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神降臨之冬季


    1


    被封印在(白麵石)裏的「東西」吳羽冬華稱它為「禍靈」,西園寺春人遇見的少年則叫它「混沌」伊吹誌摩打算靠那力量改變男友的心,使對方心裏隻有自己。


    棲息於她體內的靈體告訴她,這是有可能的。


    伊吹誌摩毫不猶豫地實行了自己的想法。


    她算是成功了,至少是完全達成了她追求的結果。但伴隨結果而來的多餘「贈品」,則是伊吹誌摩始料未及。


    男友森崎的精神被改變,變得願意愛她了可是森崎的肉體也同時產生了變化。或許是強製加諸於精神的扭曲,也影響到他的身體。


    與惡魔交易時,即使交易者並不願意,也一定會收到惡魔懷著惡意送來的「贈品」


    當伊吹誌摩想到這一點時,卻是為時已晚了。


    此外,她所進行的靈能手術,毫無疑問地也對森崎的精神帶來了巨大創傷。


    因此,森崎幾乎完全失去了原本的人格


    「你就直截了當地罵我活該不就得了?」


    伊吹誌摩是這麽說的。她的口氣相當衝。


    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她好像認為隻要說出自己的故事,就能打擊椎名的精神。


    「誌摩,你是希望我幫你吧?不是嗎?」


    「」


    「不,你已經累了,才會希望有人能幫你。而你能想到的人,就隻有我而已。所以你才會為我打開出口吧?」


    「你罵我活該啊!我不在乎被人輕蔑。但要讓你同情,我就算死也不甘願!」


    變成不死之身後,她在使用「我就算死」這種說法時,似乎顯得有些別扭。


    話說完之後,誌摩的左半身毫無徵兆地出現了變化。


    她的左半邊臉變成了黯淡的灰色。那部份的質感就像凝重的液體一般,正徐徐地出現對流。


    就連左手也同樣地變化為那種顏色。


    「啊啊,這個嗎?」


    看見椎名驚訝的表情,誌摩好像感到了某種扭曲的滿足,「有時候會變成這樣,但隻要意識到就會馬上恢複。反正我要變什麽都行。」


    誌摩邊說邊撫摸過臉之後,手與臉便恢複成肌膚的色澤了。


    即使她這麽說,椎名心中的震撅仍然無法消散。


    她隻認為,誌摩也開始變成異形了


    一讓所有東西複原,複原到最初的狀態吧。」


    椎名這話一出,伊吹誌摩的身體便突然一震。


    「你的身體遲早也會無法複原吧。我覺得你不可能完全隨心所欲,這樣下去平衡一定會崩潰。你該讓森崎恢複到心意改變前的階段,然後再把你體內的東西重新封印回石頭裏麵。


    我不清楚具體該怎麽做,但我想吳羽和理事長會幫忙想辦法。雖然沒人能保證所有事都會好轉,但也隻能這樣處理了,不是嗎?」


    「結果就是你能予取予求。」


    伊吹誌摩用冷漠至極的語氣說道。


    「我說過了,我死也不想讓你幫忙。不論結果如何,要我求你卻是休想。明明你才是始作俑者,為什麽我非得將他交給你!」


    「呃?」


    椎名聽不懂對方的意思,毫無防備地問了一聲。


    「都是你害的!森崎喜歡的是你!隻要你不存在,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


    聲音響徹宮殿,椎名無言以對。


    隻有誌摩怨恨的聲音在四周繚繞。


    「但是我根本不認識他,往後也沒有和他交往的打算。你根本沒必要這樣」


    「有必要!」


    誌摩咄咄逼人地說道。


    「那樣子我才不能接受。那不等於讓他身上有了你的『標記』嗎?我想要的是專屬於自己的東西。不然我不要!絕對不要!」


    「」


    「我才不會聽從你的提議。」


    伊吹誌摩緩和起自己急促的呼吸。


    「椎名夏音,你是擁有一切的人。雙親疼愛你,你覺得什麽事都能如自己的願。告訴你,我就是要讓你知道,願望不能實現是什麽滋味。我要讓事情照自己的意思發展,而你則什麽都不能如願。」


    「不過,我們本來不是朋友嗎?」


    椎名開口時很自然地變成了過去式。


    「你原本多少也算喜歡我的吧?難道不是嗎?」


    伊吹誌摩似乎無意回答。


    雖然椎名的口氣中帶有心痛的成分,但就連這樣的話,在誌摩耳裏聽來也隻像是據理對她做出的苛責。


    「還有另一個方法。」


    伊吹誌摩靠意誌讓表情改變成笑臉。她的表情就是那麽勉強。


    「還有一個方法能讓森崎變回人類。他原本的身體好像還是撐不住了。得幫他找代用的身體才行」


    「代用?」


    椎名有了相當不好的預感。


    「沒錯,代用的身體。你覺得我為什麽要收集這麽多人類的肉體?就是為了幫他找到身體,讓他的靈魂移轉到其他人身上。隻要那樣做,我跟他就能再像人類一樣彼此相愛。(四季會)的成員都很不錯,每個人都有強韌的肉體」


    「難道你」


    一邊低語著,椎名發現自己已經在無意識間察覺那個可能性了。


    誌摩繼續說道。


    「沒錯,我會派自己的仆人去糾纏你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他們都相當合適。既強悍、又受過鍛鏈,我想他們一定能忍耐靈魂轉移的過程。普通的肉體會崩潰,根本不能用。對啊我就挑霧穀的身體好了。」


    伊吹誌摩裝出像是剛剛才想到的模樣,並將嗜虐的笑容轉向椎名。


    「一開始我想找的是秋月蒼真,但我現在決定用霧穀的身體了。霧穀魁鬥比較好,畢竟他是你喜歡得不得了的人嘛。喏,可憐的椎名,你喜歡的霧穀將變成我的東西,和我永遠相愛呢。怎麽樣,你的心情如何啊?」


    2


    這時候,霧穀魁鬥與秋月蒼真也到了異次元的宮殿,但他們抵達的地點與椎名不同,那裏是另一條回廊。


    為了從回廊前進,他們連番展開激戰。因為有各式各樣的奇怪生物,正不斷穿過沒有窗戶的青灰色牆壁並攻擊兩人。


    霧穀接連斬殺黏稠的怪物、半機器怪物、沒有臉的怪物。


    自背後伸來的大群藤蔓則由蒼真持劍掃蕩,他猛踹岩石人,將劍刃插進其關節裏頭。


    兩人背對背撐過了敵人的猛攻。當敵人一轉為守勢,蒼真與霧穀便並肩前進。


    兩位少年以手上的劍殺出了一條路。他們已開始將兵器用得如臂使指,也習慣和怪異的生物正麵硬碰了。


    怪物們開始後退。視此為良機的兩人改采攻勢。


    兩把劍在空中肆無忌憚地揮舞著。


    抵達轉角後,他們停住了腳步。


    環顧四周,已沒有任何敵人的身影。接下來隻要前進就行了。


    彼此點個頭之後,兩人開始向前跑。


    椎名看見眼前的女人瞳孔燃起火紅色澤。


    等椎名察覺到自己不該盯著看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


    伊吹誌摩從椎名手中取走了細刀軍刀。先用自己的指腹試過鋒利程度後,她將刀尖抵到椎名頸子上,稍稍揮動了一下。椎名領口的紅領結被切成兩半,掉落在地。」


    「我就順便接收你的身體吧。」


    紅眼女子刻意發出愉悅的聲音,她用刀尖隔著上衣輕撫椎名的身體。


    刀刃劃過縫線,扣子一一掉下。


    「哎呀,這樣一來,你的願望在物理上也大致實現了嘛。心靈會怎樣我就不


    知道了,能夠像換衣服一樣,照當天的心情來更換身體,你不覺得這不是任何人都能體驗的樂趣嗎?」


    椎名鼓起氣力,設法要從定身術當中掙脫。


    忽然間,伊吹誌摩神色大變地揮刀劈向什麽也沒有的半空。


    金屬碰撞聲傳出,飛來的某種物體被彈開。椎名身上的定身術也解除了。


    朝誌摩飛來的是擊劍社的練習劍。


    那是椎名之前來宮殿時,留在這裏沒帶走的東西。


    回頭望去,將練習劍擲過來的犯人與另一人就在那裏。


    以擲標槍的動作擲出西洋劍之後,霧穀魁鬥將暫時換至左手的長劍拿回右手。


    站在他半步之後,扛著曲刀劍的秋月蒼真同時顯露出自傲與凶暴。


    「霧穀!蒼真!」


    「雖然來晚了點,不過正義使者在此登場啦」蒼真說。


    「我算是強迫推銷的保鏢,費用會算你便宜一點。」


    霧穀也難得開了句玩笑。


    自稱正義的一方與自稱保鑣的兩人分別站到椎名左右。


    「那麽,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麻煩用我也能聽懂的方式簡潔扼要地說明一下。」


    「我找的不是你,我要的是霧穀。」


    插圖131


    簡單打發掉蒼真的疑問,伊吹誌摩將紅眼轉向霧穀。


    「霧穀魁鬥,我想將你的身體變成自己的東西。現在談的就是這件事。」


    聽成其他意思的蒼真「噥」了一聲,霧穀則大皺眉頭。


    「我不懂你的意思。」


    「簡單說呢,我們需要將人類的身體當成零件來用。你的身體似乎剛好合用。雖然你的心和意識會被消滅,或者不知道跑到哪裏去就是了。相對地,我想肉體是能永久保留下去的。我會珍惜著使用。隻要你同意,我就可以得到幸福。」


    「開什麽玩笑!誌摩,隻為了保住你那小小的幸福,難道其他人變成怎樣都無所謂嗎?」


    「是啊。」


    伊吹誌摩毫無感慨地表示肯定,然後朝霧穀問道。


    「我的男友需要新身體。霧穀魁鬥,你能將身體交給我嗎?如果你願意留在這成為我的東西,我可以跟你約定,我不會再對露米那斯學園和學生下手。我們將離開這裏,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這個條件你覺得怎樣?」


    「可以啊,你一定要遵守約定哦。」


    「咦」


    三人口中發出了驚歎聲。


    就連伊吹誌摩都感到訝異。


    一真讓人吃驚,沒想到你會答應得這麽幹脆。我當然會遵守約定。畢竟我對學校原本就沒有什麽怨恨。你說對吧?」


    半張開嘴的椎名注視著霧穀的臉龐,但看到他並沒有反應,椎名揪著霧穀的領口,將他拉到了眼前。


    「喂,霧穀!我絕不會允許這種事!」


    霧穀用著一如往常的口氣回話,其中完全沒有一絲絲的苦澀或掙紮。


    「沒關係,椎名。我不在意。」


    「白癡!誰管你在不在意!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看吧,椎名,你原形畢露了。」


    睜開妖魅般的眼睛,伊吹誌摩幾乎已被喜悅附身。


    「你還不是無視於他人的意誌,想要守護住自己小小的世界。為了這個目的,其他人的意思根本無所謂。隻要能留住霧穀,你是覺得學校那群人都不重要吧?」


    一小姐,你這是詭辯。」蒼真冷冷說道。


    一霧穀,為什麽你要講那種話!這太奇怪了!你是不是白癡啊!」


    「沒錯我也對你的理由有興趣。」


    伊吹誌摩緩緩橫越過房間。


    「我可以稍微讀出他人的心思。因為我有操作次元的力量,而心也不是這個世上的東西。


    霧穀,你是想尋死啊。你身上有種想為他人而死的迫切願望。我能看穿到這個程度。」


    來到水盤邊之後,誌摩碰觸了金屬轉盤。


    「為什麽你會有這種願望呢?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吧?當成是接收你身體的謝禮,我幫你查清楚」


    霧穀沒有任何反應。


    臉色大變的並不是他,而是椎名。


    她捂著嘴角,好似隨時會嘔吐出來地低了頭。


    巨大的轉盤滑動並回轉。伊吹誌摩望向水麵。


    「咦?這樣看來,你的身體是?」


    伊吹誌摩哽住了話語。


    「住」


    住手。椎名發不出這兩個字。


    從椎名等人所在的位置,並沒辦法看見水盤中的東西。


    然而,在椎名意識中的螢幕,卻已鮮明地浮現某段影像。


    那是她本人在短短數年前的親身經曆。


    那裏是玄武森林,時刻是夜晚,椎名夏音正離家出走。這是常有的事。


    她看見了儀式。


    有好多人。


    椎名害怕得躲在一旁。


    霧穀魁鬥就在那群人的中心。


    不不對。


    那人是有霧穀魁鬥的外表,但他的內在卻絕非是霧穀魁鬥。


    金色的眼睛。


    椎名的直覺感受到,有某種可怕的事正要開始。


    女性抱住了霧穀魁鬥。


    她流血倒下


    「原來是這樣嗎?你」


    那段強烈的印象,對現今椎名夏音待人接物的方式帶來了決定性的影響。


    由於那印象太過恐怖,因此她隻好時常試探身為當事人的少年,來確認對方的反應。


    如此持續了一段時日後,那股感情變成了其他性質的吸引力。


    那是決定她人格成形的一段體驗。


    「為了讓你」


    在伊吹誌摩就要說出口的瞬間,椎名的身體如箭離弦般動了!


    她瞬間撿起西洋劍,瞬間縱身躍起。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椎名夏音能夠完美地推測出伊吹誌摩想講的話。


    為了讓你活下來,你母親才犧牲了自己是嗎?


    椎名逼近對方身旁。並且用練習劍的護手狠敲伊吹誌摩!


    隻有這句話是絕不能在霧穀麵前說的。


    「你閉嘴!我現在就殺了你!」


    這麽叫道的椎名已經熱淚盈眶。


    「我好高興,你總算了解我的心情了。」


    伊吹誌摩露出悲壯的笑容,讓椎名痛毆的臉頰則呈現灰色液狀。


    「心情?」


    「為了自己珍惜的人,不管要殺誰都在所不惜的心情啊!」


    伊吹誌摩手中的軍刀穿透大氣!


    其刀尖即將刺進椎名喉頭時,西洋劍那針一般的劍身使軍刀偏離了軌道。


    而後再出現的一刺又直取伊吹誌摩的咽喉。伊吹誌摩順勢迎擊。


    刀身與劍鋒交纏,護手和劍尖相互糾葛。


    沒有護甲帶來的緊張感讓兩者變得慎重,雙方同時退後重新拉開距離。


    「拜托你!去對付那邊那兩個人!其中一個不能殺哦。」


    伊吹誌摩這麽叫道後,坐於寶座上的異形緩緩起身,它一邊甩著沒有功用的眾多手腳,一邊走向霧穀與蒼真。


    他們原本想插手兩位女性的決鬥,但光是要閃躲飛來的大腳與揮下的拳頭就很累人了。


    蒼真恨恨地咋舌。


    椎名搶先發動攻勢,她砍向對手的手腕。


    誌摩收劍閃避,並且跨步撞向對方。


    身體與身體彼此衝突。


    「我很高興,原來像你這種得天獨厚的人,也會跟我有一樣的想法。」


    「什麽想法?」


    「有一瞬間會覺得不喜歡自己的人都去死算了的想法。」


    「我當然會這樣想!」


    椎名硬將對手逼退,自己則靠反作用力抽身並且出劍。


    不等對手做出反應,椎名施展了複合攻擊,接二連三地出招。


    然後她大聲喊道。


    「就是有這種想法,當別人也有一樣的念頭時我才更火大!因為我完全了解,自己的心態有多醜陋!」


    將迎麵而來的攻勢全部擋住後,誌摩回刺對手。


    椎名的身體做出反應,意圖將刀尖掃開並反擊。


    但對手這記突刺隻是假動作。劍身掃過空中,椎名的防禦出現破綻。


    軍刀朝著椎名的眉心襲來!


    躲不掉!盡管腦袋如此理解,椎名的身體仍然拚命地閃避。


    閃避奏效了。


    她斜著身子,刀刃則隔著臉頰的皮膚擦過。


    同時間,椎名以勉強的姿勢使出突刺


    像是抱著一了百了的心態,這一記幾乎是宛如想痛毆對方般揮出。


    劍尖穿過誌摩的肩膀。


    金屬入肉的難受感觸在耳內留下,椎名失去平衡,跌到了一旁。


    她將西洋劍放開了。


    局麵到底如何了,她幾乎感覺不到。


    雖然才剛用劍刺穿對方,妙的是她卻沒有多少手歐。


    用手撐著起身後,椎名發現,頭發不自然地和後脖根纏到了一起。


    伸手摸去,卻有一束頭發脫落糾結在手。」


    最後那刺沒有要了椎名的命,而是砍斷了她一束頭發


    掩飾住內心的動搖,椎名瀟灑地甩了甩被斬斷的頭發。


    她抬起頭,看見伊吹誌摩的肩膀與衣服正在變成灰色的液體。


    誌摩的臉扭曲著。


    即使曾誇耀自己是不死之身,誌摩似乎仍無法免去皮肉之苦


    3


    幼兒以人體為材料做出的勞作巨大鬼神的外表讓人想如此評斷然而,這樣的怪物原本也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巨大怪物以本身的質量為武器,不斷朝霧穀與蒼真發動攻勢。


    對他們來說,接連落下的手腕與腳掌,看起來就像墜落的隕石。


    兩把名劍則連揮舞的餘裕也沒有。


    怪物突然壓低姿勢,直接張口向蒼真咬去。


    人類要是被咬中了,肯定會從中斷成兩截。


    蒼真朝旁邊縱身躲避。


    他覺得自己就像在閃躲一輛暴衝的汽車。


    一下打碎了霧穀原本所站的地麵,霧穀迅速衝上它的手臂,並且兩手握著劍柄,以全身力氣劈向敵人的額側。


    他的手掌發麻、肩膀抽痛,劍刀就像砍在鐵塊上,直接被彈開了。


    霧穀的四周變暗,有一股壓迫感襲來。


    巨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全身,霧穀變得完全無法動彈。


    怪物並未捏碎霧穀,隻是漠然地將他握在手中,隨後又以另一隻手抓向蒼真。


    蒼真猛砍逼向自己的指頭,但刀刀隻有淺淺地切進指腹。


    他猛踹逼近眼前的手掌,藉反作用力逃離了原地。


    就在這時候。


    若跟學校的校舍相比,謁見廳的天花板相當於將三層樓都打穿那麽高。


    有某個人在那裏出現了。


    現身的同時,他開始在重力支配下迅速墜落,正好是從異形巨鬼的正上方直直落下。


    也喔著一吧巨大的長劍。


    借助劍身的重量,那人在空中調整姿勢,並且於著地的瞬間,將重力加速度連質量轉換成威力,宛如斷頭台般斬斷了抓住霧穀的異形手臂!


    粗壯得好似中世紀大炮的手臂,以及被其捕獲的霧穀身體,一起重重地落到了地麵。


    為了減輕墜落的衝擊,縱身躍下的劍士在地板打滾,然後奮力以鞋匠將身體煞住,他站起來了。


    那人揮劍甩去劍上沾到的液體,跟著則用手背扶正眼鏡的位置。


    「西園寺!」


    「王牌總是在最後才會亮出來啊。」


    說出酷似某人的台詞,帥哥學生會長露出了自傲的微笑。


    女性的慘叫聲傳來。眾人轉頭。


    肩膀半已變成灰色的伊吹誌摩,正看著手臂被砍斷異形巨鬼而顫栗著。


    她百般疼惜地搖著頭,靠發抖的兩腿走向原為自己男友的怪物。


    「啊啊,你很痛吧?很痛對不對?」


    一邊按著溶化的肩膀,伊吹誌摩開口問道。


    然而巨大異形卻未露出疼痛的模樣,它隻對失去一隻手臂的理由感到納悶而已。


    切口上沒流半滴血,而是露出了灰色的物質。


    為疼痛發抖的則是女方。


    「霧穀快點,現在就將你的身體交給我。」


    伊吹誌摩轉頭說道。


    「我的男朋友正在痛苦,你快點」


    霧穀魁鬥有幾秒沒有反應。在那之後,他沒看著誌摩,而是望著椎名的臉說道。


    「我改變主意了。」


    「咦?」兩位女性同時有了反應。


    「抱歉,我改變主意了。看來即使我自己覺得不痛不癢,也會有笨蛋為我感到痛苦。我變得想重視那個人了。」


    「你叫我笨蛋!」


    或許是感到放心,椎名才會不自覺地露出這種反應。


    她想到上次被霧穀這樣損,好像已經是小時候的事了。


    「要讓那家夥同時失去兩個朋友,我實在於心不忍,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然後這裏還有笨蛋二號。」


    蒼真裝模作樣地舉手。


    「雖然我並不是笨蛋,但就把我算三號吧。」春人說。


    「那照剛才的約定,我要將你們的學校全部吞掉!」


    雖然條件中根本沒這回事,伊吹誌摩卻刻意曲解霧穀的意思而如此宣稱,但是


    「你辦不到的。」


    霧穀一板一眼地發出他坦率的意見。


    「你想做的事沒有一件成功,我想以後也沒有機會成功吧。我不會說你做錯了,可是,不希望世界照你所想地改變的意誌比較強,隻是如此而已」


    這句話中,大概也包含誌摩男友原本的意思。


    椎名是這麽想,不過她沒有說出口。


    「很好,那就試試看吧。」


    伊吹誌摩咬牙切齒地說道,然後她轉向巨大的異形。


    毫不猶豫地抱住被斬斷的粗壯手臂切口後,她呢喃般地開口。


    「對不起,森崎。原本幫你準備的身體不能用了。但你放心,我還有別的方法我會把自己的身體給你。我要讓你的靈魂進入我體內哎,對啊,一開始這麽做不就得了。


    那樣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完完全全地合為一體你說對不對?」


    話說完的同時,出現了異變。


    伊吹誌摩的身體開始崩潰,她全身都綻放著光芒。


    她的肉體和衣服都變得又灰又黏稠,並且失去形體,在地上癱成了一團。


    當那化成一堆泥漿般的物體之後,又宛如爬蟲抬頭般地變了形體,隨後便由巨鬼的傷口鑽進其體內。


    宛如被重新上色似地,異形巨鬼的全身化成了灰泥。


    巨大身軀從上而下發出數道光芒,那些光柱不隻有白色,還交雜了漆黑的色彩。


    過了幾拍之後,巨大的異形突然完全失去形體。


    在那裏的,隻是一團漂浮於空中的巨大灰色液體。


    帶著油一般的質感,液體開始產生對流,不停變化出複雜的花紋。


    最初的形狀


    接近球體,但那馬上又貌似柔軟地扭曲變形,時而成為帶狀、時而起伏生波,不斷地變化為各種難以言喻的樣貌。


    融合、變形、增殖病態靈魂所展現的惡夢,其典型就在眾人麵前上演。


    最後它開始安定成一定的形體固定為單一狀態了。


    那是一尊比之前都更龐大的赤裸人體。


    外表的質感仍與進行對流的灰色物質相同。


    然而,其造型即使要說美麗也不為過。


    它的體態呈現中立,並非是男性或女性。


    容貌則不屬於任何人。雖然有眼與鼻,卻不具備能夠稱為特征的部分,完全沒有個性可言。


    而在臉上,還各長了一對鹿與山羊的犄角。


    簡直就像是以神話中神隻為藍本刻出的雕像。


    其表情宛如古代的塑像,正半臥半躺地飄浮在空中。


    四名高中生看得目不轉睛,隻能愕然地守候著它的動靜。


    他們看到的物體,恐怕就是神話的原型。


    古代人類透過原始性祭祀所接觸到的神祗,或許就與這相同吧。


    在遙遠的古代,可能也有人獲得與伊吹誌摩樣的力量,並走向相同的命運,這種幻想被人們認定是神明而傳頌至今


    灰色的獸角巨神漂浮於半空,那副光景會讓人不由得有這種想法。


    最先回神的是西園寺春人。


    「喂,你們振作點!所有人快趁現在逃!」


    在麵對困難時逃避,會讓春人感受到屈辱,但現在實在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


    從驚愕中恢複之後,四人慌忙跑向出口。


    幾乎與此同時,獸角巨神也在空中緩緩開始動作,並朝他們追了上來。


    眾人從擺有寶座的房間衝出走道,在這唯一的一條路上全力衝刺。


    第一次來宮殿,而且又直接出現在巨鬼房間的春人邊跑邊問。


    「喂!你們知道出口在哪嗎!」


    「直直跑就對了!」


    霧穀回答。


    但是在來到盡頭大廳時,原本該在那裏的大門卻不見蹤影。


    原本有門的地方,已經被平整的灰色牆壁所堵住。


    看來這座宮殿似乎會依主人的意誌改變樣貌


    背後連續傳來驚人的聲響。


    原本是伊吹誌摩的生物正一邊扒開兩旁的牆壁,一邊自通道衝過來。


    然後他們看見了。


    在霧穀與蒼真來到宮殿時,曾有各式各樣的怪物對他們發動攻擊。


    那些怪物正陸陸續續從眾人剛才經過的地板與牆壁冒出。


    原本是伊吹誌摩的生物,卻從身體中伸出了像手的肢體,一一將怪物們貫穿了。


    隨後怪物們便在一瞬間變成了灰色的液體。


    像是用吸管吸取液體那般,原為伊吹誌摩的生物將那盡數吸入自己的體內。


    它麵無表情地進行著如此單調的行為。


    幾乎在同時,四個人的背上閃過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們覺得自己渾身冰冷。


    「總之先跑吧!」


    霧穀叫道,四人跑向延伸於左右的通道右側。


    他們全力奔跑著。


    途中若是有房間,或許就能暫避風頭,然而通道卻是直直的一條單行道。


    獸角巨神在空中移動的速度並不快,但還是能沿著通道確實跟上四人。


    透過牆壁被破壞的聲響,這一點根本無庸置疑。


    要是被它抓到,究竟會有什麽後果?


    明明不願多去想像,一行人在逃跑之餘這層疑慮還是揮之不去。


    通道拐向了右邊,他們隻得順著路轉彎。


    又跑上一段,通道再次朝右拐彎。


    最後他們終於來到了通道盡頭,右側的牆壁有道兩扇式的門。


    蒼真加快速度,他一腳踹在牆上借力躍起,以三角跳的形式猛踹開門板。


    四人衝進裏頭,然後訝異地停住了腳步。


    裏麵是原本那間擺有寶座的房間。


    他們是從寶座後的另一扇門回到了同一個地方。


    「結果隻是繞了一大圈啊!」


    蒼真叫道。


    「行不通,不管怎麽跑,最後應該都會通到這裏。」


    霧穀的聲音也緊張起來了。


    現場一片沉默,破壞的聲響正一點一點逼近。


    這時有東西從春人上衣的口袋跑了出來。


    那是顆小小的蛋,上麵黑白兩色各半。


    蛋自己落到了地上,然後裂開。


    有東西從裏頭出現了。


    是一條小小的蛇。


    當然,那並不是普通的蛇。


    它散發著透明的綠色光芒,身體簡直就像是以綠寶石構成的。


    而且頭上還長著小小的分岔椅角。


    4


    蛇開口說道。


    (吾乃(有翼無名者)的隨從。)


    「這什麽玩意?」蒼真問。


    「噓。」春人製止他發問。


    (吾乃既為龍、亦為人之物。被送到這裏的,乃是從吾身上分離出的一部份靈魂,因此吾無法報上姓名。在此要教各位製服(混沌)的方法。)


    「喂,這家夥是啥?」


    「我之後再說明。」


    ((混沌)之中沒有生存在,相對地也沒有死。所以我們隻能將其放逐到次元的縫隙之中,但能做到這點的,隻有吾主(有翼者)而已。不過,次元間的接縫目前正陷於嚴重的混亂,吾主無法以實體造訪這個世界。)


    「我們該怎麽做?」春人低聲問道。


    (目前各位的世界被架設了一道巨大的(混沌之門),而且門口仍敞開著。由於這道門受到濫用,次元間的正式回廊被打亂,變得無法通行。各位必須將這道門關閉才行。)


    「方法呢?」


    (各位會獲得那三把劍,並非是偶然。)


    三人各自將目光落到了手中的劍上。椎名的劍已被伊吹誌摩搶去,並沒有帶在身邊。說不定也成了那尊獸角巨神的一部分。


    (各位的劍,分別是宇宙中最偉大的三把劍,在這個世界中顯現出的部份投影。但那終究隻是正規武器在這世界上投射出的影子。各位的劍非常軟弱,不過該有的力量還留在。那股力量可以成為關閉(門)的鑰匙。)


    「隻要有劍,就能將(門)關上嗎?門在哪裏。」


    (吾不清楚。願各位順利脫困。)


    說完這些,蛇突然從口裏吐出火炎,將自己焚化了。發出類似鎂元素燃燒的閃光之後,現場留下刺鼻的臭味,蛇則不留痕跡地消失了。


    「(混沌)是什麽啊?它講了很多讓人搞不懂的話耶。」


    「它說的事很重要。」


    西園寺春人麵無表情,他僵硬在原地,而腦袋似乎正全速運作著。


    「我們必須把(門)找出來。」春人說。


    「(門)又是什麽啊?」蒼真說。


    「我不是很懂。不過照它的語意聽來,應該是以不正當手法開啟的次元洞穴,隻要用劍將那堵住,就會有救兵過來,它的意思似乎是這樣(門)在哪裏?」


    「啊」


    椎名睜大眼睛,吸進了一口氣。


    她突然跑向房間中央。


    那裏徹了基座,還有塊宛如池子的巨大水盤。


    椎名將手湊到水盤的邊緣,望向了水麵。


    「一定是這個沒錯。」


    「是嗎」


    「什麽意思?」春人問。


    「這可以看到遠方的景物,還能將人送到其他地方。


    」


    「隻有這個可能了。」


    「確定嗎?」


    「我不確定,但是」


    椎名抬起頭。


    「那女孩說這是(天界之窗),而且也是(通往異次元的出入口)。」


    「我明白了。就賭這個吧你們同意嗎?」


    「行。」


    「我沒異議。」


    蒼真與霧穀各自點頭。


    春人、霧穀、蒼真三人走近水盤。


    取了相同的間隔,他們包圍住圓形的水麵。


    三人所站的位置就像三角形的三個頂點。


    他們各自拿著劍,試著讓臉與劍映照在水麵之。」


    「但我們要怎麽做?」


    蒼真這話才剛出口,三人就毫無理由地察覺了接下來該做的事;簡直就像武器教他們該怎麽做一樣。內容很簡單。


    三把形狀與長度各異的兵器。


    三位少年各自反手握住武器,將尖端朝向了水麵。


    「倒數吧」


    春人這麽說道。


    隨後,寶座後頭的牆壁被打碎了。


    就在牆壁崩塌的那端,宛如神像的巨大生物那長有獸角的巨大驚人物體,正搖搖晃晃地飄浮著。


    它完全沒有表情。


    並且緩緩地侵入了室內


    看著它的姿態,椎名又回頭望向三人,她毫不停歇轉著頭。


    三名少年沒將視線朝向破壞牆壁的罪魁禍首。他們的意識集中在水麵。」


    「3」春人數道。


    「快一點!」像是要掩蓋其聲音,椎名大叫。


    「2」蒼真跟著倒數。


    吸管般的觸手已從獸角巨神的表麵冒出


    「1」霧穀出聲。


    三人同時將武器插向水麵。


    水盤中央豎起猛烈的水柱,直噴達高高的天花板。


    水分直接被吸到上方,隻一瞬工夫,水盤已然幹涸。


    插圖142


    分不出是從何傳來,那條蛇的聲音又出現了。


    (吾主已至。)


    隨後,與灰色生物出現的方向恰好相反,另一側的牆壁突然碎裂。


    牆中央開了一個巨大的洞穴。


    那個洞是個精確到令人訝異的正三角形。


    岩石切口的銳利線條叫人不寒而栗,而三角孔穴的另一端則露出了完全的虛無。


    此時此刻,手持武器的三人感覺到,一柄不具形體的劍劃穿次元間的牆壁,並且貫通了這個世界。


    從三角形的虛無之中,某種具廣大麵積的白色物體穿進房間裏頭。


    那物體從長端橫越過這寬廣的房間,一口氣將空間連深處的牆壁一同貫穿了。


    潔白純粹得不像世上會有的色彩,而且又巨大得匪夷所思那是鳥的單邊翅膀。


    翅膀以其柔軟的前端,無聲無息地抵向了原本是伊吹誌摩的生物灰色獸角巨神的胸口。


    光是如此,被抵住的一方就無法動彈了。


    跟著,從同一個地方往同一個方向,又有一道黑色物體穿透而來。


    那是同樣尺寸的一片黑色翅膀。


    一邊撒下黑色羽毛,翅膀前端拍向獸角巨神。


    巨神立刻失去形體,變回了起伏生波的灰色液體。


    像是無重力狀態下的水分那般,灰色物質一麵不明確地晃動,一麵整合為球狀。


    用著即使以溫容形容也不為過的動作,擁有對比色的一對翅膀悄悄包住了灰色的球狀液體,灰色的部份被其完全覆蓋,隱沒於羽翼之下。


    隨後,兩隻翅膀開始從前端變了顏色。


    純白的羽翼染上色彩,漆黑的羽翼逐步白化。


    兩隻翅膀的變化程度完全一致,從前端至根部漸漸變成了灰色。


    簡直像羽毛在吸收灰色液體般。事實上,或許正是如此。


    直到連根部也完全變色,兩隻翅膀完全變成灰色之後,好似張開的手掌一樣,翅膀緩緩展開。


    裏頭的液體一點痕跡也沒留地消失了。


    翅膀本身大大地展開,並且隻用力拍動了一次。


    在兩片廣大麵積撲打空氣的瞬間,翅膀碎散於空中!


    那樣的粉碎方式,簡直像是用玻璃打造的一樣。


    碎片全都細得如粉末一般。


    四人看見寶石般的光芒充盈在半空。


    那種光芒在落到地麵前便融入於大氣,再也不複看見。


    四人都明白。


    伊吹誌摩與她的情人一起被永遠帶到了另一個世界。


    現場沒有話語,少年們與少女持續注視著這一幕。


    四周一片寂靜。


    那樣的寂靜,宣告事件已經落幕了。


    5


    一月七日,第三學期開學典禮當天,天空的色彩淡薄而清朗。


    歐覺不到風,陽光和煦恰人,明明正值寒冬,天氣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不過椎名夏音認為這是例外。她不應該對此大意,這是陷阱。要是將其看待為地球暖化,而沉浸在好心情之中,隔天就會物極必反地冷到背脊裏頭。因為之前已經大意太多次而嚐到苦果,椎名不得不慎重。


    事件結束後大約過了十天,學校在那之後幾乎忙得人仰馬翻聽說是這樣。


    椎名之所以不太確定,是因為全靠吳羽秋櫻子理事長在各方麵發揮其影響力,令人煩躁的善後工作沒有任何一項落在椎名等人頭上,雖說晚了許久,警察與消防隊最後都有趕到學校,然而事情依舊毫無頭緒。嗅到騷動的氣息,媒體湧進校園,校方與家長會也僵持了一陣,而建設公司則正在裝修被破壞的烏七八糟的校舍牆壁與內裝目前狀況大概收拾到了這個地步。除此之外,體育準備室似乎有必要拆掉重建。


    椎名茫然地度過了寒假期間。在她發呆的時候,意識也曾突然轉折;每當她想起伊吹誌摩,就會掉幾滴眼淚。


    椎名第一次注意到,她們兩個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相當類似。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兩個人才會成為朋友。椎名覺得,隻要命運的齒輪稍微脫軌,或許變成那樣的就是自己,而誌摩則會站到阻止她的立場。她認為那也不無可能。


    由於心情一直很鬱悶,除夕當天她就去了位於石川縣的外婆家玩;回到辰巳町是昨天的事。因此從那之後一直到今天,椎名一次都沒有跟(四季會)的成員碰麵。這有一半是刻意的。要是不小心露出哭喪的臉,或受到他們的安慰,對椎名來說都是敬謝不敏。


    (白麵石)被完全撤除了。


    失蹤者則維持在下落不明的狀況,案子大概會就此無疾而終。


    椎名在回憶時發覺了一件事。她曾經認為,(白麵石)被發現遭到敲碎的那天,應該也是所有事件起頭的日子。


    但是連續失蹤也就是所謂的「神隱」,卻在那天之前就已發生數起,換句話說,那並不是伊吹誌摩下的手。有其他的原因在促成神隱產生。


    不過,椎名有一陣子並不想思考那方麵的事,所以她並沒有特地提醒其他人。


    她覺得畢竟連自己都發覺了,春人或蛭田當然也會察覺到才對,之後他們應該會把那當成會議的議題吧。


    開學典禮結束,導師交代事項時也沒什麽狀況。


    椎名走向光風館。光風館前有棵高大年邁的櫻花樹,樹幹的表皮顯得坑坑疤疤的。


    理所當然地,在這個季節中樹上不可能開花,就連樹葉也沒長,完全是光禿禿的一片。


    樹幹底下有個笨蛋穿著大衣,他把浮出的樹根當成了枕頭,正在睡大頭覺。搞不好他連開學典禮也沒去,自始至終都躲在這裏。


    「你在幹嘛?」


    「睡午覺。」


    「你白癡啊?」


    「至少沒比某人笨。」


    「唔哇要不要我把指頭壓進你的太陽穴看看啊?」


    「呃,免了吧。」


    椎名望向光風館。


    「你不進去嗎?」


    「等我有心情再說。」


    「你不冷嗎?」


    「今天還挺暖和的。」


    這段交談究竟是怎麽回事?椎名心想。


    霧穀仍然閉著眼睛。


    「要是一直這麽暖和,今年說不定會開花呢。」


    一邊望著櫻花樹,椎名說道。這棵樹已經有好幾年沒開過花了。


    「難說哦。」


    霧穀無精打采地回答。


    「哎,不管開不開花」


    這時霧穀才張開眼睛。他終於發現了。


    「啊」


    「嗯。」


    「你頭發剪短了?」


    「嗯。」


    「哦」


    霧穀的反應不大,讓椎名有點失望。


    她覺得自己在形象上做了相當大的改變。


    原本留到腰際的茂密頭發,現在卻連肩膀也碰不到。


    剪頭發那天,椎名自己也叫了一聲「唔哇」。她現在的發型就像男孩子一樣。要是再多修一點,甚至會比蒼真還短。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頭變得好輕,吹風機隻要一下就能吹幹,肩膀酸痛也完全好了。」


    「為什麽要剪?」霧穀問道。


    「你問我理由嗎?」


    「嗯。」


    「因為我已經死而複生啦。」


    「啊?」


    「頭發是女人的生命。既然命都沒了,當然隻能重新做人啦。」


    「你的論點好古板啊,現在沒人會說這種話了。」


    撐起上半身,霧穀靠到了樹幹上頭。然後他這麽說。


    「很適合你哦。」


    「咦?」椎名發出疑問。


    「不要留長哦。這樣很合適,你就留這個發型啦。」


    「唔哇」


    椎名張大了嘴巴。


    「哇什麽?」霧穀問。


    「你用命令句?」


    「啊?」


    「你說『就留這個發型啦』。這是在命令我嗎?」


    「不喜歡的話,你也不必聽我的話啊。」


    「這話也沒錯。」


    「呃!」霧穀偏過頭。「我說了很奇怪的話嗎?」


    「很奇怪,怪到極點。」


    椎名望向霧穀,就像在看著令人無法置信的東西。


    「你說不定是第一次說出這麽強硬的話。」


    「是嗎?」


    隨著心中湧上的某種緊張感,椎名腦海浮現一個疑問。她把那問了出來。


    「霧穀,你的心境也變了嗎?」


    霧穀沒有回答。相對地,他打了一個大嗬欠。


    椎名踹了霧穀的腿。


    「哎,怎樣都好。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命令嗎?雖說反過來就理所當然了。」


    「為什麽反過來就理所當然?」


    「我規定的。」


    椎名鏗鏘有力地斷言,然後喃喃補了一句。


    「不過如果你拜托的話,我倒是可以聽聽。」


    有東西從兩人頭頂輕輕飄下。


    椎名以為是花瓣,但並不是。那比花瓣還要再大一點。


    那東西無聲無息地落到了霧穀頭上。椎名將那拿到手中。


    又一片。在大氣的捉弄下,那東西左右飄怱地落下。


    這次椎名伸出指尖,在空中將那抓到了手裏。


    那是兩根鳥羽,分別是漆黑與純白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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