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影子!


    我全身像過電一樣,一陣酥麻,腦海裏瞬間冒出來這三個字,然後忍著身上的酸痛,連忙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定睛再看過去。


    鮮紅的衣袍,明豔的鳳冠,溫婉的身影,不是紅影子是誰?


    我心裏頓時湧出巨大的驚喜,站在那裏,絞著手,老半天才顫抖著開口說道,“姐……姐姐,是你嗎?”


    紅影子也站了起來,雙手輕按小腹,微微低頭屈膝道,“夫君萬福。”


    這麽多年過去了,再一次聽到紅影子的聲音,我先是無限的悸動和惶恐,但緊接著,所有的悸動和惶恐都消失了,心裏隻剩下一種帶著近乎滿足的平靜,看著眼前這個火紅身影,我忍不住咧嘴笑著,滿心滿身都是平安喜樂。


    “墨龍麒麟結,翩翩嫋嫋別,曜星忽複隱,相見亦相攜。”


    紅影子忽又開口念出了這首詩,念完之後,她悄然走上前來,依舊披著蓋頭的頭,輕輕依偎在我肩膀上,柔聲又道,“曜星忽隱,我夫妻二人,終是再逢,夫君若斬斷凡塵舊事,自此便可與我在這洞天福地裏長相廝守。”


    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紅影子的意思,所謂“相見亦相攜”,是在紅影子說的這什麽洞天福地裏才能廝守相攜麽?


    剛才的平安喜樂,不知怎的,一下便消失不見了。


    相見相攜一直是我心裏的希冀,否則我也不會長久以來一直如此努力,可是,留在這裏才能長相廝守,那其他事情呢?葉翩翩呢?陸家的仇呢?


    我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攬住紅影子的肩膀,小聲問道,“若是留在這裏,那是不是以後便不能出去了?”


    紅影子不知我的心思,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輕聲道,“不妨事的,夫君若是有事,自可出去,我會一直在這裏。”


    “那做完事之後,我是不是還能回來?”


    紅影子點點頭,“自然。”


    我這才陡然鬆了口氣,剛才的擔憂一下子消失了,原來紅影子是這個意思,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隻要帶著這裏便能與她長相廝守,若是有事,也可出去辦理。


    我想了想,有些不滿足的又問,“那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出去?”


    這一次,紅影子搖了搖頭,“我有禁令在身,離不開這裏。當年外出陪你一年,已耗費我多年修為,此時再無餘力外出……不過夫君若是有事需要我,一年之內,我可隨你出去一天時間。”


    禁令?我有些不解,“是什麽人給你的禁令?”


    紅影子再次搖頭,“這是天道規則,我本是陰魂之體,天道自有約束,輕易不能僭越。”


    我點點頭,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忍不住又問她的修為境界。


    紅影子修為很高,這是毋庸置疑的,從當年的許多事情上都能看出來,隻是當初我尚未踏入修行之途,一切事情都看的不清楚。而此時,紅影子說有天道約束,但不論什麽,約束的都是弱者,到了一定境界之後,便可破開這些約束。


    紅影子告訴我說,她此時是陰神鬼仙境界,大約等同於人的天師修為。


    這個結果並不出乎我的預料,李英的陰魂都有接近鬼王的修為,當年的活屍修為肯定更高,紅影子僅僅掀開蓋頭便可讓其跪下,足見其修為,必是遠超於她。


    想起李英,我腦海中便一下子浮現出許多事情,胖子他爹,養鬼派的梁天心,還有當年的二十八煞黃泉陣,以及那座地宮。


    我忍不住開口,把這些疑惑都問了出來,這一次紅影子沒有沉默,而是一件事一件事全都講給我聽。


    我本以為胖子他爹複活是紅影子所為,但她卻說不是,還說她並沒有能力幹涉天道循環,胖子他爹之所以複活,是因為地宮裏一件奇異之物,不過這件奇異之物究竟是什麽,紅影子卻沒說,隻是說以後有機會,她會帶我去看,到時我便明白。


    當年胖子他爹依靠那件奇異之物複活之後,在地宮裏呆了一段時間,修行過一些術法之後,才離開地宮,臨行之時,她托其給我帶了那紅手帕。


    說起紅手帕,我就又想起了那首詩,即便身為玄學界之人,但那首預言性質的小詩,依然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插話問道,“那首詩是不是你寫的?”


    紅影子遲疑了一下,然後才開口說,“是……也不是。”


    我一下子迷惑了,不過不等我再問,紅影子就又說,“夫君,這件事我暫時不能說。”


    她的話很直白,我反而不好再問了,隻好點點頭,跳過這事不提,繼續聽她講我剛才的問題。


    關於養鬼派的長老梁天心,紅影子從未見過,應該是根本沒有進過地宮,而李英的魂魄,紅影子告訴我,當年地宮封門之後,她便將老校長的骷髏驅逐了出去,留下李英的活屍看守地宮入口,數年之後,她才發現李英的活屍消失不見,至於是她主動出逃還是被人拘役,紅影子並不知情,不過從當初她一點動靜都沒發現這點看,多半是李英自己逃了出去。


    關於二十八煞黃泉陣,紅影子隻記得,是數十年前,一個養鬼人布下的,目的似乎是為了從引出那座地宮,紅影子並未阻攔幹涉過,記憶也並不深刻。


    最後她告訴我,此刻我便在當年的那座地宮之內,不過不在她的居所,而是在地宮裏另一個地方……紅影子說地宮很神異,而且很大,即便是她,也未去過所有地方,今天她來這裏,也隻是按照當初那首詩的指示,特意來此處等我。


    我又有些愕然,那首詩裏……還有關於我今天會出現在這處的指示?


    我不太懂,但紅影子顯然沒有騙我的必要,或許裏麵有我看不出來的東西吧。


    自一見麵,我便不停的追問,倒也沒顧上身上的疼痛,此時疑惑的心思稍作緩解,身上的疼痛又爆發出來,忍不住坐到地上。


    之前借著羅喉星現世,墨綠能量摘星識曜之後,那十個天師的圍攻,雖然最終並未擊中我,可那如狂風一樣的道炁,依然讓我受了重創,而且此後莫名離開那裏出現在此地的過程中,我感覺到數次身體被撕扯拉拽,傷情又加重不少,剛才因為久別乍逢的欣喜,一直顧不得傷勢,此時爆發出來,卻有些難忍。


    紅影子柔柔的扶著我走到一處石床旁,讓我躺下,然後端過來一碗似乎早已準備好的冰涼藥水,讓我喝下,然後便像當年初逢之時一樣,伸手柔柔的在我身上輕輕按摩著。


    我倆都沒說話,但這難言的靜謐卻讓我感覺很舒服。


    我閉上眼,腦子裏回想著之前從與白啟文生死決鬥,到最後被十個天師圍攻的種種事情。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葉翩翩和葉嫋嫋,昏迷之前,我清晰的看到,她倆在十個天師的道炁狂風中,化成了一隻紅白相間的飛鳥,撲到了我身上,可方才我已經檢索過自己的身體,並未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


    所以我現在很是擔心,同時還很不可思議,兩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麽會化作飛鳥呢?她們現在又在哪裏?那恐怖的道炁狂風,有沒有傷了她們?


    畢竟跟葉翩翩相處日久,說她是我朋友絕不過分,更何況最後她還是為了救我,難免心裏生出憂慮。


    除了擔心葉翩翩之外,我心裏還有一個念頭無法釋懷,那便是日食。


    日食雖是羅喉星現世,但作為一種周期性的天文現象,很多天文學家都能預測出來,玄學界與普通人不同,雖說每一個風水師都可稱是天文學家,但殺師時自有其禁忌,普通風水師根本無法預測歲星當空的時間,但有一種人例外。


    那便是卜筮一道之人。


    陸家能找卜筮一道之人算準羅喉星現世的日期,我一點也不奇怪,但我想不通的是,這幾天,胖子一直都在我身邊,他也是卜筮一道之人。


    白啟文找我約戰的日期胖子自然知曉,他實在沒理由看不出來白啟文的企圖……可他為什麽沒有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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