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森?羅賓的秘密基地,規模比五右衛門所想象的還要大。


    它是棟矗立在惡徒樂園一隅的老舊洋樓,沒有家具擺設,就連曾經有人住過的痕跡都沒有。盡管如此,但卻沒有罪犯在這裏盤踞,還算是保住了羅賓家的麵子。這棟洋樓,其實是秘密基地的入口。


    洋樓的地下遍布著宛如蜘蛛網般大規模的秘密通道。當然,除了知道正確路線的羅賓家人之外,想走這些通道的人,頂多就隻能被困在迷宮裏。


    要在盤根錯節的秘密通道當中循著正確的路線前進,才能夠抵達真正的秘密基地。而且羅蘋家還在這座島上的幾個重要地點設置了其他秘密基地,入侵者根本無從得知羅賓家人潛藏在哪裏。


    「居然做得這麽細膩,該說真不愧是怪盜紳士羅賓嗎……」


    第十四代石川五右衛門在一間極為平凡的民宅裏,用他那細細的眼睛,隔窗望著遠處的那棟洋樓,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


    亞森和五右衛門現在落腳的地方,是位在住宅區一隅的某棟民房裏。羅賓家的秘密基地除了這裏之外,還有高級大廈的地下室、主攻觀光客的飯店別館,以及度假區裏的別墅等,選擇非常多樣。


    從這些選項當中,挑選出民宅做為第一個秘密基地的是五右衛門。姑且先不論從小就過著千金小姐生活的亞森怎麽想,五右衛門覺得在盡可能低調的地方,才能過得比較自在。


    然而,五右衛門竟然也會有失算的時候。


    「上一代的羅賓應該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一對年輕的少年少女單獨跑到這間秘密基地來住吧……」


    五右衛門又打了一個大哈欠,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皮。


    這間民宅裏隻有一間寢室,而且牆壁還很薄,在客廳的沙發上準備睡覺的五右衛門,甚至聽得到房裏亞森的酣睡聲。就隻有這種時候,他恨透了自己這盜賊特有的靈敏聽力。


    平常就對異性毫無免疫力的五右衛門,這時光是亞森酣睡的鼻息聲就足以讓他心煩意亂,絲毫無法入睡。


    無可奈何之下,五右衛門隻好開始調查昨天成功利用亞森問出來的那些參賽者姓名和身家背景。不知不覺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他因此被搞得睡眠不足。


    「算了,雖然睡眠不足是個問題,但還滿有收獲的。雖然連我都不太清楚,不過這次的參賽者全都是些大有來頭的盜賊子孫啊。就當作我很幸運地有這個機會提早調查吧。」


    正如同五右衛門所言,這些參賽者們,在自己國內都是些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光是上網查查就能輕鬆地找到這些人的背景,可見他們都具有相當的知名度,絲毫不遜於石川五右衛門在日本國內廣為人知的程度。


    「五右衛門先生,早餐差不多準備好了喔?」


    話雖如此,如果要說在這當中是不是有人能和亞森?羅賓的知名度匹敵,答案是否定的。參賽者們一定都認為,這個帶著溫和微笑、讓爽朗的早晨更加閃閃發亮的少女,就是這一屆大賽最被看好的優勝候選人吧?


    「你怎麽了,先生?」


    身穿著純白色圍裙的亞森,很不解似地凝視著五右衛門的臉龐。這時,五右衛門再次回想起她昨晚的酣睡聲,於是連忙快步離開了現場。


    「不,沒什麽。」


    「但是你的臉看起來好像很困喔。」


    亞森一針見血的意見,讓五右衛門瞬間亂了方寸。


    「那是……多虧小亞你的幫忙,才讓我能夠大致掌握大賽的參賽者姓名。我昨晚顧著調查他們的來曆,所以才會睡眠不足。」


    「哇!竟然說是多虧了我,這還真讓人不好意思呢!不過,熬夜畢竟還是對身體不好喔。」


    「啊、嗯,我會注意的。」


    亞森似乎是欣然地接受了這番隨口說說的辯解。五右衛門用一種仿佛像是在看天然紀念物或瀕臨絕種生物似的眼神看著她。


    「對了,先生,我有一件很在意的事。那位英國代表的大名叫什麽來著?」


    「英國?啊,那個銀色卷發的女生啊?嗯……她昨天沒說自己叫什麽名字,所以我無從得知她的底細。」


    「所以你並沒有掌握到每一位參賽者的資訊?」


    「算是吧?我也還沒有查到西班牙那位唐?迪亞哥的底細。不過既然是英國代表性的盜賊,那應該是雪伍德森林裏的羅賓漢吧?」


    「啊?他很有名啊!不過他是個盜賊呀?」


    「當然。他夥同黨羽組成了一個強盜集團,搶奪有權有勢者的金錢財物,是個不折不扣的盜賊唷!不過他搶來的那些東西,最後都分給平民百姓就是了。」


    「所以與其說他是盜賊,應該稱他為正義使者才對?」


    「不-也不能就這樣一概而論。隻要先塑造出『平民英雄』的形象,萬一有難的時候,民眾就會站在他這一邊。所以他應該也有這樣的盤算才對。因為當年第一代的石川五右衛門,也曾經做過類似的事情。」


    過去曾經在平民百姓階層尋求支持的盜賊,當然不隻有石川五右衛門和羅賓漢而已。在這屆大賽的參賽者當中,有不少人的盜賊祖先都做過相同的事。前晚碰到的各國代表,舉凡宋江、奈德、薩爾瓦托、璞蘭等等,幾乎全都是如此。


    「你的祖先、也就是第一代羅賓,也絕對不會向窮人偷東西不是嗎?所以羅賓在當今法國社會,依舊廣受民眾歡迎啊。」


    「原來如此。盜賊不隻要會偷,還得要懂得抓住群眾的心,才能被稱為一流的大盜啊。聽你說話還真是增長知識呢?」


    五右衛門和流露出敬佩之情的亞森一起走到了餐桌邊。五右衛門在座位上坐下來,把目光投向放在餐桌上的早餐。


    「話說回來,你今天早上怎麽還是跟昨天晚餐一樣做了三人份啊……」


    「當然啦!次郎吉小姐是因為當了我的替身,才在街上四處逃跑的,我能為她做的事就隻有這些啊!」


    就在五右衛門開口抱怨之後,亞森大聲回應,氣勢像是要衝上來揪住他的衣領似地。


    在昨天的開幕式之後,鼠小僧次郎吉應該是整晚都不停地在躲避著參賽者們的追捕吧。盡管已經事先把通往集合地點——也就是這個秘密基地的路徑告訴她了,但昨晚她並沒有回來。


    「次郎妹是很專業的,那點陣仗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啦!況且我也已經根據她的業務內容,備妥了該給的報酬。」


    「就算她再怎麽專業,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再說我們又不知道次郎妹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再怎麽等也沒用吧?昨晚不也是這樣,最後等到飯菜全都涼了嗎?」


    「我當然希望能讓五右衛門先生品嚐我親手現做的飯菜……可是,菜涼不涼和該不該等是兩碼事!」


    就在五右衛門和亞森爭執不下的時候,通往地下室的一扇門突然緩緩地開了。


    五右衛門立刻擺出了掩護亞森的動作,但看到從門後現身的人之後,他就放鬆了戒備。


    另一方麵,亞森則是有些不解地看著眼前這位從地下室走出來的人物。這也難怪,對亞森而言,這其實就跟第一次見麵沒兩樣。因為她從來都沒看過對方素顏的模樣。


    「打擾囉?」


    這位一臉困意地揉著眼皮、還打了一個哈欠的人,是一位曰本少女。


    她最引人注意的地方,應該就是她頭上壓低綁著的那條小偷頭巾吧?這條頭巾簡直就像是要重現日本正統的小偷打扮似地,造型十分單純,毫無時尚感可言。


    而她的身高雖然與亞森相去不遠,但體型卻比亞森纖瘦得多。隻要仔細觀察,誰都能看出那是一身鍛煉得相當精實、不帶多餘肌肉的體格。


    少女拿掉了小偷頭巾,解開了盤在頭上的黑發之後,當場全身無力地癱了下去。


    「啊?我累了?好?困喔!肚子好餓?」


    「辛苦你啦,次郎妹。」


    「五五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那麽輕鬆啊?我可是為了要甩掉所有人,才在外麵到處跑了好幾個小時的!」


    撅著嘴抱怨的少女,讓亞森嚇得瞪大了眼睛。


    「莫非這位就是次郎吉小姐?跟昨晚見麵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因為我喬裝成某個人啦。」


    「我還以為昨晚那位是長得很像我的人呢!」


    悠哉地說著這番話的亞森真是傻得可以。五右衛門和次郎吉都用被她打敗的表情,無力地盯著她看。


    「這就是目前當代的鼠小僧次郎吉褪去喬裝之後的真麵目!」


    次郎吉把裝有假扮亞森時用的道具與禮服的那個背包丟到地板上,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悲慘的是,次郎吉長得雖然也不差,但胸圍就是比亞森還少了那麽一兩圏,實在不適合拿來比較。


    「再次幸會,次郎吉小姐。來吧,你的飯菜我也已經準備好了唷!不介意的話,我把昨天為你準備的晚餐也熱一熱吧!」


    亞森對累癱的次郎吉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同時還對她伸出了手。


    「噢……小亞亞是天使……」


    次郎吉拉著她的手站了起來。麵前擺滿桌的豐盛早餐,讓她看得眼睛發亮。


    「啊!不過在吃飯之前,我想先洗個澡……畢竟身為一個女孩子,在滿足食欲和睡意之前,得先把儀容打點好才行……」


    「次郎吉小姐!身為一位淑女,你的態度實在是太了不起了呀!請你放心,為了讓你隨時回來都可以洗澡,我已經把熱水準備好了。」


    「哇……簡直就是我的女神……」


    「來吧,這邊請喔。」


    次郎吉被亞森牽著手,腳步踉蹌地走向浴室。


    「好吧好吧,總之,這下子可以暫時放心了吧。」


    目送著兩位少女離去的背影,五右衛門把手伸向了餐桌上的可頌麵包。


    「五右衛門先生!早餐要等次郎吉小姐洗完操、大家到齊了之後才可以開始吃喔!在那之前先不能開動唷!」


    「好、好的是……」


    瞬間從更衣間傳來了亞森的聲音,讓五右衛門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為什麽是五右衛門澡缸?」


    「因為先生他說一定要這種浴缸他才能放鬆,所以我才去調了一個訂製品過來。」


    「啊?這麽說起來,五五家裏的浴缸也是五右衛門澡缸呢!了解了解。」


    少女們的聲音裏混雜著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響,從更衣間裏傳來。五右衛門當然不是刻意要去偷聽,但是盜賊所養成的習慣就是改不掉。


    「不行不行……」


    五右衛門認為這都是因為自己太閑了。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把手伸向了次郎吉丟下的那個背包。


    背包裏的易容道具,原本都是屬於五右衛門的東西。因為五右衛門把先前亞森來曰本時用來測試易容術的那一套道具,全都原原本本地借給了次郎吉。


    「說不定還有機會派得上用場吧。」


    五右衛門說完,便從背包裏拿出了假發和禮服。


    正在檢查著整套易容道具的五右衛門,突然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他拿在手上的東西是胸墊。


    前麵也提過,次郎吉長得也不差,但要喬裝成亞森,還是少不了豐滿的胸部。這個胸墊,是先前五右衛門也曾經用過的東西。


    然而,五右衛門把胸墊拿在手上,臉上卻露出了若幹驚訝的表情。


    「真詭異啊。不過……不、莫非……」


    五右衛門似乎很認真地在煩惱著什麽,但此時從浴室裏傳來少女嬉鬧的聲音,讓他再次分心。


    「不行、不行啦!還會在意淋浴的聲音,就表示我修行得還不夠!」


    過了一會兒,五右衛門紅著臉丟下了胸墊,再度開始檢查背包。


    這時,五右衛門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次郎妹這家夥,把事情搞砸了啦……」


    五右衛門神情嚴肅地從背包裏拿出的物品,居然是一個發報器。應該是有人裝在次郎吉的禮服上了。


    五右衛門把發報器拆開,讓它無法運作。而就在同時,秘密基地裏的電話響了起來。


    次郎吉還在洗澡,亞森應該是在幫她準備換穿的衣物。


    五右衛門緩緩地靠近電話,並帶著緊張的表情接起了話筒。


    「嗨早安!」


    「……你是誰啊?」


    『還真是無情啊,好朋友。是我啦!唐?迪亞哥。buenoss是西班牙文的早安呀。法蘭西斯,你不知道嗎?』


    「為什麽你會知道這裏的電話……我要是還這樣問,未免就太傻吧。」


    五右衛門一邊瞪著手上的發報器,一邊用冷到骨子裏的聲音,和電話另一頭的迪亞哥說話。


    『不會,你覺得疑惑是很正常的啊。就讓充滿服務精神的我,仔仔細細地為你說明一番吧!』


    然而,迪亞哥卻是一派輕鬆地說起話來。


    『昨天我本來是不打算追捕羅賓的,但我昨天在事先預約好的餐廳裏優雅地吃著晚餐,欣賞熱情的佛朗明哥舞時,碰巧發現羅賓經過,我碰巧把帶在身上的發報器隨手一丟,發報器就碰巧掛在她的裙襬上了。』


    「……你該不會要說,你就這樣碰巧查出了這裏的地址,還碰巧查到這裏的電話吧?」


    『你這麽機靈真是太好了,好朋友!不過你漏掉了一個重要的地方,就是我碰巧約到了跳佛朗明哥舞的小姐,昨晚等著我的,是個熱情甜蜜的一夜!』


    「所以這通電話是從某家飯店打來的是吧?」


    『很可惜,就在臨門一腳的時候,我吃了一記耳光,事情不巧就這樣告吹了。所以這個電話號碼,希望你可以幫我保密啊!』


    電話彼端傳來開朗的笑聲。輕浮的迪亞哥所說的這番鬼話,五右衛門隻是左耳進右耳出,眼神惡狠狠地瞪著虛空。


    「迪亞哥,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五右衛門的這句話,讓迪亞哥的笑聲停了下來。


    「我昨天就把參賽者們的底細大致都查過了,但卻無從得知你的來曆。再說,西班牙也沒有任何一位惡名昭彰的盜賊叫做唐?迪亞哥。」


    『這就怪了。唐?迪亞哥在西班牙可是到處都有的菜市場名,隨便抓十個小偷來,裏麵應該就有兩三個人會叫這個名字才對啊。』


    「我更正。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和怪盜紳士亞森?羅賓齊名的大盜唐?迪亞哥究竟是何方神聖。要是你真的對自己的名氣那麽有自信,照理說我稍微查一下應該就可以篩選出幾個選項才對吧。」


    『——是喔,那給你一個提示吧?我的確是一位足以代表西班牙的大盜後裔,不過第一代唐?迪亞哥大顯身手的地方,並不在現今的西班牙國內。』


    「這是什麽意思……」


    聽完迪亞哥的提示之後,五右衛門原本還想要再追問下去,但電話另一頭的那個人卻擅自


    結束掉了這個話題。


    『先別管這些了。你們還滿有一套的嘛!先是挑釁大賽的參賽者,讓大家全都報上自己的名號,然後現在又把黃金懷表藏在那種地方啊?』


    「……等等,那種地方?你在說什麽啊?」


    『又來了又來了,不要再跟我裝蒜了啦!在這座惡徒樂園裏,有一個讓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黑手黨和黒幫份子齊聚一堂的拍賣會,你們就是把大賽要搶的懷表送去


    那裏拍賣了,對不對?』


    迪亞哥提供的這個資訊,讓五右衛門啞口無言。


    五右衛門急忙打開電視,轉了幾個頻道,發現每一台都在討論這個拍賣會的話題。


    島上所有的新聞節目,都在報導亞森?羅賓所收藏的卡力歐司特伯爵黃金懷表,竟然由羅蘋本人親自拿出來拍賣。


    『在大賽舉辦期間,一直把懷表放在身上的確不是很安全,畢竟所有參賽者都在覬覦著它。所以你們才會想把懷表交給這座島上最危險的那群人,讓懷表得以送進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去保管。你們打算等到比賽的最後一天,再自己潛進去把它偷回來對吧?法蘭西斯。』


    「……算是吧。對了,別再叫我法蘭西斯了啦!」


    五右衛門隨便附和著他,但腦中已是一片混亂?


    這一屆大賽的標的物,也就是那隻黃金懷表,原本就是主辦單位從羅賓家的宅邸裏偷出來的。當然前提是亞森所說的話正確無誤,不過五右衛門至少已經可以看得出來,亞森並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換句話說,想透過這次拍賣把懷表送出去的,是大賽的主辦單位。五右衛門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做。


    五右衛門盡管心裏疑惑,還是又再追問了電話另一頭的迪亞哥:


    「對了,迪亞哥,那個被送到拍賣會的懷表,現在放在島上的什麽地方保管呢?」


    『我剛才應該有說過了吧?在這座島上戒備最森嚴的地方——也就是匯集了島上的非法黑金、惡徒樂園裏唯一的大銀行,通稱水晶銀行。』


    這個被稱為水晶銀行的強化玻璃製建築物,仿佛藝術作品似地佇立在島中央。


    建築物的入口、牆壁和柱子都是用玻璃打造的,形成一個能夠將地中海的陽光送進整棟建築裏的結構。


    當然,這棟建築並不是為了追求外觀上的美學價值而采用玻璃製的。從這棟大樓的外麵,能一覽無遺地看見在這裏工作的員工,所以要是有人想做任何非法勾當,或有人想進來偷竊,馬上就會被發現。


    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敢對水晶銀行裏的錢動歪腦筋。畢竟這家銀行可是由世界各地的犯罪集團共同經營、共同出資,甚至還存了錢進去的地方。和這些犯罪集團為敵有多蠢,恐怕就連還不懂事的小孩子都知道。


    「據說黃金懷表就放在這座水晶銀行的最上層——八樓展示。而能夠進出展示廳的,就隻有全世界屈指可數的幾個犯罪集團頭目和幹部。」


    「我家的傳家寶之一,被拿到這種地方來供人賞玩,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就連羅賓家的秘密通道,也沒有通到水晶銀行裏去。於是五右衛門和亞森喬裝成銀行客戶,來到了銀行一樓的大廳。


    除了他們兩個人之外,銀行裏還有許多客戶,人山人海。而另一方麵,警衛的人數也非比尋常,還全副武裝執勤,讓人以為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糾紛。


    「對了,五右衛門先生,我們要進去偷了嗎?」


    聽到亞森突然口吐危險言論,五右衛門趕緊搗住了她的嘴,歎了一口氣。


    「小亞,我拜托你,你講話也看看場合。就算你隻是在開開玩笑,那些執勤的警衛也不會放過你的。」


    「對、對不起喔。」


    「今天是先來探個路。次郎妹還在秘密基地睡得正熟,大賽也才剛開始,還不必操之過急。」


    五右衛門喬裝成客戶來到這家銀行,是為了要看清楚這棟建築物的結構。


    然而,一般客戶隻準進出到三樓,無法踏進更上麵的樓層和地下的金庫室。


    五右衛門窺探著四周,表情顯得很嚴肅。


    「不過這裏的戒備還真是森嚴啊!這樣一來,我實在很擔心黃金懷表是不是真的可以拿得回來。」


    「不,戒備森不森嚴倒不是問題,我反倒是比較在意我們的競爭對手。」


    「什麽?」


    五右衛門把困惑的亞森晾在一旁,叫住了他身邊的一位客戶。


    「戴了這麽大的寬邊帽,都看不到你的大胡子了。這次德國代表應該是不會來參加吧?」


    五右衛門攀談的對象,是一位穿著做工精細的黑西裝、外型頗具紳士風格的男子。突如其來的攀談,讓這名男子瞬間楞了一下,但他隨即露出了率真的笑容。


    「帶著七把短刀的大盜大人應該是因為餐廳很忙吧。我聽說他的餐廳可是門庭若市啊。」


    「偷竊技術是三流,但當廚師的功夫卻很一流?」


    「說不定他從附近哪個會做菜的老太婆那裏,偷了德國酸菜的食譜啊!」


    「哈哈哈,這招不錯,這個大盜很爭氣。


    五右衛門和這名男子稍微輕鬆地交談過後,便若無其事地分道揚鑣了。


    「你認識他啊?」


    歪著頭的亞森問了這個問題,五右衛門對她搖了搖頭。


    「不,我不認識,不過他也是這一屆大賽的參賽選手啊,我記得他應該是義大利代表薩爾瓦托。」


    「啊!」


    「不隻有他,現在在場的所有銀行客戶應該都是,甚至連警衛當中大概也有幾個是選手,大家的目標都是黃金懷鋳。」


    五右衛門這麽一說,亞森才看懂了周圍的情況。


    帶著武將風保鑣的東方客戶,顯然就是中國代表宋江和她的梁山泊好漢;銀行邊緣放的巨大銅像,就是澳洲代表奈德?凱利。


    還有,在表情駭人的警衛群裏,有位表情輕佻的紅發青年混在其中。他原本還很困地打著哈欠,一發現五右衛門和亞森的視線,他就得意洋洋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看,那個若無其事地混在裏麵的就是迪亞哥。真是的,昨天發生那麽多事,今天他怎麽還會有辦法混進去?」


    「哦!也就是說一不小心就會被其他的參賽者給追趕過去了,是吧?」


    「沒錯。但是太早搶到東西,我們又會變成其他參賽者鎖定的目標。畢竟這場大賽為期一周,現在大家都在互相牽製。」


    聽了五右衛門的話,亞森頹喪地垂下了肩膀。


    「在拍賣會上標下來,應該是最快的方法,不過要等到拍賣會正式舉辦,一個星期早就過去了。如此一來,所有參賽者一定都會找地方動手腳。」


    「我沒力了……光是要在這種地方把手表拿回來就已經夠困難了,怎麽連其他人的目光焦點和動向都要關注啊。」


    「我剛才也提過,如果隻是要偷的話很容易。既然我會這樣想,相信幾乎其他所有參賽者也一定都這樣想。」


    亞森吃驚得瞪大了眼。她看了看五右衛門,再看看其他參賽者,每個人臉上的確都帶著自信滿滿的表情。


    「我連要怎麽潛進去都想不到……」


    「不過,這個任務,倒是有一個比潛進去更萬無一失的方法。但這個方法會抵觸到大賽的規定,更會與這座島上的巨大犯罪聯盟為敵,所以應該不會有人敢做吧。」


    「先生,你說的到底是什麽方法?」


    「很簡單,這家銀行是由惡徒們所經營的,警察絕對不會跑來巡查,因為這裏的錢全都是黑錢。」


    「這裏的紙鈔上有塗顏色嗎?」


    亞森無厘頭的想法,讓五右衛門露出了無奈的表情苦笑。


    「不是不是,是指非法買賣毒品和槍枝所賺來的不法所得。這座島就是世界各地的犯罪組織用來進行非法買賣的地方,所以才會都是黑錢。」


    「聽你這麽一說,我確實不記得曾經在這座島上看到過警察。」


    「對警察而言,這裏是他們不能插手過問的、碰不得的島,所以才會被稱為是惡徒樂園。」


    聽著五右衛門的說明,亞森很同意地點頭如搗蒜。


    「就因為這座島是這樣的一個地方,所以島上就算有人偷、搶,也不能去向警察報案。如此一來,要拿到懷表,最確實有效的辦法就是硬搶了。」


    「搶?未免也太無法無天了吧!」


    五右衛門又再次搗住了亞森那張大聲吵嚷的嘴,急忙想走出銀行大廳,因為警衛已經開始對他們投以戒備的眼神了。


    「總之今天先撤退吧。回去和次郎一起開作戰會議。而且也要準備好替換用的懷表仿造


    品。」


    五右衛門強作笑容,拖著亞森退到了銀行的門口。


    然而,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我隻是突然覺得有點擔心,會不會有人真的想要攻進銀行裏去搶懷表。」剛才你不是已經自己否定了這個可能?這樣做會與全世界的犯罪組織為敵,又會違反比賽規定,不是嗎?」


    「是,是這樣沒錯,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但是……」


    全副武裝的警衛充斥在水晶銀行裏,攻擊它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真的有人想攻進去的話,那可就等於是要開戰了。再加上偷襲與大會無關的機構設施,也是比賽規定當中所禁止的事項。


    盡管如此,五右衛門心中萌生的那份憂慮,卻逐漸升高。


    原因是他昨天晚上已經查過了參賽者的姓名和背景,想到了有一個人可能會攻擊水晶銀行。


    「小亞,我問你一件事,你聽說過『不法之徒』嗎?」


    「我不是很清楚……」


    「所謂的不法之徒,就像是字麵上說的,是不願受法律約束的一群人。他們是在美國西部拓荒時代的一群惡徒,也就是一群無法無天的人。」


    要是五右衛門昨天晚上沒有先查過其他國家的參賽者,或許就不會有這份憂慮襲上他的心頭。然而,他卻已經知道了參賽者們的背景。


    「這群人不受他人所製訂的規定約束,他們隻會遵守對自己所要求的規定,所以才會被稱為不法之徒,而他們也很樂於以不法之徒自居。」


    五右衛門在銀行門口完全停下了腳步。他的眼神,看的不是正在聽他說話的亞森,而是怔怔地望著門口的彼端。


    亞森不解地歪了一下頭,跟著五右衛門目光直視的方向看了過去。一看才發現,從遠處的公車站,有個人影正朝著水晶銀行走過來。


    是一身修女打扮的人影。


    「那位是昨天的……我記得是美國代表傑西?詹姆斯小姐吧?」


    說到在惡徒樂園裏打扮得像個神職人員的,就隻會想到一個人。


    五右衛門聽著亞森的喃喃自語,額頭上冒起了冷汗。他一直想催眠自己眼前的修女隻是個幻影,但既然亞森都已經看到了傑西,就不可能隻是個幻覺。


    「我沒聽說過傑西?詹姆斯,不過在幅員遼闊的美國,他可是個無人不知的著名盜匪,因為,他創造了一個紀念日。」


    要是問日本人有沒有聽過宮本武藏或佐佐木小次郎的名號,保證每個日本人都會點頭。而要是去問美國人知不知道傑西?詹姆斯,應該也會得到同樣的結果。


    「第一代傑西所達成的偉大惡行,給了全世界的盜賊們一個一獲千金的夢想與希望,堪稱為罪犯版的美國夢。在許許多多的盜竊手法當中,就屬他的方法風險最高、獲利也最可觀。如今在世界各地,每天都有人在仿效他的這套手法。」


    遠處那個修女的身影緩緩地愈靠愈近,五右衛門的冷汗也跟著愈流愈多。


    「那、那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啊?」


    「第一代傑西是個很虔誠的基督徒,但同時也是個冷酷無情的槍手。他手裏拿著聖經和槍,大鬧整個西部拓荒時代的美國,是個傳說級的不法之徒……」


    五右衛門用緊張得發抖的手,把亞森摟了過來。


    「世界上第一個成功搶劫銀行的大盜,就是傑西,詹姆斯!」


    五右衛門大吼。在他的視線彼端,當代的這位傑西?詹姆斯脫下了修女帽,從懷裏拿出了一頂西部帽牢牢戴了上去。


    下一秒鍾,有一部從後方公車站開出來的大型巴士加速疾駛,從正前方往水晶銀行衝撞過去。


    「竟然已經動用手下去劫了一台巴士!所有人盡量往後退!瘋狂搶匪團要衝進來了!」


    五右衛門的喊叫聲響遍了整個銀行大廳,四周的人也都察覺到這是非比尋常的狀況。


    五右衛門在發出避難警報之後,自己則是抱著亞森,用過人的跳躍力往後跳。而其他銀行客戶和警衛也都匆匆退到一樓的最內側,或甚至是跑到了通往二樓的階梯上。那輛巴士已經把矗立在銀行外的奈德的巨大軀體給撞飛,逼近到了銀行的大門口前。


    「順、順便問一下,你說的那個紀念日是什麽紀念日啊?」


    「就叫做銀行強盜日!真是的,美國人真是碰到什麽就慶祝什麽啊!」


    看似在逃避著現實的亞森和五右衛門之間的對話,被巴士正麵衝撞水晶銀行大門口所發出的聲音給掩蓋了過去。


    尖銳的警報聲響徹雲霄,巴士裏接連走出了蒙麵的劫匪。


    「咦?什麽?那是豬寶寶耶!」


    被巴士衝撞的力道稍微震飛出去的亞森,滿眼金星地搖晃著頭站了起來,對著眼前的光景悠悠地說了這句話。


    黑幫們手上拿的,是讓人覺得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可愛玩偶,其中有些還是亞森曾經看過的小豬玩偶。


    「你、你們把這裏當作什麽地方啦?這裏可是水晶銀行啊!你們瘋啦?」


    銀行經理外貌仿似身經百戰的保鑣,盛怒讓他的眼裏充滿了血絲。他對這群拿著玩偶、詭異的詹姆斯搶匪團,擺出了很駭人的表情。


    不過,搶匪團毫不留情的炮火,射向了聲勢懾人的銀行經理腳邊。有隻玩偶豬的鼻子對著經理,突然噴出了火焰。


    「啊?!湯普森寶寶!湯普森寶寶!」


    亞森的尖叫聲也被接連不斷的槍聲掩蓋了過去。


    現在這隻是很接近真槍實彈的嚇阻射擊,要是這群搶匪認真起來,所有人立刻就會被射成蜂窩。從嚇得腿軟的經理,到全副武裝的警衛,還有扮成銀行客戶的參賽者,全都不情不願地舉起了雙手。


    「這個城鎮不太好喔!巴士為了要預防萬一,出廠時就全都裝上了裝甲板;槍枝到處都可以買得到;而且鬧得這麽大,警長也都不會來。」


    在騷動之中,有人悠閑地穿過了巴士撞開的大洞,走進了已經被壓製住的銀行大廳——這個人正是在西部帽底下,閃燥著一雙凶狠眼神的傑西?詹姆斯。


    「好了好了,全都別反抗!要是有人敢反抗的話,我可是會開槍的喔!」


    她比出了一個模仿槍枝的手勢,同時很熟練地對她的手下發號施令,要他們關上銀行所有的鐵卷門和百葉窗。原本這座水晶銀行的設計,是個從外麵就能夠將內部一覽無遺的結構,如此一來,就連這樣的結構也發揮不了作用。


    「你、你們這些家夥,別以為在這座島上搶銀行會沒事。總部馬上就會有救援人馬過來,到時候你們全都會被逼到地獄裏,最後被千刀萬剮,以儆效尤。」


    長得一臉橫眉豎目,卻被湯普森的一陣嚇阻射擊嚇到腿軟的銀行經理,還在佯裝著他那早已蕩然無存的威嚴。


    然而,傑西窮凶極惡地往倒在地上的這位銀行經理下部狠狠一踹,不由分說地讓他閉上了嘴。


    「神曾經說過『汝當愛鄰人』;而我的祖先則是說『汝勿奪鄰人財』。」


    銀行經理連哀號的空檔都沒有,就直接暈了過去。


    傑西一邊用力踩著他,一邊狂妄地笑了。


    「就算要奪人錢財,也不能搶勞工和貴婦,要搶就搶戴著絲質大禮帽的紳士。所以第一代的傑西?詹姆斯才會接連搶了好幾家在當時隻有富裕人士才會使用的銀行。少把我們跟現代那些因為地痞流氓混不下去,才跑去搶銀行的家夥混為一談!」


    傑西用凶狠的眼神環顧四周,把手伸進了修女服的裙襬裏,從綁在大腿上的槍帶皮套上拔出了她的愛槍。


    「把錢存進這家銀行裏的惡徒們,正好都是些不信主上慈悲的敗類。我既然都已經把事情鬧大了,就沒有打算善罷幹休。黃金懷鋳我當然要拿,惡徒們中飽私囊的金銀財寶,我也要全都搜括帶走。小子們,把金庫裏麵的東西全都給我搬上巴士,一塊錢都不許留下!」


    「是,小姐!」


    劫匪團意氣風發地往地下樓層走去,當然其中有半數人員還拿玩偶威嚇著警衛和參賽者,不敢稍有鬆懈。


    「那個美國妹,根本就是亂來嘛!這樣再怎麽看都違反大賽規定,根本就已經喪失比賽資格了啊!」


    「不過,隻要拿到了黃金懷表,就算輸掉了這場比賽,也算是贏得了這場勝負啊!」


    「這樣一來,雖然很難說是名符其實,但至少她就能坐上世界第一大盜的寶座了。」


    包括宋江在內,多位在銀行裏的參賽者很不甘心地發出了不平之鳴。


    「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今天還不如從中午就去酒館啃生火腿……」


    喬裝成警衛、無力地笑著的迪亞哥,也是抱怨成員的其中一人。


    「出來吧,亞森?羅賓。」


    「是、警……」


    傑西臉上露出了一張充滿親切善意的笑容,和她的眼神很不搭調。她走近那個被五右衛門


    緊抱在懷裏、表情僵硬的亞森身邊。


    「要請你跟我來一下喔!因為我得要拿到黃金懷表才行呢!」


    「我、我很感謝您的邀請,但我想婉謝……」


    亞森顫抖著聲音拒絕,但傑西現在手上還拿著槍。她那股無聲的壓力,讓亞森淚眼婆娑地把頭轉向了身旁的五右衛門求救。


    「怎、怎麽辦啊,先生……先生?」


    然而,五右衛門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如果亞森記得沒錯,五右衛門應該是自從巴士衝進銀行以來,就一直沉默不語。


    「我說你啊,為什麽從剛才就一直抱著一個假人?」


    「什麽?」


    身旁那個讓亞森一直都以為是五右衛門的人,曾幾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個隻有外型長得像五右衛門的假人。


    亞森拉起了假人的手,一邊動了動它那卡卡的手臂,一邊繼續歪頭想著傑西所提出的問題。


    而在同一時間,真正的五右衛門已經抵達了水晶銀行的七樓。


    他已不是喬裝成銀行客戶的那一身打扮,而是換穿上了一身黑色裝束、有金色裝飾的那件厚棉襖。


    「那邊的家夥,是不是銀行搶匪的黨羽!」


    身穿黑衣的黑手黨發現踏進禁止進入區的五右衛門,立刻舉起了槍。


    雙手插在厚棉襖口袋裏的五右衛門,在黑手黨即將扣下扳機的那一瞬間,從袖口掏出手裏劍丟了出去,彈開了對方手上的槍。趁著黑手黨不明就裏的時候,他以那電光火石的腳程逼近對方身邊,猛打對方的下顎一掌,讓對方失去了意識。


    「我可不是什麽黨羽,我是頂天立地的大盜唷!」


    五右衛門撿起地上的手裏劍,臉上泛起了從容的笑意。


    他直接跨過了倒地不起的警衛,悠哉地向前走去。然而,他那輕快的腳步竟然絲毫沒有發出腳步聲。拔腿、踮足、躡腳,每個動作都展現了完美的熟練度。


    他就這樣在這個樓層的走廊上跑了起來,但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


    「嗬,要能做到如此出神入化的技術,普天之下除了石川五右衛門之外,應該找不出第二人了吧?雖然對小亞不太好意思,但就姑且讓我好好利用傑西的這場偷襲吧!」


    水晶銀行的禁止進入區裏,有銀行經營者的犯罪組織成員在待命,所以當然不可能帶著亞森一起進來。


    「傑西?詹姆斯應該有一套她自己的規矩才對。作為一個極負盛名的不法之徒,有她一定的尊嚴,應該不會對手無寸鐵的人質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小亞,別怪我。我這可是為了要拿回你家的傳家寶啊!」


    五右衛門想起被他丟在一樓的搭檔,臉上露出了苦笑。


    然而,他的這份輕鬆悠閑馬上就消失了。好不容易來到八樓的五右衛門,看到在樓梯的入口附近已經有好幾個身穿黑衣的黑手黨昏倒在地,讓他輕咬了一下嘴唇。


    「傑西的那輛巴士衝進來的時候,我還在一樓。說到我可能比其他參賽者來晚一步的原因,大概就是這個吧。」


    利用傑西這場偷襲的,看來不隻有五右衛門而已。其他還有好幾位參賽者,趁著水晶銀行內所有人矚目的焦點全都放在大張旗鼓的銀行搶匪身上時,立刻就采取了行動。


    要是有其他參賽者已經比五右衛門先抵達了位在頂樓的展示間,一場懷表的爭奪戰恐怕已是勢在必行了。而這也是五右衛門把亞森留在樓下的另一個原因。


    展示間的門敞開著。五右衛門快速地壓低了姿勢,從門縫溜進了室內。


    展示間裏,除了有看起來應該是在保護展示品的警衛,還有好幾位參賽者。他們全都倒臥在地上,其中包括了剛才還在大廳和五右衛門談笑風生的薩爾瓦托?朱利安諾。


    看樣子他們應該都已經被人弄昏,不醒人事。


    「這些全都是你幹的好事啊?」


    五右衛門把視線望向了室內中央那個展示著懷表的地方,對著躲在暗處伺機而動的人影說話。


    「我記得你應該是叫做洪吉童吧?」


    這句話沒人點頭、更沒人應聲,但這位戴著圍巾、從暗處現身的人物,如假包換,就是韓國?北朝鮮代表洪吉童。


    「美國的傑西?詹姆斯好像搞出了很多餘的事啊。」


    洪吉童沒有防備地轉向了五右衛門。


    「要是沒有人攪局的話,我就不必分神,也早就已經偷到懷表了。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躡手躡腳地推進到六樓的啊?」


    洪吉童看起來一派輕鬆自然,但顯然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


    要是洪吉童所言不假,他早在傑西動手搶銀行之前,就已經潛入了水晶銀行的禁止進入區了。


    這個事實,讓五右衛門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位青年的確是個強敵。


    「沒什麽好泄氣的。腳踏實地好好地努力不也是小偷必備的技術嗎?」


    聽完洪吉童忿忿不平的抱怨,五右衛門輕鬆以對。就在此時,直到剛才都還保持沉著的洪吉童展現敵意,兩人之間蕩漾著一股一觸即發的氣氛。


    「你隻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日本小賊,竟然想在我洪吉童麵前獻醜?」


    「哎唷唷,你連石川五右衛門都不知道,對鄰國的事情還真是一無所知呢!還是你的記憶力不太好啊?有名的彭吉童。」


    「我叫洪吉童!」


    「啊啊,抱歉。因為你在日本一點也不有名,根本就什麽都不是嘛!」


    被挑起了敏感神經的洪吉童,很明顯地帶著怒氣狠瞪五右衛門。


    而五右衛門雖然稍微被洪吉童觸怒,但他還是佯裝瀟灑,繼續挑釁。


    「對了,洪吉童是個什麽樣的盜賊啊?既然你敢堅持說是個有名的大盜,應該也曾經有過活躍的事跡吧?因為我實在是有太多其他非查不可的知名大盜,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辦法好好查完啊。


    」


    「你、你這家夥……」


    「我本來是先把洪吉童排到後麵去,後來就忘了查。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就算在世界上沒沒無聞,好歹也是一國的代表選手,應該要注意一下才對。」


    明眼人都看得出洪吉童已經氣到抓狂了。五右衛門的臉上露出了惡毒的笑容,狠狠地報了


    一箭之仇。


    不過敵人也不是等閑之輩。洪吉童發現自己中了對方的挑釁之計,隨即佯裝平靜,出手反


    撃。


    「我告訴你,洪吉童在韓國?北朝鮮的知名度,不是你在日本的名氣所比得上的啦。就算隨便找幾個小孩來問,大家也都知道洪吉童這號人物。在韓國?北朝鮮問十個人,大概就有十個人都知道洪吉童;至於石川五右衛門在日本,頂多是十個人當中有九個人知道吧?」


    「……哼,未免也太自吹自擂了吧?」


    「第一代洪吉童大顯身手的事跡,被搬上了紙偶戲、繪本、還有給小朋友看的卡通影片,在韓國,北朝鮮更是三不五時就被拿來當作連續劇或電影的題材。」


    洪吉童信心滿滿的反擊,讓五右衛門動搖了。因為在日本國內,小朋友對石川五右衛門並不熟悉。


    「順便再告訴你,洪吉童是出現在昔日朝鮮王朝時代的知名大盜,當時被譽為神出鬼沒的代名詞。他組織了搶匪團,專門懲罰那些幹盡不法勾當和貪贓枉法的官員和貴族,再把搶來的財物分給貧窮的百姓。至今仍有謠傳說他其實是當時的王公貴族,簡直就是韓國?北朝鮮的國民英雄啊!」


    「你還真敢把自己講成那樣!」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的祖先,也就是第一代的石川五右衛門,在日本是個可以和洪吉童相提並論的知名大盜嗎?」


    「可惡……確實最近在電視劇或電影當中,是比較不常聽到石川五右衛門的名字,不過以前倒是曾經被搬上電玩遊戲……」


    「什麽?變成區區電玩遊戲,就想說自己有多了不起啊?還真拿你們日本人沒辦法!」


    五右衛門和洪吉童持續幼稚的相互叫陣,連自己身在水晶銀行展示間這件事,都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那兩個家夥到底是在這裏做什麽啊?」


    對這一幕感到無言以對的,是趕到展示間來的傑西·詹姆斯。


    「啊,五右衛門先生!原來你在這種地方啊!」


    傑西身旁還有被她用槍脅迫一起跟來的亞森。亞森向五右衛門送出了求救的眼神,但可惜他並沒有察覺。


    「先生……」


    「原來也有這種離譜的小偷,竟然會在好不容易溜進來的地方吵架。」


    五右衛門和洪吉童應該會覺得不管是誰都好,偏偏就是不想被傑西說自己離譜,可是他們兩個人現在都沒有空理她。


    「第一代洪吉童會去偷去搶,都是為了救國救民啊!」


    「所以咧?第一代的石川五右衛門也率領綠林好漢去偷領主或是富商,還被稱為是平民英雄哩!」


    「抄襲、抄襲啦!日本人果然是學人精!」


    「啊?抄襲的是你才對吧!」


    看起來不隻傑西和亞森,就連眼前的黃金懷表,這兩個人都已經不放在眼裏,不斷地持續著這場難看的叫罵。


    「管它的……我就來趁這個空檔把鋳給拿走囉?」


    「唉?先生?!」


    傑西帶著泄氣的表情歎了一口氣之後,就直接帶著亞森走近了懷表。


    然而,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傑西並不是因為感覺到什麽才主動停下步伐,而是突然就不能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法站直,傑西竟然就這樣搖搖晃晃地倒臥在地,就連她身邊的亞森也一樣。


    再仔細一看,和五右衛門吵得劍拔弩張的洪吉童雖然沒有倒下,卻也單膝跪地,呼吸急促。


    「這、這是怎麽回事?」


    突然襲來的一陣暈眩,讓洪吉童揉了揉自己模糊的眼睛,環顧四周。


    「你到現在才發現啊?」


    五右衛門睥睨著洪吉童的身影,竊笑了起來。


    「你該不會還真的以為我隻想著要認真和你吵架吧?一開始我的確吵得差點忘了現況,不過這隻是在虛張聲勢罷了。」


    在洪吉童的眼裏,得意洋洋的五右衛門變得很模糊,而同樣在展示間裏的傑西和亞森也一樣。


    「你做了什麽!」


    情緒激動的洪吉童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當中,整個展示間裏都彌漫著一陣無臭無味的煙霧。


    傑西在搶銀行的時候,把水晶銀行的鐵卷門和百葉窗全都關了起來,所以展示間所在的這個樓層也成了密閉空間。


    讓除了五右衛門以外,在場所有人的身體都無法自由行動、五感走樣的原因,就是這室內彌漫的煙霧。


    「你竟然對我動了這種奇怪的小手腳!」


    洪吉童用驚人的意誌力重新站穩了腳步,赤手空拳地攻擊五右衛門。然而,就在他的拳頭猛力槌下的那一瞬間,五右衛門的身影竟如幻影似地消失了。


    「這就是第一代石川五右衛門,從戰國時代最強的忍者,百地丹波身上偷學來的伊賀流忍術精髓——分身術!」


    洪吉童連意識都變得很模糊,在他聽來,五右衛門的聲音就像是從別的地方傳過來似地。


    「你用特殊藥品弄出了這些煙,讓我的感覺麻痹、出現幻覺……可惡!」


    當場雙膝跪地的洪吉童,很不甘心地環顧整個展示間。在他的眼裏,已經看到了好幾個五


    右衛門重迭在一起。


    成功讓洪吉童失去氣力的五右衛門,臉上泛起了會心的微笑,並拿出手裏劍,擲向罩住黃金懷表的防盜玻璃。


    「忍者!忍術!手裏劍!」


    「yeah!我早就料到日本會派出忍者了。」


    瞥見手裏劍一擊就把整麵玻璃打碎的光景之後,剛走進展示間不久、受煙霧影響程度還不大的亞森和傑西,竟然高聲歡呼了起來。


    「原來人家說歐美人士喜歡忍者這件事是真的啊……?」


    五右衛門看見這兩個異常亢奮的人,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雖然說我的確是忍者的後裔沒錯……」


    第一代石川五右衛門是如假包換的伊賀忍者,他那一身卓越的偷盜技術,全都是在忍者訓練當中所培養出來的。


    第一代石川五右衛門,入門成為素以「戰國最強忍者」而聞名的伊賀忍者首領——百地丹波的弟子,並從百地丹波身上偷走了妻子和忍術秘笈,從此轉行成為竊賊。身為第十四代傳人的五右衛門,年紀輕輕就能在偷盜業有一番成就,全都是拜家傳的忍術所賜。


    五右衛門腳步悠哉地走近黃金懷表。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發現了些許異樣的變化。雙膝跪地的洪吉童,原本直到剛才應該都還呼吸困難、上氣不接下氣才對,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恢複了正常。


    五右衛門立刻擺出了備戰狀態。而在他的視線彼端,洪吉童正運用一種獨特的呼吸法讓自己恢複意識,悄悄地站了起來。


    「竟然能夠破解伊賀流忍術!」


    眼前的五右衛門因為自己最得意的技倆被破解而大吃一驚,讓洪吉童狂妄地笑了。


    「我這才是奇門遁甲!站在對自己有利的方位,蓄養正氣,破除邪氣。相傳第一代洪吉童拜仙人為師,通曉仙術和道術,所以你這點雕蟲小技對我無效。承襲家傳秘技的可不隻有你而已!」


    「又是英雄又是王公貴族,最後連仙人的弟子這頭銜都搬出來了!你這套說法未免也太脫離現實了吧!背景設定太複雜了啦!」


    「閉嘴!輪不到你這個忍者說三道四!」


    五右衛門和洪吉童彼此叫罵一陣過後,雙方正麵交鋒。


    兩人都使出了讓亞森和傑西目不暇給的敏捷身手,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衝突。


    「受到人民愛戴的強盜集團首領,還會使用秘技?這和我的角色完全重迭了啦!」


    「抄襲的是你吧!不隻是你,就連第一代石川五右衛門也是偷學第一代洪吉童的。」


    「侮辱我還不夠,竟然想連我家的第一代祖先都罵!饒不得你!」


    兩人交錯使用拳腳、忍術和仙術,火花四射。他們的對罵叫陣是傻了一點,但一決鬥起來,就連亞森和傑西都隻能甘於當個觀眾。


    「太厲害了!這是東方的神秘啊!」


    她們兩個人根本就已經忘了原本來到這裏的目的,忘我地看傻了眼。就在煙霧效力愈來愈弱的同時,她們兩個人並肩看起了這場戰事,看得情緒很激動。


    「對了,我可沒空在這裏攪和!」


    不久之後,傑西回過神來,想起現在自己正處於急迫的狀態。


    現在傑西可是正在搶銀行,水晶銀行背後的各大犯罪組織發動大軍壓境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得趁早把懷表拿到手,然後速速揚長而去才行。


    傑西用手上那把槍的槍口,對準了眼前的五右衛門和洪吉童。


    然而,洪吉童察覺到傑西帶有敵意,就用手指把五右衛門剛好射過來的手裏劍挾住,瞄準她射了過去。


    「怎麽回事?」


    切穿強風、高速逼近的手裏劍就在眼前,傑西還搞不清楚狀況,呆立在原地。


    就在手裏劍的刀刃即將刺進她的腦門之際,有個人影從旁邊切了進來,用警棍擊落了手裏


    劍。


    「是你!」


    亞森抬頭看見剛衝進展示間的這號人物,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喂、喂,先生,不能對女孩子這麽粗魯啦!就算這個女孩子是匹再三八的野馬也一樣。」


    他輕輕地把驕傲的紅發往後撥,一手拿著警棍,一手把傑西摟過來,還用他那一貫輕佻的口吻教訓了洪吉童。


    「唐?迪亞哥!」


    五右衛門看見喬裝成警衛的迪亞哥,也跟著大叫。


    「謝、謝啦……不對!其他人不是應該要被集中在大廳裏綁著的嗎?我的那些嘍囉到底在搞什麽鬼?」


    「大家都在睡午覺啊!今天天氣這麽好,最適合睡午覺了。」


    迪亞哥摟著傑西的腰,對她眨了一下眼睛。


    「別擋路!」


    洪吉童的目標從五右衛門換成了迪亞哥,而且一眨眼就已經攻了過來。


    然而,洪吉童的攻勢,就連身為忍者的五右衛門都隻能和他打成五五波,但迪亞哥卻能夠帶著從容的表情輕鬆閃過。最驚人的是,他還單手摟著傑西的腰。


    「太棒了!要是再有條紅披風就更完美了啊。」


    迪亞哥宛如西班牙鬥牛士,把警棍當成西洋劍握在手上,趁著洪吉童一個轉瞬之間的空檔,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功夫真是了得!迪亞哥這個家夥,果然不能和那些街邊小賊相提並論。」


    他的功力,連五右衛門都不禁要咂舌讚歎。


    很顯然地,迪亞哥隱藏了他那可與五右衛門和洪吉童匹敵、甚至是淩駕在他們兩個人之上的實力。


    「等一下,我的嘍囉們都在睡午覺,也就是說……」


    傑西很老實地被迪亞哥的手臂抱著,歪著頭說。


    正如她所預料的,其他參賽者也繼迪亞哥之後,陸續來到了這個展示間。因為詹姆斯搶匪團已經失去了戰力,他們也得以脫困。


    「糟了,再這樣下去的話,會演變成一場混戰,到時候懷表落入誰的手裏都不意外啊!」五右衛門忿忿不平地咬著牙,和他同樣咬牙切齒的還有傑西和洪吉童。而還搞不清楚狀況、一臉迷惘的,大概就隻有亞森了。


    「能帶走黃金懷表的,是我傑西?詹姆斯!」


    「休想!就讓我洪吉童帶走它吧!」


    「請等一等!那個懷表可是我家的傳家寶啊!」


    在參賽者們的吼叫聲當中,亞森大聲尖叫。


    就在此時,水晶銀行裏的照明沒有任何預警地全都熄掉了。


    鐵卷門和百葉窗已經全都放了下來,所以水晶銀行瞬間就被包圍在一片黑暗裏。


    「是不是有人把總開關給關掉了?」


    一如五右衛門所預期的,銀行裏的照明似乎是被強製關閉了。所有人的視野當然都是一片漆黑。照理來說,在這片黑暗當中應該是伸手不見五指才對。


    不過,在場全都是從小就為了要繼承偉大祖先的名號、日以繼夜不斷修行的大盜後裔。對他們而言,黑暗是很熟悉的環境。


    石川五右衛門、唐?迪亞哥、洪吉童、傑西?詹姆斯,還有其他擠在展示間裏的多位參賽者,他們的眼睛適應黑暗所需要的時間,大概連一秒鍾都不到。


    這叫做「夜視」,是盜賊們必備的技術之一。對經常摸黑偷竊的他們來說,黑暗一點也不影響他們的視線。


    「這是怎麽回事!黑鴉鴉的我什麽都看不見啊!」


    隻有亞森因為失去視力而陷入混亂,慌了手腳。


    包括五右衛門在內的參賽者,全都無視她的叫喚。他們正和想趁黑暗中摸走懷表的敵人互相牽製著。即使在黑暗中,他們還是一眼就能掌握彼此的動作。


    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所有的照明就像是又再一次突襲眾人似地複原了。


    「啊!」


    參賽者們紛紛發出了訝異的聲音。另外,在照明複原的同時,水晶銀行的鐵卷門和百葉窗也都恢複了原先的狀態,耀眼的陽光照進了整間銀行裏。


    原本一片黑暗的世界,突然被包覆在強光當中。


    參賽者們的眼睛和思路都已經太過於習慣黑暗,突如其來的強光反倒讓他們看不見東西,更讓他們瞬間失去了判斷力。盜賊的夜視能力反而成了絆腳石。


    「黃金懷表,我就不客氣地拿走囉!」


    趁著這段極為短暫的空檔,又有一個人影衝進了充滿陽光的展示間。


    擺動著銀色的大波浪卷發和禮服裙襬,代表英國參賽的少女朝著懷表全速衝了過去。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已經先適應了強光的緣故,闖進展示間裏來的她,動作很精準到位。


    「想讓我們被夜視絆住,自己趁大放光明的時候偷走懷表啊?」


    五右衛門聽見少女的說話聲和腳步聲之後,很不甘心地低吼著。因為就在等眼睛適應光線的這幾秒空檔,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參賽者已經完完全全地被英國代表追趕過去了。


    先關掉總開關,又等到最後才出現,還掠奪了傑西搶銀行的全盤計畫並利用了鐵卷門和百葉窗被放下的現況,這些事情全都在代表英國的那位少女選手的計畫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黃金懷表一定會落入她手中的時候——展示間裏響起了狀況外的歡呼


    聲。


    「太好了!我把表拿回來了!」


    這是亞森的聲音。


    「啊?」


    五右衛門的嘴裏吐出了錯愕的聲音。


    五右衛門用他那終於適應了強光的眼睛轉過去一看,亞森手上的確拿著黃金懷表,眼裏還感動地帶著淚。


    「給我等等!這是怎麽回事啊?」


    原本隻差臨門一腳,結果卻被亞森給搶先一步的英國代表,氣得鼓著雙頰,露出了和她那張端正臉龐很不相襯、帶點可愛的憤怒。


    「剛才突然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害我很傷


    腦筋。幸好照明馬上恢複,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


    「外、外行竟然立了大功……」


    五右衛門萬萬沒有想到懷表會被亞森拿到,全身都癱軟了。


    「不愧是當代的亞森?羅賓。」


    「她已經事先想到強光能夠欺敵了啊?」


    「果然是有優勝候選人的架勢。」


    四周紛紛傳來低聲的讚歎?絲毫沒有考慮到五右衛門的感受。


    「啊?真不甘心啊!給我記住!」


    代表英國參賽的那位少女,撂下了一句顯然就是輸不起的狠話,隨即就打算要離開現場。


    「請您稍待一下。」


    然而,沒想到亞森竟然叫住了她。亞森的態度很冷靜,剛才的興奮雀躍仿佛就像是一場謊言似地。


    「幹嘛?我先警告你喔,多到數不清的道七兄弟馬上就要殺來了,別耽誤我太多時間喔!」


    聽到代表英國的那位少女這樣說,其他參賽者也都暫時放棄爭搶懷表,各自準備逃命去了。而另一方麵,五右衛門為了保護亞森,連忙趕到了她的身邊。


    在這樣的情況下,亞森仍然直視著英國代表,凜然地開口說:


    「你的真實身分,我心裏已經有底了。」


    「……哦?我就姑且聽你說說看囉。」


    「你還記得昨天給過我什麽提示嗎?」


    「當然囉!我媽媽這邊的祖先和第一代亞森?羅賓,都與同一個人物為敵。」


    代表英國的那位少女,略帶愉悅地撩起了她的銀發。


    「說到第一代羅賓的勁敵,馬上就會讓人想起兩號人物的大名。」


    亞森接著說。


    「一位是賈斯汀?葛尼瑪探長。不過他昔日主要是在鎮守花都巴黎的治安,沒聽說過他還活躍到隔壁的英國去。」


    「是啊,我也沒聽說過他的名號。」


    「而另一位就是馳名霧都倫敦的人物。有人說他當時使用的是『福洛克?夏爾摩斯』這個將本名重組過的假名。不論如何,這號人物當時活躍的範圍遍及歐洲各地,應該可以算是舉世聞名了吧?擁有天才頭腦和推理能力的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


    提到夏洛克?福爾摩斯,恐怕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即使是以全世界的知名度來看,他仍然可以淩駕在亞森?羅賓之上;他運用令人拍案叫絕的推理,解決掉了眾多疑難怪案,是名偵探中的名偵探。


    當然在場所有人都聽過他的大名。對以偷盜為業的人來說,福爾摩斯的名號就算是在現代,仍然會構成威脅。


    「你既然是英國代表,會被你稱為敵人的應該就是福爾摩斯了。而對福爾摩斯而言,稱得上是不共戴天宿敵的——」


    突如其來的掌聲,打斷了亞森的推理。代表英國的那位少女,帶著微笑開始鼓掌。


    「如您所料,我就是莫裏亞提。惡名昭彰的莫裏亞提教授,被認為是倫敦所有懸案的幕後黑手、犯罪界的拿破侖,我就是他的子孫。」


    她說出口的那個名字,讓參賽者們膾上的表情全都緊張了起來。


    莫裏亞提教授。


    他把足以和福爾摩斯匹敵的智慧與才華全都用在做壞事上麵,是一位犯罪天才。現今社會上已經有不少巨型犯罪組織的首腦,而他正是當中的先驅,無庸置疑。


    第一代亞森貫徹了怪盜的這個角色,絕不向弱者偷竊財物。而莫裏亞提教授的價值觀則是完全不同。他作為一位黑暗社會的統治者,能在不親自動手的情況下發動所有的犯罪行為,是名符其實的邪惡幕後黑手,更是個危險的男人。


    就連名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都曾經說過,莫裏亞提教授的死讓倫敦變成一個無趣的城市。


    「莫裏亞提?這家夥的來頭還真不小……她可不隻是比賽的參賽者而已,因為第一代的莫裏亞提,就是把這座島嶼打造成惡徒樂園的人啊!」


    猶如呻吟般低聲地喃喃自語的是迪亞哥。他用近乎敵視的眼神,望著莫裏亞提。


    「你既然承襲了莫裏亞提這個名號,那說你在現代英國的犯罪組織當中執牛耳,應該也不為過吧?要是來頭真的有這麽大,那剛才應該可以用vip級的規格進到這間展示廳裏來才對啊。」


    麵對亞森所指出的問題點,莫裏亞提隻是一直狂妄地微笑著,但並沒有否認。


    「對喔?水晶銀行是由各國的犯罪組織共同經營的,莫裏亞提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嘛。」


    五右衛門用很敬佩的眼神望向了亞森。而這時她的嘴裏,竟然又說出了更教人意想不到的驚人之語。


    「這個黃金懷表是仿冒品。你竟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還出手想偷走它,這一點我也覺得無法理解。」


    亞森把原本拿在手中的懷表摔在地上。


    懷表一掉在地上就摔壞了。原本應該是在表麵中央處的寶石,就像是顆玻璃珠似地摔得粉碎。


    「亞森說得沒錯。會知道總開關的位置、還懂得運用鐵卷門和百葉窗這些水晶銀行的特性來設計奪表計畫,想必你早就已經來這裏探過路了。」


    「沒錯,法蘭西斯。她既然都已經能夠把這個地方摸得那麽清楚了,事前不太可能沒來確認過展示室中的懷表。換句話說,莫裏亞提明明知道這個懷表是假貨,卻還是打算動手偷走它。」


    五右衛門和迪亞哥已經搶先一步聽懂亞森想說什麽了。


    「好厲害的推理能力啊,miss羅賓,讓我差點以為我的對手是位名偵探呢!對了,話說第一代羅賓和巴黎的偵探吉姆?巴內特,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嘛!」


    「是的,小姐你對偵探業界也很熟悉嘛。」


    盡管亞森所說的話,讓莫裏亞提看似稍微吃驚地僵住了一下,但她隨即恢複了從容,又再為亞森拍起手來。


    「嗬嗬,希望你們不要誤會喔!我的確有察覺到那個懷表是假貨,但我可是以代表英國盜賊的身分來參加這場大賽的,用犯罪組織首腦的特權來贏得比賽,一點也不有趣,對吧?我一方麵也想讓大家見識見識世界級大盜後裔的實力,一方麵也想維持比賽的公平性,所以刻意裝做沒有察覺這件事。真是的,一舉一動都得要像個大盜,大盜還真是不好當啊!」


    莫裏亞提從懷裏拿出了拐杖,優雅地走向了展示間的門口。


    「所以雖然被miss羅賓給搶先了一步這件事讓我很生氣’但可怕的黑道兄弟差不多要來了,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


    莫裏亞提離去之際,用拐杖指了一下銀行外麵。正如她所說的,許多犯罪組織的成員為了要好好製裁銀行搶匪,已經搭著車大舉抵達這裏了。


    「糟了!得趕快叫醒我的嘍囉們,搜括錢財之後速速逃命才行!」


    傑西?詹姆斯都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要帶走銀行財物,慌忙地衝出了展示間。


    不知不覺當中,洪吉童也消失了。


    「法蘭西斯、還有羅賓小姐,再會囉好朋友!」


    迪亞哥用警棍敲壞了一片玻璃牆之後,對五右衛門和亞森留下了一個依依不舍的笑容,就背著降落傘往大樓外跳了出去。


    其他參賽者們也都紛紛逃了出去,展示間裏隻剩下五右衛門和亞森。


    「小亞,那個……」


    「先生,怎麽了?」


    「抱歉!丟下你一個人,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五右衛門拿出了像是要把額頭貼在地上的氣勢下跪。


    「下跪!這是日本文化的精髓吧?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呢!」


    亞森的眼裏瞬間閃爍著光芒,但她隨即又擺出了安祥慈愛的表情,牽起了五右衛門的手,要他抬起頭來


    。


    「該要低頭道歉的是我。五右衛門日隻是為了要搶回黃金懷表,所以選擇了最好的方法而已。這也是我想要的。」


    沒想到亞森竟然帶著天使的微笑,完完全全地接受且容忍了五右衛門的所作所為,沒有半句責難。


    「因為我直到最後都相信你會守護我啊。」


    「唔、嗯……」


    她的這種態度讓五右衛門羞紅了臉,但五右衛門還是很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從迪亞哥打破的那麵牆跳了出去。


    「抓緊我的脖子,否則要是摔下去可就糟了喔。」


    「是的,先生,我絕對不會放手的。」


    聽著亞森對自己充滿信任的回應,五右衛門從厚棉襖裏拿出了巨大的風箏。


    他把自己的手腳固定在風箏的骨架上,就這樣在空中飛了起來。


    風箏乘著風,優雅地飛離了紛擾的水晶銀行。


    「昨天的柔術也好、剛才的推理也罷,你還真是充滿了驚奇啊,小亞。」


    「是嗎?我對你也覺得很驚奇,因為你是忍者,還有這個風箏也嚇了我一跳呢!」


    亞森對「忍者」這個關鍵字流露出了些許興奮之情,五右衛門麵露苦笑。


    起初他也以為亞森隻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千金大小姐,但這幾天下來卻對她改觀了。因為他開始知道,亞森隻是沒當盜賊?但卻有著不辱怪盜紳士亞森之名的異想天開想象力,以及卓越的應變能力。


    「可是小亞,你為什麽會願意相信我是你的夥伴?說不定今天我是真的拋棄了你、背叛了你啊?因為再怎麽說,我可是惡徒的子孫,還是個盜賊呢!」


    聽到五右衛門的問題,將手臂環在他脖子上、緊貼著他的亞森,像是覺得好笑似地笑了出


    來。


    「嗬嗬,秘密!」


    她的笑容讓五右衛門擺出了很傷腦筋的表情。亞森一邊看著他的臉,一邊回想起了她的童年回憶。


    她想起了她的父親——上一代的羅賓第一次帶她造訪日本時的情景。當時他們到過一棟古


    色古香的忍者宅邸,而那正是石川五右衛門家的宅邸。


    對當時年幼的亞森而言,爸爸和他朋友之間的對話很難聽懂。她隻記得爸爸請求對方「能不能再讓我挑戰一次就好?」對方一笑置之地說「比賽已經結束了」。兩個淵源很深的人整天都在反複地聊著這些事,讓她覺得很無聊。


    而當時的亞森會想在稀奇的純日式忍者宅邸當中探險,從孩子充滿好奇的角度看來,可以說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第一次到日本旅行,亞森用她很喜歡的兩個白色蝴蝶結,紮起了她的一頭金發,穿上了新買的禮服,還很仔細地把她的小鞋子也擦得發亮。


    她從以前就是個很重視「第一次」的少女。


    「喂!給我把鞋子脫掉!」


    剛來到日本的亞森,連在日本要進到別人家裏前得脫掉鞋子的這點禮節都還不懂,就擅自離開爸爸身邊,穿著那雙讓她很得意的鞋在屋裏四處探險。就在這個時候,她被宅邸主人的兒子i一個有雙小眼睛的少年逮個正著。


    當時,那位少年還隻會說日文,而少女也隻聽得懂法文。因此兩人之間根本沒有辦法溝通。


    初見麵的少年所說的話,讓亞森不解地歪著頭。她遲遲不肯把鞋子脫掉,被少年睜大了眼睛瞪著。接著,亞森就在無法理解自己做錯了什麽的情況下,被少年硬是搶走了鞋子。


    「有小偷啊!請把鞋還給我、請把鞋還給我!」


    眼眶帶淚的少女口中高喊著法文,少年根本就聽不懂是什麽意思。他偷了鞋之後,不顧少女的控訴,往屋子裏跑去。


    亞森想用她不習慣的光腳去追少年,但卻被門檻絆倒了。少女的額頭撞到地上,哭鬧了起來,而少年卻依舊隻是對她投以冷漠的眼光而已。


    要是亞森那個很寵女兒的爸爸,一定會馬上扶她起身坐好,但少年完全沒有要扶起她的意思,態度非常冷淡。亞森的眼裏很不服氣地泛起了大顆的淚珠,同時伸出了手。


    就算語言不通,伸出這隻手就代表催促的意思,這一點少年總該懂了吧?


    「我才不碰女人這種東西呢!」


    但他竟然沒有伸出手來,就徑自從亞森眼前走開了。亞森一邊窸窣地哭著,一邊追著少年,想拿回自己的鞋。


    然而,石川家的忍者宅邸當中有很多用來防範入侵者的裝置和陷阱,不是年幼的亞森可以


    輕易穿梭的地方。於是她掉進了地板上的大洞、被吊在天花板上、從宅邸裏被丟到院子,最後


    還掉進了池塘裏去,遭遇相當淒慘。


    亞森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要遭受到這樣的待遇,不停地耍賴抱怨。她本來隻是想要拿回自己的鞋子,結果卻把新買的禮服弄得濕淋淋、髒兮兮的,她很喜歡的那對蝴蝶結,其中有一個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少年暗中偷看著她掉進陷阱、還被折騰了一番之後,歎著氣走到了池塘邊,把她給拉了上來。


    雖說她是大盜的接班人,但少年躲在暗中,看到眼前這位小女孩的遭遇實在是太過悲慘,或許讓他覺得有點歉疚,畢竟少年從小也算是個很會照顧人的紳士。


    「如果你要去外麵的話,就把鞋子給穿上吧!」


    少年帶著尷尬的表情,把鞋子還給了亞森。


    亞森聽不懂他的意思,更大聲地哭鬧了起來。這下子少年不知道該怎麽和她互動下去,於是便很無奈,而且是真的很無奈地說:


    「不要哭了。有困難的時候,我會幫你想辦法。」


    「什麽……?」


    「我答應你。」


    少年說的話,亞森還是聽不懂。


    不過,盡管別開了漲紅的臉,卻還是伸出了援手的少年,讓亞森不知為何停止了哭泣。或許是因為兩人之間即使語言不通,但亞森還是能夠理解少年想說的話也說不定。


    「謝謝你,先生」


    亞森拭去淚水,牽起了少年的手,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這是目前當代的亞森?羅賓,和第十四代石川五右衛門之間的第一次接觸。


    十年的歲月過去,如今兩人又再度重逢,五右衛門看似已經完全不記得亞森,但她卻仍然還記得很清楚。而且現在的她,連當年五右衛門所說的話,都已經能夠很正確地理解個中涵意了。


    十七歲的亞森乘著風箏,向下俯瞰著島上的風光,低聲地問了問同樣巳經長到了十七歲的五右衛門:


    「你應該已經不記得那麽久之前的事了吧?」


    「……啊?小亞,你剛才有說話嗎?可以再說一次嗎?」


    五右衛門拚命地操縱著承載兩人體重的風箏,似乎沒有聽見亞森問他的問題。


    五右衛門的反應,讓亞森歎了一口氣。


    「謝謝你,先生。」


    於是少女偷偷看著少年全力以赴的側臉,又再次小聲地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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