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源,是一份寄到了住在日本的第十四代傳人手上的黑色邀請函,還有一位未曾謀麵的異國少女來訪。


    「晚安,我叫做亞森·羅賓。」


    少女一出現,就用她那雙戴著白手套的指尖拎起了禮服裙襬,在第十四代傳人麵前優雅地行了一個禮。她那一口流利的日語,完美得無可挑剔。


    在她輕輕點頭示意之際散落下來的那一頭金發、深邃澄澈的眼眸、纖瘦的身形、與日本人截然不同的腰部位置和腿長,這對向來習慣在日本生活的少年而言,隻能說是個未知生物。


    「很抱歉這麽晚冒昧登門打擾,先生」


    光看一眼,第十四代傳人的小眼睛就被少女的美貌給深深地吸引住了。


    「不、等一等!稍等一下!糟了,這下糟啦!」


    過了一陣子之後他才回過神來,趕緊回想起現在的狀況。


    隱瞞自己是盜賊後裔的身分,佯裝成一般人到高中去上學的他,其實才剛放學回到這座宅邸。正準備要打開一封丟在郵筒裏的可疑邀請函時,門鈴響了。他不疑有他地往玄關走,開門迎接客人到來。


    然而,他本來以為上門的是附近鄰居或學校同學,甚至是宅配送貨員或推銷員,但站在玄關的卻是一位非比尋常的美少女,還是一位平常在日本很少見到的金發碧眼外國人。


    再加上少女報出的名號,偏偏又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大盜——亞森·羅賓。


    「有什麽問題嗎?造成你的困擾了嗎?」


    「什麽問題?那還用說嗎?從我家第一代祖先開始,到我父親第十三代傳人,世世代代都怕女人!」


    少女自然地歪著頭感到疑惑。而第十四代傳人則像連珠炮似地說個不停,還一邊逼近少女。


    而他這時候才察覺到,兩人的臉實在是靠得太近了。少女滿臉不可思議地眨著眼睛,而第十四代傳人卻是滿臉通紅。


    他急忙把身體往後仰,把紅透的臉從少女的眼前別開。


    「先生?」


    「等等,別靠近我!有何貴幹?不對,在這之前我想確認一件事,能不能再請教一次你的大名?」


    「我都說了我叫亞森·羅賓嘛!」


    少女毫不遲疑,動了動她那形狀漂亮的嘴唇回答問題。


    亞森·羅賓。就算不是誤入偷盜這門生意的人,大概也都曾經聽過這個名字。


    第一代的羅賓,是在距今約百年前的法國社會當中,非常活躍的一位怪盜紳士。


    第一代的羅賓雖然是盜賊,但卻厭惡粗糙的竊盜手法,作風一如「怪盜紳士」這個別名。他擅長謀略與易容,常做出讓警方或偵探們意想不到的事,屢屢逃過他們的搜索。


    他的竊盜手法總像是魔術一般,而且從不竊取貧窮百姓的錢財,因此很受當時法國民眾的喜愛。


    此外,他還有許多不同的身分和姓名,也是當代很活躍的冒險家和偵探。


    羅賓家世世代代的子孫都和第一代羅賓一樣,當上了成功的大盜。這個名字,在盜賊業界堪稱已具有絕對不可動搖的地位。


    「沒有照例戴上大禮帽、身穿燕尾服加披風、並配戴單片眼鏡,就看不出是亞森·羅賓了嗎?那是以訛傳訛的錯誤印象,第一代羅賓才沒有做過那麽裝模作樣的打扮呢!」


    「不……應該還有更本質上的問題吧?就算你打扮得像是社會上普遍認知的羅賓,看起來也隻會像是在角色扮演而已。提到第一代羅賓的伴侶,就會讓人想到那位有名的金發女士……這點聯想我還做得到。」


    第十四代傳人看著少女那頭亮麗的金發,整個人顯得有點無力。


    「先生,很抱歉事先沒有聯絡就突然造訪。不過,我聽說家父和令尊的關係,並非素不相識。」


    「你的日文說得還真好啊!換句話說,你想表達『趕走爸爸朋友的女兒未免太沒禮貌了』這個意思是嗎?」


    「沒錯。家父會說多國語言,所以我也有很多機會學習。」


    亞森很俏皮地歪了一下頭之後,再次拎起了裙襬的兩端。


    「身為大盜,各個國家的語言當然都要能夠靈活運用才行,而羅賓家的人更應該如此。」


    第十四代傳人很佩服亞森·羅賓,不過他自己對主流外語的讀寫也相當在行,隻要他願意開口講,其實他的法文能力是足以和亞森對話的。


    「可是,像你這樣的美少女,實在很難跟那個怪盜紳士羅賓聯想在一起吶!」


    第十四代傳人不經意地喃喃說著。他雙手抱胸,眼睛眯得比平常還要小,對著少女品頭論足。


    「你、你剛剛說什麽?」


    「咦?不、我是說像你這樣的美少女……」


    第十四代傳人說的這番話,讓亞森滿臉通紅,尷尬地低下了頭。


    「討厭啦!你怎麽隨口就說出那種客套話……」


    亞森這副模樣讓第十四代傳人大惑不解。不過他這才發現到,從剛才到現在,他們都待在宅邸的玄關吵吵鬧鬧,這讓他的臉色瞬間為之一變。


    他好不容易佯裝成普通人過日子,要是被鄰居聽到羅賓或盜賊這些詞匯可不妙。就算沒被聽見,光是他和異國美少女兩人單獨相處的這一幕,就絕對會引起蜚短流長的謠言了。


    「嗯……總之你先進來吧!我這樣的確不是對待女孩子該有的態度。」


    迫於無奈,第十四代傳人決定催促還羞紅著臉的亞森,把她請進屋裏。


    「謝謝!謝謝你!」


    亞森的臉上隨即露出了天真無邪的光芒,對他鞠躬行了好幾次禮。率真的亞森做出這樣的反應,讓第十四代傳人滿臉莫名其妙地轉回了玄關裏。


    他所住的這戶宅邸,大小頗具規模,有相當寬廣的庭院,還有好幾座倉庫,外觀就像是個跑錯時空的忍者屋。他們兩個人穿過玄關大門,沿著院子裏的石板路,朝著主屋走去。


    來到主屋玄關前之後,第十四代傳人看到亞森穿著鞋子就打算走進屋裏,驚訝地挑高了眉毛。


    「啊?有什麽不對嗎?」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流露出了些微的不耐,亞森戰戰兢兢、一籌莫展地僵直了身子。


    「在日本,『進到家裏要脫鞋』是基本禮儀。」


    「是、是喔。很抱歉!」


    被第十四代傳人指責之後,亞森拚命地低頭賠罪。


    就這樣,亞森像是有人在旁催促似地,試著想要脫下自己的白靴。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慌張,她解錯白靴上的鞋帶,而且還失去平衡,當場一個踉蹌。


    「啊!」


    「哎唷,沒事吧?」


    少女纖瘦的身體在尖叫聲中倒了下來。第十四代傳人瞬間接住了她,然後不禁對她的笨拙啞然失笑。


    「很、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先生。」


    亞森又再次漲紅了臉,愈說愈小聲。


    「我、我、我我、我才是突然抓住了你的身體,真不好意思,亞森·羅賓。」


    第十四代傳人也因為異性突然接近而緊張得全身僵硬。他在學校可是表現得像個硬漢,不要說是美少女了,他根本沒和一般女生交往過。


    「先生,每次都要叫我亞森·羅賓,會不會太冗長了一點?」


    「是、是啊。不過,叫你羅賓也未免有點……你跟羅賓的形象差太遠了吧?」


    第十四代傳人放開了亞森,並跟她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距離,才又重新恢複冷靜。


    「既然這樣,你叫我小亞就可以了!反正亞森和羅賓都是盜賊的名字對吧?」


    或許是因為不太滿意自己的名字,亞森麵露苦笑地這麽說。


    聽完她這番話,第


    十四代傳人狐疑地歪了一下頭。


    「小亞,那我就不客氣地叫囉。不過,呃,你是不是討厭自己的名字啊?說穿了你其實也是個竊賊吧?因為你是亞森·羅賓啊!」


    「家父沒有傳授給我任何偷盜的技倆。」


    亞森端莊地微笑著,否定了第十四代傳人所提的問題。少年聽完,吃驚得瞠目結舌。他很少露出這樣的表情。


    少年從小就被徹底灌輸了祖先們代代相傳的各種偷盜技術,以高中生而言,他現在已經堪稱是一流的竊賊了。實際上他也曾經在現代日本的保全係統戒護之下,輕而易舉地偷出他的目標物。


    聽到羅賓的子孫竟然對偷竊一竅不通,也難怪他會無言以對。


    「我很感謝家父。就算我們是亞森·羅賓的子孫,但偷竊畢竟不是好事。」


    沒想到亞森對於自己是竊盜門外漢這件事,竟然還很驕傲似地挺起了胸膛。她那對隔著禮服也能一目了然的豐胸,很驕傲地挺了出來。


    「不、算了,我無意對別人家的教育理念說三道四……」


    對異性毫無免疫力的第十四代傳人,隨即眯起了眼,一邊目不轉睛地直盯著亞森的胸部,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


    「原來如此?那個亞森·羅賓家,竟然也會傳到這一代就後繼無人啊?哎呀呀,可惜了。真是絕景啊、絕景啊!」


    「先生?你在看哪裏?」


    聽到亞森這句話,第十四代傳人才終於回過神來。他用若無其事的表情佯裝平靜,接著用頭去撞牆壁。這個舉動也讓亞森嚇了一跳。


    「……我修行得還不夠。」


    第十四代傳人一邊搖了搖他那受了重擊的頭,一邊又和亞森拉開了距離。他歎了一口氣,看樣子他還是無法克服「容易被女色所迷惑」這個代代相傳的弱點。


    「你的額頭沒事吧?」


    「啊,嗯,沒事。話說回來,這棟宅邸是所謂的忍者屋,等一下穿過走廊的時候,記得要緊緊跟著我,要不然可是會被機關卷進去的。」


    「我了解了。我啊,已經不想再遭殃了。」


    「……再?」


    第十四代傳人對亞森的這個回答產生了質疑,但在亞森整個人貼上他的背後之際,這個疑問就立刻從他的腦海中煙消雲散了。


    因為亞森雄偉的雙峰頂端,輕輕地貼上了他的背。雖然亞森並非全身緊貼,但光是這樣稍微接觸,那豐滿的大小就讓第十四代傳人直打冷顫。


    「是我說得太誇張了!不用緊貼著我,隻要隔半步就行了,再給我往後退半步!」


    「是喔,先生?剛才是你說要靠近你的吧?」


    平常在走廊上絕對不會讓鶯聲地板發出聲響的第十四代傳人,這時卻偏偏和他身後的亞森拚命地演出大合奏。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終於來到了鋪著榻榻米的客廳。亞森才剛坐上分配給她的座位,就從提包裏拿出了一張黑色的邀請函。


    「先生,是不是可以切入正題了?其實我今天會冒昧登門拜訪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封信。」


    「啊,我家今天也有收到那封信,內容我倒是還沒有看。」


    第十四代傳人說完,也從懷中取出了自己手上的那份邀請函。


    在亞森的催促之下,第十四代傳人拆開了這封邀請函。讀過內容之後,他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


    「世界大盜選拔大賽?」


    「是的,是一場近期即將舉辦的活動,以往也曾經舉辦過好幾次。來自世界各地的知名大盜後裔齊聚一堂,競逐誰能稱霸。」


    「我有聽過。以前我的父親大人、也就是我家的第十三代傳人也曾經代表日本參賽,但優勝的是當時的法國代表,也就是上一代的羅賓。換句話說,我們兩家的父親正是在這場大賽當中結緣的。」


    「兩人當時雖然分屬敵我兩方,互相競爭,但我聽家父說過,其實他們也曾攜手合作,互動關係很微妙。因為是上屆優勝,主辦單位要求身為當代羅賓的我代表法國參加本屆大賽。」


    「啊?小亞你明明就不是盜賊吧?」


    這個提問讓亞森點了點頭。她看起來顯得意誌消沉,沮喪不已。


    「我回絕了很多次,但是主辦單位對於上屆優勝的羅賓家竟然不參加比賽這件事,似乎是覺得很難接受,便使出了強硬的手段。」


    「強硬的手段?」


    「從第一代羅賓起,我家就累積了許多代代相傳的傳家寶。這件事我其實不太想告訴別人,不過這些其實就是曆代羅賓家的收藏。而這當中有一個卡力歐司特伯爵的黃金懷表,不知道被誰給偷走了。」


    亞森的這番話,讓第十四代傳人啞口無言。


    「相傳這隻表是女賊卡力歐司特女伯爵的父親所傳給她的。用黃金打造、作工精巧的機械式懷表上,有著白金表麵搭配大顆黃鑽……你說被偷,是說羅賓家被小偷闖空門的意思嗎?」


    「是的……」


    「不過這還真是讓人有點意外啊!簡直是讓羅賓家顏麵掃地,而這位竊取成功的家夥功夫真是了得。如果這個家夥就是主辦單位的人,那還真不知道他是何等大牌的人物啊!」


    「偏偏家父目前似乎卷人了麻煩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音信全無、下落不明了。不過家父原本就經常不在家,也無須特別擔心。」


    「嗯,我父親大人也是類似情況。」


    「羅賓家總不能向警方報案說遭了小偷吧?再說那本來就是偷來的贓物,也不能提告啊,這樣就是惡人先告狀嘛。」


    亞森一副困擾至極的模樣,歎了一口氣。


    「我收到了一封恐嚇信,上麵寫著『想取回黃金懷表的話,就來參加大賽奪冠!』我雖然不喜歡盜賊,但我很尊敬既是大盜、同時也是一位偉大冒險家的曾祖父。要是不設法取回懷表的話,可是會傷


    亞森·羅賓的名譽啊!」


    「所以你這個完全外行的千金小姐才不得不參加這次的大賽啊,而且目標竟然還是奪冠。」


    「是的。我不知道對方是何方神聖,但為了要取回被竊的懷表,我非得要贏才行。可是我對竊盜一竅不通,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場大賽當中獲勝嘛!」


    第十四代傳人雙手抱胸聽她說明,對她投以同情的眼神。


    他同樣也以自己的家名為傲。而且就算沒有沾上竊盜這一行,他也無法忍受自己的祖先蒙羞。這位少女的心情,他並不是不能體會。


    「我了解你找上我的原因了,說穿了就是想和我聯手。原來如此,我們兩家的確是世交,要談聯手並不是太離譜的事。」


    「是的,先生。關於你的事,還有這座宅邸的地址,我都曾經聽家父提起過。怪盜紳士羅賓,到了我這一代可以說是退出江湖了。如此一來,我可以倚賴的人也寥寥可數。我呢,對於獲勝所帶來的名


    沒有興趣,隻要能夠拿回羅賓家世代珍藏的懷表,我就心滿意足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在大賽當中勝出,幫我把懷表拿回來。」


    娓娓道出這番話的亞森跪坐在地,抬頭望著第十四代傳人。看著她那猶如乞憐似的仰望,少年忍住一口答應她的衝動,故意壞心眼地問:


    「不過,就算不幫你,我本來也打算要自己憑實力獲勝。小亞你既然沒有偷盜的本事,說穿了就隻是我的包袱,和你搭檔對我有什麽好處?」


    亞森看似有點動搖,但她仿佛已經預期到第十四代傳人會這樣說似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當然有。我會把上次在惡徒樂園舉辦這場大賽時,上一代羅賓為了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在賽前所準備的秘密基地和密道地圖,全都雙手奉給你。這一趟的旅費和在當


    地的開銷,當然也全都由我


    擔。」


    「喔?」


    「此外還有一點。由我自己開口說實在有點尷尬,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烹飪的個中好手。在賽期當中所有的營養管理事宜,我可以保證幫你做好萬全的準備。因此,是不是可以請你同意讓我隨行?」


    「啊?烹飪?」


    這個出人意表的提議,確實很像女孩子會提出的意見。不過聽亞森這麽一說,第十四代傳人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肚子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那就讓我瞧瞧你的實力吧!你就用冰箱裏剩下的那些東西煮點什麽來吃吧!」


    第十四代傳人抱著「看你這個千金小姐能變出什麽花樣」的看好戲心態,對她提出了這個要求。


    半晌,身穿可愛圍裙的亞森,把自己親手做的菜肴全都擺上了餐桌。以往沒有機會吃到正宗法國菜的第十四代傳人,稍微眨了一下他那雙細小的眼睛,不假思索地擺出蓄勢待發的動作。


    「那些剩菜是怎麽變成這頓豐盛晚餐的啊!」


    「先生,請享用。」


    爸媽都音信全無,長期一個人生活的第十四代傳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人願意花時間為他親手做飯了,何況這些都是美少女親手煮的料理,更是他前所未有的體驗。


    「聯手吧!你簡直就是個天使。這些菜每道都好吃到教人難以置信,最棒的就是沒有炸物這一點,因為我家是不吃炸物的。」


    料理一道道地端了上來,第十四代傳人的胃已經被亞森牢牢地抓住。第十四代傳人很害羞地盯著這位因為烹飪實力受到肯定而笑開懷的少女。


    「……看來我的修行還不夠啊。」


    盡管嘴上這麽說,第十四代傳人還是喜孜孜地吃光了所有的菜色,並嘖嘖稱歎。這就是代表日本出賽的大盜,與法國代表怪盜紳士羅賓決定悄悄攜手合作的瞬間。


    然而,亞森烹飪的實力再怎麽堅強,竊盜的實力卻是零。既然彼此成了合作夥伴,第十四代傳人也必須先知道她有多少能耐才行。


    餐後,他決定把亞森帶到宅邸的倉庫去。倉庫裏收藏的是家族曆經十四代偷盜,所累積下來的無數珍藏。


    「先生,這是什麽?」


    「我要稍微測試你一下。這是我家曆代祖先搜集來的鎖。」


    第十四代傳人在亞森麵前排出了無數的鎖,無論是形狀、材質以及機關,形形色色,各式各樣都有。這些全都是連一流大盜都要花不少時間才能解開的一級品。


    「這裏麵有一個是連令尊——上一代羅賓都打不開的鎖,那個鎖是我父親的驕傲。他甚至還曾經說過,就算是上屆大賽中僥幸奪勝的羅賓,麵對這個一級名鎖也隻能甘拜下風,要把它拿來當作我們家的傳家寶。這個鎖,鎖住了戰國時代的伊賀忍者首領——百地丹波所寫的伊賀流忍術秘傳書,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機關鎖。」


    第十四代傳人得意地眯起眼睛笑了。他用充滿優越感的口吻,對歪著頭拿起了鎖的亞森如此說道。


    「那,要做什麽測試?」


    「要請你試試看能夠解開幾道鎖。」


    「好的,先生。請你把鑰匙借給我一下。」


    「你說什麽?」


    「怎麽了?」


    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麵麵相覷。想要索取鑰匙的亞森,表情一臉認真。


    「……不,我就是要測試你不用鑰匙可以開幾道鎖。」


    「你是在耍我嗎?沒有鑰匙怎麽可能打得開那種東西嘛。」


    「要是有鑰匙的話,誰都可以破解好不好!」


    被第十四代傳人吼了一聲之後,亞森眼泛淚光,重新麵對堆積如山的鎖。


    「我打不開這種東西啦!我打不開這種東西啦!」


    第十四代傳人歎著氣,一邊看著亞森像個孩子似地在和智慧環搏鬥的背影。


    「看樣子你也不像是刻意裝的,應該真的是個門外漢吧……真沒想到你竟然連一個鎖都開不了。」


    「是的……」


    「不管怎麽樣你就努力看看吧!你雖然沒有實力,說不定有這方麵的天賦,或許可以打得開其中的一兩個鎖。」


    「你好過分!你好過分!」


    雖然亞森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但還是遵照指示,繼續挑戰開鎖。


    就在第十四代傳人打點著參加世界大盜選拔大賽的行李、保養拿手武器和工作道具,還有準備提交給學校的休學申請、聯係朋友的同時,她還是沒有放棄挑戰。


    「辦到了!我辦到了!」


    眼睛下方已經顯露出黑眼圈的亞森欣喜若狂。從她開始接受測試以來,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了。


    「怎麽樣?我打開一個了喔!」


    「喔,嗯,恭喜。坦白說,我還以為你連一個都打不開咧。」


    第十四代傳人不顧開心地拿著鎖蹦蹦跳跳的亞森,拚命地忍住了哈欠。雖然身為主考官,但看樣子他對這件事已經膩了。


    開個鎖竟然要耗費三個小時,她可是小偷耶,未免也太悠哉了吧。打不開的鎖要趁早放棄,這才是竊賊的鐵則啊。


    「先生,為了紀念我第一次偷竊成功,這個鎖可不可以送給我?」


    「啊?」


    「不行嗎?」


    「可以可以,反正八成是個最好開的鎖。」


    看著眼前這個淒涼沮喪的亞森,第十四代傳人一不小心就給她好臉色看。他連確認都沒有,就隨口答應了。


    「那接下來的測驗是易容術。我先示範給你看,你稍等一下。」


    第十四代傳人站了起來,直接走出了倉庫裏的這個房間。


    「好的……我在這裏恭候大駕。」


    亞森很率直地回答過後,就把剛才自己成功打開的那個鎖,像是對待心愛的玩偶似地拿來又摸又把玩,一邊消磨時間。


    過了不久,第十四代傳人回來了。


    「你回來啦!先生?」


    亞森看了他一眼之後,手上拿的那個鎖便掉在地上。她受驚嚇的程度可見一斑。


    在她眼前出現的,居然是亞森自己i眼前的景象仿佛像在照鏡子一般。


    「簡單變一下,大概就像是這樣。」


    另一個亞森開口說話。聽起來無庸置疑,就是第十四代傳人的聲音,但卻有著和亞森一模一樣的動人美貌,所以有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


    「怎、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倉皇失措的亞森逼近到另一個亞森的麵前。


    第十四代傳人在短時間之內似乎沒能來得及變換膚色,但舉凡渾圓大眼裏戴的角膜變色片、金色假髪、禮服等穿著和用品,到五官、身段,甚至是更細微的動作,全都模仿得唯妙唯肖。


    「這就是所謂的易容,是你的祖先——第一代羅賓很擅長的技術。」


    「不管怎麽看都太像了!我一瞬間還以為是自已的雙胞胎姊妹呢!」


    亞森直盯著第十四代傳人易容過後的模樣,從頭到腳不停地打量。她的視線,突然在第十四代傳人的胸前停了下來。


    亞森緩緩地朝著易容成自己的第十四代傳人伸出了手,往他胸前塞的東西猛力一抓。


    「為什麽連尺寸都模仿得這麽完美!」


    「沒有、那個,因為我剛剛一直盯著看……」


    被滿臉通紅的亞森痛斥一頓之後,剛才還得意洋洋地展示易容成果的第十四代傳人,臉上露出了苦笑。他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還在易容狀態,眯起了眼睛。


    「姑且先不管這些了,接下來換你。後麵有服裝間,整套易容道具都擺在那裏,想用什麽都可以盡管拿,換你試著扮


    我。」


    「這、這種事情我辦得到嗎……?」


    「第一代羅賓在易容技術尚未蓬勃發展的時代,就已經能夠自由自在地竊取他人的樣貌了。要是他的子孫——也就是小亞你能夠擁有高超的易容術,必定有助於我們在大賽當中順利進行各項活動。」


    「我、我知道了。我會加油!」


    亞森帶著破釜沉舟的表情,走向了服裝間。


    不久之後走回來的,就隻是一個穿男裝的美少女。


    「姑且不論外型像不像,你連動作都學不來,這算什麽易容啊?男人不會優雅地小步走路!連這點觀察都做不到,還當什麽亞森·羅賓啊!」


    「嗚?對不起!對不起嘛!」


    第一代羅賓被譽為是遠勝任何演員的名角,而這個少女的易容才華之低,讓人很難想象她竟然與第一代羅賓血脈相承,少女的表現讓第十四代傳人也不禁發怒了。他沒有想到少女竟然隻換了件衣服,


    這樣直接走了出來。


    之後第十四代傳人又出了好幾道基礎測驗給亞森,但測驗結果慘不忍睹。


    就這樣,第十四代傳人選了這個幫不上忙的少女搭檔,一起參加即將在近期舉辦的世界大盜選拔大賽。


    盡管亞森在飛機上很隨便地就把自己的名字透露出去,讓第十四代傳人覺得很頭痛,但他們兩個人總算平安抵達了惡徒樂園。


    「這裏比日本還要熱,簡直就是夏天嘛!」


    離開機場之後,第十四代傳人一邊擦著汗,一邊眺望著這個初訪的外國風景。


    這座島雖然已經被打造成了一個度假聖地,但畢竟島的規模不是太大,因此機場就設在緊鄰市區的地方。機場臨海的一側是遼闊的度假海灘,高聳的飯店建築林立在可以觀海的地方。


    走在街上的外國男女、天空的顏色自然不用說,甚至連高掛的豔陽和四周空氣,都讓第十四代傳人覺得與日本截然不同。


    「先生,你這麽東張西望,看起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鄉巴佬喔。」


    「抱歉,小亞。那我們先找個地方打發一下時間,然後就到會場去吧。」


    「啊?不先去秘密基地放行李嗎?距離大賽開幕式還有一些時間喔。」


    亞森不解地轉過頭來。第十四代傳人眯眼保持著微笑,緩緩地轉身麵對她。


    「小亞,你可能沒有發現到,已經有好幾個人在跟蹤我們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怎麽能夠到秘密基地去?你應該知道為什麽會有人跟蹤我們吧?因為有位知名的怪盜,毫不吝惜地就透露了自己的身分」


    「知道了……」


    「我醜話先說在前麵,要是下次你再犯同樣的錯,或是講出我的名字,我就當場和你解除同盟關係。我既然來參加這屆大賽,就是要奪得優勝,所以就算要背叛你,我也在所不惜。」


    「我再次、再次向你道歉……我之後會小心,會把自己的嘴巴給封好。」


    「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所以拜托你千萬要小心啦。我們家族的第一代,可是自己親手處理掉礙事戀人的殘忍竊賊呢!」


    看著亞森發抖的模樣,第十四代傳人在內心稍微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刻薄或威脅得太過火了。


    接著,兩人就在被跟蹤的情況下走向了鬧區。他們最後決定在一家西西裏黑手黨所經營的正宗義大利餐館裏享用午餐。


    餐館裏的客人形形色色,有觀光客,也有當地居民,不過看來全都是些危險份子。整家餐館裏悠閑點著午餐菜色的隻有亞森一個人,四周其他的客人全都一手拿著紅酒、一邊繼續秘密地討論著毒品走私


    或槍械買賣等鋌而走險的事。


    身為竊賊的習慣,讓第十四代傳人一不小心就豎起耳朵開始聽起這些話題。而這些倒人胃口的事,聽得第十四代傳人沒什麽食欲,就連接在前菜之後送上來的義大利麵,他都留在盤子裏沒吃。


    「哇!義大利的甜點也滿有水準的嘛!」


    而另一頭的亞森,則像是忘了置身在罪犯巢穴似地,把前菜、義大利麵、主菜都吃個精光,現在正帶著滿意的表情大啖餐後甜點。看來亞森的身材雖然纖瘦,但其實是個大胃王。


    「有什麽事嗎,先生?餐點明明這麽美味。」


    「啊,嗯,我在確認跟蹤我們的人數,持續增加中呢。」


    「持續……?」


    接著,兩人來到了一家各國黑幫都在競相爭奪其利的購物中心。


    光就外觀看來,這裏和普通的購物中心沒有什麽兩樣;而店裏銷售的商品,乍看之下也是些稀鬆平常的東西。


    「先生,先生,你看,這裏有好多可愛的玩偶喔!」


    「罪犯愛逛的購物中心裏,竟然有流行雜貨店?」


    擺得滿滿的可愛玩偶,讓亞森興奮至極;而第十四代傳人的表情卻顯得憂心忡忡。


    這裏其他的客人全都是貌似重刑犯的男人,個個穿著合身的西裝、戴著墨鏡。這些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男人們,難道要抱玩偶才睡得著嗎?


    第十四代傳人拿起了一個掛著「湯普森」的名牌、要用雙手才能捧得起來的大豬玩偶。〔編注:這裏應該是暗指美軍在一一戰中最著名的「湯普森衝鋒槍」。〕


    「好、好重……」


    玩偶不可能這麽重,這讓他整張臉都僵住了。


    「而且觸感還真是差到極點。這根本就是坑坑巴巴的嘛!」


    第十四代傳人或許已經察覺到玩偶裏藏著什麽了吧,他隻能麵露苦笑。


    「哦?目,好可愛的小豬寶寶喔?它叫做湯普森啊?你要買它嗎?」


    其他客人凶狠的目光,全都聚集到抱著湯普森的第十四代傳人身上,而亞森卻還一無所知地走了過來。


    她天真地走了過來,看了一下標價之後,大驚失色。


    「好貴呀!這隻湯普森好貴呀!」


    就在亞森為了超乎常理的玩偶價格而尖叫的時候,第十四代傳人戒慎恐懼地把湯普森放回了貨架。


    其他客人原本也都不敢大意地抱起了手邊的玩偶,在看到第十四代傳人的反應之後,跟著放心地歎了口氣,紛紛放下了手上的玩偶。原本被緊張氣氛所包圍的店內,又恢複了暫時的和平。


    仔細看看貨架,才發現上麵用以英文為首的多國語言,寫著請勿「觸碰店內商品」等警語。


    「這種黑心商店,我沒什麽要買的。走吧,我們去下一家店!」


    「……不,我覺得價格很合理啊,嗯。」


    第十四代傳人被亞森拉著手臂,趕忙離開了這家店。這時,他確認了一下跟蹤的人數,又再向上攀升了。


    這些跟蹤的人要不是這屆大賽的參賽者——知名大盜的子孫,不然就是參賽者們雇來的專業征信。他們的存在盡管引人側目,卻都完美地遮住了臉孔。


    「這些人的實力還真是高深莫測啊!和某家的亞森·羅賓真是天差地遠。」


    「先生?你有說話嗎?」


    正要走進花店裏去的亞森,回頭用狐疑的表情麵對第十四代傳人。


    惡徒樂園裏的花店,當然不會隻是個普通的花店。店裏擺放的每一盆花卉全都是違禁品,它們是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合法的秘密毒品原料,可以讓人飄飄欲仙。


    「小亞,離那家店遠一點。」


    「咦?為什麽?那家店裏的花很漂亮,我還想買一點來插在秘密基地的花瓶裏呢!」


    「你看看價錢。」


    亞森望向第十四代傳人所指的那個標價,又讓她嚇得跳了起來!標價上寫的價格,是剛才那個玩偶的好幾倍。


    「真是的,這座島上的店家


    都太詭異了!」


    後來他們還閑逛了好一陣子,但整個購物中心裏全都是一些銷售不法商品的危險店家。而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這一點的亞森,隻對商品的天價感到憤慨。


    第十四代傳人帶著滿臉倦容,跟在氣呼呼的亞森身後離開了購物中心。當然,他們身後還是拖著一群跟蹤的人。


    「小亞,買點飲料,找個視野遼闊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在附近一家普通攤販買了兩杯西西裏產的血橙汁,來到了位在市中心的廣場。


    廣場裏有一片很大的圓形空間。為了讓觀光客可以自由使用戶外的部分,這裏擺放了不少桌椅。


    兩人選了其中一個座位,隔著桌子麵對麵坐了下來。他們坐下之後,周邊的座位也紛紛被坐滿,因為這些跟蹤者都若無其事似地坐了下來。


    「小亞,你盡量表現得自然一點,然後配合我的台詞說話。」


    「什麽意思?」


    完全搞不清楚周圍情況、隻是津津有味地銜著果汁吸管的亞森,臉上浮現迷惘的表情。


    「就是不要露出現在這種表情。我希望你可以維持一貫的態度,假裝我們在對話的樣子。對了,看起來要像是旁邊的情侶之類的。」


    「情、情情情、情侶?」


    不顧已經雙頰泛紅、說話聲音上揚的亞森,第十四代傳人極為自然地把手肘撐在桌上。


    這時,他把預先別在衣服袖子上的小型麥克風靠到自己的嘴邊,並把藏在指間的耳機塞到自己的一隻耳朵裏。就這樣,第十四代傳人向腦子一片混亂的亞森使了個眼色,便開始對著麥克風說話。


    「喂,進度如何?」


    「今、今,今天的天氣還真好啊!」


    第十四代傳人似乎是在跟某處聯係。而亞森就用高亢的聲音假裝應和著他,演起和他對話的戲碼。


    「從我這邊可以辨視到的至少就有二十個,那邊看起來怎麽樣?」


    「是、是、是是、是很適合約會的好日子啊!」


    「有這麽多?看來參賽者當中還有比我更會跟蹤的高手。」


    「有、有那麽像嗎?我們看起來有那麽像情侶嗎?」


    「你那邊的照片,晚一點我會去拿。本來說酬勞是一箱黃金,到時候看工作表現,可以考慮追加。那後續就萬事拜托了!」


    「好、好的。以後我才要請你多多指教呢……」


    第十四代傳人結束這段聯絡的時候,亞森已經喝完整杯果汁,滿臉通紅地縮著肩膀。


    「嗯?你怎麽了,小亞?」


    「我、我不懂事,應該會給你添麻煩……」


    「嗯,謝謝你,已經不用假裝對話了。」


    「啊?啊,對、對喔,剛才是在假裝的。」


    尷尬的亞森用快要聽不見的聲音回答。剛才專心在聯絡的第十四代傳人,實在搞不懂她為什麽紅著一張臉。


    「小亞,你發燒了嗎?」


    「沒事的!我沒事的!」


    「嗯,你沒問題就好。」


    「……對、對了,你剛才是在和誰說話?」


    亞森壓低了聲音向第十四代傳人如此詢問。


    「沒什麽。不過我翻了一下這屆大賽的規則,上麵有提到:隻要不危及其他參賽者,就可以使用任何能用的東西。」


    第十四代傳人藏起了麥克風和耳機,喝了一口自己的果汁。


    「所以我就雇了一位很厲害的幫手。」


    「幫手?」


    「不論是什麽樣的怪盜,想靠自己單槍匹馬成功盜取目標本來就很困難,高難度的案子更是如此。就連第一代羅賓,聽說手下也有很多嘍囉。」


    第十四代傳人說完,把杯中的一個冰塊含在嘴裏,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鼠小僧次郎吉,這是我們另一位搭檔的名字。相對於我家世代是以日本關西為主要勢力範圍,她家是以關東為根據地。她對於自己沒被選為日本代表這件事耿耿於懷,本來並沒有答應我的合作提議


    後來我準備了相當高額的酬勞,才請到她來當我的幫手。」


    第十四代傳人說出口的,是江戶時代知名大盜的名字。第一代的鼠小僧,是個專門潛入富商或諸侯府邸竊取巨款的傑出竊賊。


    就在他喃喃地說著話的同時,市區的喧囂聲中傳來了某人打噴嚏的聲音,連亞森都聽到了。


    「你跟他是舊識嗎?」


    「因為日本很小,出名的盜賊也不多。況且現代的警察可是比小偷還要技高一籌。總之,我們兩家世世代代都會互助合作,所以我和她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啦。」


    在飛機上發生那件事之後,亞森人在島上的事情已廣為人知,變得非常醒目。


    所以第十四代傳人反其道而行,刻意帶她到人來人往的地方,把她當作誘餌。既然在飛機上時坐在她隔壁的第十四代傳人也是隨侍在側,在對方看來我方人馬都已攤在眼前,那麽這些跟蹤者似乎就不會發現還有第三者在監視著自己。


    但畢竟不是所有參賽者都會上鉤。有很多盜賊覺得事有蹊蹺,反倒刻意漠視亞森。


    「這麽說來,我記得前幾天在日本挑戰開鎖的時候,有聽到你在和別人聯絡。」「沒錯。本來我是想把搜集情資的工作交給鼠小僧以外的嘍囉們去處理,但在這種惡徒們的樂圜裏,要是有東方臉孔到


    跑來跑去,恐怕也很不自然。所以盡管這種做法的花費比較高,但我覺得還是應該要以少數精兵來一決勝負。」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聰明啊!」


    第十四代傳人邊歎氣,邊看著展露出敬佩神情的亞森。


    「小亞,你其實也應該要帶你的黨羽一起來才對啊。會想要單槍匹馬挑戰這種盛會的盜賊,恐怕就隻有你而已吧?」


    「哦,我可不是一個人來喔。」


    亞森說完,給了第十四代傳人一個微笑。


    「因為我身邊有個可靠的搭檔啊!」


    她的這句話和她的笑容,讓第十四代傳人麵紅耳赤,最後還羞得把臉別開。


    「我、我先把話說清楚,必要的時候我可是會把你當犠牲品的。我眼裏的目標就隻有優勝。盜賊說穿了就是惡人,不能太過信任。」


    就在這一瞬間,剛才已經從耳中拿下來的耳機裏,傳來了小小的兩陣敲擊聲。這是鼠小僧有事要聯絡的暗號。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聽到這麽細微的聲音,但第十四代傳人長期接受盜賊的訓練,以他的聽力是可以接收到這個聲音的。


    他聽到這陣細微的聲音之後,立刻又很自然地把耳機戴上。


    『害羞什麽啊,白癡。』


    耳機裏傳來的是少女冷漠的聲音。繼承了家族名號而成為現任當代的鼠小僧次郎吉,同時也是第十四代傳人的青梅竹馬,一句話就讓他的臉上露出了痛恨至極的表情。


    「看來我的修行還不夠……」


    「對了,先生,那位鼠小僧是男士嗎?」


    「啊?第一代鼠小僧次郎吉是個男的,但現在當代的鼠小僧可是女的喔。」


    「……你剛剛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是啊,但我沒說過鼠小僧是個男的吧。」


    聽到這句話,讓原本心情一直都很愉快的亞森不知為何鼓起了臉,憤而離席。


    「等等、小亞,你怎麽啦!」


    「我聽你叫那個人小僧,還以為是個男的!」


    「我是說你為什麽要生氣?」


    「隻要男士所隱瞞的事情和別的女人有關,身為女人都會不高興啦!」


    第十四代傳人也站了起來,連忙猛追在她身


    後。


    『耶?咿耶?咿,白?癡白?癡。』


    耳機裏又傳來次郎吉的聲音。


    「我完全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果然是修行的影響嗎?是我有什麽事情修行得還不夠嗎?」


    做為一個竊賊已經非常出類拔萃的第十四代傳人,還沒有經曆過了解女人心的修行,因此對於男女間的微妙之處,懂的隻和同年紀的少年們差不多,也難怪他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天晚上,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為了要參加世界大盜選拔大賽的開幕式,來到了典禮會場,也就是市區裏的大型巨蛋。


    然而眼前在表演的卻是馬戲團。地下社會的人們舉辦盛會的地點,就位在這個場地的地下層。他們兩個人搭乘隻準參賽者進出的電梯,來到了典禮的會場。


    會場當中聚集了古今中外各大盜賊的子孫,目測大概有八十人吧?為了要掩飾自己的真實身分,每個人都戴著麵具,而穿著則都是讓旁人不容小看的正式服裝,儼然就是一場化妝舞會。


    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當然也分別穿上了燕尾服和晚禮服,戴著遮掩真實麵貌的麵具,第十四代傳人戴的是純日本風格的狐狸麵具,亞森戴的則是金黃色的眼罩。


    「還真是世上盜人無窮盡啊!」


    「你怎麽了嗎,先生?還有剛才你說的這一句話是?」


    「沒事,剛才我念的是我家祖先辭世之詞的一部分,意思是說盜賊絕不會從這世界上消失。置身在這個會場裏,我對第一代祖先所說的這番話格外有感啊。」


    包括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在內,熱熱鬧鬧地聚集在這裏的,全都是足以代表世界各國的大盜後裔。第十四代傳人看著會場裏的盛況,在麵具底下感慨萬千地眯起了雙眼。


    看著這個盛況,足以證明知名的大盜們仍然世代延續著家族的榮景,讓他內心興起了某種感動。


    「要是這裏有個警察能把我們全都給抓起來,不管這個警察的資曆再淺,應該都可以一口氣晉升為國際刑警組織的高級主管,或是坐上類似各國警政署長層級的位子吧。」


    「是呀,因為傳說中的盜賊後裔全都齊聚一堂了。」


    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的手裏拿著宴會酒杯,一邊半開玩笑地低聲交談著。


    說歸說,但其實警方恐怕是沒有辦法到這座島上來搜索的。因為全世界的惡徒早已團結起來,在各地阻撓警方搜索。平常鎮日為了爭權奪利互相廝殺的惡徒們,一旦惡徒樂園受到威脅,就會團結起來抵禦外敵。


    「即便如此,好像還是有幾位打扮得很奇怪。尤其是那個人,這句話從我的嘴裏說出來可能不太恰當,但那個人的打扮未免也太搞不清楚狀況了。」


    「對方應該覺得被你這麽說很冤枉吧。」


    亞森伸手指向在會場一隅發表演說的一位少女。


    盡管少女也用墨鏡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她竟然是一位修女。不管怎麽看,她就是一位把自已奉獻給神的修女。而這樣的她竟然對著滿堂的惡徒,宣揚著神的教誨。


    「不對,小亞你說得很對!」


    「我就說吧?這個連我都百思不解呢!」


    第十四代傳人原本以為和這個盜賊盛典最格格不入的,應該就是亞森。但看到這位修女之後,他就立刻改觀了。


    「真是的,這是哪個國家的代表啊?」


    「我覺得她應該是美國人。」


    第十四代傳人不經意地脫口說完之後,耳邊突然有人對他呢喃,他立刻擺出了備戰狀態。


    「怎麽了,先生?」


    第十四代傳人像是在掩護疑惑的亞森似地,轉身麵對那個發出聲音的人。


    雖然戴著黑布口罩,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真實麵貌,但那人有著看似拉丁血統般的立體五官,是位紅發的青年。


    「真是失敬失敬,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先生,小姐。我叫迪亞哥,西班牙代表唐·迪亞哥。」


    紅發青年風度翩翩,優雅地行了禮。


    「唐·迪亞哥?有這位盜賊嗎?」


    「我也沒有印象呢!」


    就在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麵麵相覷的時候,那位自稱迪亞哥的青年很頹喪地垂下了肩膀。


    「你們太過分了!西班牙的唐·迪亞哥,可是與那位名聞遐邇的亞森·羅賓齊名的大盜,還被譽為是另一位怪盜紳士呢!」


    迪亞哥馬上就很豪邁地抱怨了起來。看來他風度翩翩的樣子是裝出來的,現在這才是他真實的一麵。


    「不,我不知道,連聽都沒聽過。」


    「先生,你這樣說就太沒有禮貌了。在自己國內有名,在其他國家卻沒沒無聞的例子還滿常見的。不管是再怎麽厲害的怪盜也一樣。」


    「唐·迪亞哥在西班牙是個菜市場名字吧?不就像是日本的太郎之類的嗎?」


    迪亞哥拚命地向不停交頭接耳的第十四代傳人和亞森辯解。


    「你們也太會找碴了吧!首先,西班牙最菜市場的名字是唐·荷西和卡洛斯,迪亞哥還比它們少得多呢!」


    「噢?我知道了。我既然都已經知道了,那就請你冷靜一點。你這個名字應該就相當於曰本的三郎吧。我完?全了解了。那你是犯了什麽大案才變成出名的盜賊?」


    「我怎麽覺得有種被瞧不起的感覺……先生,要是說出我是個專門洗劫財物的強盜,是不是更會被瞧不起?」


    「沒這回事。強盜也很了不起啊!姑且不論是不是高攀得上這樣的盛會。」


    第十四代傳人的這個回應,讓迪亞哥聳了聳肩,接著他突然往亞森的臉龐靠了過去。


    「不過,這麽迷人的巴黎女郎,竟然會是怪盜紳士羅賓這一代的當家啊?真是嚇壞我啦!」


    「咦?您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


    「為什麽?這一整天早就傳遍了。現在這座島上已經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名號了。」


    「唉呀!怎麽辦嘛,先生?」


    看著優雅地在一旁吃驚的亞森,第十四代傳人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話說回來,迪亞哥,你對我和小亞自報姓名妥當嗎?要是考量到這場大賽後續的賽程,應該不要透露真實身分、隱姓埋名才會比較有利吧?」


    「這樣說來的確沒錯。雖然我和這位先生。正巧沒聽過您的大名,所以算您走運。」


    迪亞哥又被說了一次「沒聽過你的名字」,因此再度頹喪地垂下了肩膀。不過他隨即釋懷,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完全沒問題,因為我和你們有著『同為大盜』這個共通點。要是我的身分真的曝了光,我相信你們也不會做出什麽邪門歪道的勾當。」


    「共通點?姑且先不論小亞,你憑什麽說得一副好像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似的?」


    「什麽?在開賽前就已經和羅賓家搭上線,代表你們原本就是舊識了吧?和羅賓家有淵源的日本盜賊,算一算也很有限呢。」


    迪亞哥的這番推理讓第十四代傳人的心裏涼了半截。第十四代傳人的父親,也就是第十三代傳人曾參加上一屆大賽,是上一代羅賓的對手。從這條線索去推敲的話,就算眼前這位紅發青年已經查到第十四代傳人的真實身分,也一點都不奇怪。


    「謎底揭曉,你就是怪人二十麵相!」


    然而,這個機智過人的形象隻維持了片刻。隻見迪亞哥麵露微笑,一副稱兄道弟似地用手肘撞了第十四代傳人。不管再怎麽看,他隻不過是個輕浮的家夥罷了。


    「不對喔。這位先生他叫做——唔!」


    第十四代傳人發現亞森又要失言,便毫不遲疑地捂住了她的嘴巴。接著,他隔著麵具,用戒備的眼神望


    向迪亞哥。


    「妄想設陷阱讓小亞跳進去,然後等她不小心說出我的名字啊?你還真是個讓人不能掉以輕心的家夥呢!」


    「你太瞧得起我了啦!算了,要是你不想報上姓名的話,那我就叫你法蘭西斯吧!我們在這場大賽當中雖然是競爭對手,不過大家就交個朋友吧,好朋友!」


    就在迪亞哥說這句話的同時,會場裏的喇叭播放出宣告開幕式即將開始的音樂聲。


    大盜們停止了交流,紛紛把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接著,一道通往主禮堂的巨大門扉,原本直到剛才都還緊閉著,現在也已經打開了。


    『各位貴賓,久等了。表定的時間到了,請各位進入禮堂。』


    喇叭裏傳來一道彬彬有禮的男人聲音。


    然而,來自世界各地的大盜後裔們,沒有一個人打算走進禮堂。隻有毫無戒心的亞森往前走了兩三步之後,發現大家都毫無動靜,才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大家都不走嗎?」


    亞森輕輕地歪了一下頭,就連第十四代傳人都還留在原地,不發一語地和迪亞哥麵麵相覷,她再度環視了周圍的參賽者一眼,但還是沒有人要往禮堂前進,於是她歎了一口氣,自己一個人轉過身去。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這句話,亞森便走進了禮堂。


    「那個人就是現在當代的羅賓啊?」


    「真是的,有恃無恐也該有點分寸。」


    「她根本就還不知道裏麵有什麽樣的陷阱在等著她。」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她的膽子是鐵打的啊!」


    其他參賽者對她褒貶不一。亞森完全無法理解這些人為什麽要對自己如此欽佩。


    「該不會是要讓女士優先吧?這些大盜先生,沒想到還挺紳士的嘛!」


    巨大的主禮堂,大小和地上層的馬戲團會場一樣,禮堂裏備有無數的座位,上頭還有世界各國的國旗標誌。


    有位看似主持人的蒙麵中年男子站在禮堂裏的舞台上,手拿麥克風,似乎是在等著參賽者們進場。剛才透過會場喇叭傳出來的聲音,應該也是來自於他。


    「歡迎,勇敢的小姐」


    「是的,我最後決定接受你們的邀請了,賭上怪盜紳士亞森,羅賓之名。」


    主持人向亞森行禮的同時,對她說了句話。亞森微笑著回應他。


    對她來說,這場大賽的主辦單位和工作人員都和敵人沒兩樣,因為他們潛進了羅賓家,盜走了黃金懷表。


    然而,亞森卻擺出了正氣凜然的態度,狠狠地盯著台上的主持人,然後很大方地走到法國代表的位子上坐下。


    接著,她做出了更誇張的驚人之舉。


    她竟然拿掉了麵具,讓自己的臉孔攤在所有人麵前。此舉讓參賽者大為詫異,就連主持人都吃驚得啞口無言,對若無其事的亞森投以驚愕的眼神。


    「怎麽了嗎?我做了什麽不恰當的事嗎?到座位上就要摘下帽子和麵具,這是基本吧?」


    亞森微笑著輕輕歪了一下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大家如此關注。


    「還真是了不起……不愧是怪盜紳士羅賓的後裔……」


    參賽者對亞森的態度佩服至極,卻仍然沒有人要走進禮堂裏。


    「這很不妙啊!」


    「法蘭西斯,我也有同感。」


    第十四代傳人從門外探看著室內的情況,很沉痛地向身旁的迪亞哥這麽說。而迪亞哥也是一副很傷腦筋的模樣。


    「早就暴露身分的小亞也就算了,但這種座位分配的方式,不就明擺著透露自己來自哪個國家嗎?」


    「我也是個豪氣的人,但要透露自己真實身分,也得慎選對象才行啊。」


    坐上指定座位的那一刻,自己的身分有可能就此曝光。就算大家都蒙著臉,特征終究還是會被記住的。


    正因如此,包括第十四代傳人和迪亞哥在內的所有人才會這麽躊躇不前。


    「呃、等等……莫非現在正是該使出王牌的時候?」


    第十四代傳人突然抬起頭來,窺伺著周圍的情況。


    接著,他像是施展了什麽詭計似地,在麵具底下露出了冷酷的笑容,還看似很刻意地聳了一下肩膀。


    「唉呀真是的,來參加的都是世界知名大盜的子孫,害我還期待會有多厲害呢!沒想到看起來都是些不如那個小女孩的膽小鬼啊!」


    第十四代傳人這番突來的嘲諷,讓周遭的氣氛為之丕變。


    「喂、喂,法蘭西斯……」


    「我說得不對嗎?現在當代的羅賓毫不遲疑地就把自己的真麵目攤在陽光下,結果竟然沒有人追隨她的腳步。這是怎樣?你們從偉大祖先手中繼承的名號,比起亞森,羅賓還是略遜一籌嗎?」


    他接連說出侮蔑眾人的言辭,參賽者們氣得臉色大變。


    「算了,沒辦法。大家應該都隻是在自己國內出名的本土盜賊吧?所以才沒那個勇氣在這裏摘下麵具、報出姓名嘛。這樣做既沒有盜賊該有的矜持,也沒有盜賊出場該有的派頭。反正這裏就隻有一些小扒手嘛!哈,小鼻子小眼睛。」


    語畢,第十四代傳人便脫掉了麵具和燕尾服,瞬間換上他在大盜界的正式服裝。


    他在一身可以融入黑暗的黑色服裝上,穿了一件裝飾得金光閃閃、華麗炫目的厚棉襖,眼尾抹上了像是眼影般的紅色※隈取,嘴角則掛著以往在亞森麵前從未出現過的惡徒笑容。(譯注:歌舞伎當中


    有的臉譜。〕


    「就讓我來接羅賓的下一棒吧!」


    第十四代傳人擺出了猶如歌舞伎表演般的大排場,氣勢淩人地睜開一隻眼睛。


    「將於本屆大賽當中奪勝,竊取世界第一寶座的,就是我這個日本代表、縱橫天下的大盜——第十四代石川五右衛門!」


    有些參賽者被說中了心事,氣得跑來想揪住他的衣領。但第十四代傳人很華麗地躲過這些人的手,用精采的跳躍技巧跳進了禮堂裏,腳步翩然地走向了日本代表的座位。


    石川五右衛門。


    隻要一提到足以代表日本的盜賊,應該有八九成的日本人都會說出這個名字吧。他在古代日本是位名滿天下的大盜,但最後卻因為連番的災厄,導致他被丟進裝有熱油的大鍋裏活活煮死。被用這種舉世


    罕見的極刑處死的他,更是家喻戶曉。


    代代先祖都走上竊盜業,算起來現任當家的便是第十四代傳人。而這個名字,就是少年一路隱瞞至今的真實姓名。


    走進禮堂裏的五右衛門,在日本代表的指定座位上重重地坐下,還朝著亞森和主持人揮了揮手。


    「你現在整個人散發出很卑鄙的氛圍喔?」


    五右衛門突然改頭換麵,讓亞森嚇得猛眨眼睛。


    「挑釁啊?」


    落單的迪亞哥從五右衛門突然願意揭露身分的態度,推敲出他的企圖,歎了一口氣。


    「不過呢,這倒是一招立即見效的猛藥。」


    五右衛門這場刻意演出來的嘲諷,相信迪亞哥以外的其他參賽者們,一定也都看得出來是在挑釁。


    然而,他們的自尊心太強。別人侮辱了自己的祖先,他們可不願善罷幹休、聽聽就算。


    這的確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畢竟會場裏的所有人都出自昔日名震天下的大盜家,連名號也都是從自己尊敬的祖先承襲而來。


    所以,即便他們都知道亮出名號對自己不利,但也不得不回應五右衛門那拙劣的挑釁。因為古今中外的所有壞人,都是以鞏固顏麵為最優先考慮。


    不,他們說不定是心悅誠服地接受了這個挑釁,應該


    說他們都像是恨不得想快點自報名號的樣子。因為在場所有人在自己的國家內都極負盛名,因此對自己在世界上的知名度也深信不疑。


    「真是氣死人了!你想找碴,我奉陪!」


    在參賽者的一片騒動當中,突然有位少女發出了憤怒之聲,同時還伴隨著好幾聲槍響。


    「嗚哇啊啊!是哪個瘋子亂開槍啊?」


    「怎麽會有人帶槍進到這種地方來啊?這是大家的默契啊!」


    參賽者發出了騷動和尖叫聲。而拿槍對著天花板的那個少女又再度鳴槍示威,讓周圍所有人都噤聲了。


    接著她把人群分成了兩半,像是摩西分開紅海似地,從兩群人所讓出來的那條路走進了禮堂。持槍的人居然是那個身穿藍色修女服的修女,她剛才明明還在現場闡述神的教誨。


    她把墨鏡隨手一扔,亮出了自己的真麵目。墨鏡底下藏著一雙宛如凶猛肉食動物的雙眼,那根本不是嚴守真主旨意的修女應有的眼神。其淩厲的目光,讓黑幫看了都想拔腿就跑。


    「我就是美利堅合眾國代表,傑西·詹姆斯!」


    自稱是傑西的這位少女踢開修女服的裙襬,把槍放回了纏在大腿上的槍帶皮套裏,在美國代表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接著,她竟然朝著遠處的五右衛門比出了中指。


    「……這是修女該做的事嗎?」


    「噢,女孩子家這樣還真是不好看!」


    看了傑西做出這樣的動作,五右衛門和亞森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僵著一張臉。


    在被震懾住的五右衛門身邊,有個人影悄然無聲地來到座位上。五右衛門因為突然有人逼近而擺出備戰狀態,這時冷淡地低頭打量五右衛門的,是個和他一樣的東方青年。


    這個男人身穿暗色服裝,身材修長纖瘦。他拿掉飄逸的圍巾,露出了嘴角。


    「我是韓國·北朝鮮代表·洪吉童。」


    接著洪吉童再度用圍巾遮住了嘴角,並用明顯帶著敵意的眼神,狠狠地瞪著五右衛門。


    「洪吉童?唔?原來是隔壁國的啊?感覺很不好惹啊。」


    麵對五右衛門的輕佻言語,洪吉童沒有任何回應。兩人就這樣不發一語地互瞪,場麵一觸即發。


    當然,繼亞森和五右衛門之後登場的,不隻有傑西和洪吉童這兩個人。其他的參賽者也紛紛脫下麵具,大聲嚷嚷地走進禮堂裏。


    排在五右衛門和洪吉童旁邊的是中國代表的座位。來到這個位子上坐下的旗袍美少女,看到這兩個人互相瞪視的模樣,用充滿古風的口吻說道:


    「我乃天魁星宋江,是中國號稱世上最強的強盜集團——梁山泊的首領。諸位讀過水滸傳吧?念在同為東方人的份上,我可以讓你成為我夫婿候補之一喔?」


    「不必了!」


    宋江從敞開的旗袍胸口拿出了結婚申請書。麵對她的請求,五右衛門和洪吉童立刻回過頭,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就在這時,整個典禮會場在沒有任何預警的情況下,開始激烈地搖晃。會場深處所擺飾的一副巨型盔甲自己動了起來,伴隨著地板隆隆作響的聲音走進了禮堂。


    「我是澳洲代表,奈德·凱利,英勇的鎧甲叢林大盜。」


    大家都認為是擺飾品的盔甲發出機械性語音,端坐在澳洲代表的座位上。一雙電眼在全罩式頭盔底下散發著光芒。


    「盜賊……?」


    「機器……?」


    大賽的參賽者們啞口無言。然而奈德這套雷霆萬鈞的盔甲裝可不是化妝易容,而是他的正式服裝。奈德·凱利正是世上少有的金屬盔甲武裝強盜。當年在澳洲堪稱是恐怖象征的頭盔和鎧甲,如今已經進化到稱之為機器人也不為過。


    「我是義大利代表,人稱西西裏的羅賓漢,山賊薩爾瓦托·朱利安諾。」


    接著走進禮堂裏的,是位和粗獷的機器人完全相反的萬人迷美男子。然而他說出口的那個名號,卻代表了那個——令殘酷暴虐、全世界最恐怖的西西裏黑手黨教父唯一感到恐懼的人,與他優雅的美貌完全不同。


    「我是印度代表,強盜女王璞蘭·戴薇,請指教。」


    在一群粗人當中,有位褐色皮膚的美少女在現身的同時,很不協調地行了一個恭敬的禮。而提到璞蘭·戴薇,就讓人想到她為了要摧毀自己國家的種姓製度,前半生成了匪幫的女首領,而後半生則是在政界擔任國會議員,是位始終奮戰不懈的女中豪傑。


    馬來西亞代表是以頭巾和墨鏡為注冊商標的強盜哈裏馬歐;巴西代表是著名的巴西土匪夫婦——拉皮奧和瑪麗亞·波尼塔連袂登場;此外,愛爾蘭的代表則是女海盜安妮·伯妮。


    其他還有數不盡的大盜名號被列舉了出來。那個謎樣的主持人,早已置身事外。


    「好吧好吧,如了法蘭西斯的意,大家全都像脫韁野馬了。」


    西班牙的唐·迪亞哥也不情不願地露出真麵目,走向自己的座位。他應該是認為眾人已經紛紛接受了五右衛門的挑釁而公開真實身分,自己繼續蒙麵下去的話,反倒會很顯眼吧。


    最先坐到位子上的亞森,驚訝地瞠目結舌,凝視著這個不斷有人怒吼出自己名號的禮堂。


    「各位都摩拳擦掌、充滿幹勁呢。小心可別衝過頭而受傷了……」


    「——她作夢都沒想到,是自己破天荒的行動導致眼前的事態吧。」


    「——可以坐你隔壁嗎?miss羅賓。」


    有位少女走到了亞森身旁的座位。乍看之下,她和亞森年齡相仿,是位眼神中帶著挑釁之意的美少女。


    她那銀色的大波浪卷發和時尚典雅的黑色禮服,走的是淑女路線,格格不人的程度,和千金風格的亞森難分軒輊。


    少女的灰色眼睛,打量著亞森的金發碧眼。


    「您是英國人嗎?」


    「當然。全場就隻剩下這個位子空著呀!看來我好像是最後進場的呢!」


    亞森幫少女拉開了英國代表席的座椅,銀發少女行過英式的鞠躬禮之後坐下。


    如她所言,最後走進禮堂的就是這位代表英國出賽的少女。


    「亞森·羅賓,真高興可以見到你!我一直都盼望著能和你見上一麵呢。」


    「妳言重了。你認識我嗎?我們兩國的地理位置相近,說不定以往兩家之間曾經有過交流?」


    亞森或許是對年紀相仿的少女放下了戒心,給了她一個微笑。然而,英國代表對於她的這個問題,卻很壞心眼地模糊了焦點。


    「是這樣嗎?我家是秘密主義,就算曾經和你們有過交集,應該也不會留下紀錄吧?可是可是,我們的確是有共通點的喔!硬要舉個例子來說的話,應該是我媽媽這邊的祖先和第一代羅賓,都與同一個人物為敵吧?」


    「什麽?」


    少女耐人尋味的一句話,讓亞森有些疑惑。


    「在這裏請教您的大名會不會太失禮?還是不請教您的大名比較失禮?」


    「嗬嗬,不管你怎麽做,應該都是不打算回答的我比較失禮。請你別介意囉!」


    銀發少女把手上的拐杖放在一旁,雙手指尖互相輕敲著,流露出滿懷期待的表情,仿佛就像等不及電影開演似地。


    主持人看準喧鬧的會場氣氛緩和下來的時機,開始進行賽事的相關說明。簡而言之,值得一提的規定並不多。


    首先,這場大賽的賽程為期一周,參賽者要互相爭奪主辦單位所指定的標的,賽程結束時能獲得的人即為優勝。


    其次,禁止使用逾越竊盜範圍的快速手段,也就是不能讓其他參賽者受傷、因而退出比賽。竊盜時所發生的打鬥是被允許的,但也僅止於讓交


    手對象失去力氣,綁架和殺害對手等行為當然就更不用說了。


    正因為這是場屬於惡徒們的盛會,因此有不少參加者瞧不起這項規定,對此頗有微詞。然而,要是放寬了這項規定,傑西·詹姆斯恐怕馬上就會拔槍,因此主持人特別嚴正地提醒了這一點。


    「啊?不行啊?我本來還想要這樣做呢!」


    主持人的這番話讓傑西打從心底覺得很遺憾似地咬著牙。看到她這副模樣,讓其他參賽者不得不意識到自己最起碼應該要遵守這項規定。


    最後是不可以傷及島上居民或設施。說穿了就是在島上停留的這段期間,不得在與大賽無關的地方濫行竊盜。


    「連這也不行啊?全都是些麻煩的規定吶!」


    傑西火冒三丈,但其他人倒是冷眼旁觀。畢竟主辦單位所揭示的規定最起碼都是必要的,而且也很公道。


    「美國人都像她那樣子嗎?」


    「我、我覺得應該不至於吧。」


    代表英國的這位少女,困擾地隔著皮手套以指尖按著眉心。亞森在她身邊苦笑著打圚場。


    「不過,我完全搞不懂這些規定對盜賊而言究竟是多重要的資訊,等一下得問問五右衛門先生才行……」


    亞森突然望向坐在遠處的五右衛門,發現他還在和鄰座的洪吉童互瞪著。


    亞森歎了一口氣,確認起手邊的規定內容。


    規定當中除了剛才提到的三個項目之外,幾乎沒有提到任何注意或禁止事項。而像五右衛門這種請參賽者以外的盜賊來幫忙的做法,也並未明文禁止;就連參賽者之間的臨時結盟,都是允許的。


    「英國和法國彼此是鄰國,所以我們是不是也來結盟呢?」


    銀發少女在一直瀏覽著規定的亞森耳邊悄聲地說。


    「不、不行吶!」


    「該不會要經過你剛才提到的那位五右衛門同意才行吧?真沒想到竟然會有代表不同國家的選手,在大賽開始之前就先聯手了呢。」


    「為、為什麽你連這種事都知道?」


    「嗬嗬,因為全都寫在你的臉上了……你不要讓我說這種老掉牙的台詞好不好?」


    英國代表像是在玩一個自己很喜歡的玩具似地,望著因為被說中心事而慌了手腳的亞森。她的這番挖苦讓亞森羞紅了臉。


    「各位,請肅靜。」


    這時,舞台上的主持人用很嚴肅的口吻呼籲在場所有人。


    「接下來,將發表在本屆大賽當中要請各位爭奪的標的。當然,那個東西就在這座島上。」


    喧鬧不已的參賽者們,聽到主持人的這番話,才終於安靜下來。


    「這次要請各位鎖定的是,上屆大賽優勝者亞森,羅賓的收藏之一——卡力歐司特伯爵的黃金懷表!」


    主持人的話還沒說完,所有參賽者的目光便全都聚集到亞森身上來。


    「……什麽?」


    亞森稍微歪了一下頭,參賽者們就跟著動了起來。這些人一得知爭奪標的之後,便全都往亞森的身邊撲過來。


    「那、那、那隻懷表現在不在我這裏啦!」


    湧上前的人潮讓亞森眼眶泛淚,大喊著為自己辯駁,隻不過當然沒有人願意相信她。


    「再會囉,miss羅賓。祝你好運!」


    唯有代表英國的那位少女拿著拐杖快步退開,以免自己被卷進這團混亂當中。


    被留在原地的亞森,無法在轉瞬之間就從人群中逃出來,因此陷入了恐慌。她的腦中閃過了一個可怕的景象,再這樣被推擠下去,最嚴重的話可能會被擠扁……就在這一瞬間——


    「小亞!站起來雙手舉高!」


    「好、好的!」


    遠處傳來了五右衛門的叫喊聲。被步步逼近的參賽者包圍而發抖的亞森,當場反射性地站了起來,高舉雙手。


    五右衛門用他那過人的跳躍力,輕巧地跳過了成群的參賽者們,緊緊抓住了亞森伸長的雙手,並且用力把她給拉了上來。


    「那個家夥是怎麽搞的?動作像個忍者似的!」


    包含傑西在內的眾多參賽者驚訝不已,而五右衛門則抱著亞森從禮堂裏跳了出去,同時丟出了從厚棉襖裏拿出的煙霧彈。


    「可惡!我可不打算就這樣放你們走!」


    身後傳來傑西開槍的聲音,催促著五右衛門的腳步。他快馬加鞭地衝進了電梯裏。


    以洪吉童為首的幾位參賽者完全不受煙霧影響,追到了五右衛門的身後。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電梯門成功地搶在這些參賽者伸手抓人之前關上了。


    「五右衛門先生。這件像披風的衣服裏究竟有什麽東西?你剛才的手法,簡直就像是在變魔術一樣呢!」


    「小亞……真是的,你還在那裏悠哉個什麽勁啊!」


    在往上升的電梯裏,亞森就這樣被抱在五右衛門的懷中,匪夷所思地望著他那件藏有全套工作道具的厚棉襖。


    「小亞,你聽好,會場外應該擠滿了參賽者們雇來的手下,如此一來,恐怕很難在他們的矚目之下逃回秘密基地去。」


    「如果我再次向他們表示懷表不在我身上,他們會相信我嗎?」


    「誰會傻傻地相信羅賓所說的話?」


    「對喔……」


    五右衛門就這樣把失望地垂下肩膀的亞森抱在懷裏,等著電梯回到地麵上。


    然而亞森卻突然抬起了頭,不解地凝望著五右衛門的臉。


    「可是你就相信了我說的話呀!所以你才會像現在這樣,出手幫助這麽差勁的我……這是為什麽呢?」


    「啊?沒有、那是因為……」


    「為什麽呢?」


    被亞森這麽怔怔地凝望著,五右衛門在慌亂中用他那雙小眼睛左顧右盼,別開了視線。


    「……我先前不是說過了嗎?石川五右衛門都怕女人啦!」


    就在把頭別開的五右衛門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電梯回到地麵並打開了門。可能是因為正在演出的馬戲團熱鬧非凡,所以整層樓響起了好幾次的歡呼聲。


    「來吧!暫停閑聊。小亞,要小心別咬到舌頭,還要抓緊我的身體!」


    「是的,先生,嗯?剛才你不是說沒辦法跑到會場外嗎?」


    五右衛門沒有回答亞森的疑問,便立刻拔腿起跑。他一路跑向的地方並不是會場外,而是位在反方向的馬戲團表演舞台。


    「這裏是五右衛門,我現在到了!」


    為了聯絡鼠小僧次郎吉,五右衛門把袖子上的麥克風貼近嘴邊,然後就這樣抱著亞森撲向了觀眾席。


    在此同時,觀眾席上到處都發生了和剛才五右衛門所使用的煙霧彈同類型的爆炸。突如其來的煙霧,讓觀眾們尖叫著倉皇逃竄。


    「原來如此,是要趁亂逃出去啊!」


    五右衛門一邊搬動著對他敬佩不已的亞森,一邊朝著觀眾席的一隅逃了過去。在紛擾騷動的觀眾當中,就隻有一位少女冷靜地坐在那個座位上。


    「那、那是我嗎?」


    她的出現,讓亞森訝異地瞠目結舌。


    金發碧眼、舉止優雅、清純的禮服造型,不論從哪一點來看,這個在觀眾席一隅的少女,都和亞森,羅賓如出一轍。


    「幸會,我就是傳說中的鼠小僧次郎吉喔。」


    另一位亞森很得意似地,向亞森比出了一個〉字形的手勢。


    「次郎妹,拜托你,就按照我們討論的那樣。」


    「了解了解。別催得那麽急嘛,五五!」


    五右衛門著急不已,而扮成亞森的次郎吉則是從觀眾席底下偷偷摸摸地拿出了人偶裝。這套人偶裝是這場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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