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突然之間,一位名叫戰場緋夜的男人出現在陽台上。


    而且宣稱自己擁有七七七colle,右手上還擺著一個似乎會“鏘——”地發出聲響的古老手搖鈴。


    “七七七colle”是七七七生前從世界各地偷……收集而來,擁有各種神秘力量的珍寶。目前大部分下落不明,至今仍埋藏在這座七重島各處。


    我為了搜尋殺害七七七的犯人正在尋找七七七colle,而隸屬於“祭”的雪姬姐等人與冒險社的唯我社長他們也抱持各自目的,想將七七七colle拿到手。


    我也曾經想過,這座島上一定還有其他人在尋找七七七colle的下落,隻是沒預料到會是以這種形式見麵。


    “呃,如果不嫌棄的話,請進來吧。”


    再怎麽樣,他也算是來拜訪七七七的客人。沒必要對人家冷冰冰的,便催促對方進房裏來。然而,隻見戰場先生搖了搖頭。


    “不用了,你不需要這麽費心。我本來就不打算進去房裏,問完話之後就會離開。請放心。”


    戰場先生客氣地對我微笑,不過卻是相當強硬地拒絕踏入房間。仿佛非常嫌惡將腳跨過那條界線。


    戰場先生也僅僅隻是將那個東西舉起來。既沒有將東西交到七七七手中的動作,甚至也不打算把手伸進房間範圍內。


    七七七擋在我前麵,站在打開的窗戶前盯著戰場先生手掌上的那個。


    “這個是‘降雨鈴鐺’。”


    “有什麽能力?”


    “正式名稱是‘天雨之鈴’,隻要祈禱並且搖動它,就能夠引來積雨雲。”


    從旁人聽起來,一定會覺得七七七的說明是荒誕不經的胡說八道。但是,她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把鈴鐺一定也擁有這股神奇的魔力。


    “使用上有何缺點?”


    “嗯——魔法會受到祈禱下雨的意念強弱所左右,如果你的意念薄弱,雨隻會下數分鍾就停歇。還有一直在同一塊土地上使用的話,效果會越來越小,大概就這樣了吧?這東西原本是在……”


    “我知道了,不必多說廢話。我有興趣的隻是這個東西到底能不能用而已。”


    打斷七七七說明的戰場先生,一臉無趣地歎了一口氣。


    “話說回來,這個東西似乎沒什麽用處,隻是單純的廢物而已。”


    戰場先生丟出這句相當過分的話,順手將那鈴鐺隨意地塞回口袋。


    “……”


    我這時才察覺到。背對我的七七七,緊握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咚咚咚!


    突然傳來的巨響令我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


    “這次又怎麽啦?”


    聲音的來源是玄關,似乎是有人正激動地敲著房門。


    “重護,快開門!我忘了帶萬能鑰匙!”


    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是這棟幸福莊的房東兼管理員·真幌肆季小姐的聲音。


    “時間到了嗎?”


    聽到這句低喃我再度望向窗戶,不禁眯起眼睛想看個仔細。


    “咦?”


    因為站在陽台上的戰場先生,趁我望向玄關的空隙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好奇地探向窗外,依舊完全不見他的蹤影。


    啪嘰!咚吭!


    玄關再度傳來巨大的聲響,我又轉過頭去,嘴巴張得大大地當場僵住。


    門漂亮地倒在房間另一頭的廚房裏。然後,隻見呈現踢腿姿勢的肆季小姐,站在原本屬於門的地方。


    看到似乎是一腳踢爆房門的房東,我不騙你,還真是令人感到目瞪口呆。


    一腳跨過漂亮地凹陷下去的門,冒失地闖入房裏的肆季小姐瞪著我。


    “戰場那家夥來過了吧?”


    震懾於她驚人魄力的我,隻能回答“是、是的”。


    “人在哪裏?”


    “早就離開了。”


    回答她的是指著窗外的七七七。


    從窗戶走到陽台上四處張望的肆季小姐,一臉憤怒地撇嘴。


    “嘖!被逃掉了嗎?”


    如此焦躁不已的肆季小姐實在令人不知所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發這麽大的脾氣。


    “七七七,你沒事吧?”


    “嗯?什麽?”


    相較於一臉擔心的肆季小姐,七七七則一如往常般笑嗬嗬地。


    “如果那家夥再跑來的話,你會馬上通知我吧。”


    “你還在生氣嗎?”


    “這是理所當然的啊!那個臭家夥欠我房租耶!”


    肆季小姐仿佛特攝電影裏常出現的怪獸般大聲咆哮。有需要因為這種事火大到這個地步嗎?這位房東小姐。不過,那個戰場先生也真是的,幹嘛做出這麽不要命的行為。


    似乎感到相當悔恨不已、瘋狂跺腳的房東將視線投向廚房,然後歎了一口氣。


    “啊——啊!都是因為重護你不快開門,門才會壞掉。”


    “不是吧,明明就是肆季小姐你踢飛它的!”


    話說回來,門是這麽容易被踢爆的東西嗎?


    “重護,你要賠償喔。”


    “咦!我嗎?”


    “出租房子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嗎?家具如有損壞必須賠償。”


    “不不不,犯人明明就是你!這根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


    我拚死命地主張無罪,房東卻隻是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了啦!”然後搔搔頭。


    “那不然,我之後會再想個辦法解決,目前就先這樣子吧。”


    留下這句聽起來絕對不打算想辦法解決的敷衍台詞之後,踢破門的房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般離去。


    “喂,重護。可以去幫我買個布丁嗎?”


    肆季小姐離開之後,七七七立刻說道。


    “現在嗎?”


    “嗯。可以的話,買好一點點的牌子。”


    七七七這麽說,擺出一臉“拜托嘛”的微笑表情。明明是一如往常的笑容,不過也許是因為剛才發生的事情,總覺得有點像是堆起來的假笑,看起來很勉強。


    “了解,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因此,我爽快地答應了。老實說,我也很感激她提出如此要求。因為我還沒有好好整理一下思緒,到底該用什麽態度麵對那樣子的七七七。


    把被踢破的門立在玄關上,從二〇二號室出發沒多久的我,便在幸福莊前麵發現東張西望地在附近巡視的肆季小姐。


    “你在做什麽啊?”


    “我實在是靜不下來。”


    她似乎是在尋找剛才那位戰場先生。


    “你還不是一樣,這種時候在這裏做什麽?”


    肆季小姐微慍地斜睨著我。話說回來,這種時候是哪種時候?


    “呃,七七七托我幫她買布丁。”


    這麽回答之後,她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理解神情。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邊走在前往便利商店的夜路上,我一邊將視線投向身旁的肆季小姐,很顯然地她相當不高興。總覺得氣氛好僵。總之,再這樣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試著丟出話題。


    “剛才那位戰場先生原本是幸福莊的房客嗎?”


    “嗯,是啊。”


    “你說他欠繳房租。”


    “是啊。”


    邊走邊不時東張西望地環視四周的肆季小姐,有點心不在焉地說。也許是我丟錯話題。既然如此,我本來打算用別的話題試試看,不過後來還是作罷。


    反正肆季小姐也提不起勁,我也想好好思考一下事情。


    結果,我們就這樣不發一語地抵達便利商店,


    朝老地方甜點區前進。我斜眼望了一下幾乎每天都會買的三個一百圓的布丁,然後朝名為“嚴選上等布丁”的最高級布丁伸出手。價錢居然是一個要三百大洋,好貴!到底是嚴選什麽東西,才會定到這個價位呢?我完全不懂。


    在收款機結完帳走出店外,先一步買完自己想要的東西(得用兩手才抱得動的大量啤酒)的肆季小姐,已經開始“咕嚕咕嚕咕嚕”地閃電進攻罐裝啤酒。她爽快地幹完一瓶440ml的大罐啤酒之後,單手將鋁罐捏扁,丟到垃圾桶去,立刻又從塑料袋中拿出一罐新的啤酒喝了起來。


    “呃,肆季小姐。你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乖孩子可不能模仿喔。”


    “不,乖孩子還未成年,所以不能喝酒。”


    “大朋友也不行喔☆”


    “你是在對誰說話啊?”


    結果,又當場喝幹一罐後,肆季小姐便不再一口氣幹一杯了。順帶一提,她隻是不再一口氣幹杯,但是現在仍然是一邊走夜路一邊小口小口地啜飲。


    “喂,重護。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不,沒有。”


    突然被人這麽問,我也很困擾。當然,其實我的確有事情想問她,卻故意不提。我隻是單純地想跟她唱反調。麵對我這樣的態度,肆季小姐馬上棄械投降。


    “啊——抱歉。重護,聽我發一下牢騷吧。”


    原來她希望我向她提問啊。其實是她自己想說吧。


    隱隱約約似乎能體會她的心情,我卻選擇故意忽略。


    誰叫她要踢破我的房門,希望她能夠寬恕我這點程度的壞心眼。


    “那個……是跟剛剛那位戰場先生有關的事情嗎?”


    “是啊。”


    “結果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就在肆季小姐再度一口氣喝幹啤酒後,開始娓娓道來她想發的牢騷,我本身也非常在意的事情。


    “戰場緋夜就是在你之前,承租二〇二號室的房客。”


    2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挪開被踢破的門一進到二〇二號室裏,七七七的聲音便從房間深處傳來。但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精打采。走進房裏,隻見七七七一邊望著剛才戰場先生站過的窗戶外麵,一邊緊緊抱住枕頭。


    “喏,我買布丁回來了。”


    我將精挑細選、似乎頗上等,且比一般貨色貴了約十倍的高級布丁放在桌上,但是七七七卻沒像平常一樣,立刻朝布丁伸出手。


    我沒多想就在七七七的身旁坐下,然後什麽話都沒有說。更正,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我就是想做點什麽,不過我知道用開玩笑來博君一笑是行不通的,還有不懂裝懂找她說話也絕對是大錯特錯。


    總之就是先在她旁邊坐下吧。


    “居然說是廢物。”


    七七七終於輕輕低喃,開始緩緩道來。


    “雖然那個鈴鐺耗費我相當大的功夫才拿到手,但是托那個能力的福,飽受長時間日照之苦的當地人也因此而得救。大家滿臉笑容地對我說‘謝謝’,對我而言這是非常令人開心的事情。嗬,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被人發現我偷偷把東西帶了出來。”


    七七七一臉懷念地述說著。


    “我剛剛沒機會問,不過那個東西是在哪裏發現的?”


    “啊啊,那個是……”


    呃——詳細情形會引發國際性問題,因此我就省略不說了。一言以蔽之,那似乎是過去在印度一帶傳播開來的某密宗代代相承的秘傳法器。


    “找到的時候我真的很高興,能夠使用那個寶物讓大家展顏歡笑比任何事都令我開心。不過,發現東西被我擅自偷出來之後,我的生命也遭到威脅。哈。”


    怎麽覺得最後那句聽起來很嚇人的話似乎被輕輕鬆鬆地一語帶過,地縛靈大人還邊說邊“哈哈哈”地笑。原本似乎有點加油添醋開心地說著過往的七七七,臉上突然浮現落寞的表情。


    “那個啊……如果能善加利用的話,應該會是個能讓更多人展顏歡笑的七七七colle。


    雖然原主人這麽希望,但是剛得手寶物的人卻丟下一句“廢物”,就這麽打發掉了。


    我想,對於七七七而言,這是她相當不樂見的情形吧。


    “是嗎?”


    我隻能這麽說。


    也許這種時候,我應該要把戰場先生想成“那個王八蛋,真是氣死人了”,或是告訴七七七“那家夥真是差勁透了”之類的話比較好。我內心的確是這麽想。無論如何我都無法諒解他說出那樣的話。對此我非常火大。


    但是,我沒辦法對戰場先生發更大的脾氣。


    原因在於,我心中的想法也跟戰場先生一樣。


    我並不認為那個七七七colle是廢物。我也理解它是個稀世珍寶,而且是根據使用方法的不同,能帶給人們笑容的偉大物品。


    然而,對我來說就隻是那樣的東西。


    我會尋找七七七colle的理由,就是我想揪出殺害七七七的犯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因素。


    老實說,當七七七針對那位戰場先生帶來的七七七colle進行解說時,我暗自心想,如果那個是能夠找出殺人凶手的寶物,我該怎麽做。


    借來一用、請對方出讓、搶過來……


    在腦袋中思考了許多可能性。


    但是,實際上當我知道它並沒有那樣子的力量時,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


    什麽啊,派不上用場的東西。


    這樣子的念頭。


    並不是我想要的東西……不,就算我模糊措辭也沒有用。


    那個七七七colle,對我來說也是沒有用的廢物。


    然後直到現在,聽完七七七的故事之後,我越來越搞不清楚了。明明是為了七七七想找出犯人,結果卻暗自在心裏產生會讓她悲傷的想法。我搞不懂這樣的自己。


    明明想讓她開心,卻反而令她悲傷。


    這份矛盾卡在我的心中不上不下,讓自己無法直率地對戰場先生發脾氣。


    “為什麽重護你要露出這種表情呢?”


    聽到七七七這麽說,我的心髒不禁漏跳一拍,趕緊慌忙地堆起笑臉。


    “呃,我露出什麽表情?”


    “非常悲傷又難過的表情。啊啊,順便一提,你現在的假笑很醜。”


    刺痛!


    “很好,剛剛有女生說我很醜!我收到了當男生被女生這麽說,會感到沮喪難過的字匯之一!我現在真的很想哭耶!話說回來,我已經在哭了!”


    真的號啕大哭起來。


    “騙你的,開玩笑的啦。”


    七七七一邊這麽說,一邊朝嚴選上等布丁伸出手,打開包裝,插入湯匙,舀起一大口送入嘴中。


    “喔——這個好好吃喔☆”


    “是啊,因為很貴。”


    如果比一般的價錢貴上三倍的話,就可以用紅色鋼彈的梗(注2),但是貴了十倍實在沒什麽靈感。


    “抱歉,說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七七七羞赧地說。


    “我並不覺得奇怪。”


    (注2:紅色鋼彈比一般鋼彈速度快三倍。)


    “說出來之後心情好多了。謝謝你聽我說話,重護。”


    “別客氣。”


    “所以,重護你也不需要放在心上,沒事的。”


    七七七一邊吃著布丁一邊對我如此微笑。


    她似乎發現當我聽她說起過去時有點在意一些事情,才會這麽說吧。於是我便說“啊啊。嗯,我知道了”然後笑一下


    但是,老實說才不咧。我還是很在意。應該是說,總覺得有需要找出屬於自己的答案。這股矛盾在我內心久久不散。這股疼痛絕對不會消失吧。


    坐在內心如此思考的我身旁吃著布丁的七七七,突然歎了一口氯。


    “怎麽了?你果然有什麽事情想不通吧?”


    “什麽?”


    “尋找七七七colle的人,不一定能獲得能夠實現自己願望的七七七colle。雖然有時候也會拿到自己不需要的寶物,不過緋夜他也沒必要這麽說。緋夜從以前就是這副模樣。剛剛看到他拿出‘降雨鈴鐺’時,我就暗自在心裏想他一定會覺得不需要。但是,我又不能不做說明。唉,即使認為‘好討厭喔’,但隻要對方提問就不得不回答,還真是難受啊。”


    我對如此發牢騷的七七七,提出心裏所想的事情。


    “你跟戰場先生的感情真好。”


    “一點都不好,隻是認識有一段時間的朋友而已。”


    認識有一段時間嗎?


    “如果這麽討厭他的話,別告訴他不就得了嗎?”


    “不行,這是我決定的規則,一定要遵守才行。”


    出現了!絕對要遵守的七七七規則。


    “真是頑固啊。”


    “因為,如果連自己決定的事情都沒辦法遵守的話,我不就失去身為自己的意義嗎!”


    “失去身為自己的意義?”


    七七七點頭。


    “誰都能辦到的事情,無論是誰都能辦到。但是,隻有自己能辦到的事情,也隻有自己能辦到。就算不是什麽大事情也沒關係。無論是澆花、或是幫助眼前有困難的人,都隻有那時那刻的自己辦得到而已,不是嗎?當然,決定要不要執行的也是自己,但是能夠辦到的就隻有自己,當完成那件事情的時候,生平第一次產生‘原來我身為我是有意義的’念頭。因此,自己決定的事情就要堅持到底,絕不輕言放棄。這就是我身為我的證明。”


    說完這段如此富有哲學性談話的七七七,“呼~”地歎了一口氣,低聲咕噥。


    “但是這麽做,有時偶爾會令人感到難熬啊。”


    “難熬?”


    “很怪吧。明明就是自己認為正確才做的事情,但是有時候我不禁會捫心自問‘真的正確嗎?’。”


    七七七將視線從我身上移開,轉而望向窗戶外麵。


    她望著在月光與路燈照射下的外麵世界,側臉看起來有一絲絲落寞。


    我凝視著她的身影,不禁浮現一個想法。


    七七七到底是怎麽想的?


    3


    隔天,天災沒來上學。


    雖然天災與達魯克就住在隔壁,但是我們並沒有約好一起上學。隻是出發時間差不多,如果在上學途中碰到就會向她打招呼,或是她主動向我打招呼,然後一起走去學校。但是,今天上學途中並沒有碰到她,後來又看到快遲到才進來教室的達魯克一副無精打采的表情,我大概就知道了。


    真是的,那家夥到底在幹什麽啊!


    課堂上,平常總是坐在隔壁座位的家夥卻不在,害我無法好好靜下心來。總覺得我在之前的學校好像從來沒這樣過?


    我一邊撐住下巴這麽想,一邊用手指轉動自動鉛筆,將視線投向教室前麵的黑板。但隻是視線望向前方,寫在上麵的字一個都沒有進到我的腦海裏。腦中思考著完全不同的事情。


    就是昨天出現在房外,叫做戰場緋夜的男人的事情。


    出現了另一位知道七七七colle的新角色,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他原本是二〇二號室的房客。


    昨天走在從便利商店回家的路上,根據肆季小姐告訴我的事實,戰場先生似乎是在去年三月今生霞學姐搬出去之後搬進來的房客。但是,好像隻待三個月就毀了約。並不是戰場先生提出結束契約,而是身為房東的肆季小姐單方麵地解約。


    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雖然他租下房間,卻不住在裏麵。


    戰場先生隻是偶爾,兩、三個星期回來二〇二號室露一下臉,然後就不會接近這裏。


    那段日子裏,看不過去七七七獨自一個人孤單地在二〇二號室裏的肆季小姐就大爆炸了。肆季小姐看準戰場先生來的時機闖入二〇二號室,然後單方麵地丟下要他馬上搬家的宣言。聽到這句話的戰場先生丟下“錯不在我”,似乎在沒有支付當月房租的情形下就溜掉了(也因為這樣,才會訂定一次支付一整年房租的規則),這件事情直到現在似乎都還令肆季小姐相當憤怒。昨天肆季小姐的抱怨差不多就是在說這件事情。


    從那天起直到我入住為止,二〇二號室似乎再也沒有其他房客入住。


    聽她說的內容,老實說我完全無法理解戰場先生的行徑。為什麽租下房間卻又不住呢?因為有七七七這個地縛靈嗎?既然如此,幹脆解約租別的房間不就得了?但是,戰場先生卻又沒解約。因此可以得知,他應該有除了居住之外的其他目的吧。那又是什麽呢……雖然我一邊在腦袋中思考這些事,但是這並不是我最在意的事情。


    我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戰場先生與七七七之間的關係。


    對七七七態度冷淡的戰場先生,還有明明如此卻還是直呼他的名字,似乎頗親昵地跟他說話的七七七。過去曾經在二〇二號室產生交集的那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當時到底怎麽了?


    焦躁焦躁焦躁。


    越想就越在意,越想就越火大。


    總覺得令人很焦慮!我真的很焦慮!那個叫做戰場緋夜的家夥,是七七七的什麽人?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以畫麵呈現的話,就是我從樹陰下偷窺肩並肩站在夕陽之中的七七七與戰場先生,還“嘰—一”地緊緊咬住手帕的感覺。


    我會如此在意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在意得不得了,還有另外一個理由。


    原因就是,藏在二〇二號室廁所暗格的那本筆記本。


    那本筆記本是過去曾住在二〇二號室的冒險社第一代社長,今生霞學姐,為了未來在自己之後入住二〇二號室的後生晚輩而留下的筆記本,同時也是拯救了不知道該如何與七七七相處而煩惱不已的我的筆記本。


    我隱隱約約地認定寫在那個筆記本上的訊息,是寫給我一個人看的。但是,現在仔細動腦想一下,便知道那些訊息並不是專為我寫的。那是針對所有在今生霞學姐之後住進二〇二號室的人,也許正是寫給那位戰場先生的。寫在那本筆記本最後的‘所以,後輩啊,拜托你了,救救我的摯友吧!’這句話,也許是今生霞學姐寫給戰場先生的訊息。


    給那位戰場先生的。是給那位對七七七態度冷淡,又害她悲傷難過的戰場先生的。是給那位似乎跟七七七之間有什麽耐人尋味關係的戰場先生的!


    焦躁焦躁焦躁焦躁焦躁……


    從剛剛為止我的腦袋裏就不斷循環著這個念頭,思緒都被攪得亂七八糟了。


    啊——不行。我完全無法思考,再這樣下去不行。這種時候隻能轉換心情,想一些別的事情吧。


    我目前還有其他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等很久了吧,鐵!”


    “那我們回去吧,阿鐵。”


    “……喂,給我等一下!八真重護,為什麽你這家夥也在啊?”


    放學後,在樓梯口等人的阿鐵,看到我與他等待的小唯一同現身時,便惡狠狠地瞪著我。


    “沒什麽,隻是偶然在那裏碰上,聽她說要跟你一起走,所以我才想說幹脆一起去哪裏晃一晃好了。”


    “別開玩笑了,八真重護。我為什麽要跟你這家夥一起走啊!”


    “不可以


    說這種話,鐵!人多比較好玩嘛!”


    被小唯如此斥責的阿鐵,露出一絲絲尷尬的表情,點了點頭說“你說得沒有錯”,不過似乎還是在生氣。


    因此,離開學校的我們朝附近的鬧區走去。


    “話說回來,昨天好像也是這樣。小唯跟阿鐵總是形影不離耶?”


    對於我有此一問,不知道為什麽小唯“哼哼哼!”地擺出驕傲的架勢。


    “八真學長,老實跟你說!其實是我收到了大姐頭下達的某個指令!”


    聽到情緒莫名高漲的小唯突然爆料,我不禁小小吃了一驚。


    “指、指令,怎麽樣的指令?”


    “是這樣子的。根據大姐頭所說,雖然鐵是個好人,但其實他個性很野!但是,也因為他很野,所以一定會拒絕為人大方的大姐頭的好意,然後逃走!所以,接下大姐頭指令的我,為了不讓鐵逃跑才會像這樣子隨時隨地監視他!”


    小唯說完還可愛地“耶嘿!”一聲並挺起胸膛。


    我看向旁邊,阿鐵一邊回說“我受到小唯很多照顧”,表情卻很明顯地抽筋。


    至此我隱隱約約察覺到。小唯完全被奶油妹妹小姐的謊言給唬得一愣一愣地。


    “原來如此,好厲害喔!小唯!”


    算了,既然知道這一點,也不需要糾正這麽高興的孩子,畢竟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就讓我用溫暖的眼神守護著她吧。而且,不告訴她比較有趣。


    “沒錯,我可是有兩把刷子的喔,八真學長!隻要在第三高中,鐵就是我這個監視者的小弟!”


    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神情的小唯這麽一說,阿鐵立刻說“請多多指教”然後低下頭。看到這幅景象,我更加篤定。我麵帶微笑地看著眼前兩個人和平共處的情形,不過還是忍不住問阿鐵,從剛才開始……應該是說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一直很好奇的事情。


    “喂,阿鐵。那個似乎放了某種有一定長度的棒狀物體的黑色細長布袋,裏麵是什麽?”


    書包以外的另一個謎樣袋子裏,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個東西”


    “你不用在意,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不不不,還是會令人在意吧。所以說,果然就是那個!裏麵百分之百是那把刀。


    在月讀街時,正大光明地將日本刀掛在腰際的阿鐵,不把愛刀帶在身邊似乎就會渾身不對勁。


    “畢竟昨天發生了那件事。既然身邊有小唯,還是把這個帶在身邊比較好。”


    他似乎相當戒備,難道說阿鐵真的認為一般的日常生活裏,會發生需要動用日本刀的狀況嗎?阿鐵真的散發出一種對妹妹保護過度的老哥氣息。


    就在對話之中抵達了鬧區,於是我們決定先去映入眼簾的電玩中心吧。


    “啊,我想要夾這個!”


    正要踏入熱鬧不已又人聲鼎沸的電玩中心時,小唯馬上撲向入口處的夾娃娃機,一個人挑戰了起來。


    監視者怎麽可以比監視的對象還要先飛撲過去啊?正當我一邊暗自心想一邊望著“嘿!”一聲投入硬幣,按下按鈕的小唯時,身旁的阿鐵突然開口。


    “然後呢?你的目的是什麽,八真重護?”


    “什麽什麽?”


    “故意跟我們一起回家的理由。”


    “沒啦,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耶?”


    “我最討厭別人說話吞吞吐吐的。”


    就算他這麽說我也無可奈何。


    我會跟他們兩個人一起回家的確有理由。


    “呃——其實是我有事情想向你道歉……”


    “什麽?”


    “抱歉,原本打算要交給你的骨董,現在沒辦法交給你了。”


    那是我前幾天跟阿鐵說好的約定。麻煩他在半夜幫我送快遞,約定好的報酬就是我會交出一個七七七colle (對阿鐵來說,是奶油妹妹收集的骨董),但是因為一些隱情所以沒辦法交出來……不過,老實說,其實就是原本預定要給阿鐵的七七七colle被我拿給了別人。雖然我那裏還有一個七七七colle,但那是有回憶的物品,我不想讓給別人。話雖如此,我也不想交出類似的偽造品欺騙阿鐵。因此,我才會約他們出來玩,趁阿鐵心情好的時候,再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向他道歉。


    因為這層理由,我懷抱著戒慎恐懼的心情向他道歉,沒想到阿鐵的反應卻相當幹脆。


    “是嗎?別放在心上。”


    “咦?你願意原諒我?”


    “啊啊。”


    對於這意想不到的發展,我著實嚇了一大跳。原本還很擔心如果他找碴(正當的抗議之類)的話該怎麽辦,所以令人有點開心。


    “不過,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向你道歉。”


    阿鐵對著正做出小小勝利姿勢的我這麽說。


    “嗯?什麽事?”


    “我跟你交易的事情,被大姐頭發現了。”


    “呃!真的假的!”


    自從上次因為偷打工的事情跑去月讀街時,親身體驗到奶油妹妹小姐的恐怖之後,我就堅定地在心中發誓,再也別跟她有任何瓜葛。但是,卻因為某件不得已的事情,私底下偷偷與隸屬於奶油妹妹小姐組織成員之一的阿鐵進行交易。我當時提出的條件就是,希望能隱瞞奶油妹妹小姐交易對象就是我的事實。


    “呃,那奶油妹妹小姐說了什麽?”


    “大姐頭似乎對此感到非常不悅,好像不打算付你上次沒拿到的打工費。”


    唉,這種程度的懲罰也是應該的。反正我原本就不認為拿得到那筆錢。


    “那麽,我們就算扯平了。”


    哎呀呀——能夠平安無事地解決這件事真是太好了。如果他不願意原諒我,要求我一定要交出東西的話,我也隻能交出偽造品了。


    “但是,我幫你墊的費用一定要支付,別忘了。”


    “……就是說啊。”


    偷偷進行交易的當時因為我超缺錢,所以目前是賒賬的狀態,這件事情似乎沒有打馬虎眼的餘地。不過,既然是阿鐵先幫我墊了錢,一定要好好歸還這筆錢才行。


    如此這般,解決完一件煩惱之後,我又提起另外一個尖銳的問題。


    “還有,為什麽你會轉學來我們學校?”


    “沒什麽特別的理由。”


    “因為小唯在這裏嗎?”


    “誰知道。”


    “果然是奶油妹妹小姐的命令?”


    “這可難說了。”


    “你們在計劃什麽壞事嗎?”


    “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是七七七colle嗎?”


    “……嗯?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次。”


    “不,沒什麽。”


    我一邊朝一臉狐疑的阿鐵微笑,一邊暗自心想從他的表情跟回答看來,我大致了解狀況了。


    不出我所料,阿鐵果然是接到奶油妹妹小姐的命令才會轉學過來。從昨天的氣氛看來,他似乎對這件事情提不起勁。會轉來我們學校,應該也是因為小唯是這裏的學生吧。她一定有什麽企圖,不過不是壞事。但是,搞不好是阿鐵不這麽認為,其實是什麽天大的壞事也不一定。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整件事情似乎與七七七colle沒有關係。從阿鐵的反應判斷,他應該連七七七colle的存在都不知道。根據前幾天在月讀街的對話,他似乎隻知道名字,但並沒真正把它當一回事。充其量,不過是把它當成都市傳說之類的東西罷了。


    所以他剛剛聽到七七七colle的時候,才會反問我。針對我其他的問題,他應該已經先大致設想過了吧。所以才能在這個嘈雜的電玩中


    心空間裏,正確地截取我的疑問,冷靜地回答。不過,他卻完全漏聽“七七七colle”這個意料走外的字眼。


    知道阿鐵似乎不是因為七七七colle的事情被奶油妹妹小姐安排進來的,我就安心了。目前似乎沒必要透過阿鐵,戒備奶油妹妹小姐。


    “啊——完全夾不到!”


    為了夾到趴趴熊玩偶而陷入苦戰的小唯,經曆了五次的失敗。她發出“嗚——”的聲音,露出一臉悔恨的表情看著這裏。


    “走吧,阿鐵。”


    “差不多了。”


    因此,擊退熊熊行動……我原本這麽打算,偏偏身上沒零錢。


    “我去換一下零錢。”


    我留下跟與其說是可愛,倒不如說是露出一副自大眼神的熊互瞪,“嘿”地一聲投入硬幣的阿鐵,還有在一旁喊“加油啊,鐵!”聲援他的小唯,跑去尋找兌幣機。


    但是附近好像沒有,我在店裏找了一圈,卻怎麽樣也找不到。不知不覺間走到店的深處。終於在賭博機台的區域,發現疑似兌幣機的機器。


    “嗯?那不是……”


    賭博機台區的其中一角,椅子麵對著大型屏幕一字排開的是賽馬遊戲區。有幾張椅子有人坐,當我看到坐在其中一張最後麵的椅子上的人物,不禁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絕對沒錯,他是昨天來我家的那個戰場緋夜。


    既然在這裏過到就是你的末日,我瞪著對方。他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主動轉過頭來望向我。


    “啊啊,你是……”


    “……你好。”


    輕輕行了個禮,隻見臉上浮現笑容的戰場先生招手喚我過去,我隻好勉勉強強地走向他。


    “我記得你是住在七七七房間裏的……呃……”


    “我叫八真重護。”


    看到報上名字的我身上穿的製服,戰場先生露出微笑。


    “是嗎?你是第三高中的啊。幾年級?”


    “二年級。”


    “我一直到去年為止都還待在第三高中,明明就讀同一所學校卻沒見過麵。”


    “不,我是上個月才從島外轉學進來的。”


    “這樣的話,當然不會遇見。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住在那種有幽靈出沒的詭異房間?”


    他這種瞧不起二〇二號室的言辭,實在令人很火大。


    “因為我沒錢。”


    “原來如此,那也沒辦法。那麽住在那間房子還舒適嗎?”


    “是啊,舒適得不得了。”


    原本是故意以諷刺的口吻說,沒想到戰場先生卻一臉開心地笑了。


    “是嗎?那就再好不過了。你找到了好房子呢!八真小弟。”


    我散發出來的敵意三兩下就被他撥掉,還真是掃興。


    不過,該怎麽說呢?像這樣跟他進行一般對話,並不會認為他是壞人……呃,不對不對,忘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嗎?這家夥可是前任二〇二號室的房客耶。他一定是壞人。絕對是壞人……但是,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我也有點在意。


    “呃,你喜歡這種東西嗎?”


    麵對好奇地指著賽馬遊戲大型屏幕的我,戰場先生回答“馬馬虎虎啦”。


    “你呢?覺得如何?”


    “我嗎?我……其實不感興趣。以前曾經跟朋友一起玩過幾次而已。”


    聽到我這麽回答,戰場先生隻是說一聲“原來如此”,然後點點頭。


    “那麽八真小弟,你對於這類型的賭博電玩有什麽感想?”


    “嗯?什麽意思?”


    “花錢買賭博代幣的這種事情。然後就像這樣子,隻是在這裏消磨時間而已。你不覺得這其實是相當沒意義的行為嗎?”


    總覺得從正在做這件事情的人口中聽到這句話,還真是詭異。


    “呃,聽你這麽說的確是這樣子沒錯,不過我認為如果能開心地享樂其中,不也是有它存在的意義嗎?”


    “原來如此,對八真小弟而言,這類的東西算是娛樂啊。”


    是這樣子沒錯。


    “對戰場先生你來說不是嗎?”


    “嗬,算是娛樂,也算是學習吧?”


    “學習?玩賭博電玩嗎?”


    戰場先生隻是微笑地看著笑說“怎麽可能”的我。


    “為什麽你會認為玩樂與學習是兩碼子事情?”


    “這很明顯是完全相反的事情吧?”


    玩樂很有趣,學習很無趣。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清玩樂的本質,所以隻是白白浪費時間而已。”


    這麽說的戰場先生,手指向賭博電玩區的某一個角落。


    “那邊有吃角子老虎機吧?那是很好的例子。真要我說的話,那東西完全沒用處。隻是投入代幣,然後就一味地等待在一定機率下會中的大獎而已。那裏並沒有什麽能夠學習的,隻是單純的墮落。”


    “呃……”


    “相較之下,從我玩的賽馬遊戲之中可以學習到不少事情。你知道是什麽嗎?”


    就算問我也,這個嘛……


    “啊,這個是自己培育馬,然後讓馬參加競賽的遊戲……呃,是能夠學習到如何讓馬變強嗎?”


    “那也是其中之一。投資代幣,調教自己持有的馬,能夠讓那匹馬變強,藉此提高參加競賽時的獲勝率。”


    “呃……也就是說,是否具有自己能介入遊戲的要素嗎?”


    “五十分。”


    “不,我也想不出其他的了。”


    “答案就在這個賽馬遊戲的四周。”


    說到其他要素的話:


    “你是說同樣也在玩賽馬遊戲的人嗎?”


    “正確!我認為從那些人身上可以學到不少東西。”


    戰場先生接著說。


    “這個賽馬遊戲是在虛構的賽馬場舉辦競賽,然後跟真正的賽馬一樣,也必須用代幣購買賽馬券,才能獲得獎金。由幾位玩家讓自己擁有的馬出賽的遊戲。”


    他一邊這麽說,一邊指向稍遠的座位。


    “舉例來說,坐在那邊的胖子。那家夥在這個遊戲中投入了不少心血,相對地,他的馬也非常強。也就是說,隻要是那家夥的馬有出場的競賽,幾乎不可能獲勝。”


    然後,他又補充“嗬,畢竟是遊戲,並沒有所謂的絕對。”繼續說。


    “還有隔兩個座位的那個暴牙男也一樣。那家夥比胖子還更高竿。他沒有打算拿下主要競賽的冠軍王,反而比較趨向讓自己的馬參加小型競賽。目標是完全製霸全部的競賽。”


    “原來如此。”


    “反過來說,隻要是他們的馬沒有出場的競賽,我的馬獲勝的機率就會大幅提升。”


    “呃,也就是說你透過觀察其他的玩家,看出如何輕輕鬆鬆獲勝的端倪嗎?”


    “就是這麽一回事。重要的是,誰如何行動會對狀況造成什麽樣的影響。因此才能知道在這之中自己又該如何行動,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明明就隻是玩遊戲,怎麽搞得這麽複雜啊。”


    我才不會對遊戲這麽認真。


    “認為這隻是麻煩又浪費時間的人絕對會輸。這麽想的人眼界跟贏家有壓倒性的不同。八真小弟,你希望贏還是輸呢?”


    “當然希望成為贏家嘍。”


    “我也是。應該是說誰都想當贏家。既然如此,渴望贏的人們互相對抗,你認為最後能勝出的是怎麽樣的人?”


    “……最強的人吧?”


    “所謂的強是指什麽?”


    “力量?”


    “那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需要其他幾個要素,頭


    腦、情報,還有運氣。不過我認為最後能獲得勝利的人一定具備某種程度的原則。”


    “你是指什麽?”


    “不輕易妥協。麻煩就不幹、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做其他的事情就好了、反正隻是遊戲而已。這種人早就已經敗給了自己。”


    這個人居然能舉賽馬遊戲為例,說出這麽一串大道理。


    “嗯,我大概理解你想要說什麽,但是用這種賭博電玩比喻人與人之間的輸贏,不覺得有點不恰當嗎?”


    “這也是眼界狹隘的想法。你別忘記,雖然遊戲有一定的規則,但是說穿了,你的對手就是人類啊。”


    “不,戰場先生現在玩的是賽馬的賭博電玩,所以對手是計算機吧?”


    “你錯了,我的對手並不是眼前的賭博電玩,而是人類。”


    “你是指四周的玩家嗎?”


    “這也是,不過還有其他更強大的對手。”


    “在哪裏?”


    “就在遊戲的另一端,也就是經營這個賭博電玩的莊家。”


    “莊家?”


    “也就是這個電玩中心的經營者。賭博電玩這種東西,如果從長遠的角度看來,客人絕對會輸。但如果隻是以代幣增減為主的賭博觀點來看,並不公平。為什麽呢?你以為電玩中心的業者經營這裏不需要花錢嗎?買這個機器也要花錢,讓它運轉也要花電費,雇用店員也得花錢。也就是說,光是要有這個電玩中心存在,就必須耗費所謂的維護成本。既然有維護成本,經營者又必須獲得利潤,那麽利潤將由誰支付?當然就是經常上門的顧客。所以,思考如何從顧客手中有效率地搜括金錢,就是這間店的經營者角色。支出、機台比例,你應該……沒聽過這些吧。總而言之,我剛剛也說過,如果不讓顧客賭輸,這些店就沒辦法賺錢,店也會經營不下去。也就是說,我思考的是莊家的企圖。”


    “原來如此,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呃,說穿了,戰場先生是在這裏學習什麽嗎?”


    麵對從中途便被搞胡塗,急欲知道答案的我,戰場先生隻是露出一抹虛無縹緲的笑容。


    “總歸一句話,就是‘人類’。”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向電玩中心裏的人類看齊。


    話說到這裏時,競賽正好結束。


    “好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戰場先生從椅子上站起來。


    “順便問一下,今天的戰果如何啊?”


    老實說我很好奇說出這種長篇大論的人,會拿出什麽樣的結果。


    “啊啊,大概輸了一萬圓吧。”


    “……呃,一萬圓!全部都花在賭博電玩上了啊!”


    唔哇!這個人還真是……


    “老實說出你現在心裏的想法吧,八真小弟。”


    “呃,發表這麽一大串道理還輸,簡直就是遜斃了!話說回來,這家夥說的那些有的沒有的該不會都是騙人的吧?我是這麽想。”


    老實地說出來之後,隻見戰場緋夜似乎覺得相當有趣地“咯咯咯”大笑起來。


    “老實是件好事。這就是你今天學到的道理。好好記住吧。”


    不知道為什麽戰場緋夜一臉滿足地拍著我的肩膀。


    我隻是想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才跟他說話,於是暗自在心中下了一個結論。


    莫名其妙。這個人絕對是個笨蛋。


    “啊,原來你在這裏啊。八真學長!”


    我聽到聲音轉過頭去,隻見抱著一隻巨大布偶的小唯與阿鐵正往這裏走來。看來阿鐵幫她夾到娃娃了。


    原本一臉高興的小唯,走近我的時候冷不防地停下腳步,突然顫抖起來。


    “小唯,你怎麽了?”


    “什、什麽都沒有!”


    躲在阿鐵背後的小唯戰戰兢兢地看著的是,站在我身旁的戰場先生。而他也緊盯著小唯。


    就這樣看著小唯數秒之後,戰場先生終於微微一笑。


    “嗨,你好。”


    “你、你好!”


    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當然,看到兩個人之間的互動,阿鐵也不可能什麽都不說。


    “你找唯有事嗎?”


    阿鐵惡狠狠地瞪著戰場先生。不過,他本人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


    “不,沒什麽。隻是覺得她很可愛。”


    不隻如此,他還繼續朝提心吊膽地躲在阿鐵身後的小唯打招呼。


    “你叫什麽名字?”


    “吉、吉野咲希……”


    “喔——果然是這樣子。”


    “你、你是什麽人?”


    “我?我叫做戰場緋夜。”


    “你、你好,初次見麵。”


    “……啊啊,嗯。初次見麵。真有禮貌,你好了不起喔。”


    他伸出手想撫摸她的頭,卻被阿鐵一把抓住手腕。


    “喂!你這家夥到底想做什麽?”


    “別這麽生氣嘛,小男朋友。我隻是問她叫什麽名字而已。小心眼的男生會被女生討厭喔。”


    “我才不是男、男朋……”


    戰場先生看著內心受到動搖的阿鐵身上穿的製服,然後微笑地說:


    “如果這孩子對你來說這麽重要的話,就好好守護她吧。不然的話,她會被恐怖的東西搶走喔。”


    目中無人地大笑的戰場先生丟下一句“再見嘍,學弟妹們”,便離去了。


    一直到最後都還是令人摸不著頭緒的人。


    “唯,你沒事吧?”


    小唯緊緊抱住阿鐵,點了點頭。


    “小唯是怎麽了?”


    怎麽看都不像正常反應,我忍不住地詢問阿鐵。


    “她隻是有一點男性恐懼症。如果感受到陌生男人強烈的視線,就會害怕地縮成一團。”


    聽他這麽一說,我才想起來。之前第一次見到小唯的時候,她對我的態度也有點戰戰兢兢地。所以她的反應並不是因為我的長相,而是因為我是男生又看著她,感到害怕而已啊。原來如此,跟外表無關。哈——太好了。


    “……鐵,八真學長帶著恐怖的笑容看著這邊。”


    小唯扯著阿鐵,眼睛變得水汪汪。嗯,果然外表也有一點關係。不過,男性恐懼症啊。雖然我聽過這個,卻不曉得實際上會有什麽症狀,有點擔心耶。


    “小唯的那個病很嚴重嗎?”


    “不,不是什麽太嚴重的病。隻要身邊有認識的人就能令她安心下來,不會出現任何症狀。”


    “啊,原來如此。”


    “曾經有一段時期相當嚴重。最近完全沒有發生過,好不容易安心了,看來還是別太勉強比較好。”


    原來如此,所以阿鐵會轉學過來也是為了照顧小唯。奶油妹妹小姐會對小唯下“隨時隨地監視阿鐵”的假指令,就是這個原因吧。讓阿鐵能一直黏在她身邊。呼——奶油妹妹小姐真有你的。


    正當阿鐵溫柔地摩擦著小唯的背時,複活的小唯說“我已經沒事了啦”,微微臉紅地吼著阿鐵。


    “我、我已經完全沒事了!鐵!明明是小弟居然露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可惡!”


    “對、對不起!”


    雖然是為了守護小唯,但是因為奶油妹妹小姐立下的微妙設定而辛苦無比的阿鐵,應該是被她給耍得團團轉吧。我非常率直地在腦海中這麽想。


    4


    “我回來了。”


    “歡迎回家,重護。”


    “……呃,那隻黑貓是怎麽一回事啊?七七七。”


    跟阿鐵他們分開之後回到家,卻在電視機前麵發現詭異的巨大黑貓。


    身穿附有貓耳帽的黑貓睡衣的那


    家夥,正趴在地上以兩手抓著手把,喀鏘喀鏘地按著。


    “你去學校過了一陣子之後,誤闖進來的。”


    什麽誤闖進來的……


    “喂,天災,你在做什麽?”


    “……打電動。”


    黑貓的真麵目是穿著黑貓睡衣,住在隔壁的名偵探。


    懶散地躺在地上的天災四周散亂著零食、咖啡牛奶的紙盒、空的便當盒,實在是慘不忍睹。她似乎是蹺掉學校的課,一直泡在這裏。


    “你是怎麽進來的?”


    “我原本想用備份鑰匙開門,不過門在那之前就已經壞掉了。”


    被肆季小姐踢破的門,現在隻是架在入口處的一塊板子而已。


    “話說回來,你怎麽還有備份鑰匙!還有幾支?”


    “二十七支。”


    “也打太多支了吧!”


    真是的。還有這個貓咪睡衣是怎麽回事?這家夥在房間裏都穿這個嗎?無論是附在帽子上的貓耳,還是屁股長出來的尾巴,做工實在相當精巧。果然也是達魯克的客製化訂單吧?嗯,摸起來的觸感也很舒服,嘻嘻嘻!


    “喂,重護!你幹嘛性騷擾天災啊?”


    當我捏著從天災屁股長出來的黑色尾巴時,突然吃了一記七七七從背後攻來的鎖頸攻擊——順帶一提,麵對我們這樣你來我往的情形,該當事人黑貓完全沒任何反應,一直死盯著遊戲畫麵。


    果然奇怪,很明顯不是平常的天災。


    “喂,天災。你應該有告訴達魯克,你在這裏吧?”


    “我從今天早上就沒見到達魯克。”


    聽到她回答的我,馬上拿出手機,撥電話給達魯克。於是,達魯克迅速衝了過來。


    “天災,我找你找好久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半哭的隨從緊緊摟住天災不肯放手。他放學回家發現天災不在房間裏,就到處找她的下落,似乎一直在附近來回奔走。


    “關我屁事。”


    隻用四個字便打發掉隨從好意的名偵探,繼續以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打電動。我斜眼望了一下那樣子的天災,悄悄地詢問眼泛淚光的隨從。


    “喂,達魯克。天災那家夥到底是怎麽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她從昨天開始心情就相當不好,一直這樣子。無論問什麽她也不回答,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啊!”


    沮喪不已的隨從。看來狀況似乎相當嚴重呢。


    那麽,到底該怎麽做呢?總而言之,先問問看天災應該會感興趣的事情吧。


    “這麽說來,明天是星期三,我們應該能看到新的招牌動作吧?”


    我輕率地提起前幾天晚上,名偵探所發出的宣言。


    怒瞪!


    “……喔晤。”


    被天災惡狠狠地瞪了,嚇我一跳。


    “再也不準在我麵前提起那件事。”


    突然發起脾氣來的巨型黑貓丟下玩到一半的電玩手把,離開二〇二號室,隨從也慌慌張張地追了過去。


    “……到、到底是怎、怎麽回事?”


    我不小心觸怒她嗎?


    ※


    “待得還真晚啊。”


    直到夕陽西沉還獨自留在社辦看著數據的一心,聽到許久未聞的聲音不禁抬起頭來。


    “戰場學長!”


    一心看到門前站著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戰場緋夜時,吃驚地瞪大雙眼。


    “沒想到你還在這裏耶。臭眼鏡仔。”


    不由自主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的一心,戒心十足地問戰場。


    “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隻是有點懷念過往,才繞來這裏看一下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真是令人驚訝啊。沒想到這裏直到現在都還是冒險社的社辦。”


    說完,一邊環視房內一邊坐在近處椅子上的戰場,望向一心。


    “怎麽啦?臭眼鏡仔。現在的冒險社連端一杯茶給ob也不會嗎?”


    聽到戰場的諷刺,一心說了一句“失禮了”便開始備茶。


    戰場喝了一口立即送上來的仙茶,“呼——”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令人懷念的味道。”


    一心的眼神絲毫沒有離開過相當滿足於仙茶味道的戰場。


    “你是現在的社長啊?”


    “是的。”


    “社員有幾人?”


    “包括我有六個人。”


    “喔?聚集了不少人耶。”


    “是的,與戰場學長你那時比起來。”


    麵對說話帶刺的一心,戰場隻是詭異地笑著。


    “臭眼鏡仔,你也變得會說笑了耶!然後呢?有什麽成果嗎?”


    “任憑你自由想象。”


    “臭眼鏡仔,你現在說話也越來越狂妄了。”


    如此微笑的戰場,臉上突然失去笑容。


    “……!”


    “真是礙眼,要不要我現在就毀了你啊?”


    聽到他的威嚇,一心的喉嚨不禁發出嗚咽聲。看到那副表情,戰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開玩笑的。我可沒有這麽無差別。”


    他喃喃自語,然後又再補了一句……


    “對付你這種程度的家夥,沒必要做到那個地步。”


    一心的臼齒發出“嘰”的聲響。


    “喂,臭眼鏡仔。從霞那裏接下來的七七七colle,你有好好收藏起來嗎?”


    聽到戰場的問題,一心一臉老實地輕輕點頭。


    “……是的。”


    “不過,對你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即使是會令自己感到不愉快的東西,也不可能放手。”


    “戰場學長不是這樣子嗎?”


    “我嗎?我早就把那種東西脫手賣掉了。”


    “怎麽可以!那些七七七colle可是第一代冒險社的回憶耶!”


    一心聽到意料之外的答案,生氣地瞪大雙眼,戰場卻對此嗤之以鼻。


    “回憶?別笑死人了!那種東西哪這麽有價值啊?”


    “所以,你賣給一鶴春秋了嗎?”


    “啊啊,我賣的是月讀街的人。因為我跟那邊的人有些交情。”


    “我不是在問你那種事情!你為什麽放手!”


    “因為那是沒用的垃圾。對我來說,那是沒必要的東西,所以我才把它處理掉。不過,還賣到不錯的價錢,算是有點利用價值啦。”


    “……這就是你所謂的有效利用嗎?”


    “這是我的行事風格。”


    一心瞪著回答如此幹脆的戰場。


    “我認為你錯了。”


    麵對一心發出的批判言論,戰場隻是沉重地歎了一口氣。


    “喂,臭眼鏡仔。你老是大言不慚地說出這種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你到底有什麽目的?在我聽來,你說的話根本就是毫無內容可言的刺耳雜音而已。”


    對上戰場那道冷冰冰的視線,一心的話卡在喉嚨出不來。


    “跟以前一樣完全沒變。你說的話根本無法傳達任何事情。從你嘴裏吐出來的話,跟你直到現在還留在這裏做的白費力氣的事情,反正也不過是模仿某人的行為罷了。這種仿冒的東西,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看到那雙毫無任何遲疑的率直眼神,一心卻隻能低下頭,移開視線。


    “……”


    “哼,算了。我也沒有任何權利去阻止別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不打算這麽做。反正你就繼續毫無意義地努力下去吧。不過,這種沒意思的扮家家酒遊戲要在我的視線範圍以外進行。我可沒有遲鈍到放任闖入我視線範圍內的蒼蠅亂飛。”


    戰場將茶杯裏最後一口茶一仰而盡,說完“謝謝招待”便從位子上站起來,離開了冒險社社辦。


    獨自一人被留下來的一心,緊握不住顫抖的雙拳,擊向桌子。


    “這次又無法反駁任何話。”


    一心對因恐懼而瑟縮,與過去一樣毫無誌氣的自己感到憤怒。


    然而,也隻是短短一瞬間。馬上又恢複往常神情的一心開口。


    “影虎,你在嗎?”


    “啊啊。”


    隻有一心的空間裏,響起影虎的聲音。


    “影虎,你有辦法跟蹤戰場學長嗎?”


    “可以是可以,為何?”


    “恐怕他對我們第三高中有什麽企圖。”


    “根據是?”


    “剛剛戰場學長說他隻是好久沒來,才過來看一下,不過他絕對是在說謊。那個人並不是那種會受到懷念或是哀愁等感情行動的人。恐怕他是因為某種理由,才來到這裏的。絕對錯不了。”


    “我知道了,我會盡力調查。”


    “還有一點,希望你務必遵守。”


    “什麽事?”


    “絕對別跟他麵對麵起衝突。被發現的話,馬上逃走。”


    對於這句含有微妙情緒的話,影虎的回應也稍微遲疑了一下。


    “所謂的諜報就是觀察對方動向的工作,目的並不在於打倒對方。不過,我有點在意你的說法。真要打起來的話,你認為我會輸給那個戰場嗎?”


    一心對這麽問的影虎點頭。


    “單以體能來說的話,影虎你絕對勝過他。但是,光是這樣無法贏過他。”


    “喔?”


    “那個人……戰場緋夜是第一代冒險社的成員中,最擅長使用七七七colle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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