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前往異界的邀請


    1


    頭上有一片異樣的黑暗。


    過早出現夜晚氣息的聖露米那斯學園頭頂,有著一道靜止的光輪。


    理所當然地,在假日各有目的來學校的學生們,都因為無預警出現的日蝕而受到驚嚇。


    最先發覺的是在操場練習的運動社團。


    不過待在校舍裏的學生也馬上就發現了,他們從窗戶伸出身子,仰望著天空中無法理解的異常現象。


    「唔哇,好嚇人,這怎麽回事啊?」


    「喂,新聞有說今天會有日蝕嗎?」


    「我沒聽說啊。」


    「好棒喔,日冕可以看得這麽清楚」


    但是,異象並非僅止於此。


    最初注意到的,是半張著嘴仰望天空的某個棒球社社員。


    「那是什麽?」


    朦朧的光芒從黑色太陽的日冕滲出,顯現在部分的天空。


    有塊看來格外濃厚的烏雲朝太陽接近。


    在黑暗的天空中,那片雲層仍顯得格外漆黑。


    乍看之下,它似乎有著極高的密度,同時卻又速度飛快地飄動著。


    一接觸到黑色的太陽,黑雲突然就散開了一小塊。


    從散開的那部分中,可以窺見一雙雙翅膀拍動的動作。


    看起來像雲朵的物體,似乎是一大群鳥。


    「不那是蝙蝠」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還是錯誤的答案。


    從頭上的群體分散開來,並且從太陽那端接近向地上的東西,的確是某種長有翅膀的生物。


    它們的大小與嬰兒近似,頭身比例也幾乎相同,不過頭部特別大。


    背後的翅膀正在拍動。手指上則長著與體格不相稱的銀色鉤爪,看起來有如叉子般尖銳。


    眼角上勾的眼睛呈現深紅色,而且還閃閃發亮。


    「是、是惡、惡」


    那位棒球社社員話根本就還沒講完。


    有翼生物就急速朝他逼近。


    在驚愕與恐懼下動彈不得的他,隻能看著有如叉子的鉤爪朝自己眼球刺過來。


    在鉤爪穿透眼球之前。


    現場傳出空氣被切開的聲音,風壓吹在臉龐,生物則被打落到地。」


    樫木製的木刀如疾風般地閃過,完全沒擦到人體,隻擊中了襲擊者。


    木刀的主人靠鞋底煞住一路跑來的勁道,來人正是霧穀。


    「快全力跑回校舍!」


    霧穀盡可能大聲叫道。他自己則用木刀擺出下段架勢,狠狠瞪著空中的小怪物們。


    同樣跑來的春人也大聲對周圍做出指示。


    「我是(四季會)的西園寺!你們快點到室內避難,把門關上!盡量躲到房間深處!」


    像被解除了定身術般,待在操場的學生們拔腿狂奔。


    霧穀與春人則留在原地不動。


    兩人並沒有商量過,但卻自然而然地打算為周圍的學生爭取逃進室內的時間。


    春人迅速蹲下,用左手在地麵抓起一把沙子後,將它灑向天空。


    受到沙粒挑釁,幾隻有翼生物就企圖包圍春人。


    眼鏡後頭的眼睛眯起。


    木刀閃過三次。


    比眨眼的速度更快,三隻敵人被打飛到三個方向。


    命中的部位全是頭部。


    每一劍都毫不猶豫,隻為奪命而出招。


    他有種劈開香瓜般的奇妙手感。怪物一摔到地麵,便發出了宛如水聲的「啪啦」聲響。


    在視野邊緣確認時,春人並未看到怪物的屍體。


    相反地,地上卻出現了貌似黏膩的水窪。


    看來它們似乎會在喪命時失去形體,並且化成液體


    「好像不是正常的生物哪。」


    春人低喃後,霧穀應聲道。


    「事到如今還用得著刻意說出來嗎?這所學校還真會給人各種豐富的體驗啊。」


    「經驗豐富可是件好事哦。」


    「你還講風涼話!」


    霧穀邊說邊發出一記橫掃。


    雖然木刀根本沒有開鋒,但光靠手勁他便砍下了怪物的頭顱。


    看見那威力與華麗的動作,春人立刻麵露微笑。


    霧穀魁鬥完全是適合實戰的男人。在道場根本看不出他真正的價值。


    幾隻同伴在轉眼間被殺害,有翼生物發出了憤怒的聲音。有如金屬摩擦作響的刺耳叫聲響徹空中。


    有翼生物們邊吼叫邊撲了過來。霧穀與春人不停移位,一邊避開攻擊、一邊毫不留手地揮劍。


    每當他們身旁卷起劍風,就會確實讓一隻怪物變成泥水。兩人的身影就好像兩道小小的龍卷。


    校內廣播用的喇叭突然發出沙沙作響的麥克風雜訊。


    沒有出現鍾聲,吳羽急迫的說話聲直接傳進眾人耳裏。


    「有危險正從外麵逼近!待在校舍外的人請趕快進入室內!還在觀察外麵情況的人趕快將窗戶關上!待在室內的人請關燈並遠離窗戶,所有人盡量集中在一起!這是緊急狀況!」


    跟著則是蛭田緊張的聲音。


    「西園寺學長,那些是有翼小惡魔。資料上寫它們身上有毒,請快點回校舍裏!」


    「那就不妙了。霧穀,你狀況怎樣?」


    「目前還沒受傷。」


    「怎麽辦?」


    「走為上策。」


    「那好。」


    掃蕩纏在身邊的有翼小惡魔後,兩人轉身衝刺一邊扭身劈落從後頭追上的幾隻敵人,他們抵達了校舍門口,隨後便關上玻璃門並上鎖。


    門要關上時,霧穀還擊墜了一隻緊跟到最後的有翼小惡魔。


    「啪啦」一聲,液體沾附在玻璃門上。


    從外麵逃進來的運動社團成員,都聚集在校舍的門口。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安的麵孔。


    某位身穿運動服的田徑社社員認得霧穀與春人,他冒出了一句「劍道社還真行」


    霧穀一邊調整呼吸一邊說。


    「裏頭的樣子如何?」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光看這邊的話,那些家夥似乎沒有入侵校舍的意思。我們算得救了」


    「咦?」


    感覺到某種可疑的氣息,霧穀隔著玻璃門窺探外部的狀況。


    為慎重起見,他躲在牆後,沒讓自己的身影暴露在外。


    會在這種時候自然視狀況采取應變,可見霧穀的確是適合處理緊急事態的人才。


    許多雙紅黑發亮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狂舞。


    霧穀和蒼真到長野縣山上露營時,曾看過許多螢火蟲在河邊飛舞的景象;眼前的光景讓他聯想到那幕。


    可是,在色澤上卻有決定性的差異。


    他看到的不是清冽的光芒,而是充滿了邪惡與不祥。


    「唔哇」


    霧穀不自覺地叫出聲音,但並不是因為他看到了飛舞的紅光。


    霧穀注意到另一個地方。與校舍隔了點距離的外側有道高高的石牆,將校地與外界隔離開來。


    他看見牆上也有一排紅色的光芒。


    「我們被包圍了」


    有幾個人被嚇到,也跟著往門外確認,然後便一起低聲慘叫了出來。


    紅色眼睛的光芒密度甚高,還沿著牆壁繞了學校一圈。


    有翼小惡魔們明顯企圖包圍他們,才會守候在石牆上。


    霧穀等人完全被幽禁在學校中了。


    「陸上孤島」,這個聳動的字眼閃過學生們的腦海。


    所有人都被足以聽見呼吸聲的寂靜籠罩著。


    剛好在這個時候,有兩位警官騎著腳踏車徐徐經過辰巳町的住宅街。


    理所當然地,就常識而言不可能突然發生的日蝕,也被校外認定為異常事態。


    警方發布了緊急宣言。


    縣警與所轄的警署都開始為繁華街出現的恐慌與暴動進行準備,派出所的警察們則為了巡邏與收集情報也在負責區域四處奔走。


    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燈。電力與瓦斯等生活必需能源目前都還能正常供給,所以城裏並未出現太大的混亂。


    兩位警官與區公所的宣傳車錯身而過。


    市區內並沒有危險,請居民冷靜,並且盡量減少外出車上的喇叭正傳出這樣的廣播。


    年輕的警官偏過頭。


    「沒有危險,卻叫人不要外出。聽起來還真怪。」


    「沒什麽奇怪的,這樣的指示很妥當。」


    年長的警官斥責對方。


    發生脫離常軌的狀況時,人們多少都變得精神亢奮這種亢奮很可能會變成引發騷動的導火線。


    現在還算好,要是這樣的事態拖長,居民們的心中大概就會有恐懼開始萌芽了。


    警官們的腳踏車正接近聖露米那所學園前的一條馬路。


    那是正門前唯一的一條路,方向是由東向西。


    他們在前方看到了住宅區中斷的地段。在那前方,則有學校的高牆綿延接續。


    和住宅區一比,學校的廣闊校地較缺乏電燈的光源,因此越接近校園的一角,陰暗程度仿佛也跟著增加,讓人心裏發毛。


    警官們突然察覺到異樣的氣息。


    不知道是什麽聲音,但那並不是人的氣息。


    一種讓人心慌的奇妙氣氛正朝他們飄過去。


    是翅膀拍動的聲響。這種聲音隻來自於聖露米那斯的外牆周圍。


    有大群烏鴉停在牆上。


    他們是這麽想的。


    直到牆上出現無數紅色光點,並且一起盯著他們之後,兩位警官才察覺自己搞錯了。


    下一瞬間,周圍滿是翅膀拍擊大氣的聲響。


    再下一瞬間,有體溫的一大群小型生物便同時撲向他們。


    轉眼間,兩位警官的身體己被這些生物所掩埋。


    他們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


    2


    椎名夏音連手電筒都不帶,就在黑漆漆的校舍裏四處奔走。


    她檢查可能會有學生的地方,藉此確認是否有人沒聽從校內廣播的指示。


    要是有人不把那當一回事,就算要動粗椎名也會讓對方聽話,這項行動已經顛覆了她在學校裏的公眾形象。


    (四季會)副會長椎名夏音的名氣在聖露米那斯學園中可說是響亮無比。


    身為劍術高手的她,同時也是個英氣凜然的美女。


    不隻男生喜歡她,連女生對她相當支持。


    不過,在許多學生中,椎名終究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尊敬。為了替迷信性質的恐懼情緒找到出口,也有人出口與她爭論。


    「誰、誰要負責?」


    不做回應的椎名才轉頭,又有其他責問拋到她身上。


    「學生會講的話能有什麽保證?」


    「誰管你們那麽多啊?白癡。」


    椎名話鋒犀利的回道。


    「不要跟我扯些責任或保證那些無聊的話。要是你們這些不長進的家夥死了,還是會有人覺得可憐,所以我才會到處教人保命的方法。不想逃的話那就隨你們便吧。你想怎樣?是希望別人幫你做什麽嗎?還是我幹脆把你丟出窗外算了?」


    從美麗臉孔吐出的辛辣話語,反讓責問的一方被駁倒,並且退了一步。


    許多人在這時候,才首次見識到椎名夏音的本性。


    平常掩飾起來的潑辣性格會在此時表露,是因為椎名本身也陷入了亢奮與混亂。


    實際上麵對眼前的事態,她在心理上承受的負擔是最大的。那些負擔是出自她個人的因素。理應在切換開關後擱下的情緒,又快要複蘇了。


    惟名轉身離去。


    由於必須經過連結道,在此時多少是有點危險,但椎名飛快地衝到擊劍社的社辦,取出了她愛用的練習用劍。確認握慣了的劍柄感觸、以及劍身的彈性後,椎名開始覺得沒啥好舊了。先不論拿它當武器是否真的有用,讓人安心的效用倒是確實存在。


    然後椎名在校舍門口發現窺探外麵情況的霧穀與春人,便與他們會合了。


    看見霧穀那像是把「冷靜」與「發呆」加起來再除二的眼神,她的心情變得更加平靜,但認出旁邊還有春人湊成一對之後,椎名又微微火大起來。


    連這種時候也會在意嗎?椎名覺得自己真是可笑。雖然椎名不清楚理由,但看到霧穀與春人湊在一起,會比霧穀與蒼真搭檔行動時更讓她感到不是滋味。


    「周圍已經被它們整個圍住了。感覺像是磨刀霍霍,絕對不會放人出去一樣。」


    被春人問到校舍另一端的情況時,椎名這麽回答。


    「它們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春人低語。霧穀則保持沉默,他是有想到什麽,但如果在普通學生麵前講出來,大概也隻會招致混亂而已。


    等到蛭田、吳羽以及蒼真都陸續出現,(四季會)外加一名便站著召開了臨時會議。


    「電話完全打不通。」


    吳羽低聲說道。


    「辦公室的電話,還有事務室前麵的公共電話都不通。我有請幾個人試過,但是手機跟phs全部無效。火災警報器也不會響。」


    「也就是說,沒辦法向外麵求救咯。」


    椎名這麽開口後,說道「話是沒錯」的春人又指出了其他症結。


    「沒辦法向老師警告『這裏很危險,別過來』,或許才是比較嚴重的問題。在電話打不通的情況下,要是有人察覺不對而趕來學校時,受到外麵怪物攻擊的風險就很高。」


    「對哦,遲早會有鎮暴部隊或其他團體過來救援,但過程中一定會出現被害者」


    椎名表情深刻地低語。這個時候,他們的擔心的確猜中了,已有兩位巡邏中的警官在外麵殉職,不過眾人並無法得知。


    (四季會)的眾人不隻能守護本身的性命與安全,更留意到前來救援的大人們的安全,這是他們明顯優越於其他人的地方。


    然而,目前他們要在伸手可及的範圍內保護自己,就已經需要付出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我覺得應該讓所有人集中在一個地方。」


    蛭田可愛的聲音裏帶了點嚴肅。


    「也對,幸好來學校的學生人數並不多。聚集在一起,要保護也比較有效率。」


    經過春人認可後,蛭田臉上的表情頓時輕鬆起來。


    「體育館適不適合?那裏的玻璃窗裏麵鑲有鋼絲對吧?那樣或許會比較安全。」


    吳羽這麽提議,但蒼真搖了搖頭。


    「不好,那裏沒暖氣。容易消耗體力。說大不大的空間也會造成不利。」


    「那麽」


    「那就到學生餐廳吧。」


    椎名豎起食指說道。


    「那邊有空調。因為在一樓,要逃的時候也方便。而電力與瓦斯都是獨立出來讓業者在管理,會撐得比較久。也有刀子能用。」


    「而兒還有東西吃。」


    蒼真補充道。


    「那好,就到餐廳吧。開始帶大家過去。」


    春人做出決定,並且迅速地將職責分配下去。


    「話說回來」


    在六個人準備解散時,吳羽咕噥了一句。


    「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監視我


    們,對方還先發製人了。竟然會剛好在準備叫其他人回去的時候,發展成這樣的狀況」


    學生餐廳位於新校舍的一樓角落。


    春人用主鑰匙將門打開。他在開啟電源、確認過設備與安全之後,才叫學生們進來。


    雖然餐廳內並不算寬廣,但要收容所有人仍綽綽有餘。


    帶領所有人過來時,(四季會)的成員也請大家找些能當武器用的東西,所以很多學生手上都有從清掃用具櫃拿出來的掃把。


    為了方便,也有人把掃把頭拆下,隻將長柄的部份帶在手邊。姑且不論效果,眾人倒是因此士氣高昂。還有人從傘架找來了雨傘。


    劍道社社員中,有幾個人是帶著竹劍避難的。有個腦筋靈光的學生,還把家政教室裏的菜刀全搜括出來。


    不過椎名認為,要是把那交給學生使用反而會很危險,所以最後還是交給(四季會)負責管理。


    想到可以從理化教室找出能當武器的藥品來用,蛭田便實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將黑漆漆的藥品容器擺到木架上,而當她吃力地搬著藥品時又想起倉庫裏有裝著石腦油的罐子。校慶晚上舉辦營火晚會時,曾有人用那個點火。雖然對方是怪物,應該還是會怕火才對


    蛭田打算將石腦油也帶走,但她一個人終究拿不了那麽多東西,所以她找了人幫忙。


    「那也可以用啊?虧你想得出來。」


    過來支援的是霧穀與蒼真。


    被霧穀這麽誇了一句,蛭田臉紅地低了頭。不好意思,讓學長們來幫忙她低聲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位名聞天下的才女,對霧穀與蒼真總是會表露出過度的敬重。


    就椎名等人眼中看來,則是認為「蛭田對那兩個家夥好像有某種致命的誤解耶」


    蒼真開朗地笑道。


    「不會不會,如果幫的是認真勤勞的蛭田,我隨時都樂意搬重物雖然我們並不是西園寺那呆子,隻能在你心裏排第二第三就是了。」


    蛭田的臉突然由通紅變成紅紫色。


    為了教訓對方,霧穀一聲不吭地敲了蒼真的頭。


    他們在倉庫裏又找到了許多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特別是辦活動用的無線對講機,應該會很有用。鹵素燈以及卷線式延長線也先確保了下來。最後甚至連將站牌打進地麵時會用到的土木工程用大鎚都帶走了。


    蒼真悻悻然地說,下次再遇到那條臭狗,他一定要用這玩意狠狠槌它一記。


    三個人帶著大行李回到餐廳後,吳羽正好也從保健室張羅了急救用品回來。


    看到蒼真滲血的左腕還用警備用繩索捆著,吳羽睜大了眼睛。


    「蒼真,你要趕快包紮才行」


    這麽說著,她揪住了蒼真的左腕,開始解開上頭的繩索。


    「咦?你要幫我包紮嗎?唔哇,太走運了。拚命跟怪物搏鬥還算有回報的嘛痛痛痛,可以再溫柔一點嗎?」


    「我看你還是自己包紮吧。」


    漠然望著兩個人對話的模樣,霧穀像是臨時起意地拿起木刀說道。


    「我去巡看看有沒有學生還在外麵。」


    交代完之後,他晃著晃著便打算要離開餐廳。


    不知為何,霧穀的模樣讓椎名感覺到一陣不快。


    「等等,霧穀,把無線電帶著。算啦,我也跟你去喂,我叫你等一下聽到沒?」


    拿著無線電與西洋劍,椎名也跟在霧穀後頭出去了。


    3


    椎名立刻追上了對方。


    在陰暗得有如深夜的走廊上,霧穀拿著的手電筒光芒正緩緩搖曳著。


    椎名將無線電的帶子套上左手指頭,右手則拿著護身用的西洋劍。


    像是拿著交響樂團的指揮棒一樣,她一邊有節奏地輕輕揮劍,一邊走向對方。


    霧穀瞥了椎名一眼,但他馬上又把心思放在用手電筒照亮周圍。」


    「感覺怪怪的。」


    椎名突然說道。霧穀迅速轉了手電筒照射的方向。


    「不對,我是說你的樣子有點怪。」


    「我嗎?」


    「對。我問你啊」


    椎名直接了當地說道。她講話不喜歡兜圈子。


    「你剛才址在嫉妒吳羽和蒼真那笨蛋嗎?」


    霧穀微微睜大眼睛,椎名不太懂他這反應有什麽意義。


    「我也不知道。對那種情緒我不太有自覺。」


    「真的嗎?」


    「嗯,應該吧。」


    「你不會因為比不上別人而不甘心,或是在弄不到想要的東西時感到煩躁嗎?」


    「有那些情緒也沒用吧?」


    「這樣好怪,你是不是哪裏有毛病?」


    「你是拿什麽當比較基準啊?」


    被對方這麽一問,椎名便沉默了。


    畢竟人類並不是規格相同的大量生產品,應該也沒有所謂的正常標準才對。


    椎名又試著從其他角度試探。


    「你不覺得,吳羽她」


    「嗯。」


    「是個美女嗎?」


    「話是沒錯」


    這家夥倒是坦率地承認了。椎名心想。


    我也還算漂亮吧?頭發不是也跟她留的差不多長嗎?雖然想這麽說出口,但基於自尊,這種話椎名絕對不會說出來。


    椎名很想拿劍敲霧穀,但她打消主意了。


    她打算保留到往後更火大的時候。


    話雖如此椎名對霧穀感到越來越擔心了。


    其實剛才椎名有被春人叫住,對方找她商量了一點事。


    「我想說的是霧穀的事」


    將椎名拉到不會被人聽見的地方後,春人小聲說道。


    「我蠻擔心他的。我希望你可以隨時守在他身邊。」


    「為什麽?」


    「那家夥在這一、兩年內,不是常跟周圍的人保持距離嗎?該說他是缺乏執著吧我覺得這不是什麽好兆頭。平常倒是無所謂,在這種危險狀況下,缺乏霸氣可能會要他的命。」


    「換句話說,你是要我負責在他發呆時打他屁股嗎?」


    「哎,這樣說也沒錯。順便也幫我試探看看,有沒有類似理由的要素存在。我自己也試過,但他沒什麽反應。」


    椎名嘴邊冒出一句風涼話。


    「你還真為朋友著想。」


    「找沒把他當朋友。」


    春人立即否認。


    「你和他不是朋友?」


    「他是我的東西。」


    椎名無言以對。一瞬間,她腦子裏浮現的並不是什麽正常意味的東西。


    「是喔」


    雖然椎名也想試著回答得高明些,但她隻能露出苦笑而已。


    春人有種近乎庸俗的支配欲和占有欲。


    對於自己中意的人才,他都會想留在身邊當成收藏品。


    這種強烈的欲望剛好跟霧穀身上的特質相反。


    所以春人才會在意霧穀,並且為他著想吧。


    突然間,椎名的神經閃過一陣警告訊號。


    她在想,或許自己該警戒的並不是吳羽,而是這個男人才對。


    椎名立刻讓那個方向的思考淡出了。


    那明顯是不正常的想法,她覺得既無益也不合自己的作風。


    不過,椎名姑且還是把這個記在心裏了。


    椎名迅速從回憶中拉回了思緒。


    霧穀在人格上開始有了改變。


    關於霧穀改變的契機,椎名心裏是有底。可是,她卻絕對沒辦法直接開口問對方


    春人的觀察是正確的。


    椎名覺得霧穀最近常躲著自己。


    不隻是她,霧穀似乎對所有人都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


    「為什麽你變得那麽沒幹勁?」


    「對哪方麵?你是拿誰來比較?」


    「你這種反問的方式,也是最近才開始出現的。」


    「這麽說來,好像也沒錯,是誰的影響呢?」


    「你是在這一、兩年內變的吧。為什麽要那麽懶散?老是不肯認真,又一直逃避事情。以前你不是這樣的。有什麽原因嗎?」


    「你開始裝乖好像也是這陣子的事。你又發生了什麽事?」


    兩人陷入沉默。


    「就我來看,我也覺得你變得有點怪。你比以前還固執很多。對於這次的事情,也格外積極地介入。已經死了很多人耶。以常識而言,應該不會想跟這種危險的事扯上關係才對,想要逃避才比較正常吧?」


    沉默、腳步聲、手電筒搖曳的光芒、陰暗的走廊。


    「我說啊」


    朝著被緊急照明照出身影的霧穀,椎名咕噥出口。


    「我是第二次看見別人在自己眼前死掉」


    一邊走著,椎名感覺到霧穀的視線轉到了自己身。」


    「誌摩被那家夥殺掉時,我覺得很恐怖,也動不了。那真的很恐怖。可是,又和一般的恐怖不一樣。真的讓我覺得恐怖的,並不是發生的事情本身」


    選過詞以後,椎名將話題帶入核心。


    「我覺得,有另一個自己在冷眼旁觀她的死,而且還想看得更清楚,我怕的就是那樣的自己。我心裏有九成五的比例,是因為朋友遇害而受到刺激,那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很心痛,難過的情緒占大部分。可是剩下那一點點,想的卻是『原來人是這樣死的』。我以為那時自己是不能動,但說不定我心裏其實是不想動的。」


    說得越多,椎名的心跳越快。


    「哦。」


    霧穀悠哉地接腔。


    「想靠近自己看見的東西,應該不算稀奇吧。」


    「你在說什麽?」


    「感想啊。」


    「這算安慰嗎?」


    「安慰?」


    「你也有過一樣的想法嗎?」


    「不,我想沒有。與其看人死,我寧願自己先死。畢竟那樣比較輕鬆。遇到船難時,如果海上漂著一片隻能讓一個人求生的木板,我一定會最先往海裏沉下去。」


    「你說真的嗎?」


    「嗯。」


    「為什麽?」


    「要靠那活下去也挺麻煩的」


    「真讓人火大。」


    「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如果在海上漂的是你、我、還有吳羽,你會救誰?」


    「那種事就讓你們兩個去決定吧不對,為什麽要我選啊?」


    「換成是我跟會長的話呢?」


    「這種人選有什麽意義嗎?」


    「我說你啊」


    這時霧穀突然切掉了手電筒的開關,用手勢製止椎名繼續說下去。


    他靠向朝北的窗戶,並且向外凝視。


    椎名也察覺到了。


    有道青白色的光。


    隔著中庭看過去,可以看見那道光是從舊校舍的一樓窗戶發出的。


    大約在校舍邊緣,也就是走廊的盡頭附近。


    「我們去看看。」


    椎名小聲說道。兩個人以小跑步過去。


    在連接舊校舍的一樓穿廊上,他們暫時停住了腳步。


    出去外麵之前,兩人窺探了中庭的狀況。


    空中沒有有翼小惡魔的聲音。


    看來它們是將圍牆當成了自己的領土,隻專心地將內側與外界隔絕開來而已。


    現在就算走出校舍,似乎也不會有危險。


    也考慮到敵方躲起來發動奇襲的可能,為慎重起見,兩人還是以全力衝刺過穿廊。


    打開通往舊校舍的玻璃門後,他們迅速進入其中,並重新帶上門。


    調整過呼吸,霧穀與椎名前往走廊的盡頭。


    不過,剛才看見的青白色光芒已經消失了。


    在距離頗遠的位置,隻能看到消防栓的紅色燈泡,以及顯示緊急出口的綠色指示燈而已。


    細長的走廊以一點透視法朝內部延伸而去。


    踏在鋪有木板的走廊上,椎名與霧穀逐步接近原本看見光的地方。


    「有人在嗎?」


    沒有人回話。隻有霧穀的呼喚聲在周圍拖著餘韻。


    「那邊好像」


    椎名說完之前,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那樣物體。


    有麵大大的鏡子掛在走廊盡頭。


    從主校舍望去,應該剛好能看見那一帶有東西在發亮。


    椎名與霧穀在鏡子前麵停住。


    左手邊是通往二樓的階梯。


    「有人在嗎?」


    霧穀朝著階梯上頭出聲。沒有回應。


    椎名望向鏡子。


    綠色的指示燈朦朧地照著她的身影,鏡子上映照的是呈青色的臉孔。


    在一片陰暗中看到的鏡子,為什麽會這麽陰森呢?


    站到椎名旁邊,霧穀也看向鏡子,這時他厲聲警告。


    「喂,你看。」


    鏡子裏頭有椎名與霧穀在。映照在他們背後的則是一直線的走廊。


    有道人影正從走廊朝他們走近。


    像是要悄悄欺近他們身後那般。


    兩人同時轉身。但走廊上並無人影。


    也沒有人的氣息。


    他們又再度看向鏡子。在鏡子裏頭,一道被黑影圍繞的人類形影,正緩緩地走向他們背後。


    有某種東西正從鏡子裏逼近他們。


    走廊木板發出的咯嘰聲響打破了寂靜。但兩人聽不出聲音是從哪傳來的。


    仔細一看,由鏡子之中走來的人影,是個穿著聖露米那斯學園製服的女學生,留著一頭長發。椎名凝神想將臉看清楚。可是臉部一帶的黑影格外濃厚,怎麽看都辨別不出對方的臉。


    椎名彈也似地再度回頭。延伸在眼前的走廊上沒有任何人,也聽不見呼吸聲,讓人毛骨悚然。背對著鏡子,感覺就像會被對方欺近背後一樣。


    霧穀一動也不動,隻是凝視著由鏡中走廊逐漸變大的女性身影。


    走廊咯嘰作響。聽不出那是從背後或者前方傳來的聲音。


    不,就連哪邊是前、哪邊是後都沒辦法確定了


    轉身的椎名再度與鏡子麵對麵。鏡中的女性已經來到了他與她的身後不遠處。女性貼在兩人背後,單站著不動。即使已經如此靠近,還是沒辦法辨別女性的臉。黑暗阻絕了兩人的視線,說不定對方根本就沒有臉


    椎名感覺到,有氣息吹在自己脖子。」


    她在就在身後


    當椎名想回身用劍掃去的時候,鏡中的女性動了。


    她伸出雙手,推了椎名與霧穀一把!驚人的力道從兩人背後傳來,幾乎讓背骨發出了聲響。兩人弓起身子,朝前方跌了個踉艙。


    要撞上鏡子了!


    可是,他們卻沒感覺到該有的衝擊。


    相對地,兩人感覺到的是一種好似讓身體陷進巨大果凍的遲滯稠膩。從前麵到後麵,那種感觸正逐步包覆全身。


    晚了一拍,椎名才領悟到。他們正被鏡子吸進其中


    全身感覺到的是凝重的引力。此時,兩人的身體已完全被鏡子吞沒。


    走廊恢複寧靜。


    如果有另一道觀察者的視線冷靜地俯視現場,他應該會看見牆麵的鏡子出現波紋,而兩人的身體則像沉入水底般地消失才


    對。


    鏡麵的波紋停歇後,在鏡子裏頭的,隻剩那名依舊靜靜地站著的製服少女。


    鏡中的少女踏出一步,鏡麵產生波紋。穿透鏡子走出的少女身上,開始帶有一種黏膩的質感。現出全身後,她完全變成了三次元世界的人。


    然後,她緩緩在現實中的走廊邁出腳步。


    走著走著,她的身體開始逐漸膨脹。身高漸漸伸長、幅度也加寬,並且變得厚實,製服由內側撐開掉在地上,被燃起的青色火焰燒毀。巨大的肌肉暴露出來。


    頭上則長出一對公牛的角。


    走在通道上的已經不再是少女,而是牛頭人身的怪物。


    4


    椎名正在穿過一道青白色的光芒。她察覺到,那和她在新校舍看到的光芒性質相同。


    墜落感持續了很久,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感覺卻變得不像在墜落,而是在上升,然後又再變成墜落。


    突然間,重力的支配力遍及椎名身上。她無法站直而跌倒在地上。感覺與頭昏蹲下身時還蠻像的。


    椎名環顧周圍。


    那裏是舊校舍的木板走廊乍看之下是如此。但是,有一點明顯不同。那條走廊沒有盡頭。不管是前方與背後,都隻有無窮無盡的走廊與教室綿延而去。也看不見原本該有的階梯,更沒有盡頭的牆壁。


    簡直就像兩道鏡子麵對麵擺在一起時,會出現的無限回廊一樣。走廊一路延續到視野的消失點,椎名與霧穀闖進了一條無窮盡的通道。


    「這什麽鬼玩意啊?」


    椎名表露出毫無修飾的感想。霧穀保持沉默,比較著兩個方向的消失點。


    「你說句話好不好?」


    「真是不可思議。」


    這家夥是不是徹頭徹尾的傻瓜啊?椎名這麽想,但她卻奇妙地放心了。真不可思議。靠這句話理解狀況之後,剩下隻要將實際的應對方法想出來就好了。


    「總能言之,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吧。你想選哪邊?」


    「當然是原本前進的方向啦。回頭感覺就像認輸一樣。」


    對霧穀這麽回答後,椎名朝著剛到這裏時,兩人麵對的方向邁出腳步。


    木板與鞋底接觸,兩人份的腳步聲哇畦畦地串成節奏。


    椎名與霧穀沉默地走著。景象單調的走廊一路延伸,旁邊則是比鄰相連的教室。


    霧穀突然開了口。


    「有這麽多空教室的話,就算每個同好會各分一間社辦都還有找吧」


    「不要講那種完全沒有緊張感的話啦。」


    「」


    沉默的時間又持續了一陣。


    「這裏是哪裏呢?」


    討厭沉默的椎名提出疑問。


    「誰知道。」


    「說說你的想法嘛。」


    「也沒什麽可供判斷的要素,我怎麽可能想得出來。」


    「問題不在這裏吧!」


    椎名略顯憤慨。


    「我又沒有強迫你說正確答案。反正說什麽都好,你說就是了。」


    「用手比出手槍的姿勢時,你會把食指當成什麽?」


    「咦?」


    椎名不自覺地看向自己的手。她將食指與拇指伸開成l字。


    「你開槍看看。」


    用嘴巴發出「砰」的一聲,椎名動了一下手腕。那是在模仿後座力。


    「嗯椎名是槍身派哪。我的話是像這樣。」


    在霧穀比出的手槍姿勢中,食指是彎成鉤狀的。


    他將食指彎到底,來表現扣下扳機的動作。


    「這好像有分槍身派跟扳機派的樣子。或許槍身派的人會比較重視影像,而扳機派的人則比較重視皮膚的感觸。我是在想,能不能把這種差別用來判斷性格,就像血型或星座占卜那樣大概啦。」


    「大概?」


    「我最近是在想這方麵的事。剛才也想了一陣子。」


    「你在想這個?」


    「嗯。」


    「你是白癡嗎?」


    「沒必要叫我白癡吧。是你自己說聊什麽都好的耶。」


    「我又沒說不會罵你白癡。」


    椎名硬是強辯。


    「那我們聊點聰明的話題好了。」


    「嗯,像哪方麵的事?」


    「無線電通不通。」


    停下腳步,椎名慌忙從裙子口袋裏拿出無線電。


    她突然對忘記有這項手段的自己感到難為情。


    「你為什麽不早點說啊,笨蛋!」


    「有比根本沒想到的你笨嗎?」


    一邊按下通訊鈕,「喂喂聽得見嗎?」椎名朝麥克風呼叫道。沒有反應。她又反覆試了幾遍,但沒有任何人回話。


    「哎,大概也不會那麽順利。」


    霧穀很幹脆地放棄,所以椎名也死心將無線電收回口袋裏。兩人再度前進。


    過了一會,周圍突然出現了變化。


    腳底的感覺忽然變了。木板的感觸消失,泥土的感觸隔著鞋底傳到腳掌。那是片略顯柔軟而又粗糙的地麵。兩人發現原本貌似無限延伸的走廊中斷了。宛如通過隧道一樣,校舍的領域突然在眼前被切斷。


    有風吹著。


    那裏是夜晚的荒野。


    回頭望去,無盡延伸的舊校舍卻已消失在地平線的遙遠彼端,宛如一列貼在地麵的火車。日全蝕的金色光輪正在天空燃燒。感覺不到有翼小惡魔的詭異氣息。天空滿是星星。


    地麵是幹燥的。四處都有雜草,被風吹拂搖曳著。周圍能看到的隻有這些。連條路都沒有。放眼望去,隻有寂靜的荒地而已。


    「北海道?」


    本洲不可能會有這麽平坦廣闊的空地,這是椎名單純做出的聯想,不過她自己立刻又否定了。北海道也不會有這種地方。而且在這個季節,當地應該是一片雪景才對。


    別說是日本國內,這裏可能根本就不位於地球上。椎名心想,他們是不是迷失到哪個人的夢裏頭了


    「椎名,你能不能看到那邊的光芒?」


    椎名也注意到了,有一道容易被誤認成低空星星的光源。


    那道光比星星稍大一點,並不會閃爍。


    「看起來不像火光。會是燈泡的光芒嗎?」椎名問。


    「要去看看嗎?感覺似乎很有距離。」


    「當然啦。我們也隻能過去探路了吧。」


    沒分誰先誰後,兩個人並肩走向燈明的方向。


    「你覺得那裏會有什麽?」


    霧穀提問。


    又沒有可供判斷的要素,我哪會知道有一瞬間椎名曾想這樣回嘴,但她卻有一種直覺。椎名將那說了出口。


    「我想,遇到『神隱』的人大概就在那裏。」


    霧穀點頭。


    他應該也有一樣的想法。


    椎名又補充一點。


    「還有,神隱事件的始作俑者八成也在那裏。」


    霧穀與椎名一直沒有回來。


    (四季會)的眾人很快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因為即使用無線電呼叫,對方也都沒有回應。


    剩下的春人、蛭田、蒼真、吳羽四人找遍了校舍。為了避免再受損失,他們並未分頭搜索,而是全員一起行動。但還是沒發現那兩個人。


    「應該當成是遇害了吧。」


    春人低語。


    四人並沒有留在做為據點的學生餐廳,而是站在(白麵石)之前。


    他們確認過,有翼小惡魔們都退到牆邊了,即使稍微走出校舍也不會有危險。


    蛭田臉色發青地說道。


    「遇害?這怎麽可能」


    「不,以最糟的狀況為前提來判斷會比較好。姑且不論生死,我們都得承認那兩個人已經被帶走了。」


    雖然發言內容是冷靜的,但蒼真說話的口氣中卻帶有苦澀。


    蛭田很著急地開口。


    「我們不去救霧穀學長跟椎名學姐嗎?」


    「必須就目前的條件來麵對現實才行。」


    就算想救,也不知道方法與那兩人是否平安淡淡說道的春人繼續發表意見。


    「總而言之,對方確實是想用偷襲的手法將我們各個擊破。往後嚴禁在人數少的情況下行動。」


    「這下可不好應付哪。」


    蒼真咋舌。


    「有翼小惡魔軍團沒有動作這點讓我很納悶。我以為它們應該會一起發動攻擊,但那些家夥為什麽沒這麽做?」


    「因為對方的目的並不是要把我們殺光吧?」


    將手湊在臉頰上,吳羽一邊思考一邊發言。


    「對方應該有別的目的,例如說想得到學校裏的某樣東西之類的。或者是學生們還有利用價值,對方打算借學生的手做某種事。因此才會將我們先軟禁在校舍裏麵」


    「對方是誰?」


    發問的是春人。


    「吳羽,你似乎知道些什麽哪。」


    吳羽不回答。


    相對地,她將視線落到被狠狠砸成兩半的(白麵石)上頭。


    「我隻知道這塊石頭的事情而已。我母親說,(白麵石)裏封印了禍靈。」


    「禍靈?」


    蛭田問道。


    「那是宗教方麵的名詞嗎?」


    「嗯,禍靈指的是會帶來災禍的靈體。」


    「那東西現在也在石頭裏麵嗎?」


    「我也不太清楚既然(白麵石)已經被破壞,禍靈應該也被解放出來了。這樣想比較自然吧?」


    「總覺得聽不太懂哪。」


    蒼真並不想把看不見的東西視為對手。


    「所以說,那東西會操縱怪物去吃人咯?」


    「我想不是。因為禍靈本身並沒有辦法滯留在人世,也使不出任何力量。它們得附身在具有形體的東西上,才能保有自我例如像這種大塊的岩石或大樹,或是」


    吳羽的話鋒中有所遲疑。


    「像人類之類的嗎?」


    春人將句子接著說完。


    「為什麽你之前都不說?」


    「因為我自己也不相信啊,這種事又沒有根據」


    「(白麵石)遭受冒瀆時,將會有災厄降臨是嗎?」


    畢竟這種學校鬼故事也太普遍了,不當一回事也是難免蒼真自言自語起來。


    春人點了頭,然後說道。


    「連續發生這麽多脫離常識的事情後,與鬼怪有關的傳說反而讓人覺得可靠。」


    「現在的狀況,有可能是被禍靈附身的人製造出來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人一定也在附近。」


    「例如說就在學生之中嗎?」


    蛭田點出的想法,為現場帶來了沉默。


    這時候,這四人都沒有注意到。橫倒在地的(白麵石)依舊麵朝上方,但那光可監人的表麵上,卻閃過了一瞬詭異的光芒。


    上麵映照出來的,是椎名與霧穀的身影。他們正在橫越無邊無際的黑暗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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