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俱樂部aquas港區的大廳裏,「拳鬥士」清家翼在盡情揮灑她的鐵拳。


    輕便的運動服裝,加上款式老舊的拳擊手套,讓她看起來倒也像是拳館的練習生。


    如果在服裝之後,接著去看她清秀的眉目與身材,多半會有很多人判斷這是藝人在錄影,但實際的戰鬥場麵卻像b級片一樣荒唐。


    她對上多名攜帶火器的敵人,卻隻靠步法一邊閃躲槍彈一邊逼近,讓敵人一一嚐到她那伴隨衝擊波的拳擊。


    被打到的敵人會整個人飛起好幾公尺,有人撞上牆壁或天花板,也有人的身體撞得同夥一起昏過去。


    「她、她是怪物嗎……!」


    在派係主子有樂原紀元的命令下進行攻堅的戰鬥部隊,在大廳被她絆住。


    他們本來的計畫,是將會噴出神經毒氣的手榴彈,從其他出入口與窗戶擲進室內,將對手驅趕到大廳後再一網打盡,但這個企圖一瞬間就遭到瓦解。


    「太麻煩了!用毒氣彈!」


    備用的毒氣彈剛被扔進大廳,翼立刻縮起身體,彷佛子彈似的蹬地一躍而起。


    而扔進來的毒氣彈尚未落地,她就從正麵看準了來路,一記直拳將圓筒打回室外。


    對接著扔來的其他毒氣彈與一般手榴彈,也都以連環拳一一打回去。


    待在四周的有樂原私家兵團,立刻就像退潮般的拉開距離。


    手榴彈的爆炸聲響徹了四周。


    在室外爆裂的毒氣彈,將四周暫時籠罩在一片白煙當中。一部分士兵不小心吸進毒氣,當場膝蓋一軟。


    翼並沒停手。她避開煙霧,挑準敵人隊形中較薄弱的環節先進行攻擊。


    她那結實的肢體,就像披上風的妖精一樣舞動,凡是待在她移動軌跡上的人,都會被強烈的一拳打得飛起。


    手套打凹頭盔,隔著防彈背心打出足以折斷肋骨的衝擊,一個個壯碩的男子就像被車撞到似的飛上天。


    她鬼神般的身手,轉眼間就逼得有樂原派來的戰鬥部隊必須改變計畫。


    本來應該抓幾個合適的宿主,送去有樂原的實驗室,卻一個都捉不到,還被翼孤身一人打得落花流水。


    即使如此,對翼而言這還隻像是暖身。


    有樂原這些躲得遠遠的私家兵團,大多都配備了防彈背心與頭盔。


    其中甚至有人拿著衝鋒槍。


    「這女人!以為我們不敢殺她就得寸進尺……!」


    一旦宿主死亡,寶石就會被解放出來,棲宿到別人身上。由於有這種特殊的法則,殺死宿主也隻會讓寶石換到另一個宿主身上,沒有多少意義。不難想像上頭的命令內容,也是要他們盡可能活捉宿主。


    因此他們本來還對使用衝鋒槍有所猶豫,然而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也就解開了安全裝置。


    一連串破裂聲響響起,大量槍彈灑了出去。


    翼留下快如閃電的鋸齒狀軌跡,移動到其他敵人背後。


    他們為了避免誤傷自己人,衝鋒槍停止了射擊。


    「不用管!盡管開槍!」


    翼的四周聚集了一群身披鋼鐵裝甲與長鞭,有著昆蟲般輪廓的人。


    這群鋼鐵護手帕南佐隆的異能者,用他們的裝甲彈開了槍彈。


    翼拿他們當盾牌躲開槍彈,但側腹部與肩膀都被槍彈微微擦過。


    而這些人揮出的長鞭尖端更以高速揮向她。


    翼在咂舌聲中再度跳開。


    她還來不及擺好架式,隨即有多個槍口指向她。即使想優先打倒拿槍的士兵,他們又有帕南佐隆係的異能者保護,又或者是身披裝甲的人自己就拿著槍,無法輕易接近。


    硬闖的確有可能突破,但翼是血肉之軀,隻要被一槍一鞭打個正著,就會受到致命傷。


    翼正一邊閃躲槍彈,一邊伺機而動,就聽到羽矢多壽宗傻眼似的吼聲。


    「別對這麽多拿槍的敵人打起拳擊!你的鬥誌值得讚賞,但這種時候還是該乖乖撤退!」


    一枝光箭從翼的視野中掠過。


    是和羽矢多一起回來的「弓箭手」姬想華的箭,射穿了一名拿著衝鋒槍的士兵。


    這枝箭雖然沒有實體,威力與運用上卻與正常的箭沒什麽兩樣。弓箭手本身的弓術就十分高超,所以能力也直接反映在她手上弓箭所擁有的殺傷力上。


    翼擺出前傾姿勢反駁:


    「請不要小看我。我的身手沒有生疏到碰到這點程度的對手就得撤退。我……才正要拿出真本事。」


    翼在握緊的拳擊手套上輕輕一吻,以犀利的眼神查看戰況。


    操縱體內植物的羽矢多壽宗──她萬萬沒想到會有和「說書人」一起在前線並肩作戰的日子來臨,但他不需要寶石,本身實力就很強。


    獵犬宗方英太郎與弓箭手胡桃澤姬想華,盡管外表看起來隻是平凡的高中生,體內的寶石卻是可靠的同伴。


    騎士黑虎君對拳鬥士來說,一直是個交情很好的朋友。


    盡管為他那身打扮而擺出冷漠的態度,但拳鬥士無疑仍為重逢而高興。


    對拳鬥士來說最重要的是「皇帝」,但夥伴們也僅次於皇帝。


    布洛斯佩克特時代的「他」,是以賭博拳賽維生。因為本領受到賞識而當了「記錄者」的保鏢,因而讓他遇見皇帝布洛斯佩克特,對他醉心。


    經過時代變遷,哪怕換了不同的身軀,現在又能再度為皇帝而戰,讓清家翼引以為豪。


    宿主的增加,讓戰況漸漸倒向他們。


    羽矢多射出的植物箭雖然射不穿帕南佐隆係的裝甲,卻能加以牽製,讓翼逼近他們,賞他們一記又一記彷佛恨不得連人帶著裝甲一起打穿的拳擊。


    弓箭手的箭,本來也會被裝甲彈開,但隻要以頭發為箭芯並專注射擊,就能射穿對方的裝甲。獵犬則穩穩守在弓箭手四周,好讓她可以專注於射箭。獵犬躲過長鞭,施加打擊放倒敵人,緊接著弓箭手就會射穿倒地者的裝甲。


    這一拍即合的默契,是以前的弓箭手與獵犬之間沒有的。


    羽矢多以架在手上的木製盾牌擋住槍彈。如果是尋常木板,當場就會被槍彈擊碎,但長在羽矢多手臂上的盾牌卻是活的。


    這種盾牌發揮了極為棘手的性能,能把打進盾牌裏的槍彈直接納入木頭之中,將這些彈頭化為盾牌的芯材,強化對下一波槍彈的防護力。


    羽矢多大喊:


    「拳鬥士!我們要突破這裏!你可以打頭陣嗎?」


    「那當然。我的能力就是為此存在的。」


    清家翼將雙手手套並攏在嘴前,放低姿勢往前衝。


    左直拳、右鉤拳、左上鉤拳。隻這麽三拳,就打飛了三名站在正麵的帕南佐隆係異能者。


    但緊接著──


    她冒汗的背脊上,湧出了與先前不同質的冷汗。


    她不及細想,立刻改變跳躍方向。


    一名身穿白衣的小個子男性從天而降,在她前一秒所待的位置著地。


    裝在他雙手上的短刀揮了個空,但是若翼的反應慢上一瞬間,首級就會被他取下。


    羽矢多嘖了一聲。


    「燕人,張燕……!原來你還活著!」


    翼昨晚從夥伴們口中聽到這個人物的名字。


    聽說他是行商會中一名強大的異能者,與皇帝作對而觸怒了皇帝。


    他動作的速度與力道固然都很驚人,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戴在臉上的鳥臉麵具。


    他來的方向上,有著一個戒備特別厚實的集團。


    以一名白袍老人為中心,一群持有現代槍械的部下保護著他。


    一看到這個人,羽矢多就驚呼:


    「有樂原先生……!竟然來到這麽前線……治療張燕傷勢的就是您嘛!」


    他稱之為有樂原的老人,笑眯眯地回以溫和的笑容。


    「嗨,羽矢多老弟,你還是一樣身手剽悍啊。昨天晚上,我的部下把倒地的他抬了回來。聽他的說法,說是輸給了你……他那種說什麽也要殺了皓月的熱忱打動了我,所以我決定暫時和他聯手。喔,他說他不恨你,反而要對自己太大意而受到的教訓引以為戒……他的人品真是高尚。今天的他,比昨晚更冷靜,你要小心了。」


    他說話的聲質就像閑聊一樣輕鬆,卻掩飾不住散發出來的狠勁。


    就在他們對話時,張燕仍繼續揮刀攻向翼。


    翼以毫厘之差躲過,但即使憑她的身手,仍然沒有餘力反擊。


    (這個人……很強!)


    「拳鬥士!別跟他硬碰硬!你不適合對付他!」


    拳鬥士無視羽矢多的指示。


    無論她想不想對上張燕,這個人現在就是鎖定了打頭陣的翼。


    在這個時間點上背對他,反而會更危險。


    最重要的是,與強大的對手打鬥,對她而言更是渴望得不能自已的刺激。


    (要先打斷他雙手上的刀刃……!)


    翼懷著這樣的打算,主動朝他跨上一步。


    張燕看準了她的動向,一刀直刺她正麵。


    翼立刻朝刀刃扁平的部分打出一記短上鉤拳。


    手套碰到刀刃的瞬間,發生的衝擊波將刀刃連根打斷。


    同時弓箭手的支援射擊從側麵襲向張燕。


    擋開這一箭的衝擊,讓張燕的另一把刀也折斷了。


    看樣子刀刃本身的品質並不怎麽好。想來他多半是在昨晚那場對上皇帝及羽矢多的戰鬥中,失去了慣用的武器,才趕快弄來這兩把刀湊合著用。


    對手隻剩赤手空拳,讓兩者之間演變成拳頭對拳頭的戰鬥。


    「住手!拳鬥士,不要窮追!」


    翼對還是一樣杞人憂天的羽矢多喊出的建議覺得受不了,同時將一記卯足渾身力道的鉤拳打在張燕側腹部上。


    拳擊手套勢挾勁風,以刁鑽的角度深深打了進去,一陣強烈的回震感當中,張燕的身體離了地。


    (解決了……!)


    一陣強烈的反作用力,隔著拳擊手套傳到拳頭上。


    這種威力足以擊碎對方的骨頭,打爛敵人的內髒,有時甚至足以將人當場撕成兩截。對此拳鬥士本身再清楚不過。


    但翼立刻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被衝擊震得雙腳離地的,若無其事地著地,毫無異狀地又撲了上來。


    並不是衝擊被卸開,也不是他在衝擊發生的瞬間自己跳起。


    翼的一擊以再也無法更強的威力打在他身上,而他若無其事地承受了這種威力。


    羽矢多大喊:


    「這種程度的打擊對張燕不管用!這家夥用血肉之軀就能連槍彈都彈開。要知道他可是昨晚被皇帝『全力』攻擊還活了下來啊!」


    一陣寒意從翼的背脊上竄過。


    她聽說昨晚──在皇帝打倒張燕之前,羽矢多也曾重挫他的銳氣。


    既然羽矢多打得倒,自己的能力也會管用。她無法否認自己心中有著這樣的自以為是。


    戴著拳甲的拳頭,擊潰翼的格擋。


    以寶石之力強化過的骨骼都快散了,翼被震得整個人往後退。


    失去平衡之際,張燕更乘勝追擊。


    對方眼看要使出回旋踢,翼不及細想,用拳擊手套護住頭頸。


    張燕的身體就這麽轉了一圈──緊接著,一陣衝擊直貫她的體幹。


    他順著轉身的力道,一記加上離心力的拳擊,深深陷進翼的腹部。


    張燕撐在大地上的雙腳壓出聲響,花了幾瞬間,將這陣衝擊完美地貫進她的身體。


    這狀似發勁的損傷直穿進翼的腦門,四肢猛一顫動之後就虛脫無力。


    翼縮起身體,倒在原地不動。


    「啊嘎……唔……!」


    她一口鮮血直往上衝,吐灑在柏油路上,當場翻起白眼,痛得動彈不得。


    她的視野完全失焦,連對手的位置在哪裏都不知道。


    正當她認命地心想張燕會補上一腳要了她的命時,羽矢多衝了過來,頂開了張燕。


    「拳鬥士!你站得起來嗎!」


    翼連話都答不出來。


    她的心尚未挫敗,但四肢就是使不上力道。喉嚨隻發得出沙啞的聲音,連呼吸都有困難。


    「騎士!你在附近嗎!來接走拳鬥士!」


    羽矢多對通訊球大喊。


    黑色野獸立刻從健身俱樂部屋頂探頭。


    通訊球傳來他答話的聲音。


    『哎呀……拳鬥士已經被幹掉啦?我馬上去接她~~』


    黑色布偶裝騎著黑馬,沿著健身俱樂部的牆壁垂直跑下來。


    有樂原的士兵想開槍打他,立刻就被弓箭手的箭射穿。


    在戰鬥中弄得全身擦傷的獵犬大喊:


    「羽矢多先生!我們最好也撤退了!對方人數太多!」


    「我知道!騎士,你先把弓箭手也接走!獵犬你腳程快,如果隻有你一個人,要撤退應該不難。我……自己會想辦法!」


    翼無法呼吸,覺得這些喊聲都離她很遙遠。


    (我……我……輸了嗎……?就這麽……簡單──)


    她早已察覺到對手實力堅強,但心中卻也有著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輸的自信。


    然而──別說為了皇帝奮戰而死,她就在這個不怎麽重要的局麵吃了敗仗。


    要不是事先打斷了刀刃,自己肯定已經當場斃命。


    拳鬥士一邊嘔吐,一邊咀嚼著這份恥辱。


    (我不能就這麽……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她以拳擊手套撐地,拚命用力想起身。


    這時載著弓箭手的黑虎君趕到了。


    就在弓箭手從馬上持續掩護射擊之下,從後跟上的獵犬輕輕抬起了翼,將她放到馬背上。


    對上張燕而被逼得隻能招架的羽矢多再度放聲大喊:


    「騎士!你快走!獵犬也一樣就這麽撤退!」


    「不,可是,羽矢多先生你一個人也跑不掉啊……!」


    『就是啊。羽矢多這種個性很可愛,我是很喜歡……可是如果讓你死在這種地方,皇帝的士氣也會受到影響。』


    羽矢多胸前的通訊球,傳來將軍周皓月的嗓音。


    包圍網的一角爆出一團火球。


    一陣轟隆巨響中,黑煙與深紅色的火焰竄起,有樂原部下的車輛被炸得碎裂四散。


    這不是用異能造成的,單純是用了手榴彈之類的爆裂物。


    有樂原的部下動搖起來,樂得在一旁觀戰的有樂原本身,也將犀利的視線轉往這個方向。


    連正在和羽矢多一對打的張燕也嚇了一跳,和羽矢多拉開距離。


    馬上的清家翼,在終於開始恢複的視野中,看到了一群夥伴。


    站在最前麵的,是將軍周皓月。


    歸為戰鬥組的宿主們齊聚在她身後。


    身穿白色旗袍的皓月舉起鐵扇,微笑著說:


    「我才想說怎麽動員這麽多兵馬,過來一看,原來是隻為了對付幾個宿主,就派這麽大規模的部隊。有樂原醫師,您會不會太慎重了?」


    身穿白袍的有樂原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記,親熱地回答:


    「哪裏哪裏,要不是有張燕幫忙,我們根本不是對手。這


    『寶石』的能力太美妙了,別說兩三個,可以的話我實在想要十幾二十個啊。」


    「明明是我先找到的玩具。人年紀大了,就該把各種東西讓給後起之秀喔。」


    「不巧的是,聽說不忘赤子之心,就是年輕的秘訣。你多半也是不太會老的類型吧。」


    皓月嘻嘻一笑:


    「哎呀,您真會說話……謝謝您的誇獎,醫師。那麽,目標是『燕人張燕』,還有『神醫有樂原』……所有人,上!」


    她一聲令下,眾人齊聲呼喝回應。


    拳鬥士被黑馬載著,隻能眼睜睜看著雙方展開激戰,無力地咬緊了嘴唇。


    ?


    月代玲音在遊泳池畔,和他妹妹香戀對峙。


    「香、香戀……?」


    「哥哥……我來接你了,跟我……一起走吧。」


    香戀嫵媚地微笑。


    她臉上討好的笑容,像是心裏有某些事物瀕臨崩潰。


    克蕾亞緊緊抓住玲音的手臂。


    「香戀,你回來啊!不可以待在皇帝身邊!」


    一聽到她的話,香戀的視線立刻轉為凶狠。


    「你好髒,不要靠近哥哥──哥哥要跟我一起走,不然我……我會……」


    香戀劇烈發抖。


    玲音想跑向她,但隻能原地踏步忍住。


    一旦貿然靠近,多半就會被「近衛兵」、「司祭」或其他宿主俘虜,而直接被帶走。


    他們不像羽矢多那樣,會尊重玲音的意思。


    作哥德蘿莉打扮的「司祭」優雅地微笑著扶著香戀的肩膀。


    「女王陛下說無論如何,都希望接走哥哥──她說要是哥哥不在,她什麽事都沒心思去做,讓我們也很為難。無論是女王陛下還是這位哥哥,我們都不會虧待你們的,還請務必跟我們來。」


    亞裏亞瞪了她一眼。


    「……你們主動帶他妹妹來,可幫了我們大忙。玲音,該你這個做哥哥的好好表現一下啦!」


    玲音臉頰抽搐。


    「啊,是……呃……香、香戀,你先過來我這邊再說。畢竟我們有很多話需要說清楚,至於各位宿主,就麻煩你們稍等一下……」


    香戀瞪了玲音一眼。


    「……要爭取時間就免了。近衛兵、司祭,抓住哥哥。裁縫師就不用了,雖然他們說可以抓來當人質,但她在反而礙事。」


    「喂!你個性比以前更刻薄了耶!」


    盡管玲音斥罵了香戀,但一旁的克蕾亞仍然繃緊了身體。相信也有一部分是因為她不太習慣被別人討厭,但現在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在於她害怕離開玲音。


    身穿警察製服的「近衛兵」與身穿哥德蘿莉裝的「司祭」走近遊泳池畔。


    香戀身邊仍有幾名宿主隨侍。


    玲音他們無處可逃。


    「……鐵舟!動手!」


    亞裏亞大喊。


    鐵舟雙手雙手長出黑色長鞭,揮向走近的兩人。


    同時近衛兵手邊形成一隻半透明的巨大手掌,在千鈞一發之際擋下了長鞭。


    司祭手上出現一把老舊的手杖,杖上竄出雷光。


    電擊在玲音腳下炸開,但這下是故意打偏。


    「喔哇!」


    「抵抗隻會增加無謂的傷亡,你還是乖乖……」


    「乖你個頭!」


    健身教練冬華猶如脫兔地衝了出去。


    手無寸鐵的她,在這一刻之前一直假裝「隻是被牽連進來的員工」。


    她連表情都故意裝得很不安,卻突然做出這樣的行動,讓對方的對應行動也晚了一瞬間。


    冬華整個人撲向哥德蘿莉少女,抱著她一起跳進遊泳池當中。


    「司祭!」


    「噗啊!」


    近衛兵不由得慌了,但司祭立刻將頭探出水麵。


    冬華從後架住她,對鐵舟大喊:


    「鐵舟!你瞄得準吧!」


    「行!」


    從鐵舟手上伸出的長鞭,就像蛇一樣纏上司祭的脖子。


    司祭舉起手杖,但不能施放電擊。要是在遊泳池裏做出這樣的舉動,連自己都會觸電。侍立在後的幾名宿主,為了救回司祭而跳進遊泳池,想攻擊冬華。


    鐵舟收緊長鞭。


    「所有人都不要動!你們敢動,我就折斷她脖子!」


    敵方陣營亂了陣腳,但站在中央的香戀以幾乎能殺人的眼神低聲說:


    「……鐵舟哥做不出這麽殘忍的事情。不用管他,盡管去救司祭。」


    香戀對哥哥這個朋友鐵舟的個性瞭如指掌。


    玲音眼角扭曲,鐵舟也嘖了一聲,用另一隻手擺出架式。


    跳進遊泳池的宿主們逼近冬華與司祭,遊泳池畔則有近衛兵與其他宿主逼近玲音等人。


    玲音自己是不用說,連亞裏亞與由姬也都緊張起來。


    連猶疑不定的克蕾亞,也用裁縫師的能力,換上一身方便活動的運動服。


    但從人數差異,就看得出他們顯然落在下風。


    「香戀!哥哥不想看到你做這種事!」


    「……笨老哥。還不是因為你對我連看都沒好好看上一眼……?虧我一直喜歡你,你卻隻把我當妹妹看……」


    「不,這是當然的吧!你是妹妹!我是老哥!」


    聽妹妹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講起戀愛話題,讓玲音趕緊反駁。


    「──我是以一個女人的角度喜歡哥哥。我不想把哥哥交給任何人,尤其是那邊那個成天隻會討好哥哥的金發女……我死也不要被她搶走哥哥……」


    亞裏亞臉頰抽搐。


    「玲音同學啊……你,是不是插錯旗……」1


    「這已經有人說過了!香戀本來就不是這種個性!她隻是受到寶石影響,變得情緒有點不穩定!」


    香戀將頭用力一歪。


    「……不是喔,我隻是終於能夠坦白了。我……從小時候就一直……」


    「就、就叫你不要……講這種話了……!」


    玲音勞心傷神得腳步踉蹌,斷斷續續地喘息,克蕾亞趕緊從旁扶住他。盡管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過度換氣還是缺氧,但感覺就是非常不舒服。


    隨著宿主們不斷逼近,玲音等人也一步步往後退。


    鐵舟也退到遊泳池畔,冬華也抱著司祭,用遊的跟著退後。


    「……已經退到牆邊了,哥哥……」


    「不要講這種像是恐怖片台詞的話!」


    玲音像要做出最後抵抗似的大聲呼喊時,入口附近跑來幾個人影。


    「由姬!你沒事吧!」


    「大家都還活著嗎!」


    玲音沒聽過最先喊話的青年嗓音,但接著聽到的嗓音則來自他認識的一名女子。


    是紅街中華街,華心點心的招牌西施芙羅拉。


    銀發的她這時總算沒穿女仆裝,而是穿著剪裁合身的襯衫與裙子飛奔過來。


    另一邊的青年則是玲音第一次看到的麵孔,他身穿白色襯衫搭配卡其褲,像是個隨處可見的尋常年輕人。


    但他的臉上有著又急又怒的情緒波動。


    「真砂!」


    健身教練由姬發出接近歡呼的聲音。


    遊泳池裏的冬華也鬆了一口氣似的臉頰放鬆。


    「不要把人傷得太重喔!那女生就是我剛剛說過的玲音的妹妹!」


    跑過來的青年點頭回應冬華的話,同時對前來迎戰他的一名宿主輕輕一揮手。


    男性宿主手臂濺血,整個人飛到牆邊去。


    他並未持用任何武器,這一揮手用的也不是拳頭而是


    手掌,但他雙手上伸出了有如猛禽一般尖銳而厚實的爪子。


    他的手背上有著一個圓盤狀的塊體,爪子狀的組織就從這圓盤延伸到五根手指上。


    (他……就是那位叫榊真砂的人!)


    記錄者也在他腦海中出聲:


    『原來是千界鍛冶師路路布的異能者!這種異能者能用有如野獸般強而有力的爪子打倒敵人,可是他那種威力……不尋常。另一個應該是蛋糕店的女生吧。』


    來支援的不隻他們兩人,後麵還有別人。


    晚了幾步趕上,帶得一雙兔耳朵上下翻動而跑來的,是香戀的朋友──翁居貴音。


    她跑得太累而氣喘籲籲,但仍揮動雙手嚷嚷:


    「香戀──!籲……籲……我、我不是說過會給你好看嗎!」


    「貴音……!你那句話不是對羽矢多先生說的嗎……?」


    香戀以傻眼的視線看著這位朋友。


    貴音將視線轉朝向遊泳池內的宿主們,一瞬間用力一瞪。


    緊接著其中幾個人全身一震,當場昏倒,無力地在水上漂浮。


    這種有七成機率能擊昏目標的精神波,似乎就是她的能力。承受住的宿主趕緊讓昏厥的同伴改為仰躺姿勢漂在水上,確保呼吸道暢通。


    其間那名叫真砂的青年,仍在勢如破竹地衝殺。


    他的身手雖不如拳鬥士或獵犬俐落,但或許是格鬥經驗頗為豐富,即使看在玲音這個外行人眼裏,也看得出他攻守進退拿捏得非常巧妙。


    芙羅拉的支援,也對他穩占上風的戰況提供了幫助。她從襯衫衣襬伸出植物藤蔓,有時像長鞭一樣揮動,有時則彷佛當成自己的手腳一樣運用自如,時而絆倒對方,時而揮擊眼睛,妨礙他們戰鬥。


    鐵舟看到友軍登場,也趁勢大幅度揮動帕南佐隆的長鞭。


    保護女王的近衛兵跑向香戀身旁。


    「女王,這裏危險!還是撤退……」


    「……除非哥哥一起,不然我不要走。」


    她說這句話時已經不是個指揮官,而是個任性的小孩。


    (……就是現在吧!)


    『沒錯,上!多半再也不會有更好的時機了。』


    玲音在同伴們的掩護下,跑向香戀身邊。


    「香戀!你過來!」


    香戀嚇了一跳,站在原地不動。


    「你不是想跟我在一起嗎!那皇帝對你來說應該根本就不重要吧!跟我一起來!」


    貴音甩動兔耳朵拍手:


    「香戀,聽話!你不適合中二病!」


    香戀皺起眉頭。


    「你很囉唆耶……貴音,你還沒離開這個城市?我沒跟你說過下次再見到時我們就是敵人嗎……?」


    一名宿主跑到香戀身邊。


    香戀手按到這名青年背上。


    (是增幅!她要增幅什麽能力……)


    玲音提防之餘,仍不放過這個機會,跑向香戀身邊。


    「香戀,哥哥……」


    「嗯,我最喜歡你了……哥哥。」


    玲音腦子一昏。


    (奇……奇怪?


    一陣意識結冰似的感覺中,香戀的微笑深深烙印在腦海裏。


    『……糟糕!原來女王增幅的是催眠術師的能力!玲音,你要維持理智!』


    (咦……?呃,你在說什麽……)


    玲音思考能力急速衰減,以半夢半醒似的感覺,聽著香戀說話。


    『哥哥,我最喜歡你了……跟我一起來,跟我一直在一起……其他的事情,你全都不用去想。我喜歡哥哥,哥哥也……「喜歡我」。』


    「……啊……嗯。就是說啊……」


    玲音以呆滯的腦袋這麽回答。


    雖然覺得克蕾亞似乎從隔著幾道牆壁的遠處說了些什麽,但玲音聽不進她說的話。


    連記錄者那理應是直接從他腦海中發出的聲音,現在也都變得朦朧。


    玲音腳步不穩,香戀輕輕抱住他。


    「……哥哥……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


    玲音連話都答不出來,不知不覺間,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句話。


    ?


    豪華郵輪的船上,「監看者」莫妮卡詳細掌握著各地的狀況。


    妯偵測到記錄者與裁縫師潛伏在一處離灣岸很近的健身俱樂部,羽矢多立刻前往處理。


    隨後,負責監視行商會動向的諜報組,察覺有樂原與他的私家兵團有了行動,於是皓月就親自率兵,去搭救受到包圍的羽矢多等人。


    根據後來收到的聯絡,有樂原派的人馬已經撤退,還抓到了「記錄者」玲音。


    莫妮卡為她敬愛的皓月平安無事而鬆了一口氣,同時繼續看著電腦的螢幕。


    她一直在進行一種單調的作業,那就是把她用自己的能力掌握到的「寶石」動向,手動輸入到這台電腦當中。


    監看者的能力雖然好用,但要讓其他人也掌握到她得知的狀況,唯一的方法就是手動將位置寫到紙上或輸入到電腦上。


    與能夠自動顯示資訊的發訊機等器材相比,在便利性方麵還是有問題。


    「嗚……麻煩死了……雖然這是一百年前的能力,所以也沒辦法,可是就沒有辦法弄得好用一點嗎……?」


    莫妮卡粗魯地抓了抓她銀色的短發,一臉正經地發起牢騷。


    皓月的另一名部下同樣負責資訊處理業務,苦笑著將咖啡放到她桌上。


    這人和男性部下同樣穿著帶給人壓迫感的黑衣,但性別是女性。


    「莫妮卡小姐想一起出擊的想法,皓月小姐都知道的。現在這個時期格外需要監看者的能力。等這個時期過去,應該就有機會發揮你的戰鬥力……還有你對皓月小姐的愛的力量了吧。」


    這番半開玩笑說出的話,讓莫妮卡高興地扭動了起來。


    「哎喲,講什麽愛的力量……!你很懂嘛!啊,謝謝你的咖啡。」


    莫妮卡愛吃甜食,她的咖啡裏加了滿滿的奶精與糖,看上去已經比較接近咖啡歐蕾。


    「隻是話說回來,大姊姊怎麽還不趕快回來……好寂寞……好~~寂~~寞~~喔……欸,你覺得她大概幾點會回來?」


    「誰知道呢?黑虎君說過:『吃晚飯前會回來』,我想皓月小姐應該也差不多吧。」


    莫妮卡一邊聽著這位年齡像是她學姊的部下隨口敷衍,一邊把最新的寶石位置資訊輸入到電腦。


    這種作業很單調,但既然能夠幫助皓月擬定作戰,她就會忠實地執行。隻是覺得「無聊」的感想總是無從改變。


    莫妮卡一邊啜著很甜的咖啡,一邊從操舵室的窗戶俯瞰眼底的遊泳池。


    大多數宿主都已經出動,所以沒有一個人在裏頭悠哉地遊泳。


    連本來應該留在船上的「女王」和她的護衛群,也因為她說無論如何都想見到哥哥而出動,船上鴉雀無聲。


    由於皇帝也已出動,要是現在行商會跑來攻打這艘船,相信船轉眼間就會被占領。


    盡管透過幻術師的能力,讓人無法從外看到這艘船,但還是有可能被部分擁有特殊視覺的異能者找到。


    莫妮卡發著呆俯瞰遊泳池,視野中忽然看到有光在反射。


    「咦?該不會是風太強了?」


    她本以為是遊泳池水麵大幅度波動,但海麵很平靜,遊泳池內也沒有異狀。


    莫妮卡莫名地覺得心神不寧,從座位上站起。


    「抱歉,我可以休息十分鍾嗎?」


    「好的,我明白了。如果有什麽動向,我會用通訊球呼叫,請你一定要回答。」


    「了解!」


    莫妮卡走出操舵室,下到有遊泳池的甲板上。


    現在皓月他們不在,要是有能夠隱形活動的異能者溜到船上,事態就嚴重了。


    莫妮卡手按小刀刀柄,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來到甲板上。


    一路上她碰到了幾位負責打掃船內、調理餐點等雜務的船員,但除此之外感覺不到有其他人在。


    但她就是覺得「有東西在」。


    莫妮卡在她那也不怎麽長的人生中,一直在感覺人類與神群存在的些微聲息。


    而她現在在遊泳池畔感受到的感覺,比較接近「神群」。


    也就是說,有著不是人類的「不明物體」正躲在附近。


    莫妮卡在不怎麽大的遊泳池邊繞了一圈,仔細注視水麵。


    「……是我多心了嗎?」


    她自言自語的聲調不由得變得有些不安。


    盡管嘴上說出這種話,內心深處卻不覺得這是「多心」。


    莫妮卡脫掉靴子,輕輕將腳伸向遊泳池。


    吸收了夏季陽光的水讓她覺得溫溫的。


    但這溫溫的感覺不是來自溫度。她覺得有種像是被皓月抱在懷裏時那種不可思議的溫暖。


    她一直看著水麵,看著看著──


    莫妮卡忽然想起了皓月在遊泳池裏玩水的身影。


    皓月以優雅的手勢,招手要莫妮卡進到池裏。


    ──不知不覺間,莫妮卡連衣服也沒脫,就搖搖晃晃走進遊泳池。


    莫妮卡在溫暖的水裏,陶醉地閉上眼睛。


    「……皓月大姊姊……?」


    鼻子忽然聞到皓月甜蜜的氣息。


    睜開眼睛一看,當然看不到皓月的身影。


    但她就是在這個空無一物的空間裏,靠著視覺以外的知覺感受到了「某種事物」。


    莫妮卡輕輕攤開手,發現身上有種不是水也不是空氣的柔軟觸感。


    神奇的是這並不令她不舒服,甚至還令她舒暢。


    (你……是什麽?是幽靈?)


    莫妮卡對於「有東西在」這點已經不再懷疑,在內心這麽發問。


    她並未得到言語回答。


    相對的,這「某種事物」就像小狗黏人似的,歡喜地圍繞在莫妮卡身上來回撫摸。


    這種嬉戲胡鬧的模樣,讓莫妮卡不禁莞爾。


    「啊哈哈……好奇怪。你想跟我玩?嗯~~……可是,我現在在工作……」


    這時通訊球傳來留在操舵室的部下發出的喊聲。


    『莫妮卡小姐!請你立刻上來!寶石……寶石的位置,自己動了!我明明什麽都沒動!』


    「咦?」


    莫妮卡回過神來,趕緊爬上遊泳池畔。


    「對、對不起喔!等我一下喔!」


    遊泳池內的「某種事物」傳來答應的意思。莫妮卡一邊納悶自己為什麽會聽懂,一邊跑上操舵室。


    就如這位部下所說,設置好的筆記型電腦畫麵上,可以看到宿主們的位置正在微微挪動。


    畫麵上追蹤的這些光點動向,與莫妮卡用「監看者」的能力掌握住的動向完全一致。


    「是程式出了問題嗎?像是什麽故障之類……」


    莫妮卡以笑容回應問得擔心的部下:


    「……不是,這些動向是對的。好像……是有天神聽到我的牢騷,送了我一個禮物──」


    「啥?」


    部下聽得傻眼,莫妮卡對她眯起一隻眼睛,從操舵室俯瞰甲板上的遊泳池。


    ──那兒現在有「神」在。


    有個接受了莫妮卡的心願並給予回應的,看不見的迷人天神……


    「啊哈……啊哈哈哈哈……」


    莫妮卡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感受到一種初次與皓月共度夜晚時十分相像的昂揚感,她苗條的肩膀隨即無意識地顫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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