傳給我的。”


    正說著,外麵有了腳步聲,就聽有人在院子裏喊了句:“鳳霞,你今個兒咋回來這麽早呀?”


    接著,門被推開了,進來一個光頭小夥子,他手裏拎著一個紙包。他看到我之後愣了下,說:“帶客人回來了呀!”


    鳳霞嗯了一聲說:“你怎麽沒出攤兒?”


    “下雨,街上沒人。我給你買了一斤豬頭肉,你和客人一起吃吧。”m.


    說完,這光頭小夥子把豬頭肉放在了菜板上。


    他看看我之後,一抱拳,轉身要走。


    我問了句:“兄弟,你是鳳霞什麽人?”


    他說:“我是鄰居,我和鳳霞都是孤兒,我們就是互相照應,您別誤會。我倆什麽事都沒有。”


    我說:“你叫什麽名字?”


    他說:“我叫小五。”


    我說:“你是做什麽的?”


    鳳霞說:“他在街口支了個鋪子,給人修鞋配鑰匙。”


    林穗和陸英俊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陸英俊說:“還真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五,看來我們得聊聊了。”


    林穗過去抓住了小五的胳膊,一拉說:“進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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