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犬是晚上十一點離開的,我是上午八點到的大禮堂,到了之後,有司儀小姐帶著我去後麵化妝,剛坐下,我身邊就又來了兩位,挨著我坐的就是付東海,隔著付東海坐的就是老熟人霍金東。我們三個坐了一排,我們就像是在大型理發店一般。


    先給我們理發,然後噴發膠,都弄成了精神抖擻的小分頭,頭發都閃著光。


    然後給我們擦胭抹粉,這麽一番打扮下來,還別說,我瞅著自己像個漢奸的樣子了。


    這場任命典禮對我來說是這輩子最大的侮辱,我不想多說,反正當時搞得隆重非凡。日本軍方華北司令親自為我頒發的證件,還授予了我一枚友好勳章。我站在台上,就覺得腦袋嗡嗡的,但我必須保持笑容。讓台下的記者們啪啪的給我拍照片。


    我看得出來,不僅是我,付東海和霍金東也對這個儀式很反感,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都保持著微笑。


    第二天,鋪天蓋地的報紙開始報道了這次盛況,我一下成了平京乃至華北甚至是全國的名人。


    正月十七這天我就感覺到了氣氛明顯不對了,以前我走在街上,街坊們會主動找我打招呼,但是這天之後,能主動和我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少。以前在屋簷下會有周圍的老人排排坐,在這裏一邊曬太陽一邊閑聊。這天之後,這群老人都換了地方,去了前麵糧店外蹲著去了。


    我就這樣被大家給孤立了起來。


    偏偏在正月十八這天,派出所的人給我送來了一麵錦旗和一塊光榮牌,光榮牌是紅色的,上麵有日本國旗,下麵寫著漢字:中日友好之家。


    這牌子直接就釘在了我的醫館門框上,雖然看著礙眼,但實在是不敢摘下來。我隻能在心裏罵,這欺人太甚!


    就這樣憋屈巴拉出了正月,我打算去理個發,都說正月理發妨舅舅,於是大家都等著到了二月理發,尤其是二月二是龍抬頭的日子,大家都為了討個好彩頭,全趕著這天理發。我到了理發店門口的時候,大家都在排隊。見到我來了,這些人紛紛避讓,意思是讓我先理。


    我一看這情況就不對啊,這不是尊重,這是怕我啊!我哪裏有那麽大的臉坐下先理發啊!我一生氣就出來了,去了雜貨鋪買了一個推子和一瓶機器油,回來之後,我讓陸英俊給我推了個小平頭。我也給他推了個小平頭,手藝雖然不咋樣,但剃短了之後,就是覺得舒服。


    到了二月初五這天的早上,一直到了八點半,就覺得外麵異常的安靜,要是平時,外麵做生意的早就鬧起來了。我起來坐在沙發裏喝咖啡的時候,覺得奇怪,我說:“今天什麽情況,外麵太安靜了吧。”


    林穗端著咖啡走到了窗戶前麵,一伸手就拉開了窗簾。他說:“出事了,蠍子,我們可能遇上大麻煩了。”


    我立即起來走到了窗戶前麵,往下一看不要緊,就在我們閣樓的門口,有一副巨大的紙棺材。我從樓上就看到上麵寫著我的大名:王呂。


    上麵寫明了我的死期,是三月十五號。


    今天是陽曆三月九號,也就是說,還有六天就是我的死期。


    林穗是個機敏的人,她立即把家裏那些禁書都找了出來,拿去廚房燒了。順便燒了一壺開水回來。


    山澤帶著警署的人先到了,把我家周圍戒嚴了起來。片刻之後,保安局的人也來了,是小犬親自帶人來的。


    山澤和小犬一起踩著樓梯走了上來,進了屋之後,小犬摘了手套扔在了茶幾上,他說:“想不到敵人這麽猖狂。”


    山澤說:“小犬君,敵人在暗,我們在明,得小心行事啊!”


    而我這時候在想到底是誰給我送的棺材,首先排除張琀和郭惜君,他們是了解我的,他們知道我不是漢奸。他們既然知道我的底細,也就表明軍統局的人是知道的,他們不至於對我下手。


    不是他們的話,應該也不會是紅黨鋤奸隊幹的。畢竟我和林穗一直在懷疑陸英俊是紅黨地下黨,他要是紅黨地下黨,怎麽會對我下手呢?


    這時候,山澤拉上了窗簾,屋子裏一下就暗了下來。他說:“刺客裏有狙擊手,以後不要開窗簾,這裏地形太複雜,很容易遭到狙擊手的遠程狙擊。”


    我坐在沙發裏,沒說話。心說不是軍統局,不是紅黨的鋤奸隊,那麽會是喬澤和易青蚨嗎?也許是他們覺得,是我幫助小犬殺了易先生。他在用這種方式報仇。


    即便是他們,我又能怎麽做呢?我能和小犬說,喬澤和易青蚨是中統的特務嗎?明顯這是不行的啊,我要是把這個說出來,那可就真的是大漢奸了。


    話說回來了,這喬澤和易青蚨到底是哪邊的人呀!我有一種特奇怪的感覺,這喬澤和易青蚨好像哪邊的人都不是,他們身後可能是一股我不知道的勢力。


    但是接下來我又對小犬起了懷疑,保安局和警署的人接下來對整個閣樓和後院兒都搜了一遍,搜的很徹底。我開始的時候還有些擔心,怕被他們從柳小姐家裏搜出來電台什麽的,但是搜完了之後,並沒有搜到電台,隻是搜到了一把德國造的手槍和一盒子彈。


    這些都是陸英俊的,陸英俊也承認了是他的。


    陸英俊拄著拐杖站在地上,槍和子彈放在茶幾上,他說:“就是用來防身的,你們也知道我以前就是玩槍的,我對槍有感情。小犬君,山澤君,我真的沒別的意思。手槍不是什麽進攻武器,完全就是用來近身防守的。”


    我說:“是啊小犬君,現在哪個大戶人家沒幾杆槍啊,就說他周家,我估計幾十杆槍是有的。要是這也有罪,得先把周家的人全斃了。”


    山澤說:“是啊小犬君,陸先生有一把手槍沒什麽大不了的,又不是狙擊槍。”m.


    小犬說:“話不能這麽說,山澤君,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多少人都盯著我呢,我不能有任何的紕漏。這把槍我拿走,以後不能私藏任何的武器,知道嗎?”


    陸英俊鞠躬說:“謝謝小犬君,小人都記住了。”


    小犬揮揮手說:“你先出去吧。”


    陸英俊又給小犬鞠躬,然後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林穗隨即就關了門,她一步步走了回來,伸著手看看表說:“我去弄點吃的,我們中午還是吃火鍋吧。”


    山澤笑著說:“火鍋好,最好弄兩塊凍豆腐回來。”


    林穗說:“好的,我去準備午飯,你們聊。”


    山澤說:“再弄二斤豬血。”


    林穗笑著說:“好,我記住了。”


    林穗出去之後,帶上了門。而我這時候意識到,山澤是個喜歡吃的人,以後我可以弄些好吃的,和山澤一起吃吃喝喝。


    現在整棟樓都被保安局的警員守著,閑雜人等不許靠近,我們說話也就不可能被人聽到,說的時候聲音高一些也沒問題,倒是輕鬆了許多。


    山澤說:“王先生,你好好想想,誰會給你送棺材?”


    我說:“這還用想嗎?軍統的人,中統的人,或者是紅黨的鋤奸隊。我現在是眾矢之的,想要我的命的人多了去了。”


    我嘴上是這麽說,但是我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到底是誰要殺我,還真的挺詭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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