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房東太太要做飯。林穗回來就和柳小姐一起幫廚去了。


    醫館外站了兩個患者,在寒風裏瑟瑟發抖,看來是等了很久了。我和陸英俊打開了醫館的門板,我開始坐堂給人看病開方子。送走了兩個患者之後,我和陸英俊就關了板兒,躲在屋子裏圍著爐子,一邊取暖一邊聊著。


    陸英俊伸著手在爐蓋上,就像是烙餅一樣手心手背翻轉著,他說:“也不知道張琀行不行。”


    我說:“我最擔心的是情報準不準,張琀的能力不成問題。”


    陸英俊說:“該做的都做了,也隻能做到這樣了。你說周益臣會不會被放了?”


    我說:“起碼暫時不會,要放也得等以後。”


    正說著,有人敲門。


    陸英俊去開了門,是黃小姐來了。


    她進屋先摘了圍脖和手套,然後用嘴往手心裏哈氣。她說:“王先生,我來問問我哥的案子怎麽樣了,有什麽進展嗎?”


    我說:“有進展,案子基本查清了,我和你說說具體情況。”


    就這樣,我把案子從前到後說了一遍,我說:“罪魁禍首是周益臣,人已經被警署抓了起來,你放心,警署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黃珊珊聽了之後,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千恩萬謝。


    我立即把她扶了起來,拽了一把凳子讓她坐下,叮囑她還是不要回去住了,把宅子賣了,離開平京。


    我說:“周家在平京勢力很大,難免會惱羞成怒,怕是你們家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我建議你們換個地方生活。”


    黃珊珊說:“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裏啊?南方語言不通,到了南方連話都聽不懂。”


    我說:“去奉天嘛,帶著錢去奉天,買個宅子安頓下來。你們在平京,難免不遭到報複。”


    黃珊珊歎口氣說:“也隻能這樣了。我們什麽時候走呢?”


    我想了想說:“越快越好,事不宜遲!趁著周家沒反應過來,立即走。我給你拿點錢,離開就再也不要回來了,知道嗎?”


    黃珊珊再次給我跪下了。


    我把她扶了起來,對她說:“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錢。你別動不動就下跪,搞得我挺慌亂的。”請下載小說app愛讀app閱讀最新內容


    我看著黃珊珊笑了下,然後上樓把家裏所有的紙幣都拿了出來,有個三千多塊錢,全給了黃珊珊。我說:“到了奉天給我寫信。”


    黃珊珊點點頭,又要給我跪下。


    我和陸英俊一起把她扶住。


    黃珊珊說:“王先生,您寫個字據,這些錢就當是我賣宅子的錢。這宅子我就賣給您了。”


    我點點頭說:“字據就免了,我們口頭協定就好。這宅子我給你留著,等什麽時候日本人走了,國民軍回來了,你再回來,這宅子還是你的。”


    黃珊珊說:“這怎麽行啊,王先生,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


    我打斷說:“你別說了,就這麽辦。”


    黃珊珊這時候把拎著的包打開,從裏麵把房契拿了出去,遞給我說:“王先生,宅子就交給您了。”


    我說:“你怎麽還帶著房契呢呀!”


    黃珊珊說:“放在家裏我不放心,我一直都隨身帶著的。”


    我接過來,歎口氣說:“好了,你們明天一早就坐火車去奉天吧。安頓好了之後記得給我寫信。要是有什麽困難寫信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


    黃珊珊這下不下跪了,而是上來抱了我一下,然後親了我的臉一下。之後紅著臉,轉身走了。


    我用手擦擦臉,看著陸英俊一笑。


    陸英俊說:“黃小姐是個苦命人啊!”


    吃完晚飯之後,我和陸英俊在屋子裏坐著喝咖啡,這天晚上我們也不打算睡覺了,就坐在這裏等消息。


    到了夜裏十點鍾的時候,來電話了,是小犬打來的,問我在不在家,能不能給他換藥。


    陸英俊聽說小犬要來,就下去進了醫館睡覺去了。睡不睡的不知道,他隻是不想在這裏礙眼。


    晚上十一點的時候小犬到了,是自己開車來的。進了屋之後,我給他換了藥,此時他的傷口基本就好了。我說:“過兩天就可以拆線了。”


    小犬穿好衣服,靠在沙發裏說:“給我一杯咖啡。”


    林穗把咖啡端過來,小犬一邊喝咖啡一邊說:“刁大彤死了,你們知道了吧。”


    我說:“爆炸的時候我坐在山澤君的車上,剛路過金城銀行。”


    小犬說:“山澤和我匯報過了當時的情況。”


    我說:“刁大彤之死,山本次郎有直接的責任。他的任命應該不會下來了吧。”


    小犬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還不夠。”


    我說:“易忠河要是死了,那麽山本次郎一定有失職之罪。我聽清幫的兄弟們說,易忠河最近要去日本,他現在有了日本國籍了。是嗎?”


    小犬聽了一愣,說:“這是個秘密,你怎麽知道的?”


    我小聲說:“這可不是秘密,清幫幾乎人盡皆知了啊!消息好像是從周益臣那裏傳出去的,周家在憲兵隊有關係,消息是從憲兵隊傳出來的。好像是說,易忠河把大清龍脈獻給皇軍了。”


    小犬虛了一聲說:“這種事知道就好,不要對外人說。知道假裝不知道。”


    我說:“我對別人不可能提起這種事。我怕您不知道這個消息,我這是向您匯報。您也知道,您就像是我的仲父一般疼愛我,我不敢不和您說啊!”


    小犬看著我慈祥地一笑,說:“我們的關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蠍子,你不僅是我的心腹,你更是我的子侄啊!”


    我噙著淚花說:“仲父。”


    小犬用力點頭,雙手抓著我的肩膀說:“我的孩子要是還活著,也有你這麽大了啊!”


    我說:“仲父不要傷心,以後我孝順您!”


    我惡心,我比吃了屎都惡心,我甚至擔心小犬也會覺得惡心。但是很明顯,他並沒有,他露出的目光讓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從來都沒有說過這麽惡心的話,也沒有幹過這麽違心的事情。生逢亂世,為了生存,為了民族大義,我這都是被逼無奈啊!我甚至在想,遲早有一天,我得殺了這個日本鬼子,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小犬說:“易忠河確實要走,而且很快,我分析他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了。”


    小犬看看表說:“現在也就剩下幾個小時,他應該是先坐火車到奉天,然後從奉天坐飛機去平安京。現在最盼著他去死的人,就是我了呀!”


    我說:“這件事我幫不上仲父。”


    小犬說:“不要叫我仲父,你還是叫我小犬君。我不在乎一個稱呼,我們在別人麵前,一定要保持恰當的距離。”


    我嗯了一聲說:“小犬君,我明白了。還是小犬君深謀遠慮。我隻是太想替小犬君分憂了。”


    小犬閉上眼,往後一靠說:“靜觀其變吧,我想,要殺易忠河的人應該知道了他要走的消息,既然清幫都傳開了,應該也傳到了刺客的耳中。我想,刺客一定會采取行動的。”


    我說:“你說刺客會不會在火車上下手?或者到了奉天再下手呢?”


    小犬說:“到了奉天,就是奉天特高課負責他的安全了,到了奉天再死,和山本次郎又有什麽關係呢?現在我隻能是聽天由命了,希望這個刺客能在平京把易忠河殺了,易忠河一死,山本次郎就會失去特高課總部的信任,接替我的任命書他就別想了。”


    林穗挨著我坐下,她說:“我們找殺人殺了易忠河不行嗎?”


    小犬搖搖頭說:“你們的心情我了解,但是這麽做風險太大。風險大於所得,搞不好我們都人頭不保。做事要講得失,要學會算計,不能為了一個芝麻,賭上一個西瓜,你們說呢?”


    我說:“小犬君說的太好了,看來我們隻能在這裏等了。”


    林穗起來說:“我去拜拜觀音,讓觀音保佑小犬君,我要詛咒易忠河。”


    林穗回了屋,小犬卻笑了,說:“觀音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這林穗,竟然對著觀音菩薩去詛咒別人,你說能靈嗎?”


    我說:“心誠則靈,這易忠河不是個東西,沒少欺負人。菩薩滅了他,其實也是救苦救難的一種方式。”


    小犬點點頭說:“你說的沒錯,心誠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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