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貝歐魯所給予的來福槍是德國最新的試作武器,使用手動槍機的方式進行填裝。 是一種用杠杆打開設置在槍膛內的槍機,將子彈送入便完成填裝的劃時代設計。比起從槍口塞入子彈,隻需要簡單的動作便可以完成填裝,所以大幅提升了連續射擊的速度。當然,這需要有某一程度的技術,但相較之下,前裝式更為繁雜。憑妮娜的手腕,隻需要一分鍾便可以射擊十五發。


    除了不需要大動作,還有其他優點。像這樣與敵人短距離對峙時,隻需要用手轉動便可以進行子彈的填裝。


    「……哼,你有一把有趣的東西。」


    即使肩膀受到槍擊,綺莉葉仍露出笑容。


    妮娜在狹窄的屋頂上抱著槍,與她保持著距離。


    「真是的……我還以為你用好幾把槍交互連續射擊,結果隻有一把槍嗎?太驚人了,這麽可怕的玩具你從哪裏弄到手的?」


    綺莉葉停住腳步,觀察著妮娜。然而,比起站在原地,她從容不迫地對自己說話反而更加令人害怕。


    被槍口瞄準時,外行人通常會身體僵硬,擁有一定經驗的人則會移動身體,不讓槍口瞄準自己。但是經驗豐富的人不會移動,而是擺出架式觀察著槍手的動作,看準扣下扳機的前一刻,用最低限的動作便能夠閃躲開來。


    隻要躲開子彈,便可以一口氣縮減距離,不讓對方有重新填裝的時間。實際上綺莉葉一度也這麽做,她躲開妮娜的第一發子彈,然後朝妮娜逐漸逼近。能夠及時迎戰是多虧了這把手動槍機的來福槍。


    一分鍾發射十五發。射擊後,重新填裝的速度約為兩秒,隻要爭取到這短暫的兩秒便已足夠。在極近距離下射擊不需要瞄準,填裝完子彈立刻可以進行射擊。


    「預測失誤讓你感到失望嗎?」


    妮娜瞪視著綺莉葉進行挑爨。


    「你以為隻要與狙擊手正麵對峙就能夠輕易殺了對方嗎?」


    當然,妮娜的背後滲出了冷汗。


    即使是這把槍,也不保證下次可以這麽順利。稍早前的攻防妮娜之所以會占上風,主要是因為綺莉葉尚不清楚這把槍的性能。因為她誤判下次射擊的時間,采取了多餘的攻擊手段,才讓妮娜爭取到這兩秒的時間。


    換句話說,下一次的攻防——策略將會是關鍵。


    「怎麽了? 」


    綺莉葉慢慢跨出一步。


    「你不攻擊我嗎?」


    一如妮娜方才采取的態度,這是在挑釁。


    這場勝負對先采取行動的人比較不利。


    劍士不經考慮便移動,會成為射手的靶子;射手誤射被躲開的話,會變成劍士的靶子。無論哪一方都考驗到了實力,因為深知彼此的實力,所以才無法移動。


    對方也理解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大膽露出遊刃有餘的表情引誘自己。


    ——好,該怎麽辦。


    妮娜緩和著呼吸,讓心跳平靜下來。


    不能被綺莉葉散發出的那股可怕的不祥之氣迷惑。占上風的人是自己。不要緊,自己有勝算。不——與其說是勝算,或許應該說是從所知的情報中引導出的下手順序。


    首先是綺莉葉的特質。


    方才在這裏觀察咖啡廳前的攻防,掌握到了她擅長的戰鬥方式。也就是利用自己的增殖所使出的集團戰術。


    但為了這個目的,必須進行增殖。利用身上穿的衣服製造出像是泉水般的液體,再從中將複製出來的自己拉出來,必須進行這一連串的動作。如果問及她現在的狀態下是否可以辦到這一點,答案是否定的。在使用槍械的敵人麵前使用增殖能力無疑是一種愚蠢之舉。


    接著是綺莉葉的實力。


    單單她一個人的時候,隻有普通煉術師的實力。可怕的是透過增殖能力以自我犧牲為前提的戰鬥方式,與利用集團詠唱咒語的大規模煉術。屏除這一點,她本身並不能使用威力強大的術式,也不具有巧妙的戰鬥策略。


    最後是雙方對彼此的了解。


    妮娜已經觀察過綺莉葉的戰鬥方式,曉得綺莉葉的能力。但是另一方麵,綺莉葉不曉得妮娜身為煉術師的實力,不曉得妮娜的底細。掛在胸前的皮帶裏的子彈——她不曉得子彈施有何種煉術。


    從這幾點來看,充分為妮娜打開了勝利之門。


    這樣下去她無法進行增殖,這是致勝的第一步。


    自己辦得到,絕對辦得到——上吧。


    妮娜全神貫注,扣下了扳機。


    「哈!」


    似乎完全被對方識破,綺莉葉在妮娜開槍前先采取了行動。將身體微微偏離槍口,躲開了子彈,同時俯身進行衝剌。她不打算讓妮娜有時間填裝下一發子彈,一直線地疾衝而來。


    妮娜擺出架式讓自己冷靜,為了致勝,這時最為危險也最為重要。


    拉下槍機的杠杆,將彈匣退出——三分之一秒。


    從皮帶中取出子彈,裝進槍機——三分之二秒。


    綺莉葉來到妮娜身旁,沒有誇張的煉術與多餘的動作,握著從短杖長出「煉鐵(shaming 2)」的劍筆直剌向妮娜。幾乎沒有肉搏戰經驗的妮娜一時無法反應。然而,妮娜已經做好了準備應付接下來的發展。


    子彈發射正好是一秒後。


    在綺莉葉背後的三米遠處,公寓旁邊的民宅煙囪突然爆炸。


    「……唔!」


    瞄準的不是綺莉葉的身體而是背後的煙囪。施在子彈中的是爆炸術式「炸火硝(bolt 5)」, 中彈後會相隔一秒發動。


    當然,綺莉葉沒有預料到會出現爆炸,甚至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因為無法利用增殖來采取犧牲性攻擊,自然必須保持慎重,所以比起攻擊妮娜,更以背後的警戒為優先。換句話說,產生了空隙。


    因為爆炸而大大往後一躍——二分之一秒。


    著地的同時,妮娜轉動杠杆填裝完畢——又二分之一秒。


    「卑鄙!」


    綺莉葉大喊,再次衝向妮娜。似乎被發現是在爭取時間。


    然而,已經太遲了。


    妮娜粗魯地將槍口朝前,再次射擊。


    一陣槍響,綺莉葉沒有時間分辨彈道,因此憑直覺蹲了下來,立刻發現自己身上沒有傷,加上妮娜再次用飛快的速度開始填裝子彈。


    綺莉葉朝屋頂的地麵一踢,再次衝向妮娜。


    正如妮娜的預料之中。


    下一個瞬間。


    綺莉葉肩膀上的槍傷——因為一開始的攻防所受的傷大大裂開。


    「唔、呃……!」


    因為中彈而血飛四濺,傷口相當深。右手從肩膀上崩落。由於失去平衡而腳步搖晃,綺莉葉當場倒栽蔥摔在地上。


    並非沒有瞄準,而是沒有瞄準的必要。


    施進子彈的煉術有兩種,一種是「炸火硝(bolt 5)」,以及「醉血之鯊(crack 2)」。是研發成狙擊專用的煉術,能夠感應到附近的血腥味,誘導子彈到該處,讓彈道產生變化,是一種百發 百中的第三冠冠式。


    妮娜冷靜地進行填裝下一發。


    在倒下的她腳邊射出的子彈施有「女郎蜘蛛之吻(ellentina 9)」,命中的瞬間張開一道網子,覆蓋住綺莉葉。做好萬全準備,妮娜這時才停止了動作。


    將最後一發填裝進槍機,走到她的身旁。


    「……是我贏了。」


    雖然隻有短暫的交鋒,但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讓呼吸急促。


    血液從手臂斷裂的右肩汩汩流出,被黑色網子束縛行動的人造人用憎恨的眼神瞪著妮娜。妮娜則俯視著她,將槍口抵向她的額


    頭。


    「可怕的怪物,永別了。打到怪物是我們人類的使命。」


    話音方落,同時扣下扳機,發出高亢的槍聲。


    子彈貫穿綺莉葉的額頭,破壞腦髓。


    妮娜俯視著綺莉葉的屍體,肩膀猛然彈起。


    血泊浸濕了鞋子,從後腦勺流出的腦漿溢散至血泊中。


    這是妮娜第一次殺人,而且至今沒有在這麽近距離下看過死狀淒慘的屍體。包括鴨子與兔子,有種不同於鹿、豬那種野獸的腥臭與血淋淋。


    反射性從胸口深處湧上一股嘔吐感,隨即被一股激昂所取代。


    「啊……」


    沒錯——這正是如假包換的激昂。


    如同狩獵時擊中獵物時一樣,但更加更加更加更加強烈。


    交戰時的興奮與麵臨性命危險時的緊張,因為勝利而獲得了解放,麵對淒慘的屍體,舒暢無比的解放感油然而生,恐懼轉變成快樂。子宮深處感到疼痛,心臓劇烈跳動,幹渴的口中充滿了唾液。腦袋中呈現一片空白,道德上的厭惡感逐漸枯竭。


    妮娜仍呼吸急促,雙手抱著來福槍。


    是讓自己獲得首次勝利的愛槍,腦海中浮現將愛槍贈與自己的那個人。


    身體感到燥熱,心醉神迷中夾帶著憐愛。如果他在麵前——優貝歐魯在的話,妮娜會感動萬分地奔向他的胸膛吧。


    幻想著那幅光景,讓妮娜的雙腳癱軟。


    妮娜癱坐在屋頂的石板上,這時從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恭喜。」


    ——啊啊,是祝福嗎?謝謝。


    腦海中思考著這些事情,經過五秒之後。


    娜終於對自己聽見的聲音感到疑惑。


    因為是在耳邊輕語,本來以為或許是幻聽。


    然而,不對,是自己猜錯了。


    因為之後有東西覆蓋住了妮娜的背部。


    換句話說,是人被抱住。纖細的手環住左邊腋下與右肩,緊貼身體的柔和體溫,拂過脖子的氣息。


    因為勝利所帶來的興奮,緊接著——終於——轉變成恐懼與惡寒。


    「貫穿我的感覺有那麽美好嗎?」


    因為映入視線角落的那張臉,與躺在腳邊的屍體有著同樣的臉。


    「咦……咦?」


    首先感到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已經殺掉她了,屍體明明在那邊,為什麽?


    「呐,妮娜·斯雷吉……我想問你一件事。」


    接著妮娜理解到一件事。


    妮娜聽見對方夾帶著愉悅與一絲怒意的笑聲,理解到了 一件事。


    「你以為隻要讓我不能增殖就能夠獲勝嗎?以為隻要殺掉一個我,就結束了嗎?以為我隻是那種程度的存在嗎?」


    「啊、啊啊、啊……」


    妮娜因為後悔而搖了搖頭。


    自己做出了天大的誤判。


    讓對方無法增殖,然後殺掉眼前的一個人——又代表了什麽。


    仔細一想,這家夥一開始是怎麽來到這裏的?是從建築物的玄關進入爬上樓梯?不可能,她絕對不會使用這種正常手段。


    「因為優貝歐魯好像沒有告訴你,所以我來告訴你好了。」


    綺莉葉在妮娜的耳邊呢喃:


    「我……人造人『第二環』的能力『群體』可以任意出現在有過一麵之緣的人身旁。我剛剛人還在丁國喔,可是感應到我死掉了,所以才跑過來一趟,想來見見把我殺掉的你。」


    「啊……噫。」


    妮娜心想在脊椎中塞進冰塊還遠比起現在好過。


    甚至無法發出尖叫。喉嚨明明逕自顫抖著,卻無法放聲呼喊,手腳也無法動彈。 槍,快開槍,再將背後的那家夥射殺,妮娜在腦海中思考這些事情,雙手的五指卻摸索不著東西,來福槍已經掉落在腳邊。


    「怎麽了?你是在怕什麽?」


    仿佛在對戀人細語的撫媚聲音,透出一股甜膩。


    「你可以不用這麽害怕,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誘惑般的語氣流露出演技,更加緊緊抱住了妮娜。


    她說道。


    「所以,我不會殺你。我很佩服你能夠殺掉我一次。所以看在這個份上,我就不殺你了……相反的是,我要贈與你比死亡還要龐大的惡意。」


    「啊、啊啊、啊……」


    妮娜的恐懼達到了飽和。


    「我想要看見你痛苦的模樣,你的生存價值是什麽?你的存在意義是什麽?你在接下來的人生中想要達成的目標是什麽?如果有人需要你,是基於什麽原因?我都知道喔,因為我親身體驗過了。」


    「啊、啊……放、放開我。」


    放開我,到別的地方去。全身上下籠罩著一股拒絕感與危機感,但使不出力道。


    不要在我的耳邊輕聲細語。


    不要嚼咬我的耳朵。


    不要玩弄我的胸部。


    不要舔舐我的脖子。


    不要撫摸我的臉頰。


    我的……


    將手指……我的……


    「住手,住手!我、我的……」


    「不可以。」


    伴隨著甜膩的嗓音,在耳朵深處、頭腦中有股聲音。


    噗恰、歎恰、噗恰。


    仿佛攪動著水氣,宛如氣泡破裂,以及直驅腦髓的火花四濺。


    接著——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妮娜·斯雷吉用雙手按住該處,發出慘叫聲,跌進綺莉葉屍體的血海之中。因為疼痛與難受所帶來的絕望感襲向全身。


    頭上傳來一陣笑聲。


    從疼痛與難受與絕望的漩渦中產生的憎惡,讓妮娜察覺到了一件事。


    「啊、啊啊啊啊!你、你!」


    綺莉葉用手指玩弄著布滿鮮血的眼球,開口說道。


    「你慣用的這隻眼睛真漂亮呢。」


    妮娜蹲箸用雙手按住右眼的眼窩,凝視箸眼前的景象。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原本還在那裏的東西,我最重要的東西。


    為什麽那個女人的手中會有——?


    因為剩餘的左眼中所溢出的眼淚而讓她的身影變得模糊不清,隨即消失不見。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綺莉葉離去後,隻有意味深長的笑聲傳進了妮娜的耳中,更增添了 -股絕望。


    戰鬥開始前被諷為遜於「群體」的集團戰術,等到一拉開序幕,才知道有比想像中還要難纏的一麵。


    戰鬥開始後經過了十五分鍾左右。


    原本十四名的「使徒」減少為十人。隻解決掉四個人——弗格卻開始氣喘籲籲。


    他們的戰術絕不算是複雜,與綺莉葉相較之下欠缺集團的統率力,對於動作的控製也顯得青澀。然而優於綺莉葉的數量,以及那份狡猾。


    一開始隻有十四個人代表不需要增加人數。雖然有減少人數便無法補充的缺點,但他們領悟到人數已經湊足,反而比較有利。


    具體來說,隨著一開戰,他們同時運用了劍術、防禦與煉術。


    十四個人中有十一人保持著距離,其中七人進行多重詠唱來發動大規模術式,四人負責結界煉術的防禦人員,然後剩下的三人則是用短刀進行接近戰。他們一開始便采用了綺莉葉透過增加人數建構出的最終戰法。一陣刀劍交鋒過後,接著用高階煉術攻擊,煉術被解除後便進行防禦,然後趁隙揮刀攻擊。若艾兒蒂發動煉術,便用結界煉術抵擋,接著再用高階的煉術予以反擊——勉強在接近戰的時候解決了四個人,但後衛


    馬上交接替補,所以包圍住自己的人數沒有改變。


    而且他們無比的狡猾。


    因為在一開始的攻防中,三個人一瞬間便被解決,這個經驗讓他們的攻擊變得無比慎重。即使找到破綻,也絕對不會加以攻擊,麵對攻擊也十分膽小,會大幅度地閃躲。 如果自己不繼續攻擊,後衛會立刻發動煉術。


    綺莉葉以自滅為前提的舍身攻擊,對他們來說的確是一種愚蠢之舉。


    為了彌補隻要一死便無法補充人數的缺點,采取以存活為前提的戰術自有道理。況且從數量上來看,弗格他們隻有兩個人,『使徒』則有十四個人,人多勢眾的一方盡可能避免人數減少,慢慢地對勢單力薄的一方窮追猛打,後者無疑會先感到體力不支。


    因為人數減少到十人,「使徒」變得更加謹慎。換句話說,在欠缺致勝關鍵的狀態下持續交戰,我方的確會被慢慢削減力量。


    弗格因為有「消失點」還沒有什麽大礙,失去體力隻要吞噬毒氣便能夠達到某一程度的恢複。問題是艾兒蒂。


    她與弗格不同,沒有體力,原本便不曾接受戰鬥訓練。緊張的話便會加速疲勞,持續發動煉術也有一個限度。當然,她是煉獄的天賜之子,運用煉術如同呼吸般自在,因此擁有過人的持久力——但不知是否能夠勝過這十個「使徒」。


    果然必須想辦法分出勝負。


    「……艾兒蒂。」


    弗格朝旁邊一瞥,隻見艾兒蒂抬頭望了過來,煉術陣的翅膀仍在背後展開。


    弗格用「使徒」無法聽見的細微聲音下達指示。


    「我們來發動那個,你做得到嗎?”」


    「嗯,我明白了。」


    艾兒蒂點頭附和,似乎從臉上的表情察覺出弗格的意圖。


    「不要緊,我可以的,我要試試看。」


    堅強無比的表情透出一股對弗格的體貼,以及自信。


    弗格感覺到可靠,或許是第一次在戰鬥中對她產生這種感覺。那麽一定可以順利。 絕對不能輸給——這種對手。


    「好……那麽,首先進行事前準備。我打暗號的時候發動『雷電』。」


    弗格舉起彎刀「艾莉絲十六號」,開始啟動握柄的鍵器。


    同時艾兒蒂也展開了背後的煉術陣——紋路比以往複雜許多,直線糾纏在一起蠕動,在每一處形成了複雜的圖案。延伸出去的前端一彎,開始倒退而行,與另外一條線交叉後蔓延開來,形成狀似鳳蝶的翅膀。


    弗格俯身吸了 一 口氣。


    「我要上了!」


    不知道是這天發動的第幾次攻擊。


    出麵應戰的是前衛。


    黑衣配上麵具,詭異模樣的三個人幾乎讓人忘了麵具底下隱藏著各自的真實麵貌。擋在弗格麵前進行刀劍交鋒。當然,他們不是真的想要收拾掉弗格。證據就是施在各自的短劍上的煉術於「酸淚(petr 2)」「灼水(siena 6)」「斷裂鋼(autumn 11)」,前提皆是會被弗格消除為煉術,運氣好的話,則可以造成輕微的傷害。


    因此弗格無視對方。


    用全身發動「消失點」,穿過那三人的身旁。


    即便煉術的殘渣或是短刀劃破衣服、皮虜也無所謂,因為皮虜已經事先強化至極限,這種程度的武器與煉術不足以留下傷口。


    弗格直衝向附近一名後衛,揮下彎刀。


    碰撞到看不見的牆壁,是對方所發動的「障壁(ehrle 2)」。沒見到對方透過咒語或是動作舉行儀式,恐怕是將煉術陣偷藏在某處吧。弗格露出苦笑,及時發動竟然如此惹人厭—— 自己沒有親自見識過,是不會體會到這一點的。


    對方不讓弗格有時間用「消失點」解除「障壁(ehrle 2)」。


    從背後發動了攻擊,是單純的剌擊。


    弗格閃躲開攻擊,順勢扭動身體衝向前方,負責防禦的「使徒」與負責攻擊的「使徒」交錯而過,打亂了陣形。


    大好機會。


    「艾兒蒂!發動『雷電!』」


    弗格邊喊邊往後大大退了一步。


    同時——一陣落雷。


    總計十道,雷擊落至所有「使徒」的頭頂上。


    「……沒用的。」


    每一道攻擊都被「障壁(ehrle 2)」擋了下來,無法觸及敵人的身體。


    弗格前方的「使徒」發出意味深長的笑聲。


    「嗬嗬,你以為前衛不會使用防禦煉術嗎?以為後衛會因為事出突然而無法做出反應嗎?以為隻要同時對所有人發動攻擊就能夠殺掉其中的誰嗎?每一種都猜錯了,我們全為一,一為全,所有人一律平等,每個人都是相同。」


    因為攻擊遭到抵擋,弗格毫無防備地呆站在原地。


    對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至今的狡猾頓時倍增。


    弗格舉起短刀,朝麵具底下投以睥睨的眼光。


    「所以也可以這麽做!」


    「使徒」們同時擺出同樣的動作。


    無論是前衛、後衛,甚至防禦人員。


    短刀的刀尖對準弗格,十個人同時說道。


    「……『醒來』。」


    是截至目前的戰鬥中沒有喊出的「克拉夫念珠」啟動扳機。


    這證實了他們目前為止是使用「愚者之石」發動煉術,也代表接下來要發動的大規模煉術會前所未有的強大。


    從全方位一口氣詠唱著咒語。


    「轆轤/陰天」「荊棘之海/慈愛」「放熱/反覆」「在邊緣舞動/向屍骸祈禱」「草芥之夢/離去」「白夜/嗚咽」「自殘/荊棘芝山」「冷酷/孤獨」「擁抱霧靄/ 向冰雹哭訴」「灰塵的現實/來到」。


    十人同時各自詠唱了簡短的咒語。詠唱交相重疊,立刻便結束了。


    弗格同時再次確認四周。


    以艾兒蒂為中心點,「使徒」們圍繞出一圏圓形的陣形。她與「使徒」間隔了約五公尺。為了打亂陣形而衝出去的弗格則在離艾兒蒂約三公尺遠的地方。換句話說,弗格 與「使徒」們的距離最近為一公尺,最遠為七公尺。


    瞄準的到底是誰?


    是處在圓圈中央的艾兒蒂,還是處在稍遠處的自己。


    無論如何,肯定擁有可以打破艾兒蒂的「障壁(ehrle 2)」的強韌,是即使用弗格的「消失點」吞噬也無法追上的強力煉術。如果不是這樣,那個狡猾又慎重的集團不會采取如此大的動作。


    「好,要如何詠唱?」


    某個「使徒」做出挑釁發言。


    接著,可以媲美艾兒蒂周圍的濃鬱毒氣開始出現變質。


    「泉/血/屍」「瑞雲/光條/琉璃」「許願/擊潰/邊緣」「……盛開!」


    詠唱了最後的咒語。


    瞬間。


    「艾兒蒂,就是現在!」


    弗格對著她大喊。為了避免錯過弗格的暗號,艾兒蒂一直沒有將視線從弗格身上移開。


    在「使徒」發動煉術的前一刻,她浩氣凜然地高喊:


    「——『霧雨』!」


    背後展開的複雜煉術陣開始騷動。


    「使徒」們頓時一陣緊繃,可能是預測自己的煉術會與艾兒蒂的煉術發生衝突吧。然而,一秒過後,發現煉術沒有發動而僵住了身體。


    甚至沒有發生衝突,這正是弗格與艾兒蒂的策略。


    「『霧雨』不是艾兒蒂獨自的煉術。」


    弗格平靜地說道,並舉起彎刀。


    「而是我跟艾兒蒂兩人發動的戰術。」


    接下來的十秒內,「使徒」們究竟能不能做


    出正確判斷。


    艾兒蒂首先輕聲喃語。


    「……『烈焰』。」


    高濃度「灼水(siena 8)「的固體化後的藍色水晶出現在其中一個「使徒」的頭頂上。


    「唔!」


    「使徒」發出驚愕聲,連忙舉起雙手發動「障壁(ehrle 2)」,仍徒勞無空。藍色水晶用尖端融化看不見的牆壁,然後掉落至那家夥的身上起火燃燒。


    「……『鐮刃』。」


    接著又是艾兒蒂的聲音。


    塊狀水銀從另外一個「使徒」的腳邊湧了出來。


    「使徒」打算用物質係的煉術阻止水銀,但連出自手中短刀的煉術都沒有發動。那 家夥遭到水銀的利刃割喉,當場死亡。


    「……『荊棘』。」


    第三個煉術同時吞噬了兩個「使徒」。


    一冒出芽的同時便以爆發性速度成長的幻想植物,藤蔓前端綻放了一朵巨花張大著嘴捕食他們。他們慌張發動的結界同樣也遭到溶化。


    「什麽……”


    第五個「使徒」發抖著大喊。


    「什麽,這……這是什麽?」


    他縮起身體,用「障壁(ehrle 2)」保護自己的周身,仍是白費工夫。


    「……『雷電』。」


    跟方才出現的落雷相同,這次沒有受到阻礙,因為路上的毒氣全被弗格吞噬。雷光輕而易舉地將「使徒」的身體連同黑衣與麵具化為灰燼。


    「烈焰」、「鐮刃」、「荊棘」、「雷電」——隨著連續釋放的煉術,她背後的煉術陣也開始千變萬化。如果是熟知煉術陣的人,隻要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有幾個部分絲毫沒有改變。


    ——「霧雨」 。


    是弗格與艾兒蒂將近兩個月在地下室不斷反覆測試、訓練過後的成果——是那兩人努力不懈之下的結晶。


    複數的煉術與弗格的「消失點」互相配合,形成一種空間的支配。


    理論上很簡單,艾兒蒂的「障壁(ehrle 2)」不以牆壁的形狀,而是像蜘蛛網般布滿在特定的空間,然後在其表麵施入「消失點」的力量——這麽一來,空間內便會布滿隨時可以將煉術還原成毒氣的羅網。


    艾兒蒂以此作為原料,可以在空間內的任意地點發動煉術,弗格同樣也可以在任何地點解除煉術。隻要在艾兒蒂發動的煉術表麵施有「消失點」的力量,便可以隨心所欲地解除對方的煉術,同時發動煉術進行攻擊。


    雖然理論單純,但為了完成這個煉術,兩人費盡了莫大的心血。


    艾兒蒂絞盡腦汁解開「想像布滿著看不見的網」這個難題,弗格著重在原本無法區分發動時機的「煉術解除」與「毒氣吸收」,訓練自己可以自在地分開控製這兩種能力,並且必須學會「選擇吞噬特定地點的一部分毒氣」的招數。


    當然,發動起來也絕非易事。


    為了擴展「障壁(ehrle 2)」,必須消耗對等的大量毒氣,範圍頂多是艾兒蒂周圍的三公尺內。而這次與「使徒」們的距離是射程範圍外的五公尺。


    ——所以故意引誘他們上鉤。


    一開始發動的「雷電」是在布局。


    故意喊出煉術的名稱,讓敵人同時使用「障壁(ehrle 2)」」。這麽一來,能夠讓這附近的空間飄散著「雷電」的殘渣與發動「障壁(ehrle 2)」時的毒氣。


    包括「使徒」們接下來所使用的煉術。


    他們打開煉獄之門時,召喚出來的毒氣幾乎被艾兒蒂轉化成「障壁(ehrle 2)」的網子。詠唱咒語也沒有效果,因為剩下的毒氣也被弗格吞噬殆盡。


    一切進展順利,所帶來的結果是壓倒性的殲滅。


    「……『荊棘』!」


    仿佛經過層層磨削後的金屬長槍,貫穿了兩個「使徒」。突然出現眼前的五十公分處,並高速射向自己,根本來不及閃躲。


    「……『冰錐』!」


    過剩的毒氣使「冰錐」變得巨大無比,讓第八個「使徒」整個人被封進了冰柱之中。


    「……『幽暗』!」


    漆黑的球體出現在第九個人的頭頂上。


    他發出透露著恐懼與驚惶的慘叫聲,逐漸被吸進空間的缺口裏。不知下場是遭到輾碎還是被關在裏頭。


    「使徒」跟隨著「幽暗」一同消失在這個世界——


    艾兒蒂最後看向第十個人。


    準備送剩下的最後一個人上路。


    然而……


    「……咦?」


    艾兒蒂不禁目瞪口呆,開始環視四周。


    正在專注於發動「消失點」的弗格也察覺到艾兒蒂的變化。


    也就是說,在現場的各個角落都遍尋不著最後一個人的身影。


    「弗格,我不知不覺間把所有人都收拾掉了……?」


    弗格迅速計算著躺在地上的屍體數量、艾兒蒂發動的煉術收拾的死者人數,以及死在弗格手上的人數。


    「不,這……似乎被他逃走了。」


    果然還是少了 一個人.


    麵對危機時的恐懼,似乎戰勝了任務。


    「沒關係嗎?」


    艾兒蒂擔心地詢問,弗格搖了搖頭。


    「嗯,沒關係的。他一個人也做不了什麽,更何況還落荒而逃。」


    他們隻有處在集團時才能夠發揮力量。因為信仰而舍棄人性,成為構成一個機械的齒輪,這才叫做「使徒」。因為恐懼而逃走,已不是「使徒」而是平凡的人類。


    「辛苦了。以第一次發動來說,做得很好。」


    弗格深深吐了一口氣,不是對疏失感到懊悔,而是單純的疲勞。


    仔細一看,艾兒蒂整個人也癰坐在地上。


    這就是「霧雨」的缺點。會對艾兒蒂與弗格雙方造成極大的消耗。


    話雖如此,累積實戰經驗便會習慣,隻需要想出更有效率地運用的方式。弗格邊想邊走向艾兒蒂。


    既然已經殲滅「使徒」,盡早離開這裏才是上上之策。如果綺莉葉回來,以現在的狀況交手會太過危險。


    理查德應該在「特區」等待,弗格決定前去與他會合。雖然不太想碰麵,但必須向雷可利道謝才行。


    「來,艾兒蒂。」


    弗格伸手拉艾兒蒂起身。


    並攙扶著艾兒蒂的肩膀,支撐她的顫抖雙腳。


    那個「使徒」在成為「使徒」前的名字是史庫帝歐。


    生出於丁國,從小養育成虔誠的正統丁字教的信徒,然而在十八歲那一年,莫名被朋友栽贓罪名而成為通緝犯。為了證明自身的清白而主動向警方投案,他們卻沒有認真調查,最後被裁定有罪,蒙受不白之冤。明明沒有犯下任何罪行卻淪為死刑犯,出手拯救他的人是古多·雷雷伊斯。


    無法推翻判決,那麽隻能乖乖等死,或是以已逝之人的身分為神奉獻——他這麽說道,史庫帝歐隔天便舍棄名字,成為了「使徒」。


    為了配合其他「使徒」的體型而接受手術,也有靠藥物控製。灌輸他們列為禁製的 煉術是必要之惡,不斷殺害不忠於神的人類。為了報答救了自己一命的法王廳。即使墜入地獄也視為神的旨意,深信自己不是人類,而是名為「使徒」的組織的一部分,無論對手是誰,毫不畏懼地奮戰至今。


    然而,他沒有見識過……


    從來沒有見識過那種東西。


    「唔,呃、啊啊、啊啊啊啊!噫噫噫噫!」


    已經離開受到「雷可利之宴」封鎖的區域,史庫帝歐仍發出慘叫拔腿狂奔,甚至沒有發現路上的行人對自己投以詫異


    的眼神。


    麵具到哪裏去了,黑衣還穿在身上,同伴接二連三死去的景象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每眨一次眼,仿佛會再次出現在眼前。


    「怪物……怪物!」


    史庫帝歐邊跑邊罵,沒錯,隻能用怪物來形容。古多飼養的人造人少女跟那兩人比較起來還比較可愛。


    讓我方的所有煉術無效,「障壁(ehrle 2)」也沒有作用,結果對方用有如天災般強力的煉術接二連三將我方的人殺死。這是一場惡夢。雖然有為了神墜入地獄的覺悟——但沒有聽說過地獄會降臨在現世。這是不容許發生的。


    史庫帝歐沒有目的地拚命奔馳,彎進轉角。


    接著,雙腳不聽使喚地摔倒在地。


    「……啊!」


    這才發現自己的體力已經用盡。


    他趴在地上猛喘著氣,頭部、心臓與血液處在沸騰狀態。無法動彈。要重新爬起來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哎呀。」


    史庫帝歐不停喘著氣,前方傳來了一個聲音。


    「你好像是……不,沒有請教過你的名字吧。」


    映入視線的是站在石板路上的兩隻腳。兩隻腳——不,四隻腳。


    他抬起頭,有兩個人正看向自己。


    一位是年約四十,長相粗獷的男人。長發隨意在後腦勺綁成一束,臉頰有三道傷痕,助長了其駭人的氛圍。


    另外一位——是有著中性容貌的青年,史庫帝歐忍不住輕呼一聲。


    「啊……」


    優貝歐魯·卡特榭雷提斯。


    是計劃推翻瑩國的罪犯,與奇跡認定局私下聯手的男人。一個禮拜前的餐會中,代表「使徒」與他見麵——然後暗中協議利用綺莉葉的——不是別人,正是史庫帝歐。


    「唔,啊。」


    「不要緊嗎?你看起來好像很疲累的樣子?」


    可能還記得長相,優貝歐魯露出親切的笑容,彎腰察看史庫帝歐的狀況。然而他無法做出正常的反應。


    繼續待在這裏,怪物會從背後追上來。必須趕快站起來逃跑。因為恐懼與強迫觀念讓他像缺氧的魚一樣雙唇顫抖。


    優貝歐魯觀察了史庫帝歐一陣子後,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你好像已經恢複回人類了。」


    「喂,首領,這家夥是誰?」


    中年男人問道。


    「他曾經是神之使者,但現在好像已經不再是了。」


    優貝歐魯笑著回答。


    「是嗎……對了,這個實在讓我靜不下心耶。」


    這時——


    中年男人突然轉變話題。不過,史庫帝歐不明白他的話。靜不下心?「這個」是什麽?


    「抵達後就一直在上麵打轉,感覺像是被監視,讓我很不舒服。這家夥會不會哪天把我們誤以為是飼料而對我們出手啊?」


    「不需要擔心。你不是看見它乖乖聽我的命令嗎?它聰明又可愛,話說回來,沒想到你會這麽害怕。」


    「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鳥。」


    史庫帝歐完全摸不著頭緒。


    上麵——上麵有什麽嗎?可愛?鳥?是養了鸚鵡嗎?


    無論如何,都與自己無關。


    恢複體力後,史庫帝歐站了起來,打算無視優貝歐魯再次逃跑,不經意在意起剛剛對話中提到的「上麵」,於是抬頭往天空看去。


    「啊……咦?」史庫帝歐當場僵在原地。


    「對了,雷德,我想到一個會加深你厭惡的主意。」


    「喂,莫非……」


    「是的。讓你瞧瞧那孩子有多麽惹人憐愛吧。」


    兩人在一旁閑聊,卻是很奇怪的內容。


    周圍除了自己以外已經沒有其他人,可以聽見從遠方傳來尖叫聲。


    這是當然的,看到在空中盤旋的某個東西……


    隻要看到那種東西——


    「過來!」


    優貝歐魯朝上空呼喚.


    「是飼料喔!」


    史庫帝歐最後看見的是從天而降的雄偉翅膀。


    或許可以一把握住自己身軀的鳥爪。


    粗壯得可以一腳踹死自己的獅子巨腳。


    以及——可以一口咬斷自己頭顱的巨大鷲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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