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卸甲這對兄弟,年輕之時被洞天福地稱為劍道雙子,當年的修為必然不比我和王燦弱。能修行到天師境界之人,心性智慧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再加上他們是親兄弟,僅僅因為爭個強弱,便要痛下殺手……這聽起來便覺得不可思議。


    暫且不論兩兄弟當年搏殺之事,隻說那瓶中女人。藏鋒為了得到一個關於她的消息,不惜以卸甲劍作為交換;而卸甲更是在顯身的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女人,以妖孽相稱,恨不得將其斬於劍下。


    這個女人與藏鋒卸甲兩兄弟,必然有極深的瓜葛。


    我正思索間,藏鋒和卸甲之間,似乎真的放下了多年恩怨,藏鋒凝視著卸甲劍,再無方才針鋒相對的對峙,目光之中,滿滿的盡是唏噓,以及濃重的悔意。


    藏鋒目光沉重,倒是卸甲劍的動作頗為輕快,淩空舞了個劍花,話題從當年之事移開,對著藏鋒問道,“你猜我在這裏發現了什麽?”


    藏鋒挪了挪步子,躲開那朵劍花,目光中沉重之色也略略消散,回聲問道,“什麽?”


    卸甲劍也不答話,往前飄了幾步,劍尖一轉,指向了不遠處正蹲在地上打盹的麒麟。


    藏鋒隨著劍尖指引的方向,瞥了一眼與自己差不多高的麒麟,淡淡道,“麒麟……昨日擂台上,這隻異獸震驚全場,你指這麒麟給我看是何意?”


    他話裏帶著疑惑,但才剛說完,不等卸甲劍回應,他自己便發現了不對,目光從麒麟身上移開,轉向了旁邊地上的花瓶。


    “這是……顧嫣然的氣息?”


    藏鋒那雙渾濁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顧嫣然?


    這是瓶裏那女人的名字?


    名字還算好聽,而且聽起來也不像方才卸甲劍口中稱呼的“妖孽”。


    對瓶內女子好奇的同時,我心裏還禁不住有些尷尬。藏鋒看到了這瓶子,事後回想起來,顯然會反應過來,我之前說的話對他多有欺瞞。


    雖說當時我跟藏鋒不熟,自己也是無意為之,但畢竟騙了他,也不知道他反應過來之後,會不會遷怒於我。


    暫時放下心裏的尷尬,我抬眼繼續看去。


    因為卸甲是劍身,方才感應到那瓶子,或者說瓶內女子之後,隻是口呼“妖孽”,發出了一道劍氣。但我卻看不到他的表情,無法直觀感受到他的情緒。但藏鋒不同,他是實打實的人身,對這顧嫣然的態度,全都流露在了臉上。


    他雙眼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在得到卸甲的肯定之後,更是全身怒火翻騰,用最低沉,最憎恨的聲音說道,“原來躲在這裏,顧嫣然,這麽多年,你讓我好找啊!”


    說完,他甚至喘著粗氣,狠狠的一直盯著那花瓶。猙獰的表情,掛在那張稚氣的麵龐上,顯得頗為怪異。


    任憑他看了許久,但那花瓶此時仿若死物一般,在他凶狠的目光注視下,沒有絲毫動靜。


    半晌之後,藏鋒目光一轉,回頭灼灼的看著卸甲劍,開口問道,“你能破開上麵的禁製,把她從瓶裏揪出來嗎?”


    卸甲因為提前發現此時,這時卻平靜很多,轉了轉劍身,將自己發現顧嫣然之後,準備以劍氣進攻,但麒麟卻突然出現,把他的劍氣吞噬的事情說了一遍。


    “麒麟……”藏鋒口中沉吟一句,看向麒麟的目光也帶了幾分不善,顯然把麒麟也恨上了。


    雖說剛才麒麟吞了卸甲劍的那道劍氣,但我卻知道,麒麟跟這個瓶子,以及瓶內女子並無瓜葛。它在這個道宮內已經待了兩日,這期間那花瓶一直都在這裏,麒麟並未表示出任何興趣。方才吞噬劍氣,不過因為劍氣行進的軌跡正好往麒麟身上去了而已。


    我擔心藏鋒卸甲二人跟麒麟動手,不等他們有什麽動作,便趕緊走了過去,大聲對他們道,“兩位前輩,麒麟與這花瓶無關,而且它修為不低,切莫動手。”


    聽到我的話,藏鋒轉過頭來看著我,微微皺眉之後,他指了指麒麟,示意我將麒麟帶走。


    見他信了我的話,我鬆了口氣。但轉頭看了看麒麟,我也皺起了眉頭。這家夥雖然脫胎於我,但卻並不聽我的話,隻靠我自己,顯然不可能把麒麟帶走。


    無奈之下,我隻能把瞳瞳叫了出來,讓她把麒麟帶走。


    瞳瞳是天胎,擱在凡俗世界的修行者裏,能引發一場不小的爭奪,但放在洞天福地之中,卻算不得珍貴。若非她身上意外得到的雷電之力,在洞天福地之人眼中,她與普通陰魂也沒太大區別。


    在場諸人都是與我知根知底之人,瞳瞳出現之後,他們隻是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與蛇靈,麒麟這兩個小家夥相比,瞳瞳最突出的地方便是善解人意,而且情商高,知道察言觀色。所以,她出來後,發現道宮裏的情況不太對勁,就沒多說什麽,乖乖的按照我的交代,走到麒麟身旁,在它耳邊說了會兒話,然後便把它帶到了我身旁,自己則是重新回到了玉環之內。


    沒了麒麟的阻攔,這兄弟兩便不再客氣。卸甲劍身上青芒一閃,噴吐出一道強烈的劍氣。這道劍氣,與之前我所感受到的都有所不同,幾乎可以與我在擂台上使出的那一劍相比。


    這瓶子的禁製有多厲害,需要費這麽大的力氣?


    心裏這般想著,我向王燦看了一眼。


    雖然我在卸甲藏鋒的麵前,都說著瓶子於我有莫大的關係,但它於我的關係,終究不過是我住在這裏,無意中發現了它而已,所以它究竟有什麽厲害之處,還得這裏的主人,王燦才知道。


    王燦顯然也不知道這瓶上的禁製如此了得,隻是凝神看著卸甲劍的劍氣,連我看向他的目光也沒有注意。


    因為是近距離發動,幾乎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劍氣便落到了瓶身上麵。緊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在卸甲劍的全力一擊之中,那隻白色的瓷瓶居然隻是放出一陣強光,仿佛將那劍氣吸收了一般,隨著強光散去,露出其內紋絲未動的瓶身。


    卸甲劍的全力一擊有多厲害,王燦沒看見我在擂台上的表現,不太清楚,但從劍氣之上透出的氣息來看,應該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而我和藏鋒還有皇甫秀都是親眼見證過的,特別是我,那一劍吸收了我全部的道炁真元,最後爆發出來的威力有多強,我再清楚不過。即便是趙涵犧牲精血與壽元之後使出的全力一擊,都不是對手,可如此強悍的一擊,落在那隻易碎的瓷瓶之上,怎麽會一點效果也沒有呢?


    我曾經觀察過那隻瓷瓶許多次,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莫非是那個叫顧嫣然的女人於瓶身內接下了這一擊?


    我和王燦覺得奇怪,但卸甲藏鋒卻似乎早有預料一般,一人一劍再次蓄力,向那隻小小的瓷器發起猛攻。就連皇甫秀也一臉坦然,似乎早就知道這個結果。


    他看我和王燦一臉驚奇,對我們解說道,“我也不知這隻瓷瓶的底細,但藏鋒叔祖曾跟我說說,這隻瓷瓶,是他們在卸甲和藏鋒那兩柄寶劍身旁發現的……似乎也是天生天養之物!”


    也是天生天養……那瓶裏的女人呢,她也是天生天養的東西?莫非她不是人,而是那隻瓷瓶的器靈?


    器靈這東西向來神異,一件普通的法器,有器靈相助,法器的威力便會上漲數倍不止。這就是我當在那件老店裏,發現蛇靈藏身與那件破舊羅盤之後,為什麽會那麽興奮的原因。


    天生天養之物本就厲害非常,那有器靈的天生天養之物又有多厲害?或者說,那器靈又會有多厲害?


    難怪連卸甲的全力一擊,也攻不破那個瓶子!


    皇甫秀似乎知道了我的想法,對我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至於瓶內那個名叫顧嫣然的女子,正是那隻瓷瓶的器靈。當年他們二位得到藏鋒卸甲這兩柄寶劍之後,便在距離劍身不遠處發現了此物。當時顧嫣然的實力還很弱,但畢竟是先天之物的器靈,存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你們凡俗界不是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嗎?當時我們寶玄洞天也是這麽想的,為了避免在洞天福之間引起騷動,我的長輩們便將此事按了下來,我們整個寶玄洞天也將那隻瓷瓶,還有顧嫣然當做寶貝,日夜供奉。但就在那是,顧嫣然突然說要直到我們修行,這讓當時的長輩們高興不已。要知道,當時,寶玄洞天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福地,最卻的便是知識淵博的長輩指點修行。顧嫣然雖然隻是一個器靈,但終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隨便說出什麽東西來,對於我們的修行來說,都是大有裨益的。當即,我的長輩們便與她達成了協議,隻要她能夠指點我們洞天的修行的,她有什麽要求,我們寶玄洞天有求必應!”


    “最開始的時候,顧嫣然確實做得很不錯,她什麽要求沒有,隻是一心的指點我們寶玄洞天的修行,短時間內便使得我們洞天的實力增長了數倍,從福地爬上了三十六小洞天,也曾一度登上十大洞天的位置。我的父親,還有那一帶長輩們都覺得很高興,因為照那樣的勢頭下去,拿一個魁首之位,肯定不是什麽難題。”說這些話的時候,皇甫秀一點也不避諱我身邊的王燦,言語裏還帶著一些憧憬,可很快,他的憧憬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懊惱,悔恨。


    他了我和王燦一眼,接著說道,“但也就在這個時候,顧嫣然,她終於沉不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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