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小『螢』……!?」


    『螳螂』錯愕地喊出『螢』的名字。


    家臣團『執行部』的副部長『螢』平時總是打扮得整整齊齊,這會兒卻變得麵目全非慘不忍睹。她頂著蓬亂的短發,臉頰上黏著鮮血與汗水。呼吸也斷斷續續,嘴唇抖個不停。製服被燒得破破爛爛,暴露出大片肌膚。


    護目鏡與助聽器都碎了,幾乎無法使用。不曉得是不是犧牲拳頭使出了必殺技的關係,其中一隻手變得血肉模糊淒慘無比,手甲也破損了。汗水濕透全身,流至大腿的鮮血宛如淚滴般灑落地麵。


    『螢』腳步踉蹌地左右搖晃,恐怕是憑著一股意誌力才能站著吧。


    不過隻有一雙眼陣炯炯有神。


    「怎麽了?小『螢』。發生什麽事了……!?」


    『螳螂』也不禁動搖起來,連聲呼喚著『螢』。


    『螢』是『螳螂』在『大奧』裏關係最親密的朋友。不,是更重要的存在。由於排名接近,年齡也相仿,兩人非常要好,同時在『大奧』裏互相扶持著活下去。


    『螢』會加入『執行部』也是因為擔心『螳螂』。『螳螂』身為刑罰執行人的才能獲得認可,於是被強製升等為『執行部』的部長,可是因為不具備實務能力,『螢』看不過去才決定幫忙。


    每次回過神來,『螢』都在身邊如影隨形地保護著她。覺得寂寞的時候,『螳螂』也總是依賴著『螢』。盡管嘴巴上抱怨連連,『螢』卻始終待在『螳螂』的身邊,不曾舍棄任性妄為的她。


    『螢』既像姊姊又像母親,卻是年紀比自己小的可愛學妹兼部下。


    她是『螳螂』最好的朋友,任何東西都難以取代她。


    在這個充滿血淚的『大奧』之中,彷佛隻有『螢』身旁照得到陽光。


    雖然對於愛還不是很瞭解。


    但『螳螂』喜歡『螢』。


    而這樣的『螢』如今性命垂危。『螳螂』見識過許多生死關頭,所以她明白『螢』的生命正急劇消逝。『螢』身受重傷,如果是常人早就死了。


    『螳螂』想起了『百手姬』。


    她也是隻靠著愛撐住逐漸流失生命力的身體,正麵反抗著『螳螂』。


    愛。


    愛到底是……?


    『螳螂』心中泛起了難以名狀的漣漪。無數情感與想法擴散開來,攪亂了『螳螂』的內心。不過『螳螂』不善於思考。她隻是忠於本能地站起身子,試圖衝過去攙扶就快要倒下的『螢』——


    這時,『螳螂』突然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她下意識地撞倒了雙親。因為他們妨礙到『螳螂』奔向『螢』的身邊。她連忙想為自己不像話的舉動道歉——


    可是卻說不出話來。


    雙親就這麽跌坐在地上。


    他們的掌心裏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


    那好像是刀械。不,那是奇怪的蟲子,是跟手機差不多大的蒼蠅。活生生的蒼蠅蠕動著透明的翅膀——濕答答的複眼凝視著這裏。蒼蠅臉上的嘴伸得又細又長,變成帶有刀械光澤的可怕長針。


    雙親單手握著既像蒼蠅又像凶器的東西。


    『螳螂』無法理解,頓時露出了茫然若失的表情。


    「那是,什麽……?」


    看著理應是父母親——剛剛才確定是父母親的男女,『螳螂』天真地發問。


    『螳螂』不認為那是親子上演感人的重逢後要送給女兒的禮物。那不是這麽單純的東西,況且品味也太低級了。


    同時她察覺到——


    就在不久之前,雙親把這個可怕的凶器對準了『螳螂』毫無防備的後腦勺及背部。要是『螢』沒有衝進來提醒她小心的話,那東西恐怕就會輕易地刺進『螳螂』體內吧。畢竟『螳螂』一點戒心也沒有。


    雙親溫柔地擁抱著抽泣的『螳螂』,同時掌握了她的性命。


    雖然不明白這有什麽意義——但『螳螂』的背脊竄起了一陣惡寒。


    靈魂確定了某件事情,不過內心卻不願承認,『螳螂』忍不住發起抖來。


    恐懼感油然而生——她求救似地看著『螢』。


    不知道是不是連走過來的體力都沒有了,盡管『螢』前進了幾步,最後卻還是往前傾倒跪在地上。不過『螢』帶著淒慘的表情朝這邊伸出了手。


    『螳螂』好想抓住她的指尖,緊握著年少友人那帶來安全感的掌心——


    她朝著『螢』邁開步伐,可是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有人揪住了『螳螂』的製服。仔細一看,隻見雙親正露出溫和的笑容緊抓著『螳螂』的製服下襬。向前撲倒的『螳螂』驚慌失措地回過頭去。


    彷佛被大型工業機具夾住一般,身體動彈不得。『螳螂』體重很輕,不善於與人互相拉扯,不過她還是擁有超乎常人的臂力。可是她卻無法甩開雙親。


    「喂,放手啦!『螳螂』要去小『螢』身邊——」


    『螳螂』總不可能出手毆打雙親,隻好鬧別扭似地大叫。


    當『螳螂』手忙腳亂地掙紮起來的時候——


    在稍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某人正坐在上座散發惡意。


    『大奧』排名第一的『蠅王』默不作聲地觀望著情勢發展。


    「嘖嘖嘖嘖……」


    『大奧』女王粗魯地連聲咂舌,恨恨地咬得菸管嘎吱作響。


    不曉得是不是原本就有這種習慣,她以指尖搓著呈多節狀的發梢。


    「就隻差一點了——你是童話故事裏的正義使者嗎?不要在最精采的時刻跑來妨礙我嘛。喏?小『螢』。」


    『蠅王』依然動也不動地坐著,惟獨眼神變得凶惡無比。


    「因為老是抓不到你,我還以為你早就耗盡力氣暴屍荒野了呢。看來事情是不會那麽順利了——區區無名小卒膽敢耽誤我的好事。」


    她拋開先前寬大為懷的態度,毫不掩飾粗野的口氣。


    「居然選在最壞的時機闖了進來。不過啊,這麽做可不聰明呢。如果你像隻狗似地東躲西藏四處逃竄,應該勉強還能苟延殘喘喔。」


    「閉嘴,你這毒婦……!」


    『螢』以嘔血般的聲音怒吼著說。


    「光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就覺得反胃!」


    『螢』搖搖晃晃地起身,勇敢地握緊拳頭。不過照理說她已經無力繼續戰鬥下去了。如今『螢』隻是為著滿腔義憤與某種尊貴的情感才挺身而出。


    然後,她以斥責的口吻對仍舊被雙親絆住而動彈不得的『螳螂』說:


    「『螳螂』,那裏很危險!快過來我身邊!」


    「可、可是小『螢』——」


    『螳螂』感到左右為難,不願離開方才接觸到的雙親與溫暖。不過『螢』悲痛地請求著說:


    「相信我……!」


    聽了她的聲音,『螳螂』的身體不可思議地變輕了,心中的困惑也瞬間消失。隻有『螢』不會背叛、不會說謊、不會傷害自己。


    比起血緣與權力結構,『螢』更值得信任。跟『螢』在『大奧』共同度過的時光凝聚成堅定不移的信心。


    喉頭一陣緊縮——『螳螂』搖了搖頭,往『螢』的身邊走去。


    雖然雙親緊抓著『螳螂』不讓她逃走,但『螳螂』說了句「對不起」後,便將兩人撞倒。即使如此,雙親仍笑容滿麵地朝這裏伸出了手(手裏還握著駭人的蒼蠅凶器!)。這樣的兩人反倒令『螳螂』心生畏懼。


    她跑了起來。


    經過短短幾步的距離後——『螳螂』來到『螢』的身旁攙扶著她。


    『螢』身上散發出血腥味。


    可是卻比雙親要來得——溫暖多了。


    「小『螢』、小『螢』……!你還好吧?」


    聽到『螳螂』擔心的呼喚聲,『螢』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我,沒事。」


    雖然怎麽想都知道她在逞強,但『螢』就是這樣一位少女。『螢』反過來扶著『螳螂』站穩腳步,毅然決然地瞪視著前方。明明她連要保持意識清醒都很吃力了。


    「真受不了,怎麽可能『沒事』嘛。」


    一臉錯愕地這麽說完後,『蠅王』懶洋洋地站起身子。


    她忍著嗬欠,以指尖撫摸鼓得膨膨的襯裙。


    「小『螢』啊,如今我產下的蒼蠅與蟲卵也都還盤據在你體內,大肆掠食著你的筋肉、骨頭,以及所有細胞。任何人都無法忍受這種全身遭受剝奪的痛楚與失落感。但你為何還能保持清醒?為什麽你沒死呢?」


    「跟佛法的修行相比,這根本不算什麽——我才不放在眼裏呢。」


    「佛法啊。忍受著千辛萬苦追尋開悟是嗎?真是愚蠢至極。你們隻是一群跟不上時代的被虐狂——現代國家不需要宗教,太礙眼了。」


    「隨便你怎麽說。佛祖大人賜予我力量,讓我得以忍受你的能力。既然那是佛祖大人的指引,我也以身為大僧正的女兒為榮。我乃僧兵,就跟武藏坊弁慶一樣,不會因為區區疼痛就倒下的。」


    『螢』利用吐納術這門特殊的呼吸法讓身體暫時恢複正常。


    雖然恐怕還是處於瀕死狀態,但她的聲音也變得響亮有力。


    「我識破你的能力了。把蒼蠅埋入體內操縱他人的能力確實很可怕,不過蒼蠅終究是生物——每種生物都有適合生存的氣溫。雖然我是為了逃離你才偶然掉入護城河,但蒼蠅卻因為無法承受水中的低溫而降低了活動力。」


    『螢』將鮮血及有如膿汁的奇怪液體連同口水吐了出來,斬釘截鐵地說:


    「你的蒼蠅在低溫下無法活動。所以我一直忍辱負重地潛伏在護城河的水裏,避免細胞遭到侵蝕。」


    「呃,你可真行啊——我服了你了。現在又不是在瀑布底下衝水修行的季節。」


    『蠅王』輕蔑地扭曲起嘴角。


    「可惜這是個愚蠢的決定。你總是這樣呢,喏?小『螢』。」


    盡管站起了身子,『蠅王』卻隻是叼著菸管,沒有要走過來的跡象。


    「你的推測是對的。我可愛的蒼蠅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自主行動,是一種比『絲妃』的絲線還要便利的洗腦裝置,不過卻有著低溫下無法活動等等的限製。」


    『蠅王』往菸管內點火,從容不迫地吐出嫋嫋煙霧。


    「可是小『螢』啊,你跟蒼蠅同樣都是生物吧——護城河的水溫可是媲美漂流著浮冰的極寒地帶,一直潛伏在這種冰水中不可能安然無恙。想必你已經虛弱到無法動彈了吧?如今你的臉色也是難看得像個死人呢。」


    『大奧』女王吐出毒素,同時睥睨著兩人。


    「你大概很努力地想把從我身上獲得的情報——傳達給即將歸來的秀影少爺及『百手姬』等人知道吧,不過你的苦心全都泡湯了。既然都像這樣暴露行蹤了,你總不可能指望我放你一馬吧?」


    「小『螢』……」


    盡管兩人自顧自地交談,『螳螂』還是察覺到了。


    『螢』曾一度與『蠅王』交手,卻在戰鬥中落敗而四處逃竄。她暗中等待著起死回生的機會,同時拚命忍耐著全身遭到掠食的殘酷攻擊。


    可是最後『螢』卻跳出來幫助『螳螂』——她的決心都白費了。溫柔的『螢』恐怕無法對『螳螂』見死不救吧。


    「對不起,小『螢』。都是『螳螂』害的——」


    「這絕不是『螳螂』的錯。」


    『螢』惡狠狠地瞪著『蠅王』,就這樣輕撫著『螳螂』的頭。


    如同她平時常做的那樣。


    「反正我遲早都會被發現。別哭了,『螳螂』。你年紀比我大吧——『螳螂』不是應該要比我更像姊姊嗎?」


    『螢』輕輕拭去了『螳螂』不知不覺間再度流出的淚水。


    「你真的——讓人放心不下呢。」


    沾滿鮮血的指尖摩蹭著『螳螂』的頭,彷佛在說「好乖好乖」。


    做了這種稀鬆平常的習慣動作後,『螢』好像鬆了口氣似地露出微笑。


    「『螳螂』,你要小心。『蠅王』會在他人的身體裏產下蒼蠅卵,待卵孵化後掠食、侵蝕、支配體內的細胞——藉此把人變成自己的人偶。」


    『螢』的語氣肅穆得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


    「那對男女手裏那些狀似蒼蠅的凶器——恐怕就是用以產卵的工具。他們想把那玩意兒紮進你身體注入蒼蠅卵,以便將你置於他們的支配之下。」


    「怎麽會——」


    『螳螂』動搖起來。不過從情況看來,『螢』所說的大概是事實吧。


    可是她卻不願相信這個事實,而且肌膚上還殘留著雙親的體溫——『螳螂』求救似地交互看著『蠅王』及疑似雙親的人。


    「所以,你說他們是父親大人跟母親大人,也都是騙人的嗎?」


    「不是喔。」


    宛如抖動身軀的屍蟲般,『蠅王』搖晃著肩膀笑了。


    「我可沒說謊喔。這對男女無疑就是你的雙親——『螳螂』啊,我認為就因為是本尊才具有意義及效果喔。」


    不過她就此收起笑容,瞬間露出有如屍體般的空洞表情。


    「因為小『螢』的關係,這場鬧劇也被搞砸了。你要怎麽賠我呢?啊啊?」


    ? ? ?


    一切都翻轉了。


    與雙親的感人重逢,其實隻是血腥陰謀的一部分。互相傾訴的話語被泡進了糞池裏。曾抱緊自己的溫暖像是寒冰似地灼燙著肌膚。感動變成了絕望。幸福彷佛醜惡的諷刺畫般朝遠方離去——


    不過『螳螂』卻抗拒著這個事實。她不願承認,也無法理解,於是開口發問:


    「『蠅王』,為什麽……?」


    深陷彷佛世界在腳下崩毀的感覺中,『螳螂』宛如挨父母親打的幼童般悲痛地大叫。


    「你犯不著產下什麽蒼蠅卵,也不必用特殊能力支配人家,『螳螂』自己就會乖乖聽話了!就算不控製人家,『螳螂』也會照著『蠅王』的命令去做!明明人家都已經當個好孩子了……!」


    「我隻能說——蒼蠅就是這種生物。」


    可是『蠅王』卻不為所動,彷佛連些許微風都感受不到一樣。


    「蒼蠅會掠食腐爛的部分。找出最脆弱而柔軟的部分鑽進去填飽肚子,接著再產下蟲卵進行繁殖,我的惡意就是像這樣蔓延開來——你的弱點,就是那遠不如戰鬥力的軟弱性格,所以我才會瞄準這點攻擊,並加以鯨吞蠶食。事情就隻是這樣子而已。」


    「這算什麽回答!人家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啦!」


    麵對大聲嚷嚷的『螳螂』,『蠅王』溫柔地告誡著說:


    「我用了最有效率的方法來控製你。為此甚至還費心地找出你的雙親喔。」


    「不對,人家不是在說什麽效率!為什麽你想支配『螳螂』?就好像把人關進蟲籠裏飼養一樣!就算不這麽做,『螳螂』也會聽『蠅王』、聽大人物的話啊!」


    「不要囉哩八嗦的——臭小鬼。」


    『蠅王』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淡。


    散發紅光的雙眸盯上了『螳螂』。


    「我也覺得自己選了個溫吞的做法。看來我還太年輕了——誰叫秀影少爺挾親情作為武器嘛,這大概也算是報複吧。聽到他喊出母親大人,我也心慌意亂了。哎呀,真是失策啊。」


    大概是想起了『螳螂』不知道的事情吧,『蠅王』歎了口氣。


    「不過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蒼蠅會適應環境不斷進化。為了不再為親情所動搖,我才會預先進行練習——『螳螂』,事情就是這麽單純喔。」


    『螳螂』聽不懂『蠅王』在說些什麽。


    不過從她的話裏可以感受得到距離感——那不是自己可以理解的境界。


    「就連親情也被我拿來當作武器。隻要學會如何活用就不足畏懼了。我不再因此動搖,所以不會輸也不會失敗。毒藥變成了良藥。我甚至可以利用核能。藉由武裝自己,我克服了擾亂心神的所有事物。」


    蒼蠅是貪婪的生物。


    包含屍體與排泄物在內的所有東西,這種雜食性昆蟲都能拿來當作養分。


    『蠅王』把人情當作武器,甚至以愛為糧壯大自己。然後在全日本產下了惡意,並加以支配。


    跟『絲妃』不同類型,卻一樣可怕的——『大奧』女王。


    「現在可沒時間繼續閑聊下去囉?」


    情緒也切換得很快,幾乎已經不像人類了。


    『蠅王』輕鬆地換回笑臉,重重擊響了手掌。


    「你們大概是忘了吧——這下子你們已經走投無路囉。」


    剎那間,『螢』與『螳螂』周圍的榻榻米鼓脹起來。某種東西衝破扭曲得凹凸不平的榻榻米撲了過來。那是纏繞著層層皮帶的大量手臂。


    『螢』見狀,瞬間采取了行動。


    「危險,『螳螂』!」


    『螢』那不顧自己為他人著想的溫柔拯救了『螳螂』。被猛力撞開的『螳螂』在榻榻米上不斷翻滾,勉強擺脫了追捕自己的無數手臂。


    可是『螢』卻被逮住了。大量手臂緊抓著她的腳踝與大腿,力道之大足以令骨頭嘎吱作響。


    彷佛恐怖小說裏從墳墓中複活的屍體一般,從榻榻米背麵及地板底下爬出了許多陰陽怪氣的少女。這些古怪的少女雖然身穿『大奧』的製服——可是臉及手臂等等應該露出肌膚的部分卻都緊緊地捆著皮帶。


    不隻是地板底下,相同打扮的少女們也從打開的紙拉門與『螢』擊穿的大洞後方蜂擁而入。人數有十幾名,或者更多——大廳一下子就擠滿了亂哄哄的人群。


    「這、這些家夥是怎麽一回事……?」


    『螳螂』瞪大雙眼注視著這批驚悚駭人的群眾。


    無法掌握情況的她感到惴惴不安,希望有誰能夠命令自己。


    可是『螳螂』的頂頭上司——『蠅王』卻狠狠背叛了她。『蠅王』不僅不相信『螳螂』的一片忠心,徹底踐踏了她的心情,還試圖以特殊能力操控她。


    『螳螂』頓失依靠、進退維穀,情緒變得極不穩定。


    「這些人可是你們的學姊喔?」


    『蠅王』以彷佛蟲子振翅般的聲音「嗚呼呼」地笑了。


    「在我的特殊能力之下,『大奧』的學生們全都變成了忠心耿耿的人偶。我將她們稱做『蟲兵』。你們就隻有戰鬥力夠強,隻要全身被啃食殆盡,連腦袋裏都充滿了蒼蠅卵的話,一定也能成為優秀的『蟲兵』喔。」


    開心地這麽說完後,『蠅王』突然低頭自言自語了起來。


    「除非像這樣子培育成順從的棋子加以控製,否則我根本不敢使喚他人。人類總是三兩下就背叛別人。這四百年來我看到都覺得煩了。」


    『蠅王』連著煙霧籲了口充滿倦怠感的長氣。


    「愛就好比花朵——總有一天必定會枯萎。如果想留住人的話,愛恐怕是必要的吧,不過要持續把人留在身邊卻需要實質的利益。隻有像水一樣持續澆灌利益,愛才會常保鮮嫩。否則遲早都會枯萎,最後醜陋地凋零。」


    不然就隻能加工做成壓花了——『蠅王』冷漠地說。


    「雖然最好能活生生地做成人偶(壓花),但就算是屍體(乾燥花)也無所謂喔。盡管有損原來的美麗,隻要花的機能維持住就夠了。我總是把實際利益擺在前麵,三兩下就枯竭的人情我才不信呢。」


    『蠅王』彈響指頭的同時,被喚作『蟲兵』的人偶們輕易地壓製了『螢』。她們將『螢』按倒在地上,限製了她所有的行動。


    一連串的動作相當俐落。畢竟她們原本是『大奧』的學生,曾接受過戰鬥的訓練。即便是現在身為『大奧』中排名第三的『螢』也無法反抗她們。


    可是『螢』卻心滿意足地看著『螳螂』。自己怎麽樣都無所謂,隻要『螳螂』逃過一劫就夠了——她那崇高的表情彷佛這麽訴說著。


    『螳螂』心中湧現一股熱流。


    那明顯有別於疑似雙親的冒牌貨所灌輸的東西,不僅讓人能放心地交出自己,還暢快地燒灼著全身,是一團既溫柔又美麗的情感之火。火焰卷起了風暴,在『螳螂』嬌小的身軀裏呼嘯肆虐著。


    『螳螂』回想起和『螢』一路走過的平凡歲月。


    無關痛癢的抱怨,為自己梳理頭發的指尖,互相擁抱入眠的體溫,這些她都記得一清二楚。『螳螂』尚未受到蒼蠅侵略的每一顆細胞,保留了許多與『螢』共度的回憶。


    這一切都化為『螳螂』的力量。


    如果這就是愛的話。


    其實『螳螂』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麽孤單。


    「小『螢』——」


    『螳螂』伸出手來,尋求著已然被大批『蟲兵』埋沒而不見人影的『螢』。從她心中湧出的風暴化為氣浪。『螳螂』的特殊能力卷起了洶湧澎湃的激流,令一頭淡綠色的長發飛揚舞動。


    她那稚嫩的感受性正急遽萌芽當中。


    『蠅王』比喻為花的尊貴情感,在『螳螂』體內竄出頭來。


    「不要碰小『螢』……!」


    那還隻是如嬰兒般單純的占有欲。


    現在『螳螂』隻是蹙起眉頭,對於別人搶走了屬於自己的溫暖感到不快。不過這次的萌芽卻是無限情感的根基——早晚會開滿遍地的花朵吧。


    『螳螂』的特殊能力卷起漩渦、化為風壓,撼搖著『蟲兵』。


    還要再更強、更多。因為『螢』給予的許多東西——正在『螳螂』的體內激蕩著,而自己卻都還沒有回報她什麽。


    所以『螳螂』大聲咆哮。


    「小『螢』是『螳螂』的……!」


    可是話還沒說完。


    一股寒氣乍然而現,令『螳螂』心中湧出的熱流為之凍結。


    ? ? ?


    彷佛透過複眼看見後方的昆蟲般,『螳螂』出於本能地回過頭去。


    就在感受到一種有如冰水注入血管裏的恐懼感時——


    「…………!?」


    剎那間,身體自然而然地進入了熟悉的備戰狀態。


    『螳螂』像是舉著大鐮刀之類的長柄武器似地,擺出了張開雙臂的姿勢。


    由於『螳螂』是以呼吸及聲音作為媒介發動操控空氣的能力,嚴格來說挪移手臂並沒有太大的意義。不過——大財主們通常都會隔著玻璃牆觀賞『大奧』內發生的戰鬥。


    為了取悅觀眾們,淺顯易懂的表演是必要的。


    在『大奧』裏出生長大的少女——『螳螂』不自覺習慣性地做出可謂畫蛇添足的行動。她就這樣展開雙臂翻轉身體。


    隨著彷佛高舉著大鐮刀重重揮下般的動作,『螳螂』氣勢洶洶地射出了真空刀刃。


    目不可視的殺意飛了出去。


    「啊……」


    不過使出必殺的一擊後,『螳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她反射性地發動了特殊能力,但自己釋放的真空刀刃究竟往哪裏飛去呢——一察


    覺到這點,『螳螂』頓時目瞪口呆。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擁抱著自己的人,疑似雙親的人正毫無防備地站在那裏。


    『螳螂』麵色鐵青。


    她用音速之刃砍碎了自己的父母。


    「咦——?」


    不過預期中的殘酷結局並未造訪。


    鐮鼬現象產生的刀刃甚至能像切豆腐似地劈裂盔甲,而『螳螂』也感覺到這些真空刀刃確實命中了雙親。可是雙親卻仍舊笑容可掬——從容不迫地站在原地。


    一陣風吹過,雙親的頭發與衣服輕柔地擺蕩起來。


    就隻有這樣而已。


    『螳螂』無法理解這幕景象。


    莫非自己下意識地手下留情了?一瞬間控製空氣減低了風之刃的威力?就因為不想把雙親砍碎?


    還是說——


    「哎呀哎呀,你這野丫頭。」


    疑似母親的人露出為難的表情,把手貼在臉頰上優雅地歎了口氣。


    她的周圍有著光輝燦爛的東西。如同金粉般閃耀的粒子虛幻地飄浮在父母親身邊。


    那是什麽……?


    雖然『螳螂』定睛凝視,卻還是看不出那個發光物的真麵目。


    『螢』打破牆壁的時候,照亮大廳的紙燈籠倒了好幾座,安全裝置也自動把燭火熄滅了,整個室內變得相當昏暗。


    視野極不清晰,所有東西都顯得模糊一片。


    這種異常的——宛如惡夢般的狀況一直持續著。


    「別大意了,『螳螂』!」


    盡管被『蟲兵』們擠得七葷八素,『螢』還是死命地大喊。


    「雖然我不太瞭解你的父親,但你的母親曾經是『大奧』內數一數二的強大超能力者吧!?她一定是用了某種特殊能力擋下了你的攻擊!」


    『螳螂』也學過這些事情。


    她的母親在『大奧』裏名列前茅,是名強大的超能力者。特殊能力會透過血緣遺傳。正因為是這位母親的女兒,『螳螂』的能力才會備受矚目,在『大奧』裏被扶養長大——實際上她也發揮出超乎期望的性能,被『大奧』高層視為珍寶。


    既然是母女,兩人的特殊能力應該屬於同一係統才對。


    『螳螂』能操控空氣。


    所以母親應該也擁有同性質的特殊能力——不過那究竟是什麽呢?


    「等一下喔。」


    母親依舊一副溫和的態度,就這樣手腳俐落地脫起衣服。


    她鬆開衣帶讓高級和服垂落地上,暴露出一絲不掛的裸體。在充滿殺機的情況下,她那不可思議的行動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看了母親的肌膚後,『螳螂』感到錯愕不已。


    母親全身刻劃著慘痛的傷痕。


    淒慘的舊傷與母親溫柔的風采一點也不相稱。


    有像是經過拷問的割傷與撞傷,以及槍傷與腫瘤。背部皮膚遭到重度燙傷而變色壞死。還有接合不正的骨折痕跡。連乳房也是左右大小不同,其中一邊不曉得是不是曾切開過,上頭帶有像是有刺鐵絲的鋸齒狀手術痕。


    母親曾是『大奧』的學生。


    『螳螂』原本以為十四年前——是比現在還要和平的時代,不過她錯了。說不定那是不斷上演著鬥爭,廝殺得比現在還要厲害的地獄。在那樣的時代裏,在『大奧』中名列前茅的母親恐怕曆經了無數激戰才活下來吧。


    寫實的傷痕訴說著母親殘酷的大半輩子,令『螳螂』害怕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皮帶有如蛇一般沿著母親的肌膚爬行。那跟『蟲兵』們用以緊縛身體的皮帶一樣,而那位『百手姬』也配戴著相同的東西。


    表麵布滿細針的皮帶纏上了母親的身體,僅敷衍地遮掩著重點部位,最後在臉上交錯成『x』的形狀。


    母親光裸的身體外纏繞著皮帶,呈現一副異樣的姿態。


    「這家夥是——」


    『螢』見狀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就是這家夥嗎!?死命地追趕著我——名叫『雹』的家夥!她就是『螳螂』的母親嗎?你這人到底有多低級啊!?『蠅王』!」


    「少囉唆。叫我『大人』,自以為了不起啊?」


    『蠅王』懶洋洋地這麽說完,不曉得是不是為了討主人歡心,『蟲兵』們隨即毫不留情地猛踹著『螢』。身強體壯的『螢』也不禁扭動身子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這是私刑,現在的『螢』無力反抗。


    『螳螂』想立刻飛奔過去把『螢』拯救出來——


    可是她卻無法動彈。


    『螳螂』將目光撇離已徹底變了個人,還被喚作『雹』的母親。


    身為在『大奧』裏出生成長的戰士,與其說『螳螂』是驚訝於那身怪異的模樣,不如說是她的本能察覺到了——隻要稍微鬆懈就會被殺死。


    輕忽不得的殺氣與壓迫感。


    有如饑餓的肉食性野獸般,『雹』渾身散發一股懾人的氣勢。


    「啊啊,對了對了——我差點忘了。」


    隻有言行舉止沒有改變,『雹』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態度,就這樣合起雙手點了點頭。


    然後她斜眼看著站在身旁的『螳螂』的父親——即『雹』的丈夫。


    「親愛的。」


    「啊啊,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麵對溫柔頷首的丈夫,『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她舉起手刀刺進丈夫的腹部——輕輕鬆鬆地挖出個洞貫穿過去。


    ? ? ?


    『雹』的纖纖玉手侵入丈夫的腹部,像是玩黏土似地攬和著他的內髒。


    一陣骨頭碎裂的怪聲響起,鮮血噴濺出來弄髒了『雹』的臉。


    「你在做什麽——」


    『螳螂』隻是茫然地呆立原地,再也無法理解任何事情了。


    母親傷害父親的景象令人不忍卒賭——不過,真正殘酷的重頭戲現在才開始。父親的身體開始變形,發出類似機械運轉的嘎吱聲響。頭部倒向後方,肩膀與雙腳朝內部摺疊。骨頭刺穿皮膚,筋肉悉數被刮除,連同鮮血與髒器黏呼呼地掉落下來囤積在地上。


    剩下的骨骼不斷變形,糾結交錯著銜接起來,在『雹』的掌心裏逐漸形成一個物體。


    『雹』抓住徹底變了個樣的父親,使勁地揮舞身上掛著血肉與衣服的他。


    骨骼以外的其他部分四處飛散,重重地砸落在大廳的榻榻米上。


    一切隻發生在轉瞬之間。


    就在『螳螂』默默地站立不動的時候,父親已經喪失原本的麵貌——變成一個由骨頭交織而成的凶器。


    然後那東西自動包覆了『雹』的右臂。


    那跟『螢』的手甲很像。由骨骼構成的巨腕——隻有這句話能形容那套駭人的裝甲。


    畢竟『雹』身材嬌小,成人的骨骼包住她的其中一隻手都還綽綽有餘,多出來的部分甚至垂到了地麵。巨大的手臂僅比『雹』的身體略小一點。『雹』的形影變得相當古怪,隻有右手顯得格外粗大。


    『雹』確認似地活動著丈夫變成的巨腕。


    然後她用一副「讓你久等了」的態度重新麵向『螳螂』——同樣笑容可掬地說:


    「想要把謊圓得漂亮,訣竅是在大量真相中穿插些許虛構的部分。方才『蠅王』大人所說的也是如此。雖然大致上都是真的,其中卻包藏著謊言。」


    『雹』麵露微笑,用包覆著巨大骨甲的手臂遮擋肌膚。


    「在政治考量下,你那學習異國知識的蘭學學者父親確實撿回了一命,不過結果卻大相徑庭。什麽跟我一同遭到放逐後,兩人便在遙遠的某個地方過著幸福的日子……結局可不像童話


    故事那麽美好喔。」


    巨腕前端有著肋骨構成的利爪。


    『雹』怪裏怪氣地磨著爪子,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音。


    「你父親被關進了當時就已經存在的『大奧』地下監獄——在那裏被迫從事異國研究。」


    『大奧』地下監獄。


    過去暴君『絲妃』打造出來作為監獄使用的研究設施。


    父親曾在那裏遭人隨意使喚,榨取著身為蘭學學者的知識嗎?


    「異國勢力用以重現特殊能力的兵器——是叫『才古鎗』嗎?在入獄的過程中,你父親受命重新打造出那個兵器。盡管日本的科學水準屈居劣勢,隻要得到了這項技術,與異國交涉時便能大幅確保有利的地位。科學技術的進步可是國家的最高課題喔。」


    十四年以前,在長崎出島等地也跟異國有過少許的交流。


    雖然幕府施行鎖國政策,舉國都被凍霧所封閉,但外海確實存在著其他國家。他們的存在不僅不容忽視,而且遲早也要與之正麵交鋒。


    暴君『絲妃』是預見了這點才研究起異國的技術嗎?


    或許隻是單純地覺得有趣吧——畢竟『絲妃』就是這種女人。


    『才古鎗』——它能賦予不具特殊能力之人同等的戰力。全國各地的大名們習慣生下血統純正的公主,並將繼承特殊能力的她們送進『大奧』裏。不過這種兵器卻顛覆了這個現代的大前提,徹底扭轉了整個權力結構。


    隻要順利重現出這項技術,便能獲取無法估量的龐大利益。


    為此——父親才會被迫在監獄裏埋首於研究之中。


    「重現擁有超科學力的異國技術,這對任何天才來說都是不可能的任務——可是啊,你父親卻辦到了。」


    『雹』驕傲地把丈夫變成的骨甲湊在自己的臉頰上。


    同時露出一臉幸福的表情。


    「他不惜拿自己的身體當做研究素材進行人體實驗——甚至祭出旁門左道的手段,把自己改造成『才古鎗』。」


    『雹』憐愛地把丈夫變成的凶器貼在自己的胸口。


    「一位有才能的蘭學學者賭上一切完成的首隻國產『才古鎗』——就是這把失落(lost number)的『才古鎗』?『成功之父( support)』。因為隻是試作品,外觀實在不怎麽好看,不過威力可是等同於真正的『才古鎗』喔。」


    「你的雙親真的很偉大呢,盡管感到驕傲吧——『螳螂』?」


    『蠅王』鼓掌歡呼,彷佛訴說著這是場值得觀賞的好戲一般。


    「你父親是製造出首隻國產『才古鎗』的蘭學學者,所以當然也是個稀世天才。不過你的母親也不是蓋的喔。」


    她完全置身事外,重重地坐在上座堆疊著的榻榻米上。


    「『大奧』過去排名第三的『雹虎』——如今已經失去野獸的利牙變成我可愛的仆人,所以我拿掉『虎』這個字,隻用『雹』稱呼她。她過去可是足以撼動全『大奧』的猛將,人稱『地獄的第三名』喔。」


    由於母親是罪人,幾乎所有紀錄都被抹消了。


    所以連『螳螂』也不知道這個事實。


    「『雹』犯下了滔天大罪,也就是在政治鬥爭中落敗而被逐出『大奧』,不過她那輝煌的戰績可是未曾失色呢。她擊敗了實力相當的強勁對手,堅守著排名第三的地位,連那位『絲妃』與『金獅子』都不想跟她對決——」


    『蠅王』長久以來始終袖手旁觀著『大奧』四百年來的曆史,而這樣的她大力稱讚著『雹』。


    「一旦與『雹虎』交戰,一旦對第三名出手,最後肯定必死無疑,所以她才會被譽為『地獄的第三名』。甚至可以說她是史上最強的戰士。不過現在隻是我忠心耿耿的棋子——不,是我最強的王牌。」


    『蠅王』揚起下巴命令著說:


    「好了,『雹』——緊緊擁抱你那不聽話的女兒吧。畢竟母女倆難得重逢嘛。你就盡情享受到徹底滿意為止吧。」


    『蠅王』以塗抹著鮮豔色彩的指尖比向血氣盡失的『螳螂』。


    「『螳螂』,你也很開心吧?你有了隻能徹底把自己當成人體實驗素材的父親,以及被蒼蠅吃到連大腦都不剩的母親,這下子終於可以盡情撒嬌囉。哎,要是你能一直乖乖當個好孩子的話——我就不用說出這種殘酷的真相了。」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螳螂』膝蓋脫力,幾乎就要站不住了。


    她無法接受現實——隻是茫然地發著抖,一味地注視著疑似雙親的人。


    溫馨的親子重逢被醜惡的真相玷汙而腐敗潰爛。希望變成了絕望,美夢改寫為惡夢——在在踐踏著『螳螂』內心的一切。


    『雹』緩緩地走向眼泛淚光的『螳螂』。


    同時在地板上拖著可怕的巨大骨臂。


    手臂前端冒出來的利爪輕易地劃破了榻榻米。雖然乍看之下需要防備的好像隻有那些利爪,但假使那是真正的國產『才古鎗』——那麽其中應該還蘊含著什麽特殊能力才對,總不可能隻是純粹用來切割的凶器。


    彷佛狩獵時的老虎或野豹般,『雹』壓低了身體。


    父親變成的國產『才古鎗』,以及過去被譽為『地獄的第三名』的母親——『螳螂』同時麵對著兩名強大的超能力者。


    雖然『螳螂』身經百戰,麵對任何強敵也從不感到畏懼,卻還是震懾於對方的氣勢而不斷後退。


    不單是因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雙親——『螳螂』切身感受到『雹』散發出壓倒性的戰力,頓時害怕了起來。


    「吶,『螳螂』。你父親啊,同時也在研究異國語言喔。」


    『雹』的語氣始終沒有改變,仍舊以甜美溫柔的嗓音呢喃著說:


    「你聽過這句話嗎?je t'aime……這是我愛你的意思喔。聽起來很美對吧?我最喜歡這句話了。」


    『雹』露出有如花兒盛開般的笑容,彷佛正為心愛的孩子哼唱著搖籃曲。


    「我一直想對你這麽說呢——je t'aime……je t'aime……我愛你喔,『螳螂』,我們可愛的寶貝?」


    「嗚——」


    『螳螂』湧上一陣強烈的作嘔感。


    這種感覺就好像重要的事物被連根拔起扔進糞池裏一樣。


    『螳螂』撓抓著胸口嘔吐起——然後莫名其妙地大吼著。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嗚嗚抽泣著,朝母親可悲的殘骸擊出最大威力的風刃!


    ? ? ?


    鐮鼬現象造就的刀刃將榻榻米劈裂掀開,猛然地向前飛去。


    接近失控的『螳螂』毫無章法地擊出風刃,恣意地劈開榻榻米與牆壁。安全裝置還來不及啟動,倒落的紙燈籠就已經在各個角落燃起火苗,金碧輝煌的大廳轉眼間變成了一幅地獄之景。


    以音速飛行的風刃應該會殘酷地剜開、斬斷命中的目標才對。


    可是——


    「…………!?」


    『螳螂』驚愕地瞪大眼睛。


    母親——『雹』突然失去蹤影。風刃在剛才『雹』站立處的榻榻米上劃出無數裂痕,甚至穿透樓板震撼了整座大阪城。


    「哎呀哎呀。」


    正上方傳來『雹』泰然自若的聲音。


    『螳螂』連忙抬頭望去——隻見『雹』正垂吊在天花板上。『雹』其中一隻手佩戴著父親變成的『才古鎗』,而她就是把前端的利爪刺進天花板裏懸掛在半空中。


    『雹』大概是瞬間跳起來閃開了風刃吧。


    她的動作極為迅速——連擁有優異動態視力


    的『螳螂』也無法看清。


    「………!」


    『螳螂』再度釋放出目不可視的斬擊。


    不過『雹』也幾乎在『螳螂』發動能力的同時采取行動。她靈敏地蹬著天花板跳躍,翻轉著身子重新降落在地麵上。她那多方位的機動性甚至有點類似『螳螂』的戰術。『螳螂』從中感受到血緣關係的羈絆,頓時萌生強烈的排斥感。


    碎片從劈開的天花板內嘩啦嘩啦地掉落下來。


    「喂喂喂,別因為是母女就放水啊,『雹』。」


    目睹這場剎那間的攻防戰後,作壁上觀的『蠅王』不滿地嘀咕著說:


    「你根本不需要躲吧?」


    「真是非常抱歉,『蠅王』大人。我是第一次跟外子共同作戰——所以必須稍微試用一下。」


    『雹』稍微壓低身體爽朗地回答。


    「嗯嗯,重心果然還是不穩——得再多適應一會兒才行。」


    『雹』露出困擾的表情,舉起披戴著裝甲而顯得沉甸甸的那隻手,同時彈響了利爪。


    她的動作毫無危機感——看起來就像在玩一樣,讓『螳螂』不禁心生鄙夷。這一切感覺隻是小孩子朝雙親撲打過去,結果卻被逗弄著玩罷了。


    雙方果真存在著親子間的差距嗎——


    無力感令『螳螂』幾欲滅頂。


    「別退縮,『螳螂』!」


    被『蟲兵』踹得慘兮兮的『螢』大聲斥責。


    「要相信自己!你很強,不是什麽也不會的小嬰兒!」


    「喂,你很吵耶。」


    『蠅王』一臉不耐,像個指揮家似地揮動手指。同時『蟲兵』們更加殘酷地折磨著『螢』,並再度按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發言。


    不過聽到『螢』熱烈的聲援,『螳螂』感覺身體變得輕鬆了一點。


    「小『螢』。」


    盡管本身也麵臨危機,這位朋友還是為自己加油打氣——


    『螳螂』振作精神,並且下定了決心。


    自己的實力足以爬到『大奧』排名第二的地位。雖然不太瞭解什麽曆代最強或是國產『才古鎗』,但自己應該還不至於完全不是雙親的對手才對。


    『螳螂』反覆品味著一路累積下來的戰果,藉此鼓舞自己,然後擺出架式。


    身體重新鼓足了勁。


    就戰力來看,自己是處於壓倒性的劣勢。


    『雹』與她的裝備『才古鎗』,兩者目前的能力仍舊是未知數。『蠅王』毫發無傷地守在一旁。『蟲兵』數量也很多,『螢』又受到壓製動彈不得。


    能夠戰鬥的隻有惶惶不安,連腳都站不穩的『螳螂』一個人而已。


    雖然眼前的情況毫無希望可言——但要是她現在放棄的話,一切就結束了。


    不過在這同時,『螳螂』那不夠成熟的精神麵也束縛了她的動作。沒有人希望她進行這場戰鬥。長久以來,遵照上司的命令戰鬥就是『螳螂』的一切。


    如果是之前的話,『螳螂』絕不可能反抗身為上司的『蠅王』擅自出手。這種行為一定是不正確的,而且有違自己的生存意義。自己應該要乖乖地聽從大人物所說的話。


    過去的自己提出忠告,束縛了『螳螂』的靈魂。


    『螳螂』討厭這樣。她隻覺得莫名其妙,好想抱著頭逃走。至少先把『螢』從『蟲兵』們手中搶回來,然後脫離這裏到某個地方靜下心來思考——


    『螳螂』就這樣不乾不脆地注視著『螢』,不過大概是看穿了『螳螂』心中的想法吧,『蠅王』封鎖了所有可能的逃脫路徑。


    「哎呀,你可別打歪腦筋喔。」


    『蠅王』叮嚀著說:


    「雖然外表看起來隻是沒有個性的無名小卒,但『蟲兵』們好歹也是我花費四百年精心挑選出來的精銳——盡管比不上『雹』,卻也不是好對付的喔。」


    『蠅王』叼著菸管,悠悠哉哉地吐出煙霧。


    「我想啊,與其讓不認識的『蟲兵』們引渡你上西天,不如由父母親自行下手——你可別浪費我的這番苦心喔。」


    彷佛對現況樂在其中一般,『蠅王』露出扭曲的笑容。


    「你好像誤會了,其實我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呢。『螳螂』,你是名優秀的戰士,所以我想將你納入旗下。不過起碼也會讓你父母親自己動手啦。」


    『大奧』女王歎了口氣,宛如一名在看著不受教學生的教師。


    「我很溫柔吧?溫柔到你都要哭了吧?這些『蟲兵』們會用皮帶遮住臉,也是出自於我的體貼喔。」


    『蠅王』以挑釁般的語氣說出沒必要說的話。


    「以屍體為素材的『蟲兵』就不用說了,就連能夠長久保存的活體『蟲兵』也會逐漸腐敗。讓女孩子露出腐朽潰爛的臉也太可憐了吧?事情就是這樣,我很溫柔吧?」


    瞥了站在旁邊的『雹』一眼後,『蠅王』邋遢地盤腿而坐。


    「就這層意義上,『雹』也是特別的。當她還在『大奧』時——這家夥看穿了我的惡意,隻身一人揭竿而起向我挑戰。因為這家夥的關係,害我的計畫嚴重延宕。所以我才會讓這家夥把臉露出來以示懲罰。」


    隻是把過去的勁敵當成棋子還不滿足,甚至還要徹底羞辱一番嗎?


    「反過來說,這也是為了以儆效尤——隻要違抗我就會變成這樣。『螳螂』啊,要是不當個好孩子的話,我也會讓你變得跟母親一樣喔。跟我作對就是會遭遇殘酷的下場,好比分隔兩地的親子像這樣被迫互相廝殺。」


    『大奧』女王挺直背脊,把菸管朝向這邊迫使『螳螂』屈從。


    「如果不想變成這樣的話,那就乖乖地——當個好孩子好嗎?『螳螂』。」


    「你。」


    『螳螂』有種肩膀喪失力氣的感覺。


    她茫然地注視著『蠅王』,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這絕不是因為她被剝奪了戰意——反倒相反。


    經曆過於殘酷的事情時,人類會感到麻痹。就像持續受虐的孩童再也不會有反應一樣,『螳螂』什麽都感覺不到——隻是呆呆地佇立不動。


    母親過去一定是堅貞不屈地反抗了有如惡意化身的『蠅王』。


    可是卻敗下陣來淪為宿敵的棋子,甚至還慘遭羞辱。


    『螳螂』不能容許這個事實。雖然什麽都不明白,但惟獨這點是可以確定的。


    她的胸口深處熊熊燃起了尊貴的情感。


    在平靜得不可思議的情緒中,『螳螂』用力地咬緊牙關。


    「雖然『螳螂』——還不是很清楚,但總覺得不能饒恕你。」


    「嗚,呼呼?『螳螂』懂這麽困難的字眼啊?你有正確理解過這句話嗎?」


    『蠅王』輕蔑地低頭看著這邊。


    「你是不是搞錯什麽了?以你的立場能夠判斷要不要饒恕嗎?啊啊?你這小鬼就跟人偶沒什麽兩樣,沒有別人的命令連根指頭都不敢動。你隻要聽從像我這種上位者的命令,以處刑人的身分製裁罪人就夠了!」


    「才不是以處刑人的身分呢。」


    雖然『螳螂』無法解釋清楚,卻還是坦率地說出自己想到的事情。


    這大概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不受任何人的命令,僅憑著一股衝動大叫出來。


    「你曾經跟母親大人交戰過,還羞辱了父親大人跟母親大人——所以『螳螂』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螳螂』重新麵對『蠅王』,並瞄準了她——釋放出數不盡的風刃。


    「不管別人說了什麽都無所謂!總之,我個人絕對饒不了你!!」


    她不想跟母親交手,不過斬草要除根。隻要收拾掉操


    控著母親的『蠅王』,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盡管不是很肯定,『螳螂』還是出於本能地行動了。


    『蠅王』有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螳螂』那飽含怒火的斬擊並未觸及到她。


    『雹』衝過來擋在『螳螂』與『蠅王』之間。她的動作有如滑過冰麵般不自然。不,不是『有如』——她真的滑過來了。


    仔細一看,『雹』腳下的地麵都結凍了。


    『雹』滑行在凍結成冰的榻榻米上。那跟『百手姬』運用青苔搬運身體的動作很像。冰麵的摩擦係數幾乎是零,滑行起來比正常跑步還要快。


    在完全沒有減速的情況下,『雹』維持著起步時的初速瞬間移動到稍微偏離『蠅王』正麵的地方。


    然而那個位置卻在『螳螂』風刃經過的軌道上。


    『雹』打算舍身保護『蠅王』嗎……?


    「照順序來嘛,『螳螂』。不要一下子就想打倒頭目啦,真受不了。」


    『雹』展開雙臂站在碎碎念的『蠅王』前麵。


    可是——風刃卻沒有把『雹』的身體劈成兩半。


    『螳螂』意識到了。


    風刃那宛如揮砍大鐮刀般的斬擊,在即將觸及『雹』之前就停下來固定不動了。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空氣斬擊產生凝固——不,是凍結了嗎?


    「『雹』是你的母親,所以能力也屬於同一係統,不過還是有點不大一樣。」


    『蠅王』不慌不忙地說,絲毫不為所動。


    「你是像玩黏土似地操縱空氣製造出自己的分身,或是利用風刃撕裂敵人——可是『雹』不同,她隻能固定空氣。不,是固定空間吧。整個空間全被固定住,甚至連分子運動都停止了,在『雹』的周圍一切都會凍結。」


    如果這段說明屬實的話,怪不得『雹』會被譽為最強戰士。


    這種固定空間的特殊能力恐怕在『螳螂』操控空氣的能力之上。一般認為隻有那位非凡的大人物『金獅子』的特殊能力,才能幹涉比空氣更高層級的空間——


    雖然能力僅強化為固定一途,但『雹』也曾是抵達那種強度的超能力者。如果『螳螂』潛心修行的話,或許遲早也會達到同樣的程度——


    不過現階段,母親——『雹』卻是高於『螳螂』的存在,雙方的層級明顯不同。


    「『雹』能夠停止包含火焰與電擊在內的所有攻擊,誰也傷害不了她。趁著對手被無力感徹底擊垮,隻能束手無策地呆呆站著的時候,『雹』便會從容不迫地展開狩獵。『地獄的第三名』——冰凍狩獵者就是指『雹』這個女人。」


    如果這是事實,那麽布滿『雹』全身的傷痕又是什麽呢?


    雖然有點難以理解,但『螳螂』沒有多餘的時間思考了。


    「承蒙您的讚美,小的備感光榮之至,『蠅王』大人。」


    『雹』露出害羞的微笑,極其自然地舉起了佩戴著『成功之父』的那隻手。


    前端冒出的利爪有如子彈般射了出去。


    『螳螂』連忙閃躲這突如其來的射擊。她一個側翻,在榻榻米上跳起來往旁邊移動——然後擺出了架式。有事以後再想,現在還在戰鬥當中。


    不過『雹』射出利爪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攻擊。


    榻榻米沿著利爪經過的軌道凍結成冰。


    『螳螂』察覺到了。『雹』事先用利爪把肌膚割破流血。蘊含超能力的血液滴落下來才凍結了榻榻米。


    這下她明白『雹』全身刻劃的傷痕意味著什麽了。那是自殘的痕跡。特殊能力往往寄宿在血肉之中。那位『金獅子』也是利用了自己的骨頭做成鐵球——


    『螳螂』原本以為十四年以前,母親還在『大奧』裏的年代比現在要和平多了,沒想到她錯了。


    那是充滿殺戮的地獄,隻有以自己的血肉作為武器才能幸存下來。無論『絲妃』、『金獅子』,還是『雹』,在那個時代都以命搏鬥……


    對於當時人人畏懼的『雹』而言,把自己弄傷並活用滴落的鮮血,是極其自然的事情。


    『雹』在結冰的榻榻米上滑行起來。


    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雹』持續驚人的加速,從摩擦係數幾乎為零的冰上滑了過來。她壓低身體縮減體表麵積,理所當然似地提防著『螳螂』的迎擊。


    不過『百手姬』也用過這種戰術。


    為了將自身能力發揮到最大限度,個性認真的『百手姬』想出了合理的戰術。雖然行為舉止看起來稀奇古怪,但卻都不脫常理。


    這種透過冰冷的算式推導出最佳動作的戰術,『螳螂』已經在跟『百手姬』交手的過程中體驗過——也學習過了。


    所以『螳螂』並不害怕。


    『螳螂』同樣也渾身浴血地在地獄裏活了下來。


    好比昆蟲即便不經大腦,也能透過身體各關節的副中樞神經反射性地行動,剎那間,刻劃在『螳螂』所有細胞裏的戰鬥經驗選出了最佳動作。


    就跟『百手姬』的青苔一樣,描繪在榻榻米上的冰痕告知她『雹』的行動。既然冰麵的摩擦力幾乎為零,自然也無法猛踩地麵緊急煞車。如同冰的軌跡所示,『雹』隻能一直前進,想停也停不下來。


    沿著冰麵上『雹』可能經過的軌跡,『螳螂』連續射出了風刃。


    『雹』應該會無法閃避地自行迎向死亡——然後身體被切成一片片的才對。


    「我還以為你早就明白自己的能力不管用了呢。」


    『雹』若無其事地朝這邊前進。


    「你這孩子記性真差,一點都不像你那曾是偉大學者的父親所生的。」


    你說是不是啊?親愛的——『雹』彷佛這麽訴說似地,對裝備在右臂上的『成功之父』低語。


    於是『雹』手臂披戴著的『成功之父』瞬間變形。她的手掌握成大大的拳頭後,裝甲凝聚起來化為厚重堅實的槌子。


    那是由骨頭構成的鐵拳。


    「一定要嚐到苦頭才記得住嗎?」


    『雹』麵有難色地這麽說。試圖撕裂『雹』的風刃在她眼前戛然而止,然後冰凍固定下來。緊接著,『雹』用堅硬的鐵拳將它打碎。


    凍結的空氣四處飛落,閃閃發光地散布在半空中。


    那很像氣溫達冰點以下的極寒地帶可以看到的現象——即所謂的大氣結冰現象。剛才『螳螂』施放的斬擊失效時,籠罩在母親周圍的發光物其實就是這個。


    等到回過神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凍結粉碎的空氣漫天飛舞,形成白色的濃霧掩藏了『雹』的身影。光是擋下攻擊還不夠,這些碎片甚至掀起煙幕遮蔽了視線。


    不僅冷靜、有效率,還很俐落。


    在純白的濃霧中悄悄發動襲擊,就好像在暴風雪中進行狩獵的雪豹一樣——這就是過去『大奧』排名第三?『雹』的戰鬥風格……!


    除此之外,不知不覺間,榻榻米上描繪出複雜離奇的冰痕。防範著『螳螂』斬擊的同時,『雹』揮灑自己的血液與汗水,有如拿筆隨意塗鴉般在自己的移動範圍內畫出冰的軌跡。


    以『螳螂』為中心,『雹』滑行在呈網格狀的冰麵上。


    『螳螂』慌張地接連射出目不可視的斬擊,不過每次風刃都被凍結擊碎而化為濃霧。視野變得模糊不清,連想要瞄準目標都辦不到。凍結的空氣似乎被『雹』據為己有,『螳螂』的特殊能力無從幹涉——根本不聽她的使喚。


    原本自己拿來當作武器的空氣逐漸為『雹』所剝奪掌控。


    『螳螂』明白了。由於固定空間的特殊能力層級高於操控空氣的能力,對於自己來說,擁有這種力量的『雹』是最棘手的


    對手。如今『螳螂』屈居下風,所有招式都被封鎖住了,完全無法行使能力。


    可是『螳螂』一直以來都仰賴著特殊能力,對於武藝方麵並未多加鑽研,所以也已經無計可施了。她一味地持續發射風刃,卻屢屢遭到阻擋並轉化為煙幕,就這樣陷入了窮途末路的困境。


    連操縱空氣製造出分身逃走這種慣用手段都無法使用。空氣徹底被固定在四周,完全不受『螳螂』的幹涉。


    這個戰鬥領域已經歸『雹』所有了。


    「母親大人……!」


    『螳螂』心生恐懼大叫起來。在徹底籠罩著濃霧的大廳裏,她像個迷路的孩子似地伸手尋找著母親。到處都不見母親的身影,找也找不到——摸也摸不著。


    好可怕。


    「在這裏喔,寶貝。」


    背後響起了溫柔的聲音。


    「不要哭——沒事的,別怕喔。」


    父親變化而成的駭人骸骨揪住了『螳螂』的頭部。重新生出利爪的巨大手掌將『螳螂』小小的頭包覆固定起來。


    抓著倒抽起一口氣的『螳螂』同時,『成功之父』改變了樣貌。有如手甲般包覆著『雹』右臂的『才古鎗』伸出好幾條像是脊椎的器官,並纏上『螳螂』的頭與手臂束縛住她。


    配合主人的需求變出最適合的形狀——


    這就是首隻國產『才古鎗』——『成功之父』的機能嗎?


    「je t'aime……我愛你喔,『螳螂』。所以爸爸媽媽起碼會讓你死得輕鬆點的。」


    變形成大劍的『成功之父』就這樣固定著『螳螂』——


    由正上方揮落而下,把『螳螂』嬌小的身軀從頭頂到胯下一刀砍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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