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去約會呀，茉奈同學試著這麽主張。」
自從和桐穀茉奈締結契約後，過了三天的星期五中午休息時間，在溫暖陽光灑落的空教室中央，坐在椅子上的桐穀如此說道。
「我已經對教室約會感到厭倦了，雖然是有時間性的契約，但是一樹學長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認為學長應該要帶身為女朋友的我出門逛街。」
看來期間限定的女友大人，似乎想要有一場普通的約會。
「那明天一起出門吧。」
「太棒了，星期六是我第一次的約會。」
聽了我的回答，桐穀搖晃著蓬鬆的頭發笑了。學妹表情愉悅，然而喉嚨上的蘋果卻依舊還是青色的模樣，桐穀茉奈的心至今仍未獲得滿足。
「請學長拚命逗我開心吧，雖然對處男先生而言，陪在女孩子身邊的任務也許會負擔太重，不過我還是會默默期待的。」
「……今天你的毒舌依然不減其鋒利程度呢，茉奈同學。」
桐穀一臉愉悅地喝著寶特瓶的水，心情美好這點雖然很好，但我希望她不要像這樣不加思索就出言中傷我的心。
「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水好像喝得有點太多嗎？」
桌上放著一瓶已經空了的寶特瓶，桐穀現在正在喝的是第二瓶礦泉水，裏頭的水也已經喝了一半。
「因為勤於補充水分是很重要的事呀，光是處理日常生活上的瑣事，身體就會消耗掉兩公升的水喔？等到口渴才補充水分就太遲了，因為想要喝水正是身體已經處於半脫水症狀的證據呀。」
「你懂得真多耶。沒記錯的話，人體好像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由水分構成的？」
「順帶一提，我的身體百分之九十是由礦泉水組成的。」
「看你喝水喝得這麽多，真的會讓人覺得你說的是真的呢。」
「我說的百分之九十當然是在開玩笑呀……嗯，我先失陪一下。」
一頭中長發晃動著，桐穀動作匆忙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裏？」
「學長真的很沒神經耶，這種事情不可以問女孩子喔。」
她像責備似地說著，穿著尺寸偏大的針織外套，她轉過身走出教室。
「……從她的反應來看，是正要去廁所吧。」
我看著桌上兩瓶恩愛並排在一起的寶特瓶。
「喝了這麽多水，也難怪會想上廁所了……」
椅子上的黑貓閉著眼睛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由於魔法的力量，隻有我才能看見的薄荷，正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睡午覺。
摸了摸貓咪的背部，尾巴便微微地晃了晃。
「和桐穀約會啊……」
她剛才說過這是她的第一次約會，對她而言，這是一生中隻有一次的初體驗。該帶她去哪裏才能讓她感到高興呢？該做些什麽才能讓她對我露出笑容呢？
「……總覺得，現在的我真的就像是桐穀的戀人呢。」
腦袋裏想了很多，然後我發現到一件事。
天界蘋果是以宿主少女的「幸福記憶」作為養分而成長的。
滿足桐穀的心，采收成熟變紅的蘋果，取出以幸福記憶培育而成的果實，就代表這些記憶將全部從她身上剝離開來。
無論再怎麽使桐穀露出笑容，她也會將這段時光徹底遺忘。
明明已經做好了覺悟，我的胸口深處卻微微地感到刺痛。
星期六約會當天，在一大早便充滿朝氣的車站前廣場，我靠在時鍾柱上等待學妹的到來。
「就連天氣也站在一樹少爺這邊呢。」
「是啊，還好今天是晴天。」
在初夏的休假日，而且還是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這可說是無可挑剔的約會天了。
腳邊是負責保護我的小小騎士，她施展了妨礙認知的魔法，像平常一樣隱匿身影的黑貓耳朵動了動。
把頭轉回正麵時，看見身穿便服的學妹剛好跑到我的麵前。
「一樹學長早安，讓你久等了。」
樸素的短褲下是長至大腿的長筒襪，除了這兩樣比起裙子更能強調出腿部曲線的裝飾，今天她身上還穿了一件款式時尚的運動外套。
淺色的卷卷長發束起，頭上戴著一頂棒球帽，背在肩上的包包垂到接近腰部的位置。
「吶，學長？你覺得我的便服打扮看起來怎麽樣呢？」
穿著一身男孩風格便服的桐穀茉奈，當場轉了一圈說道。
「這類風格的衣服也很適合你呢，很可愛喔。」
「喔嗬嗬，為了有戀腳癖的學長，我可是做了努力呢。」
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很適合穿褲裝，由於之前隻看過她穿製服的樣子，所以她的便服打扮讓我覺得很新鮮……不過就初夏時節的外出裝扮來說，這身打扮還是有點太厚了。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所以今天就請多多指教囉？」
有著即使當模特兒也不奇怪的好身材，這樣的學妹抱住了我的手臂。明明年紀比我小，胸部卻意外豐滿地擠了過來。
融化理性的迷人柔軟，以及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甜膩香氣，在在都讓我感到頭暈。
「那個……桐穀同學？你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了耶。」
「是碰到了沒錯喔，感覺很像情侶對吧？」
桐穀似乎是打算要徹底享受第一次的約會，為了這個，甚至不惜把胸部擠到假男友身上。
「雖然今天是第一次約會，但我其實沒有訂定任何計劃。」
「是嗎？」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所以我想帶小茉去想去的地方。」
「……」
微微張著嘴巴的學妹，像是發愣似地看著我。
「小茉？」
「……我剛剛忍不住心跳加快了，這種偷襲方式太狡猾了。」
「率直的小茉真是可愛。」
「請、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的臉！」
把胸部擠到我身上的積極性，頓時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她的雙頰染上粉紅色彩，拉開了和我之間的距離。這個讓人無法捉摸的女孩，果然很不擅長應對被打亂步調的事。
「小茉有想去的地方嗎？」
「嗯……我想去卡拉ok。」
「還真是約會的必去場所呢。好啊，那就走吧。」
決定了最初的目的地，我們朝著車站的方向走去。距離不遠也不近，但是像一對戀人似地比鄰前進。
冷不防地四目交接時，她害羞地對我笑了。
事實上，我不太有機會去卡拉ok。
最多就是被朋友邀請前去，或是妹妹央求我帶她去等等，一年之中去個三次就算多了，所以這是我睽違好幾個月再度造訪卡拉ok。向櫃台出示幾乎沒在使用的會員卡，指定好要禁煙的包廂之後，便取過裝有麥克風的籃子。
「……奇怪，小茉？」
不知何時，原本站在我旁邊的學妹不見了。我環視大廳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桐穀的背影，她好像是盯著某個東西看，似乎看得相當入迷。
「學長，你來看這個，是魚欸，是魚喔。」
那是放在大廳牆邊的魚缸，隻有一條美麗的藍色魚兒在裏頭遊動。
「為什麽是一條呢？再多放幾條進去不是比較好嗎？隻有一條的話，這條魚不會覺得很寂寞嗎？」
麵對不滿地表示怨言的桐穀，我一邊苦笑一邊回答「你說得對」表示讚同。
在我的催促下，桐穀老實地從魚缸旁邊離去。
因為是假日所以大多數的包廂都有人，不過隔音設備做得不錯，所以走廊顯得很安靜。
也許是緊張的關係，我帶著不同於平常，顯得十分乖巧安靜的桐穀走向包廂。
昏暗的空間裏，包廂的大小大約三坪左右，這個大小就兩人而言已經很寬敞了。大尺寸的電視畫麵上正在播放某間烤肉店的宣傳廣告，桐穀一臉新奇地環視包廂，用興味盎然的模樣發出了「哇——」、「喔——」之類的聲音。
看著興奮的學妹，我一邊笑一邊將東西放在桌子上。
「好厲害，這就是卡拉ok的包廂呀，這是我第一次來卡拉ok呢。」
「小茉是第一次來嗎？第一次來卡拉ok的人還真是少見呢。」
我們先點飲料，用包廂的電話完成點餐後，店員很快就將飲料端過來了。我點的是烏龍茶，桐穀則是點冰抹茶拿鐵。
「來吧，都特地來了，那就來唱首歌吧！」
「說得也是，既然都特地來了，開頭就讓小茉先唱吧。」
「咦？我先開始嗎？」
「來，要用這個點歌。」
「可是，這個要怎麽操作？」
桐穀在點歌的機器前晃來晃去。
我在她的身旁坐下，簡單地告訴她該怎麽找歌。
「對——然後隻要按下『送出』就沒問題了。」
「哇、哇，真的耶。」
桐穀選的歌送出後，大型液晶屏幕便轉換成歌曲的曲名，伴隨一名青年奮力踩踏腳踏車的莫名影片，音樂也隨之響起。
我讓桐穀站起來，把麥克風塞進她的手裏。
站在液晶屏幕前的桐穀，表情緊張地做了個深呼吸。
這是一首快節奏的歌曲，是以前曾經流行過的以夏天作為舞台的情歌。慢慢加快的序曲，吉他的音色在樂譜上馳騁。
短短地吸了一口氣，她開始唱了起來。
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那是桐穀的歌聲。
因為她那讓人聯想到水的嗓音，此時就像火焰般激烈。
我感到顫抖，為她的歌聲，為那美麗的歌聲，我的胸口變得熾熱。
她抖動著纖細的喉嚨歌唱，在旋律中加入情感，以壓倒性的表現能力，就連換氣時發出的聲音都融入在樂曲的輪廓中。約莫五分鍾宛如魔法的時間，在最後淒楚拉長的尾音仿佛融進空氣似地漸漸停歇，最後歌聲完全停了下來。
獻上掌聲後，雖然表情有些困惑，但是桐穀還是點頭表示感謝。
「謝、謝謝……」
她的身體輕輕向後躺，像是放心似地坐到椅子上。
「我嚇了一跳，小茉真的很會唱歌呢。」
「是嗎？這是我第一次像這樣拿著麥克風唱歌呢。」
「你的聲音很美，一唱起歌印象就跟著改變了呢。該怎麽說呢，感覺很激烈。」
「那是什麽感想呀，我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
微微地紅著臉，桐穀用裝了抹茶拿鐵的杯子遮住嘴角。
在那之後，我們在卡拉ok的包廂裏待了約莫兩個鍾頭的時間，在桐穀的要求下，我們也唱了雙人合唱，兩人一起唱情歌果然很難為情。
將麥克風歸還櫃台並付完帳後，桐穀語氣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
「那個，可以請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嗎？我想去一下廁所。」
「嗯，我知道了。」
「說不定會花上一些時間，那個，因為我要處理一下我的例行作業。」
說著，桐穀扭扭捏捏地磨蹭著大腿。
「啊……這樣啊，已經到那個時間了嗎？」
應該是到了想換內褲的時間。
此時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如果是平常的她，這時應該在那問平常會去的空教室裏。桐穀會前往沒人的實習大樓，理由是「為了要更換內褲」。
「那個，我馬上就好。」
「不用急也沒關係，我會在這裏等你的。」
伸手在她戴著帽子的頭上摸了摸，桐穀柔柔地笑開了，這是我第一次對桐穀做出這樣的親密舉動，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她敞開心胸了。
目送桐穀遠去，我在大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在我無意間看向窗外時，發現兩名我認識的人正並肩走在路上。
其中一人留著短發，頭上戴著雪晶造型發夾的女孩，隔著窗戶的玻璃發現了我。她眨了眨眼，露出高興的表情對我揮手。
我總不能無視她，所以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店外。
「你好，一樹同學。」
露出宛如燦爛陽光般的笑容，雪姬對我這麽說道。薄襯衫和整個就是外出時在穿的裙子顯得十分耀眼。
「之前說要和朋友出門，原來哥哥也到街上來了。」
有著一雙丹鳳眼和雙馬尾的國中生，身穿寬大襯衫和牛仔褲的雙樹就站在雪姬的身旁。雖然昨天晚上已經先跟妹妹說過今天的行程，但是我沒有把要和學妹出來約會的情報告訴她。
「我和小雙接下來要去買東西喔。」
「你們還是老樣子，感情真好耶。」
我的青梅竹馬·白木雪姬和我的妹妹·花神雙樹，兩人就像是親姐妹一樣，一起研究料理、一起出門買東西，這種事情在她們身上並不稀奇。
「一樹同學剛剛都在做什麽呢？」
「這個……我剛才和朋友一起去了卡拉ok。」
我果然沒辦法把我正在和學妹約會的事說出口。
我和桐穀展開戀人遊戲的經過，這位學妹此時正在卡拉ok廁所裏換內褲的現狀，這些事情我根本說不出口，特別是內褲的部分，我絕對說不出口。
「我朋友現在在廁所，等她回來之後，我們打算去吃午餐。」
「這樣呀，要是打擾到你們就糟了，那我們先走囉。」
「說得也是呢，而且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到哥哥。」
就在雙樹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表示要離開的青梅竹馬卻站在原地不動，不隻如此，她反而縮短了和我之間的距離。
用女生走路的步伐邁出一小步，雪姬站在我的麵前凝視著我。
「雪姬？」
在我喊出她名字的瞬間，雪姬抱住了我。
用纖細手臂環抱住我的青梅竹馬，撒嬌似地把臉埋進了我的胸口。
「那個……雪姬你在做什麽？」
「好想抱緊你，因為最近都不常待在一起呀。」
「哇喔，小雪姐姐真是大膽，在大馬路上就和哥哥做出親密舉動。」
不知為何，雙樹獨自高興著。
「雪姬，快點放開我，這有點、你這樣有點……就算是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耶。」
「唔，我不要，再一下子就好。」
「……好吧，我知道了，就隨公主殿下高興吧。」
雖然丟臉，但我放棄說服青梅竹馬，任自己陷入尷尬的情況。
獲得開朗的個性之後，雪姬變得能毫不猶豫地做出親密舉動。
得到我的同意後，她抱得更緊了。擠入懷中的柔軟觸感以及來自妹妹的視線，在這樣的雙重攻擊之下，我的臉頰開始發燙。
對我撒嬌了片刻，雪姬似乎是感到滿足了，從我的懷中退開。
「嘿嘿，身上沾滿了一樹同學的味道呢。」
「你覺得滿足就好。」
「……一樹學長，你在約會中做什麽呢？」
冷淡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猶如寒冰的冰冷語氣，一口氣讓我因為雪姬的突襲而發燙的臉頰迅速降溫。
耳邊傳來某人踩踏地麵的聲響，我戰戰兢兢地轉過頭，眼前出現一名身穿運動外套的女孩，然而擁有冰冷嗓音的主人卻沒有看著我。
桐穀的視線一直放在雪姬身上。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桐穀茉奈，今年一年級。」
「我叫白木雪姬，今年二年級，是一樹同學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這樣啊，原來一樹學長還有個女性的青梅竹馬呀。」
斜眼朝我瞥來，桐穀接著看向比雪姬更小的雙樹。
「我的名字是花神雙樹，是一樹的妹妹，請多多指教喔，小茉姐姐。」
「被你這麽一說，你們的長相……原來一樹學長還有這麽可愛的妹妹呀。」
「我是哥哥的可愛妹妹。」
「這種話不要自己說。」
對著妹妹的額頭輕輕一彈，雙樹微微地吐了吐舌頭。
「不過我真沒想到哥哥正在跟女孩子約會呢，小雪姐姐不在意嗎？哥哥正在和其他女孩和睦相處喔？」
「咦？我覺得一樹同學和其他人和睦相處是件好事呀。」
麵對雪姬仿佛冰淇淋般軟綿綿的反應，雙樹歎了口氣。
「我說啊，小雪姐姐，說不定小茉姐姐是小雪姐姐的情敵喔？」
「情敵？」
「正值花樣年華的男女，相處融洽地單獨去卡拉ok耶？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搞不好是在交往喔。」
「……咦？」
雪姬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幾近可憐地變得僵硬了。
「咦咦咦！？是、是這樣嗎一樹同學！？」
那張可愛的臉，帶著焦躁與困惑朝我逼近。
她在我胸口附近抬起頭，拚命用上揚視線對我提出控訴。
「等等，雪姬，你冷靜一點。」
「一樹同學你……正在和茉奈學妹交往嗎？」
雪姬的眼眶被淚水浸濕了。
「雪姬……」
我讓重要的女孩哭了，我傷了雪姬的心。這項事實化為強烈的罪惡感，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胸口，明明有話必須要告訴她，但是嘴巴卻不聽使喚。被青梅竹馬的眼淚弄得心慌意亂，我連話都說不好了。
「這是誤會喔，我和學長並不是那種關係，我隻是請他陪我買東西，順便邀他去唱卡拉ok而已。」
「啊——這樣呀，原來如此，太好了。」
聽了桐穀的話，雪姬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她像是放心似地拍著胸口。看到令我心痛的眼淚消失，我也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謝謝你，小茉。」
「……沒什麽，要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們兩人的關係，那種感覺不是很糟嗎？」
小聲向她道謝後，學妹感到害羞似地撇開了頭，才剛這麽想著，她又再度轉向雪姬和雙樹的方向。
「我和一樹學長接下來要去吃午餐，你們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用餐呢？」
「很高興受到你的邀請，不過我們已經吃飽了。」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呢茉奈學妹，謝謝你的邀請。」
「啊，別客氣……」
「那就先說再見囉。一樹同學，改天也要和我一起出遊喔。」
「哥哥，要是你再這麽糊裏胡塗的，我可是會把小雪姐姐搶走喔。」
在青梅竹馬跟我們道別，妹妹留下謎樣的宣戰宣言後兩人便一同離去。她們親密地並肩聊天，兩人就像是真正的姐妹。
「……白木學姐真是可愛呢。」
凝視雪姬逐漸遠去的背影低聲說著，桐穀將視線定格在我身上。
「我想她自己可能沒有自覺，但那句話就像是在說她喜歡一樹學長一樣。不過照剛才的情況來看，你們應該不是在交往吧？這是為什麽呢？」
「咦？這個……」
「啊……真是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麽刁難人的問題，我明明沒有資格問這種問題的。」
一臉抱歉地說完這句話後，下一秒她又不滿地嘟起了嘴。
「不過這是兩回事，你怎麽可以在約會中和其他女生調情呢？」
「嗚……您說的是。」
「快點走吧，唱了好多歌，我的肚子都餓扁了呢！」
桐穀難得語氣粗魯的丟下這句話，接著摟住了我的手臂。
很明顯的，是我打壞了她的好心情，我在心中詛咒自己的失策。
雖然覺得身邊好像傳來了一句「給我做好覺悟喔」的話，但我決定把這句令人感到不安的台詞當作是我的幻聽。
桐穀選了一家氣氛寧靜的咖啡館。
在飄著咖啡香氣的店內，我們在靠窗的位置麵對麵坐下。坐在椅子上的桐穀發出「呼～」的一聲歎息，接著取下了帽子。
因為不能把貓帶進餐廳，所以我讓薄荷在店外等候。
很快地，女服務生上前幫我們點菜，我點了煱烤奶油鮮蝦和冰咖啡，桐穀則點了西紅柿紅醬意大利麵和蘋果汁。
店員轉身離去後，桐穀開口問我。
「白木學姐是怎樣的人呢？」
「雪姬嗎？嗯……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就是堅強的女生吧。」
「堅強？」
「該說是非常拚命嗎？麵對任何事她都非常真摯也非常認真。」
現在回想起來，從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就是這種個性了。
「在升上小學的第一個冬天，雪姬在公園裏用雪捏出兔子的模樣，說是隻要捏出七隻雪兔願望就能實現。即使手套弄得濕答答的，雙手也凍得通紅，她還是努力地捏著雪兔，大概是因為她有無論如何也想要實現的願望吧。」
「想要實現的願望……」
「雖然她到最後也沒有把她的願望告訴我，不過那時候我心裏想著，我不能把努力捏雪兔的雪姬拋下不管。」
無法拋下獨自努力的雪姬，所以我也幫忙一起捏雪兔，而這件事就成了我和雪姬越走越近的契機。
「她很認真讀書，練習做菜也沒有鬆懈。很關心家人，也把狗狗照顧得很好，還有——」
還有，我知道她對戀愛也表現得十分直率。
我想起尋找雪姬身上蘋果印時所發生的事。
她是個會回應我希望她脫光衣服的要求，然後真的把衣服脫光的女孩。
那時候真的好危險啊，雖然覺得害羞，但是依然在我麵前將內褲褪去的雪姬，她的勇敢表現燒掉了我的理性，我差一點就真的把她壓倒了。
掰著手指細數一直以來重疊的時光和流逝的每一天，我發現到一件事。
在我大部分的記憶中，都有名為白木雪姬的女孩。
一旦翻開記憶的相本，圍繞著雪姬的回憶便爭先恐後地一湧而出。
「……一樹學長？」
「啊，抱歉抱歉，小茉。」
我似乎是在聊天的中途恍神了。
「那個……雪姬她啊，在不久前還是個不太會說話的女孩，就像是雪融化了一樣，原本消極的個性一下子就變得非常積極。」
「因為她剛才還在大馬路上抱了一樹學長嘛。」
「雖然她現在無論何時都很開朗，但是容易害羞的個性並沒有改變。」
「一樹學長——對一樹學長而言，白木學姐是怎樣的存在呢？」
「雪姬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女生喔，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我想未來應該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我的答案。這是相當簡單的事，連想都不用想，隻要把自己心裏所想的事直接說出口就好。
然而不知為何，坐在我對麵的桐穀卻顯得悶悶不樂。
「……一樹學長是笨蛋，怎麽可以在約會時聊起其他女孩子的事呢。」
「咦咦咦……明明是小茉先開口問我的耶。」
「哼，我不理你了！」
所謂的求助無門指的就是這種情況，女生真是難懂的生物啊。就在我正為這無理取鬧的世界感到絕望時，女服務生先將飲料端了過來。
心情差到極點的學妹，馬上對著吸管喝了起來。
「嗯，甜甜的真好喝。」
才喝了一口果汁桐穀便笑逐顏開，帶刺的態度頓時不見蹤影，圍繞在她身邊的不高興空氣像是做夢似地消失不見。
「話說回來，我在不久前吃了一個超～級好吃的蘋果喔。從學校回到家裏時，發現客廳的桌上放了一顆蘋果，那是一顆很有光澤的美麗紅蘋果，那顆蘋果完美到讓我差點愛上它呃。」
聊起紅色果實的桐穀，臉上的表情比平時來得更為迷蒙，她的眼神已經是墜入愛河的少女會有的眼神了，那顆蘋果肯定就是天界蘋果。
「不過真的好奇怪呢，我爸媽都說他們沒有買蘋果回家，偶爾也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呢。」
「搞不好是妖精把蘋果帶去你家的。」
「蘋果妖精嗎？哈哈，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呢。」
我不知道蘋果究竟是以何種基準來選擇宿主的。
不過無庸置疑的是，在那之中並不包含少女們的意誌，而是在吃下通紅蘋果的瞬間，便完成締結的單方麵契約。無論身為宿主的少女願不願意，在實現願望的那一刻起，就會擅自要求支付幸福的記憶作為代價，桐穀茉奈也是天界蘋果的被害者。
——喀拉喀拉。
通知新客人上門的鈴聲將黑暗的思考打斷。
「……咦？」
抬起頭的我嚇了一跳，因為走進店裏的正是以少女形態現身的薄荷，她的身上穿著我沒看過的衣服。以黑色作為主要色調的襯衫，配上有成熟感覺的百褶裙，小小的頭上戴著一頂針織帽，雖然帽子的頂端凸起了貓耳的形狀，但是反而顯得格外可愛。
這身打扮應該是看擺在附近店裏的洋裝自己做出來的，雖然我是到了最近才得知，不過聽說隻要是看過一遍的衣服，就能用魔法變出來。
此時薄荷的身旁站著一個沒看過的男性。
那是一名纖瘦高挑的俊美青年，身上穿著牛仔褲搭配短袖襯衫的隨興打扮，銀色的長發則是束成一條。看到我之後，對方微微一笑對我輕輕揮手。
對方的態度明顯就是認識我的樣子。
「那家夥該不會是……」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對這名男性的身分有了頭緒。
他肯定是生活在青梅竹馬家中庭院的「那個家夥」，這大概就是寄宿在白狗身上的天使的原本樣貌吧，怎麽想都覺得那條包住頭的印花手帕是為了要掩蓋他的狗耳朵。
「哇啊，學長你看，是外國人耶，外國人！」
薄荷和青年的組合就像是年紀有些差距的兄妹，或者可以說是年紀差距不大的父女，雖然兩人的發色完全不同就是了。
兩人在距離不遠的位置坐下，接著就看到女服務生前去點餐了。
銀發青年似乎是在詢問女服務生推薦的菜單。
青年的嗓音聽來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名天使。
過沒多久，女服務生在行禮之後轉身離去，青年不疾不徐地從座位上起身，視線隱蔽地看了我一眼，接著便走進位在裏麵的廁所。
「我去一下廁所。」
「啊，好，你慢走。」
告知桐穀之後，我也跟著站了起來。
店內的廁所打掃得十分幹淨，裏麵擺放著植物之類的裝飾，所以感覺還不錯。
在除臭劑香味飄散的空間裏，銀發青年在那裏等待我。
「……說吧，狗天使你在做什麽？」
「我是來看一樹大人的情況呀，因為聽說一樹大人被棘手的惡魔盯上了，而且今天不是還到街上約會嗎？要是等到被襲擊才來救你，我想應該就來不及了，所以幹脆就近監看比較快。」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你為什麽要用人形進到店裏來啊？」
「因為貓天使在外麵一臉寂寞的樣子嘛，所以我才讓她好好打扮然後約她一起吃午餐呀，要是隻有她被排擠不是很可憐嗎？」
「嗚……你這麽一說我覺得自己中槍了。」
把薄荷留在外麵讓我有罪惡感是事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把薄荷當成普通的女孩子對待。
「話說回來，我的模樣如何啊？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人類對吧？」
「看起來像是外國人，所以反而更醒目了。頭上的印花手帕是為了遮住狗耳朵才戴的嗎？」
「是呀，雖然很不舒服，不過我的尾巴也收進褲子裏了。」
說著，他爽朗地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女孩……是茉奈大人對吧？真是一名可愛的女性呢。」
「是啊，是個可愛的學妹，雖然嘴巴有點惡毒啦。」
「可是她為什麽要穿得那麽厚？我覺得今天還蠻熱的呀。」
「我不知道，就連在學校她也總是穿著針織外套。」
「喔？也許這是和她願望有關的提示呢。」
「提示嗎……說到這個，我之前有問她關於針織外套的事，但是被她隨口塘塞過去了。」
試著思考和針織外套有關的願望，但是卻什麽也想不到。
「除此之外，我在茉奈大人身上也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雖然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但似乎有什麽不同於蘋果的東西幹涉其中。」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老實說，連我也無法掌握那股異樣的真麵目……唉呀，要是拖太久可是會被茉奈大人懷疑喔？」
「謝謝你的忠告，那我要走了。」
「啊，在您回座之前，一樹大人。」
「嗯？」
「可以請您替我支付兩人份的午餐錢嗎？」
「……身上沒帶錢就不要進到咖啡館裏。算了，我知道了。」
狗天使身無分文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平常是以寵物的身分待在白木家的庭院裏嘛。
我取出錢包，連同薄荷的餐費將錢交給狗天使。雖然是意料之外的花費，不過如果想成是保護自己的費用，感覺也是蠻便宜的。
「找的錢記得還我喔。」
「我明白了，我會交給貓天使的。」
我和狗天使同時走出廁所，各自回到座位上。
坐下沒多久，餐點就端上來了。將冒著熱氣的意大利麵和奶油煱烤端上桌，女服務生在彎腰行禮之後安靜地轉身離去。
「哇喔，看起來好好吃，我要開動了。」
轉動手中的叉子，桐穀一口將意大利麵吃掉。
細細咀嚼後，她放鬆了表情。
「……吶，一樹學長？」
喝了一口果汁，她突然呼喊我的名字。
抬起頭時，我和臉上帶著認真表情的桐穀四日交接。
「學長知道《美人魚》的故事嗎？」
「咦？啊，你說的是美人魚對吧？我當然知道啊。」
人魚公主，美人魚，這是以人魚少女作為主角的知名童話故事。
「——人魚公主愛上了一名男性。」
像水一樣澄澈的嗓音，仿佛歌唱般開始訴說故事的內容。
「然而那名男性卻是一名人類，所以人魚公主不能和男子見麵。悲傷的戀情讓人魚公主感到心煩意亂，對男子的戀慕之心也變得越來越深。」
那是描違一名愛上人類的人魚的故事。
「無論如何都想和男子見麵的人魚公主拜托魔女幫忙，魔女對人魚公主這麽說：『用
你那美麗的嗓音作為代價，我就把能夠變成人類的藥給你。』但是如果無法和男子結合，人魚公主就會化為泡沫。」
桐穀的嗓音，一點一滴地勾勒出人魚公主經曆的軌跡。
「但是為了拿到能夠變成人類的藥，也為了變成人類和心愛的男子見麵，人魚公主同意了和魔女之間的交換條件。」
人魚公主交出了她重要的一部分，以其作為代價，換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而，那卻是一個無法挽回的抉擇——
「以聲音作為代價成為人類的人魚公主，成功地見到了心愛的男子，但是失去聲音的人魚公主卻無法傳達心中的想法。」
失去了聲音，人魚公主變得無法將心意傳達給對方知道。
明明彼此的距離觸手可及，但卻無法傳達誠摯的思慕之心。
「不久之後，男子即將和其他的女性結婚，戀情沒有結果的人魚公主投身於大海，就這樣化為泡沫消失了……」
我覺得這是個無法得到回報的故事，不同於快樂的結局，這個故事是以人魚公主的淚水告終。
為什麽人魚連生存的資格都不被允許呢？
她明明已經交出聲音作為成為人類的代價，隻要能夠活著，即使失去聲音她或許還能展開一段嶄新的戀情。
「雖然內容還有其實是人魚公主將溺水的男子救起，人魚公主的姐姐們以頭發作為代價得到短劍等等的細節啦，不過這次就先省略囉。」
說著，桐穀吐了吐舌頭。
「人魚公主——是描述愛上人類的人魚的故事，是我討厭的童話。」
她用悲傷的語氣說出這項事實，我想會有這樣的情感並不奇怪。
為了心愛的男子失去聲音，由於失去聲音而無法傳達自己的心意，人魚公主就這樣帶著愛意化為泡沫消失不見。
這個故事雖然被美化了，卻不是個溫柔的故事。
「我無法理解人魚公主的心情，因為我沒辦法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可以為對方化為泡沫也覺得無所謂。」
「桐穀……？」
我又變得無法看清她的內心了，她就像是透明的水，當我以為自己掬起了水，水卻在下個瞬間從指縫間流逝。
「雖然我對這種激烈到會讓人感到心焦的戀愛也有憧憬就是了。」
她惡作劇似地露出微笑，接著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再度拿起叉子。
她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麵，然後一口吃掉。
「嗯，真好吃。」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視線落在我的手邊。正確地說，是落在桌上的奶油焗烤上。
桐穀再次朝我看了過來，眼神裏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那個……你要吃看看奶油燭烤嗎？」
不過隻是一句話，簡單的魔法話語就讓學妹的表情頓時變得燦爛。
「學長，過來幫我挑內褲吧。」
穿著短褲、運動外套，頭上戴著帽子的高中一年級女生。
一身中性男孩風的穿著，桐穀茉奈臉上帶著笑容說道。
吃完午餐，在她的引領之下，我們來到了男子禁止踏入的花園。美麗少女們前來購買遮掩柔嫩肌膚的貼身衣物的聖地——也就是所謂的女性內衣專賣店。
店門口播放的台詞，正是那句「過來幫我挑內褲吧」。
「……我說啊，小茉你在說什麽？」
「我說啦，我說希望你能幫我挑選我要穿的內褲，就算是假扮的，你還是我的男朋友呀，所以這點小事很一般吧？」
「一點也不一般，這對我來說難度有點太高了啦。」
就算是真的情侶，我覺得這項任務的難度還是太高了。
當我麵有難色地說完這句話後，桐穀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難道說一樹學長現在覺得很困擾嗎？」
「非常困擾，我可是第一次體驗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這樣啊，我很開心呢。」
「為什麽啊！？」
「因為我喜歡讓人感到困擾呀。」
「這我之前有聽你說過了……」
「我最近很著迷的一件事，就是讓一樹學長感到困擾喔。」
「你的性格太惡劣了吧！！」
將令人困擾的興趣矛頭指向我，學妹露出迷人的妖異神情。
「看到困擾的學長我就會感到很興奮呢，所以我要讓學長幫我選內褲，這是懲罰你在約會中和其他女生抱在一起。」
「這……可是你想，堂堂一個男生走進女性內衣專賣店不是很有問題嗎？」
「所以請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喔？」
美麗的笑容阻斷了我的退路，對方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進了店裏。
店內意外地明亮，色彩鮮豔的內衣褲和甜蜜的氣氛讓我感到暈眩。店裏女性顧客不時投來的視線，讓我的背都冒汗了。
「都說沒問題了嘛，因為大家都把你當成是我的男朋友了呀。」
「希望事實真如你說的那樣。」
「在這種年代，男朋友幫女朋友挑選貼身衣物並不是什麽難得一見的事情喔？」
「你那情報是真的還假的啊？」
「對不起，我是隨便說說的，因為我想這樣說學長應該就能放心了。」
「就結果來說，我的精神狀態並沒有得到改善耶……」
對我的發言不以為意，桐穀帶著愉悅的表情，悠然地遊向內衣褲的汪洋。
狗天使這回並沒有跟著進來，大概是判斷不太適合和薄荷兩人一同走進女性內衣專賣店吧。不知道為什麽，狗天使的英明決斷莫名地讓我覺得很火大。
「來吧，你覺得哪一件比較好呢？請選出你希望我穿上的款式。」
手上拿著款式可愛的內褲，桐穀同學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坦白說，我覺得水藍色的內褲很適合小茉。」
在各種方麵，我真的已經決定放棄了。
走在我身邊的學妹心情很好，她腳步輕盈地在行人之中穿梭。
她的胸前抱著一個紙袋，裏麵裝的是我在內衣專賣店幫她挑選的內衣褲。
雖然為了確定適不適合所以在店內試穿了，但是我並沒有看到桐穀當時試穿的模樣，對於讓我看她穿著內衣褲的模樣，她果然會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一方麵感到安心一方麵又覺得有些遺憾，這果然是身為男生的悲哀本性。
「要是你想看我穿內衣褲的模樣，就必須和我變得更親密才行喔。」
「照你這麽說，不成為真正的戀人根本沒辦法辦到嘛。」
「話說回來，原來學長有這種嗜好呀。」
「在大馬路上不要把這種東西拿出來好嗎！？」
我語帶責備地對毫不猶豫從紙袋中取出內褲的學妹說道。
水藍色的內褲的確是我的嗜好，把這件內褲拿出來的舉動，就等同是在大馬路上將我的嗜好公諸於世。
「你可是女孩子耶，行為要再謹慎一點，知道嗎？」
「區區一件內褲不就隻是塊布料嗎？如果是穿過的內褲就另當別論了。」
「你剛才不是已經試穿了嗎？」
「你要聞聞看嗎？」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等等，我不是說了不準拿出來嗎！！」
我慌慌張張地再次阻止試圖將危險物品取出的學妹。
我很難判斷桐穀的言行舉止究竟是認真的還是隻是在開玩笑，雖然她臉上如果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大概就是在逗弄我了。
「幫一個連真女友都不是的學妹挑選內衣褲，學長真是個變態
呢。」
「雖然你的話很過分，不過我已經沒力氣反駁了，你就盡情地罵吧。」
桐穀像是十分享受似地竊笑著，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從包包裏拿出寶特瓶咕嚕咕嚕地喝起水來。
「你隨時隨地都帶著水嗎？」
「是呀，因為補充水分很重要，學長要喝一口嗎？」
說著，她將喝到一半的水遞給我，但我有所顧慮地拒絕了。
會意識到間接接吻的我是小孩子嗎？
「再來去下一間店逛逛吧。」
「請、請你手下留情……」
「放心吧，下個目的地是書店，我是很喜歡閱讀的人喔。」
「啊啊，在空教室看過好幾次你在看書。」
在桐穀的帶路下，我們來到一間占據整棟大樓一樓的大型書店。
「小茉都看什麽書呢？」
「我什麽都看喔，因為我都是隨便看，所以什麽類別的書都看。推理類、哲學書、成人小說、輕小說等等，無論是哪一類都沒關係，隻要是我有興趣的，我就會二話不說地看完它。」
「……總覺得，好像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自白耶。」
好好一個女高中生，公開宣言自己有在看成人小說真的好嗎？
完全不懂我的苦惱，桐穀高高興興地穿梭在書櫃之間。身材高挑、長相美麗的學妹本來應該會十分醒目，但她的身影卻在短短幾分鍾內消失不見了。
「……我把桐穀跟丟了。」
「可以利用蘋果的氣味追蹤喔，蘋果的力量似乎在今天的約會裏恢複了大半，因為味道變濃的關係，所以搜索也變得簡單多了。」
一直尾隨在我們身後的薄荷在我身旁說道。
搖晃著從針織帽露出來的金發，她抬頭看向我。
「意思就是對茉奈小姐而言，這個約會讓她感到很開心呢。」
「這樣啊，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蘋果的香味顯示出幸福的數值，看來桐穀似乎是感到幸福了。
「話說回來，狗天使人呢？」
「他現在正在那邊認真研讀一本叫做《正確的忠犬養成法》的書籍喔。」
「他打算成為忠犬嗎？」
無視正在學習有關忠犬知識的狗天使，我決定去找桐穀。
雖然說是尋找，但因為有天使的鼻子這項武器，所以找起來很簡單。在薄荷的指示下我來到了文具區，然後在最裏麵一排找到了正在認真看某樣東西的桐穀。
「啊，學長，你剛才跑去哪裏了呀？」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好嗎？一下就不見蹤影的人是小茉耶。」
「是這樣嗎？隻要進到書店，我就會不小心忘我了。」
這麽回答的她，正在看一本水藍色的日記本。封麵是隻有兩隻魚的簡單插畫，它們在水藍色的封麵上親密地遊著，讓人覺得印象深刻。
「也許你聽了會覺得很意外，不過我也是會寫日記的喔？」
「是喔。」
「嗯……我現在正在用的日記本好像剩沒幾頁了。」
她專注地看著水藍色的日記本，似乎是在煩惱要不要買的樣子。
「這點小東西就讓我送你好了，當作是第一次的約會紀念。」
「真的嗎？」
桐穀猛然抬起頭來，像小孩子一樣的反應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太沒禮貌了，回過神的桐穀害羞地垂下腦袋，接著聲如蚊蚋地低聲說道。
「……我覺得非常高興。」
平常明明不會說出真心話，但偶爾又會變得直率，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享受著學妹難得一見的表情，結完帳後，我們離開了書店。
桐穀像是抱著珍寶似地，將裝了日記本的紙袋連同放了內衣褲的紙袋抱在胸前。
「謝謝你，學長。」
「不客氣，能讓你覺得開心真是太好了。」
「啊，不過請你不要因此而得意，再過不久就要到當初約好的一個禮拜了，等到那時候，我就會把學長隨手丟進垃圾桶裏囉。」
她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展開了莫名其妙的毒舌攻擊，如果為每句話感到傷心心髒會無法負荷，所以我隨口回答「是是是」，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聽完就算了。
「……啊。」
發出短促的聲音，學妹在一間服飾店前停下腳步。
櫥窗裏的人型模特兒穿著提早推出的當季新品，是一件以藍色為基調，散發出強烈夏日風情的繽紛洋裝。
「你喜歡那件衣服嗎？」
「……不是的。」
她雖然如此否認但卻沒有移開視線，她就這樣站在原地，視線釘在櫥窗內的衣服上，隻有時間毫不停留地逐漸流逝。
她似乎不是喜歡那件衣服。
要說是哪一種的話，感覺比較像是「在意」那件衣服。
我無從知曉桐穀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凝視那件洋裝。
「學長，你也比較喜歡穿著清涼的女生嗎？像這樣露出肌膚會比較好嗎？」
「嗯，應該吧，我覺得穿著清涼的女孩子蠻有魅力的。」
「是嗎……說得也對。」
她垂下的眼中帶著一股莫名的寂寞。
「學長很好色，所以喜歡暴露的衣服對吧？因為學長是戀腳癖加上超級迷戀長筒襪的變態嘛。」
「可以請你停止這種充滿惡意的毒舌行為嗎？路人的視線讓我覺得很不自在耶。」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沒有任何前兆也沒有任何前言，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似的，她用像是早已確定的語氣說道。
「你說該回去了……可是現在還不到三點耶？」
此時才剛過下午兩點半，距離太陽西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才說我該回家了呀，那個時間對我來說就是辛德瑞拉魔法解除的時間，你不覺得下午三點的辛德瑞拉聽起來感覺很棒嗎？」
我喜歡辛德瑞拉喔。桐穀這麽說，因為結局是個像夢境般的快樂結局。
「不過，最後我還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用桐穀的話來說，聽說公園是戀人必去的約會地點。
答應了她的要求，我帶著桐穀來到距離書店不遠的公園。晴空燦爛的假日午後，遊樂區充滿了孩子們的聲音。在遊樂設施周圍跑來跑去，或是在玩沙區堆城堡，像圖畫一樣的和平光景就在眼前。
桐穀在長椅上坐下，我也跟著坐在她身旁。
「大家看起來都好開心呢。」
「小茉要加入他們嗎？」
「我不是很喜歡運動耶，學長可以過去玩沒關係喔？」
「今天是約會日嘛，我想和小茉聊聊天。」
「嘴巴真甜呢，不過就是區區的一樹學長。」
真跛呀，她毒舌地說道。嘟著的嘴唇讓人又愛又恨，在我知道她的毒舌是為了掩飾害羞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學長，今天真是謝謝你，我玩得很愉快喔。之前頂多隻有到街上逛書店而已，所以很多東西都讓我覺得很新奇。」
「小茉平常不會和朋友出門逛街嗎？」
「我沒有可以一起玩樂的朋友，學長不是已經察覺我在身旁築起了一道牆嗎？」
「……嗯，是啊。」
她用言語或態度拒絕與他人接觸。
表現開朗的桐穀茉奈，內在隱藏著真正的自己。
設定好可以讓人看見的「自己」，但是不想讓人看見的「自己」絕對不會被看見。就像這樣，她刻意將自己的真實麵孔
隱藏起來。
「就算我不說，你還是發現了對吧？發現我不管對誰都不會敞開心胸，因為一旦有了無法告訴他人的秘密，就會變得沒辦法和其他人順利相處呢。在人際關係上畫下明確的分隔線，既不踏入線外的世界，也不讓人踏入線內的世界，可是——」
淺色的瞳孔看向我。
「我在學長身上感覺到相同的氣息，學長和我一樣，懷抱著無法告訴旁人的秘密，並且害怕與人拉近距離。」
因為懷抱著蘋果的秘密，我在無意識中築起了心牆。
而桐穀則是敏感地發現到那道牆。
「我討厭《美人魚》的童話故事……但是並不討厭它的結局，因為我認為那樣的結局對人魚公主而言是一種救贖，畢竟無法實現戀情，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
「那小茉為什麽會討厭人魚公主？」
「因為童話中的人魚公主和我重疊了呀，因為我——無法談戀愛呀。」
這瞬間，我感覺到呼吸困難，因為就像是被說中心事一樣，我為此而動搖了。
和被奪走戀愛情感的我一樣，桐穀也有不被允許戀愛的理由嗎？
「即使愛上某個人，我也無法將這份心意說出口，所以我才不想談戀愛。與其談一場無法實現的戀愛，倒不如幹脆不要談戀愛。」
「……那你提出戀人遊戲的原因是？」
「很簡單呀，因為無法談戀愛所以才會憧憬嘛，我就是為此才要求學長當我男朋友的。即使是虛假的也好，我隻是想嚐試『戀愛』的滋味。也就是說，學長是被我利用了。」
「原來我被利用了嗎……」
「對不起，不過這個遊戲也已經快要結束了，到了禮拜一，就是當初約定好的一個禮拜，所以請你再努力一下下就好，我的男朋友。」
坐在我身旁的女孩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接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
「還有，在契約終止之前你可不能花心喔？禁止你在我麵前和白木學姐大秀恩愛。」
「中午那件事是雪姬單方麵抱過來的耶。」
「約會中提到其他女生的名字是違反規則的喔，一樹學長真是個笨蛋。」
「太不合理了吧……」
這已經不是毒舌了，根本就是單純在找碴嘛。雖然覺得無法釋懷，不過今天的約會對桐穀而言是她的第一次，身為男友應該要溫柔地盡力完成她的要求才對。
「知道了啦，該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
桐穀微微一笑，明顯就是打算逗弄我的表情。
「那就來舔我的腳吧，這樣我就原諒你。」
那是一個和平常沒什麽不同的玩笑，是一個沒有意義、一說出口就會直接消失的命令。明明隻要隨便敷衍帶過就好——但在這個時候，我辦不到。
吐出的話語帶著奇異的餘韻，就像是滴落的水滴蕩漾出波瀾，她的嗓音穿過耳膜，滲進我的意識之中。
透明的嗓音——讓我的意識變得混沌。
「——我明白了。」
模糊不清的思考回路擅自驅使了身體，我在她的麵前跪了下來。
「……咦？一樹學長？」
我動作恭敬地摸向桐穀的腳，輕輕地褪去腳上嶄新的帆布鞋，一下子就脫掉了長筒襪，纖長的美腿就這樣暴露在陽光底下。
「咦、咦……等等，學長你……！？」
阻斷了語帶困惑的嗓音，我伸出舌頭舔向她的腳。
「呀啊！？」
她發出甜美又苦悶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嗓音聽起來有種淫靡而性感的感覺，像是要麻痹身心的快感從耳膜延伸至全身。
當舌尖對著腳背描摹舔去時，她的身體一抖，頓時僵在原地。
「……奇怪？我在做什麽？」
在徹底享受完學妹光裸的腳後，我終於清醒過來了。
一回神，隻見坐在長椅上的桐穀不停地顫抖著。
令人感到芒刺在背的銳利眼神、緊緊咬住的嘴唇、泛紅的雙頰，不管是誰看了都知道對方「正在生氣」，桐穀突然舉起一隻手。
「你、你這個大笨蛋！！」
一個巴掌拍向我的臉頰，啪的一聲發出響亮的聲音。孩子們看著被打飛、倒臥在地的我，露出興致高昂的表情。拜托你們，不要盯著哥哥看好嗎？
站起身的桐穀，像是不怕弄髒腳似地大叫著。
「你、你在做什麽呀！？這種要你舔我腳的要求，想也知道是在開玩笑吧！！」
「你誤會了！剛才的舉動並不是出自我的意願！」
聽見桐穀聲音的瞬間，我有種必須這麽做才行的感覺，被一種不得不服從的意識所支配，絲毫不管我的意願，身體就這樣采取了行動。
「難不成……這就是桐穀的魔法嗎？」
我抬頭看向餘怒未消的學妹。
在一連串的動作下，襯衫的領口敞開，微微地露出衣服底下的肌膚。
像是印證了浮現在腦中的猜測，學妹的蘋果變成了美麗的黃色。
◇◇◇
在那之後，為了讓學妹恢複好心情，想也知道我付出了不少代價。
搭上電車離開鬧區的我們在車站道別，此時的我正專心一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身旁是少女模樣的薄荷，負責當保鏢的天使身上穿著用魔法變出來的洋裝，頭上戴著針織帽將貓耳藏了起來，尾巴則是毫無破綻地藏進裙子裏。
順帶一提，狗天使早早就回到了白木家。
來到離家很近的地方時，超商的廣告牌映入我的眼簾。
「薄荷，肉包和豆沙包你想吃哪個？」
「我兩個都想吃。」
「感謝你誠實的回應，那就兩種口味各半好了。」
在超商裏買了熱騰騰的肉包和豆沙包，然後朝花神家附近的公園走去。
這裏是我和天使相遇的場所，也是我采收青梅竹馬身上蘋果的地方。
「來，等變涼了再吃，知道嗎？」
我將分成一半的肉包遞給坐在長椅上的薄荷。
「謝謝。」
小巧的手接過肉包後，薄荷拚命地對肉包「呼——呼——」地吹著氣。
由於附身在貓咪身上的關係，薄荷的舌頭也像貓咪一樣變得十分怕燙。
試吃一口之後，她默默地吃了起來，沒多久就把肉包吃光了。
「真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來，這裏還有豆沙包。」
像剛才一樣將對分的豆沙包吹涼後，這一次，薄荷慢慢地吃了起來。
等到豆沙包也吃完了，她像貓咪一樣舔著自己的手指。
「桐穀的蘋果變黃囉，魔法應該也已經啟動了。」
「一樹少爺是指您舔了茉奈小姐的腳的事情吧？」
「是啊，當桐穀要求我舔她的腳時，我完全無法抵抗。或者該說，當時的我連抵抗的意思都沒有，那個果然是桐穀的魔法嗎？」
「是的，肯定是她的魔法沒錯。茉奈小姐的嗓音裏帶有魔力，似乎是利用聲音來影響他人的魔法呢，推測應該是能幹涉精神之類的魔法。」
「幹涉精神？」
「簡單來說就是讓他人服從的魔法，我想應該是茉奈小姐那句『舔我的腳』，束縛了一樹少爺的意識。」
「……桐穀的魔法真是可怕。」
用極端的說法，意思就是如果她說出從懸崖上跳下去的要求，聽的人就會跳下懸崖。
這是變成黃色的果實，賦予宿主的奇跡，桐穀的魔法有著非常可怕的力量。
「不過話雖如此，似乎不是所有說出口
的話都帶有魔力，恐怕是依使用者的情感起伏產生作用。她的魔法大概是會對強烈的情感產生反應，並且隨之發動的類型。」
「也就是說，和雪姬那時候不同，魔法並非隨時隨地發動的意思嗎？無論如何，從蘋果變成黃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進入高潮了。」
「是的，茉奈小姐的魔法已經顯現出來了，所以接下來就是要掌握住願望的內容。」
桐穀的蘋果正在順利地恢複力量，目前她的蘋果印是黃色的，取回力量的蘋果為了獲得更多養分，便會采取實現宿主願望的行動。
蘋果用來實現宿主願望的手段正是「魔法」。
因此蘋果的魔法會反映出宿主的願望而啟動。
桐穀的魔法是「精神幹預」，如果可以從這一點來掌握願望內容，就能找出使她的蘋果變成紅色的快捷方式。
「天界蘋果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基準選擇宿主啊？」
這是白天在咖啡館吃午餐時，讓我覺得很在意的事。
「為了獲得更多養分，蘋果會選擇擁有強烈願望的少女。我想，茉奈小姐的願望應該非常強烈吧。」
「桐穀心中有著強烈的願望，意思就是說……」
天界蘋果選擇桐穀茉奈作為宿主的理由，能讓蘋果看上眼的願望。為了知道真相，現在的我對桐穀的事情還是知道得太少。
「好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向薄荷伸出手。
和天使手牽手走出公園，回到七個小時不見的花神家後，就看到玄關處並排擺著兩雙鞋子。其中一雙當然是雙樹的鞋子，另一雙則是似曾相識的帆布鞋，隻比雙樹大一號的鞋子，讓我聯想到頭上戴著雪晶造型發夾的女孩。
「雪姬好像也來了呢。」
會不會是在廚房和雙樹一起做菜呢？一邊想著，我沿著走廊朝裏麵走去。
我在廁所前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恢複貓咪模樣的薄荷。
「我先去上一下廁所。」
「我明白了，您慢用。」
貓咪在身後目送，我像平常一樣將手放在門把上打開門。
「……嗚耶？」
聽起來有些傻氣的聲音，是來自於女性的嗓音。在以人類的睿智創造出來的休憩園地裏，有一名客人比我先來了。
她身上穿的並不是中午的裙子，而是一條牛仔褲。
不對，說穿在身上的表現方式是錯誤的，因為此時的她褪去了長褲，正處於彎著腰，雙手正拉著雪白布料打算拉上內褲的狀態。
「這個光景，我之前也曾經在夢裏看過吶——」
我又想起黃金周連假時發生的事情了……話說，我到底在連假時正麵直擊多少次雪姬的尷尬場麵啊？
瑰麗的唇瓣哆嗦地顫抖著，楚楚可憐的雙頰用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羞恥的色彩。
總之，我體貼地關上門，緊接著從裏麵傳出青梅竹馬的悲鳴聲。
「呼……雪姬害羞的表情真的很可愛耶。」
「我有時候會聽不懂一樹少爺究竟在說什麽。」
在那之後過沒多久，悲劇的被害者輕輕地打開了門，雪姬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雪姬很適合穿白色的內褲呢。」
「不需要跟我說感想好嗎！？」
「抱歉抱歉，雖然有看到你的鞋子，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剛好在廁所裏。」
「是我要說對不起，竟然沒鎖上門。」
之前也發生過相同的事情，我們兩個還真是不懂得記取教訓哪。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但是雪姬並沒有當時的記憶，所以實際上不懂得記取教訓的人隻有我。
上完廁所的我和雪姬暫時先來到客廳。
「話說回來，為什麽雪姬換成褲子了？」
「因為到了傍晚就會變冷呀，在這種季節要是不注意一點，一不小心就會感冒了。」
「啊啊，說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
六月才剛開始沒多久，在季節的轉變階段氣溫會很不穩定，偶爾也會有白天熱得滿身大汗，到了晚上卻變得有些寒冷的情況。
「說到這個，雙樹人呢？」
「她說要找食譜，現在正在房間裏呢，大概是在尋找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吧。」
「因為雙樹有很多料理書嘛。這麽說來，今天晚上有大餐吃了。」
每到兩人一同研究料理時，創造出來的料理便會成為花神家的晚餐。
以評價新作品作為交換，我能吃到美味的餐點了。
「小雪姐姐讓你久等了……唉呀，哥哥也回來啦？」
手裏拿著食譜的雙樹朝客廳走了過來，妹妹身上穿的依然是中午看到的那身便服。
「小雪姐姐，真是對不起呀，我剛剛在哥哥房間檢查他收藏的書籍，花了點時間所以來遲了。」
「等等，你在哥哥的房間裏做什麽啊！？」
「沒做什麽呀，就是看看有沒有和長筒襪有關的新書嘛。」
「給我等一下，不要再說下去了，在雪姬麵前就別提我收藏的書籍了好嗎？」
「嗬嗬，我是開玩笑的啦。放心吧，我才沒有進去哥哥的房間呢。」
說著，雙樹可愛地做了一個拋媚眼的動作。對玩弄哥哥後一臉開心的妹妹額頭輕輕一彈，轉頭看向身後時，我和一臉落寞地看著我們的雪姬四目相對。
「好羨慕小雙喔，和一樹同學的感情這麽好，還可以一直在一起，真好。」
「唔，我們確實是一直在一起啦……因為雙樹是妹妹嘛。」
「這樣的話，我也想當一樹同學的妹妹呢。」
「這個沒辦法吧。」
「雖然是這樣沒錯，可是話不是這麽說的嘛……一樹同學是笨蛋。」
青梅竹馬難得地對我口出惡言。說完，雪姬哼地一聲，把頭撇向一旁。
「哥哥真是遲鈍耶，小雪姐姐她呀，是看到我們像夫妻一樣，所以吃醋了啦。」
「我、我才沒吃醋呢！」
「你沒有吃醋嗎？那我就真的嫁給哥哥好了～」
「不可以！！一樹同學的妻子是我——啊……」
雪姬連忙用手搗住嘴巴，但是已經太遲了，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出口的心意也無法挽回了。
「……啊……那個……這個……這是……啊……」
青梅竹馬的臉頰在眨眼之間迅速變得通紅，視線像是受不了似地撇向一旁。濕潤的眼眸和通紅的臉頰，因為害羞而顫抖的舉動太可愛了，我想我大概也和她一樣，變成一顆紅撲撲的蘋果了。
雙樹表情邪惡地笑著。
「小、小雙！我們不要管一樹同學了，一起來做菜吧。」
「好好好，首先先來切菜吧，臉紅得像西紅柿的小雪姐姐。」
「真是的，小雙好壞心眼喔！」
雪姬拚命想要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雙樹則是一直逗弄雪姬。
她們像姐妹一樣看起來很開心，在一旁觀看的我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這天的晚餐比平常來得熱鬧，包括雪姬在內的三人一貓圍繞著餐桌。
兩位女性煮好的「豐盛蔬菜歐式咖哩」，不知道為什麽隻有我的是特辣款。
即使咖哩辣到讓我的舌尖發疼，我卻依然覺得很好吃的原因是因為裏頭盛滿了雪姬的愛意嗎？
吃著咖哩的同時，我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令人害羞的事。
自從和桐穀茉奈締結契約後，過了三天的星期五中午休息時間，在溫暖陽光灑落的空教室中央，坐在椅子上的桐穀如此說道。
「我已經對教室約會感到厭倦了，雖然是有時間性的契約，但是一樹學長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認為學長應該要帶身為女朋友的我出門逛街。」
看來期間限定的女友大人，似乎想要有一場普通的約會。
「那明天一起出門吧。」
「太棒了，星期六是我第一次的約會。」
聽了我的回答，桐穀搖晃著蓬鬆的頭發笑了。學妹表情愉悅，然而喉嚨上的蘋果卻依舊還是青色的模樣，桐穀茉奈的心至今仍未獲得滿足。
「請學長拚命逗我開心吧，雖然對處男先生而言，陪在女孩子身邊的任務也許會負擔太重，不過我還是會默默期待的。」
「……今天你的毒舌依然不減其鋒利程度呢，茉奈同學。」
桐穀一臉愉悅地喝著寶特瓶的水，心情美好這點雖然很好，但我希望她不要像這樣不加思索就出言中傷我的心。
「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水好像喝得有點太多嗎？」
桌上放著一瓶已經空了的寶特瓶，桐穀現在正在喝的是第二瓶礦泉水，裏頭的水也已經喝了一半。
「因為勤於補充水分是很重要的事呀，光是處理日常生活上的瑣事，身體就會消耗掉兩公升的水喔？等到口渴才補充水分就太遲了，因為想要喝水正是身體已經處於半脫水症狀的證據呀。」
「你懂得真多耶。沒記錯的話，人體好像有百分之六十到七十是由水分構成的？」
「順帶一提，我的身體百分之九十是由礦泉水組成的。」
「看你喝水喝得這麽多，真的會讓人覺得你說的是真的呢。」
「我說的百分之九十當然是在開玩笑呀……嗯，我先失陪一下。」
一頭中長發晃動著，桐穀動作匆忙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要去哪裏？」
「學長真的很沒神經耶，這種事情不可以問女孩子喔。」
她像責備似地說著，穿著尺寸偏大的針織外套，她轉過身走出教室。
「……從她的反應來看，是正要去廁所吧。」
我看著桌上兩瓶恩愛並排在一起的寶特瓶。
「喝了這麽多水，也難怪會想上廁所了……」
椅子上的黑貓閉著眼睛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由於魔法的力量，隻有我才能看見的薄荷，正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下睡午覺。
摸了摸貓咪的背部，尾巴便微微地晃了晃。
「和桐穀約會啊……」
她剛才說過這是她的第一次約會，對她而言，這是一生中隻有一次的初體驗。該帶她去哪裏才能讓她感到高興呢？該做些什麽才能讓她對我露出笑容呢？
「……總覺得，現在的我真的就像是桐穀的戀人呢。」
腦袋裏想了很多，然後我發現到一件事。
天界蘋果是以宿主少女的「幸福記憶」作為養分而成長的。
滿足桐穀的心，采收成熟變紅的蘋果，取出以幸福記憶培育而成的果實，就代表這些記憶將全部從她身上剝離開來。
無論再怎麽使桐穀露出笑容，她也會將這段時光徹底遺忘。
明明已經做好了覺悟，我的胸口深處卻微微地感到刺痛。
星期六約會當天，在一大早便充滿朝氣的車站前廣場，我靠在時鍾柱上等待學妹的到來。
「就連天氣也站在一樹少爺這邊呢。」
「是啊，還好今天是晴天。」
在初夏的休假日，而且還是萬裏無雲的晴朗天氣，這可說是無可挑剔的約會天了。
腳邊是負責保護我的小小騎士，她施展了妨礙認知的魔法，像平常一樣隱匿身影的黑貓耳朵動了動。
把頭轉回正麵時，看見身穿便服的學妹剛好跑到我的麵前。
「一樹學長早安，讓你久等了。」
樸素的短褲下是長至大腿的長筒襪，除了這兩樣比起裙子更能強調出腿部曲線的裝飾，今天她身上還穿了一件款式時尚的運動外套。
淺色的卷卷長發束起，頭上戴著一頂棒球帽，背在肩上的包包垂到接近腰部的位置。
「吶，學長？你覺得我的便服打扮看起來怎麽樣呢？」
穿著一身男孩風格便服的桐穀茉奈，當場轉了一圈說道。
「這類風格的衣服也很適合你呢，很可愛喔。」
「喔嗬嗬，為了有戀腳癖的學長，我可是做了努力呢。」
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很適合穿褲裝，由於之前隻看過她穿製服的樣子，所以她的便服打扮讓我覺得很新鮮……不過就初夏時節的外出裝扮來說，這身打扮還是有點太厚了。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所以今天就請多多指教囉？」
有著即使當模特兒也不奇怪的好身材，這樣的學妹抱住了我的手臂。明明年紀比我小，胸部卻意外豐滿地擠了過來。
融化理性的迷人柔軟，以及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甜膩香氣，在在都讓我感到頭暈。
「那個……桐穀同學？你的胸部碰到我的手臂了耶。」
「是碰到了沒錯喔，感覺很像情侶對吧？」
桐穀似乎是打算要徹底享受第一次的約會，為了這個，甚至不惜把胸部擠到假男友身上。
「雖然今天是第一次約會，但我其實沒有訂定任何計劃。」
「是嗎？」
「因為是第一次約會，所以我想帶小茉去想去的地方。」
「……」
微微張著嘴巴的學妹，像是發愣似地看著我。
「小茉？」
「……我剛剛忍不住心跳加快了，這種偷襲方式太狡猾了。」
「率直的小茉真是可愛。」
「請、請不要一直盯著我的臉！」
把胸部擠到我身上的積極性，頓時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她的雙頰染上粉紅色彩，拉開了和我之間的距離。這個讓人無法捉摸的女孩，果然很不擅長應對被打亂步調的事。
「小茉有想去的地方嗎？」
「嗯……我想去卡拉ok。」
「還真是約會的必去場所呢。好啊，那就走吧。」
決定了最初的目的地，我們朝著車站的方向走去。距離不遠也不近，但是像一對戀人似地比鄰前進。
冷不防地四目交接時，她害羞地對我笑了。
事實上，我不太有機會去卡拉ok。
最多就是被朋友邀請前去，或是妹妹央求我帶她去等等，一年之中去個三次就算多了，所以這是我睽違好幾個月再度造訪卡拉ok。向櫃台出示幾乎沒在使用的會員卡，指定好要禁煙的包廂之後，便取過裝有麥克風的籃子。
「……奇怪，小茉？」
不知何時，原本站在我旁邊的學妹不見了。我環視大廳一圈，很快就找到了桐穀的背影，她好像是盯著某個東西看，似乎看得相當入迷。
「學長，你來看這個，是魚欸，是魚喔。」
那是放在大廳牆邊的魚缸，隻有一條美麗的藍色魚兒在裏頭遊動。
「為什麽是一條呢？再多放幾條進去不是比較好嗎？隻有一條的話，這條魚不會覺得很寂寞嗎？」
麵對不滿地表示怨言的桐穀，我一邊苦笑一邊回答「你說得對」表示讚同。
在我的催促下，桐穀老實地從魚缸旁邊離去。
因為是假日所以大多數的包廂都有人，不過隔音設備做得不錯，所以走廊顯得很安靜。
也許是緊張的關係，我帶著不同於平常，顯得十分乖巧安靜的桐穀走向包廂。
昏暗的空間裏，包廂的大小大約三坪左右，這個大小就兩人而言已經很寬敞了。大尺寸的電視畫麵上正在播放某間烤肉店的宣傳廣告，桐穀一臉新奇地環視包廂，用興味盎然的模樣發出了「哇——」、「喔——」之類的聲音。
看著興奮的學妹，我一邊笑一邊將東西放在桌子上。
「好厲害，這就是卡拉ok的包廂呀，這是我第一次來卡拉ok呢。」
「小茉是第一次來嗎？第一次來卡拉ok的人還真是少見呢。」
我們先點飲料，用包廂的電話完成點餐後，店員很快就將飲料端過來了。我點的是烏龍茶，桐穀則是點冰抹茶拿鐵。
「來吧，都特地來了，那就來唱首歌吧！」
「說得也是，既然都特地來了，開頭就讓小茉先唱吧。」
「咦？我先開始嗎？」
「來，要用這個點歌。」
「可是，這個要怎麽操作？」
桐穀在點歌的機器前晃來晃去。
我在她的身旁坐下，簡單地告訴她該怎麽找歌。
「對——然後隻要按下『送出』就沒問題了。」
「哇、哇，真的耶。」
桐穀選的歌送出後，大型液晶屏幕便轉換成歌曲的曲名，伴隨一名青年奮力踩踏腳踏車的莫名影片，音樂也隨之響起。
我讓桐穀站起來，把麥克風塞進她的手裏。
站在液晶屏幕前的桐穀，表情緊張地做了個深呼吸。
這是一首快節奏的歌曲，是以前曾經流行過的以夏天作為舞台的情歌。慢慢加快的序曲，吉他的音色在樂譜上馳騁。
短短地吸了一口氣，她開始唱了起來。
一開始，我並沒有意識到那是桐穀的歌聲。
因為她那讓人聯想到水的嗓音，此時就像火焰般激烈。
我感到顫抖，為她的歌聲，為那美麗的歌聲，我的胸口變得熾熱。
她抖動著纖細的喉嚨歌唱，在旋律中加入情感，以壓倒性的表現能力，就連換氣時發出的聲音都融入在樂曲的輪廓中。約莫五分鍾宛如魔法的時間，在最後淒楚拉長的尾音仿佛融進空氣似地漸漸停歇，最後歌聲完全停了下來。
獻上掌聲後，雖然表情有些困惑，但是桐穀還是點頭表示感謝。
「謝、謝謝……」
她的身體輕輕向後躺，像是放心似地坐到椅子上。
「我嚇了一跳，小茉真的很會唱歌呢。」
「是嗎？這是我第一次像這樣拿著麥克風唱歌呢。」
「你的聲音很美，一唱起歌印象就跟著改變了呢。該怎麽說呢，感覺很激烈。」
「那是什麽感想呀，我自己倒是沒什麽感覺。」
微微地紅著臉，桐穀用裝了抹茶拿鐵的杯子遮住嘴角。
在那之後，我們在卡拉ok的包廂裏待了約莫兩個鍾頭的時間，在桐穀的要求下，我們也唱了雙人合唱，兩人一起唱情歌果然很難為情。
將麥克風歸還櫃台並付完帳後，桐穀語氣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
「那個，可以請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嗎？我想去一下廁所。」
「嗯，我知道了。」
「說不定會花上一些時間，那個，因為我要處理一下我的例行作業。」
說著，桐穀扭扭捏捏地磨蹭著大腿。
「啊……這樣啊，已經到那個時間了嗎？」
應該是到了想換內褲的時間。
此時已經過了正午時分，如果是平常的她，這時應該在那問平常會去的空教室裏。桐穀會前往沒人的實習大樓，理由是「為了要更換內褲」。
「那個，我馬上就好。」
「不用急也沒關係，我會在這裏等你的。」
伸手在她戴著帽子的頭上摸了摸，桐穀柔柔地笑開了，這是我第一次對桐穀做出這樣的親密舉動，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對她敞開心胸了。
目送桐穀遠去，我在大廳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在我無意間看向窗外時，發現兩名我認識的人正並肩走在路上。
其中一人留著短發，頭上戴著雪晶造型發夾的女孩，隔著窗戶的玻璃發現了我。她眨了眨眼，露出高興的表情對我揮手。
我總不能無視她，所以便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店外。
「你好，一樹同學。」
露出宛如燦爛陽光般的笑容，雪姬對我這麽說道。薄襯衫和整個就是外出時在穿的裙子顯得十分耀眼。
「之前說要和朋友出門，原來哥哥也到街上來了。」
有著一雙丹鳳眼和雙馬尾的國中生，身穿寬大襯衫和牛仔褲的雙樹就站在雪姬的身旁。雖然昨天晚上已經先跟妹妹說過今天的行程，但是我沒有把要和學妹出來約會的情報告訴她。
「我和小雙接下來要去買東西喔。」
「你們還是老樣子，感情真好耶。」
我的青梅竹馬·白木雪姬和我的妹妹·花神雙樹，兩人就像是親姐妹一樣，一起研究料理、一起出門買東西，這種事情在她們身上並不稀奇。
「一樹同學剛剛都在做什麽呢？」
「這個……我剛才和朋友一起去了卡拉ok。」
我果然沒辦法把我正在和學妹約會的事說出口。
我和桐穀展開戀人遊戲的經過，這位學妹此時正在卡拉ok廁所裏換內褲的現狀，這些事情我根本說不出口，特別是內褲的部分，我絕對說不出口。
「我朋友現在在廁所，等她回來之後，我們打算去吃午餐。」
「這樣呀，要是打擾到你們就糟了，那我們先走囉。」
「說得也是呢，而且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到哥哥。」
就在雙樹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表示要離開的青梅竹馬卻站在原地不動，不隻如此，她反而縮短了和我之間的距離。
用女生走路的步伐邁出一小步，雪姬站在我的麵前凝視著我。
「雪姬？」
在我喊出她名字的瞬間，雪姬抱住了我。
用纖細手臂環抱住我的青梅竹馬，撒嬌似地把臉埋進了我的胸口。
「那個……雪姬你在做什麽？」
「好想抱緊你，因為最近都不常待在一起呀。」
「哇喔，小雪姐姐真是大膽，在大馬路上就和哥哥做出親密舉動。」
不知為何，雙樹獨自高興著。
「雪姬，快點放開我，這有點、你這樣有點……就算是我也覺得不好意思了耶。」
「唔，我不要，再一下子就好。」
「……好吧，我知道了，就隨公主殿下高興吧。」
雖然丟臉，但我放棄說服青梅竹馬，任自己陷入尷尬的情況。
獲得開朗的個性之後，雪姬變得能毫不猶豫地做出親密舉動。
得到我的同意後，她抱得更緊了。擠入懷中的柔軟觸感以及來自妹妹的視線，在這樣的雙重攻擊之下，我的臉頰開始發燙。
對我撒嬌了片刻，雪姬似乎是感到滿足了，從我的懷中退開。
「嘿嘿，身上沾滿了一樹同學的味道呢。」
「你覺得滿足就好。」
「……一樹學長，你在約會中做什麽呢？」
冷淡的聲音突然從我的身後傳來，猶如寒冰的冰冷語氣，一口氣讓我因為雪姬的突襲而發燙的臉頰迅速降溫。
耳邊傳來某人踩踏地麵的聲響，我戰戰兢兢地轉過頭，眼前出現一名身穿運動外套的女孩，然而擁有冰冷嗓音的主人卻沒有看著我。
桐穀的視線一直放在雪姬身上。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桐穀茉奈，今年一年級。」
「我叫白木雪姬，今年二年級，是一樹同學的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這樣啊，原來一樹學長還有個女性的青梅竹馬呀。」
斜眼朝我瞥來，桐穀接著看向比雪姬更小的雙樹。
「我的名字是花神雙樹，是一樹的妹妹，請多多指教喔，小茉姐姐。」
「被你這麽一說，你們的長相……原來一樹學長還有這麽可愛的妹妹呀。」
「我是哥哥的可愛妹妹。」
「這種話不要自己說。」
對著妹妹的額頭輕輕一彈，雙樹微微地吐了吐舌頭。
「不過我真沒想到哥哥正在跟女孩子約會呢，小雪姐姐不在意嗎？哥哥正在和其他女孩和睦相處喔？」
「咦？我覺得一樹同學和其他人和睦相處是件好事呀。」
麵對雪姬仿佛冰淇淋般軟綿綿的反應，雙樹歎了口氣。
「我說啊，小雪姐姐，說不定小茉姐姐是小雪姐姐的情敵喔？」
「情敵？」
「正值花樣年華的男女，相處融洽地單獨去卡拉ok耶？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搞不好是在交往喔。」
「……咦？」
雪姬的動作一頓，臉上的表情幾近可憐地變得僵硬了。
「咦咦咦！？是、是這樣嗎一樹同學！？」
那張可愛的臉，帶著焦躁與困惑朝我逼近。
她在我胸口附近抬起頭，拚命用上揚視線對我提出控訴。
「等等，雪姬，你冷靜一點。」
「一樹同學你……正在和茉奈學妹交往嗎？」
雪姬的眼眶被淚水浸濕了。
「雪姬……」
我讓重要的女孩哭了，我傷了雪姬的心。這項事實化為強烈的罪惡感，深深地刺痛了我的胸口，明明有話必須要告訴她，但是嘴巴卻不聽使喚。被青梅竹馬的眼淚弄得心慌意亂，我連話都說不好了。
「這是誤會喔，我和學長並不是那種關係，我隻是請他陪我買東西，順便邀他去唱卡拉ok而已。」
「啊——這樣呀，原來如此，太好了。」
聽了桐穀的話，雪姬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她像是放心似地拍著胸口。看到令我心痛的眼淚消失，我也打從心底鬆了口氣。
「……謝謝你，小茉。」
「……沒什麽，要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們兩人的關係，那種感覺不是很糟嗎？」
小聲向她道謝後，學妹感到害羞似地撇開了頭，才剛這麽想著，她又再度轉向雪姬和雙樹的方向。
「我和一樹學長接下來要去吃午餐，你們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用餐呢？」
「很高興受到你的邀請，不過我們已經吃飽了。」
「是啊，真是不好意思呢茉奈學妹，謝謝你的邀請。」
「啊，別客氣……」
「那就先說再見囉。一樹同學，改天也要和我一起出遊喔。」
「哥哥，要是你再這麽糊裏胡塗的，我可是會把小雪姐姐搶走喔。」
在青梅竹馬跟我們道別，妹妹留下謎樣的宣戰宣言後兩人便一同離去。她們親密地並肩聊天，兩人就像是真正的姐妹。
「……白木學姐真是可愛呢。」
凝視雪姬逐漸遠去的背影低聲說著，桐穀將視線定格在我身上。
「我想她自己可能沒有自覺，但那句話就像是在說她喜歡一樹學長一樣。不過照剛才的情況來看，你們應該不是在交往吧？這是為什麽呢？」
「咦？這個……」
「啊……真是對不起，我不應該問這麽刁難人的問題，我明明沒有資格問這種問題的。」
一臉抱歉地說完這句話後，下一秒她又不滿地嘟起了嘴。
「不過這是兩回事，你怎麽可以在約會中和其他女生調情呢？」
「嗚……您說的是。」
「快點走吧，唱了好多歌，我的肚子都餓扁了呢！」
桐穀難得語氣粗魯的丟下這句話，接著摟住了我的手臂。
很明顯的，是我打壞了她的好心情，我在心中詛咒自己的失策。
雖然覺得身邊好像傳來了一句「給我做好覺悟喔」的話，但我決定把這句令人感到不安的台詞當作是我的幻聽。
桐穀選了一家氣氛寧靜的咖啡館。
在飄著咖啡香氣的店內，我們在靠窗的位置麵對麵坐下。坐在椅子上的桐穀發出「呼～」的一聲歎息，接著取下了帽子。
因為不能把貓帶進餐廳，所以我讓薄荷在店外等候。
很快地，女服務生上前幫我們點菜，我點了煱烤奶油鮮蝦和冰咖啡，桐穀則點了西紅柿紅醬意大利麵和蘋果汁。
店員轉身離去後，桐穀開口問我。
「白木學姐是怎樣的人呢？」
「雪姬嗎？嗯……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概就是堅強的女生吧。」
「堅強？」
「該說是非常拚命嗎？麵對任何事她都非常真摯也非常認真。」
現在回想起來，從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就是這種個性了。
「在升上小學的第一個冬天，雪姬在公園裏用雪捏出兔子的模樣，說是隻要捏出七隻雪兔願望就能實現。即使手套弄得濕答答的，雙手也凍得通紅，她還是努力地捏著雪兔，大概是因為她有無論如何也想要實現的願望吧。」
「想要實現的願望……」
「雖然她到最後也沒有把她的願望告訴我，不過那時候我心裏想著，我不能把努力捏雪兔的雪姬拋下不管。」
無法拋下獨自努力的雪姬，所以我也幫忙一起捏雪兔，而這件事就成了我和雪姬越走越近的契機。
「她很認真讀書，練習做菜也沒有鬆懈。很關心家人，也把狗狗照顧得很好，還有——」
還有，我知道她對戀愛也表現得十分直率。
我想起尋找雪姬身上蘋果印時所發生的事。
她是個會回應我希望她脫光衣服的要求，然後真的把衣服脫光的女孩。
那時候真的好危險啊，雖然覺得害羞，但是依然在我麵前將內褲褪去的雪姬，她的勇敢表現燒掉了我的理性，我差一點就真的把她壓倒了。
掰著手指細數一直以來重疊的時光和流逝的每一天，我發現到一件事。
在我大部分的記憶中，都有名為白木雪姬的女孩。
一旦翻開記憶的相本，圍繞著雪姬的回憶便爭先恐後地一湧而出。
「……一樹學長？」
「啊，抱歉抱歉，小茉。」
我似乎是在聊天的中途恍神了。
「那個……雪姬她啊，在不久前還是個不太會說話的女孩，就像是雪融化了一樣，原本消極的個性一下子就變得非常積極。」
「因為她剛才還在大馬路上抱了一樹學長嘛。」
「雖然她現在無論何時都很開朗，但是容易害羞的個性並沒有改變。」
「一樹學長——對一樹學長而言，白木學姐是怎樣的存在呢？」
「雪姬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的女生喔，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我想未來應該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我的答案。這是相當簡單的事，連想都不用想，隻要把自己心裏所想的事直接說出口就好。
然而不知為何，坐在我對麵的桐穀卻顯得悶悶不樂。
「……一樹學長是笨蛋，怎麽可以在約會時聊起其他女孩子的事呢。」
「咦咦咦……明明是小茉先開口問我的耶。」
「哼，我不理你了！」
所謂的求助無門指的就是這種情況，女生真是難懂的生物啊。就在我正為這無理取鬧的世界感到絕望時，女服務生先將飲料端了過來。
心情差到極點的學妹，馬上對著吸管喝了起來。
「嗯，甜甜的真好喝。」
才喝了一口果汁桐穀便笑逐顏開，帶刺的態度頓時不見蹤影，圍繞在她身邊的不高興空氣像是做夢似地消失不見。
「話說回來，我在不久前吃了一個超～級好吃的蘋果喔。從學校回到家裏時，發現客廳的桌上放了一顆蘋果，那是一顆很有光澤的美麗紅蘋果，那顆蘋果完美到讓我差點愛上它呃。」
聊起紅色果實的桐穀，臉上的表情比平時來得更為迷蒙，她的眼神已經是墜入愛河的少女會有的眼神了，那顆蘋果肯定就是天界蘋果。
「不過真的好奇怪呢，我爸媽都說他們沒有買蘋果回家，偶爾也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發生呢。」
「搞不好是妖精把蘋果帶去你家的。」
「蘋果妖精嗎？哈哈，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呢。」
我不知道蘋果究竟是以何種基準來選擇宿主的。
不過無庸置疑的是，在那之中並不包含少女們的意誌，而是在吃下通紅蘋果的瞬間，便完成締結的單方麵契約。無論身為宿主的少女願不願意，在實現願望的那一刻起，就會擅自要求支付幸福的記憶作為代價，桐穀茉奈也是天界蘋果的被害者。
——喀拉喀拉。
通知新客人上門的鈴聲將黑暗的思考打斷。
「……咦？」
抬起頭的我嚇了一跳，因為走進店裏的正是以少女形態現身的薄荷，她的身上穿著我沒看過的衣服。以黑色作為主要色調的襯衫，配上有成熟感覺的百褶裙，小小的頭上戴著一頂針織帽，雖然帽子的頂端凸起了貓耳的形狀，但是反而顯得格外可愛。
這身打扮應該是看擺在附近店裏的洋裝自己做出來的，雖然我是到了最近才得知，不過聽說隻要是看過一遍的衣服，就能用魔法變出來。
此時薄荷的身旁站著一個沒看過的男性。
那是一名纖瘦高挑的俊美青年，身上穿著牛仔褲搭配短袖襯衫的隨興打扮，銀色的長發則是束成一條。看到我之後，對方微微一笑對我輕輕揮手。
對方的態度明顯就是認識我的樣子。
「那家夥該不會是……」
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對這名男性的身分有了頭緒。
他肯定是生活在青梅竹馬家中庭院的「那個家夥」，這大概就是寄宿在白狗身上的天使的原本樣貌吧，怎麽想都覺得那條包住頭的印花手帕是為了要掩蓋他的狗耳朵。
「哇啊，學長你看，是外國人耶，外國人！」
薄荷和青年的組合就像是年紀有些差距的兄妹，或者可以說是年紀差距不大的父女，雖然兩人的發色完全不同就是了。
兩人在距離不遠的位置坐下，接著就看到女服務生前去點餐了。
銀發青年似乎是在詢問女服務生推薦的菜單。
青年的嗓音聽來果然是我認識的那名天使。
過沒多久，女服務生在行禮之後轉身離去，青年不疾不徐地從座位上起身，視線隱蔽地看了我一眼，接著便走進位在裏麵的廁所。
「我去一下廁所。」
「啊，好，你慢走。」
告知桐穀之後，我也跟著站了起來。
店內的廁所打掃得十分幹淨，裏麵擺放著植物之類的裝飾，所以感覺還不錯。
在除臭劑香味飄散的空間裏，銀發青年在那裏等待我。
「……說吧，狗天使你在做什麽？」
「我是來看一樹大人的情況呀，因為聽說一樹大人被棘手的惡魔盯上了，而且今天不是還到街上約會嗎？要是等到被襲擊才來救你，我想應該就來不及了，所以幹脆就近監看比較快。」
「我是無所謂啦……但是你為什麽要用人形進到店裏來啊？」
「因為貓天使在外麵一臉寂寞的樣子嘛，所以我才讓她好好打扮然後約她一起吃午餐呀，要是隻有她被排擠不是很可憐嗎？」
「嗚……你這麽一說我覺得自己中槍了。」
把薄荷留在外麵讓我有罪惡感是事實，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把薄荷當成普通的女孩子對待。
「話說回來，我的模樣如何啊？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人類對吧？」
「看起來像是外國人，所以反而更醒目了。頭上的印花手帕是為了遮住狗耳朵才戴的嗎？」
「是呀，雖然很不舒服，不過我的尾巴也收進褲子裏了。」
說著，他爽朗地笑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女孩……是茉奈大人對吧？真是一名可愛的女性呢。」
「是啊，是個可愛的學妹，雖然嘴巴有點惡毒啦。」
「可是她為什麽要穿得那麽厚？我覺得今天還蠻熱的呀。」
「我不知道，就連在學校她也總是穿著針織外套。」
「喔？也許這是和她願望有關的提示呢。」
「提示嗎……說到這個，我之前有問她關於針織外套的事，但是被她隨口塘塞過去了。」
試著思考和針織外套有關的願望，但是卻什麽也想不到。
「除此之外，我在茉奈大人身上也感覺到有點不對勁，雖然沒辦法說得很清楚，但似乎有什麽不同於蘋果的東西幹涉其中。」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老實說，連我也無法掌握那股異樣的真麵目……唉呀，要是拖太久可是會被茉奈大人懷疑喔？」
「謝謝你的忠告，那我要走了。」
「啊，在您回座之前，一樹大人。」
「嗯？」
「可以請您替我支付兩人份的午餐錢嗎？」
「……身上沒帶錢就不要進到咖啡館裏。算了，我知道了。」
狗天使身無分文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平常是以寵物的身分待在白木家的庭院裏嘛。
我取出錢包，連同薄荷的餐費將錢交給狗天使。雖然是意料之外的花費，不過如果想成是保護自己的費用，感覺也是蠻便宜的。
「找的錢記得還我喔。」
「我明白了，我會交給貓天使的。」
我和狗天使同時走出廁所，各自回到座位上。
坐下沒多久，餐點就端上來了。將冒著熱氣的意大利麵和奶油煱烤端上桌，女服務生在彎腰行禮之後安靜地轉身離去。
「哇喔，看起來好好吃，我要開動了。」
轉動手中的叉子，桐穀一口將意大利麵吃掉。
細細咀嚼後，她放鬆了表情。
「……吶，一樹學長？」
喝了一口果汁，她突然呼喊我的名字。
抬起頭時，我和臉上帶著認真表情的桐穀四日交接。
「學長知道《美人魚》的故事嗎？」
「咦？啊，你說的是美人魚對吧？我當然知道啊。」
人魚公主，美人魚，這是以人魚少女作為主角的知名童話故事。
「——人魚公主愛上了一名男性。」
像水一樣澄澈的嗓音，仿佛歌唱般開始訴說故事的內容。
「然而那名男性卻是一名人類，所以人魚公主不能和男子見麵。悲傷的戀情讓人魚公主感到心煩意亂，對男子的戀慕之心也變得越來越深。」
那是描違一名愛上人類的人魚的故事。
「無論如何都想和男子見麵的人魚公主拜托魔女幫忙，魔女對人魚公主這麽說：『用
你那美麗的嗓音作為代價，我就把能夠變成人類的藥給你。』但是如果無法和男子結合，人魚公主就會化為泡沫。」
桐穀的嗓音，一點一滴地勾勒出人魚公主經曆的軌跡。
「但是為了拿到能夠變成人類的藥，也為了變成人類和心愛的男子見麵，人魚公主同意了和魔女之間的交換條件。」
人魚公主交出了她重要的一部分，以其作為代價，換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然而，那卻是一個無法挽回的抉擇——
「以聲音作為代價成為人類的人魚公主，成功地見到了心愛的男子，但是失去聲音的人魚公主卻無法傳達心中的想法。」
失去了聲音，人魚公主變得無法將心意傳達給對方知道。
明明彼此的距離觸手可及，但卻無法傳達誠摯的思慕之心。
「不久之後，男子即將和其他的女性結婚，戀情沒有結果的人魚公主投身於大海，就這樣化為泡沫消失了……」
我覺得這是個無法得到回報的故事，不同於快樂的結局，這個故事是以人魚公主的淚水告終。
為什麽人魚連生存的資格都不被允許呢？
她明明已經交出聲音作為成為人類的代價，隻要能夠活著，即使失去聲音她或許還能展開一段嶄新的戀情。
「雖然內容還有其實是人魚公主將溺水的男子救起，人魚公主的姐姐們以頭發作為代價得到短劍等等的細節啦，不過這次就先省略囉。」
說著，桐穀吐了吐舌頭。
「人魚公主——是描述愛上人類的人魚的故事，是我討厭的童話。」
她用悲傷的語氣說出這項事實，我想會有這樣的情感並不奇怪。
為了心愛的男子失去聲音，由於失去聲音而無法傳達自己的心意，人魚公主就這樣帶著愛意化為泡沫消失不見。
這個故事雖然被美化了，卻不是個溫柔的故事。
「我無法理解人魚公主的心情，因為我沒辦法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可以為對方化為泡沫也覺得無所謂。」
「桐穀……？」
我又變得無法看清她的內心了，她就像是透明的水，當我以為自己掬起了水，水卻在下個瞬間從指縫間流逝。
「雖然我對這種激烈到會讓人感到心焦的戀愛也有憧憬就是了。」
她惡作劇似地露出微笑，接著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再度拿起叉子。
她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麵，然後一口吃掉。
「嗯，真好吃。」
她偷偷看了我一眼，視線落在我的手邊。正確地說，是落在桌上的奶油焗烤上。
桐穀再次朝我看了過來，眼神裏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那個……你要吃看看奶油燭烤嗎？」
不過隻是一句話，簡單的魔法話語就讓學妹的表情頓時變得燦爛。
「學長，過來幫我挑內褲吧。」
穿著短褲、運動外套，頭上戴著帽子的高中一年級女生。
一身中性男孩風的穿著，桐穀茉奈臉上帶著笑容說道。
吃完午餐，在她的引領之下，我們來到了男子禁止踏入的花園。美麗少女們前來購買遮掩柔嫩肌膚的貼身衣物的聖地——也就是所謂的女性內衣專賣店。
店門口播放的台詞，正是那句「過來幫我挑內褲吧」。
「……我說啊，小茉你在說什麽？」
「我說啦，我說希望你能幫我挑選我要穿的內褲，就算是假扮的，你還是我的男朋友呀，所以這點小事很一般吧？」
「一點也不一般，這對我來說難度有點太高了啦。」
就算是真的情侶，我覺得這項任務的難度還是太高了。
當我麵有難色地說完這句話後，桐穀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難道說一樹學長現在覺得很困擾嗎？」
「非常困擾，我可是第一次體驗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這樣啊，我很開心呢。」
「為什麽啊！？」
「因為我喜歡讓人感到困擾呀。」
「這我之前有聽你說過了……」
「我最近很著迷的一件事，就是讓一樹學長感到困擾喔。」
「你的性格太惡劣了吧！！」
將令人困擾的興趣矛頭指向我，學妹露出迷人的妖異神情。
「看到困擾的學長我就會感到很興奮呢，所以我要讓學長幫我選內褲，這是懲罰你在約會中和其他女生抱在一起。」
「這……可是你想，堂堂一個男生走進女性內衣專賣店不是很有問題嗎？」
「所以請你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喔？」
美麗的笑容阻斷了我的退路，對方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進了店裏。
店內意外地明亮，色彩鮮豔的內衣褲和甜蜜的氣氛讓我感到暈眩。店裏女性顧客不時投來的視線，讓我的背都冒汗了。
「都說沒問題了嘛，因為大家都把你當成是我的男朋友了呀。」
「希望事實真如你說的那樣。」
「在這種年代，男朋友幫女朋友挑選貼身衣物並不是什麽難得一見的事情喔？」
「你那情報是真的還假的啊？」
「對不起，我是隨便說說的，因為我想這樣說學長應該就能放心了。」
「就結果來說，我的精神狀態並沒有得到改善耶……」
對我的發言不以為意，桐穀帶著愉悅的表情，悠然地遊向內衣褲的汪洋。
狗天使這回並沒有跟著進來，大概是判斷不太適合和薄荷兩人一同走進女性內衣專賣店吧。不知道為什麽，狗天使的英明決斷莫名地讓我覺得很火大。
「來吧，你覺得哪一件比較好呢？請選出你希望我穿上的款式。」
手上拿著款式可愛的內褲，桐穀同學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坦白說，我覺得水藍色的內褲很適合小茉。」
在各種方麵，我真的已經決定放棄了。
走在我身邊的學妹心情很好，她腳步輕盈地在行人之中穿梭。
她的胸前抱著一個紙袋，裏麵裝的是我在內衣專賣店幫她挑選的內衣褲。
雖然為了確定適不適合所以在店內試穿了，但是我並沒有看到桐穀當時試穿的模樣，對於讓我看她穿著內衣褲的模樣，她果然會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一方麵感到安心一方麵又覺得有些遺憾，這果然是身為男生的悲哀本性。
「要是你想看我穿內衣褲的模樣，就必須和我變得更親密才行喔。」
「照你這麽說，不成為真正的戀人根本沒辦法辦到嘛。」
「話說回來，原來學長有這種嗜好呀。」
「在大馬路上不要把這種東西拿出來好嗎！？」
我語帶責備地對毫不猶豫從紙袋中取出內褲的學妹說道。
水藍色的內褲的確是我的嗜好，把這件內褲拿出來的舉動，就等同是在大馬路上將我的嗜好公諸於世。
「你可是女孩子耶，行為要再謹慎一點，知道嗎？」
「區區一件內褲不就隻是塊布料嗎？如果是穿過的內褲就另當別論了。」
「你剛才不是已經試穿了嗎？」
「你要聞聞看嗎？」
「你在說什麽鬼話啊！？等等，我不是說了不準拿出來嗎！！」
我慌慌張張地再次阻止試圖將危險物品取出的學妹。
我很難判斷桐穀的言行舉止究竟是認真的還是隻是在開玩笑，雖然她臉上如果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大概就是在逗弄我了。
「幫一個連真女友都不是的學妹挑選內衣褲，學長真是個變態
呢。」
「雖然你的話很過分，不過我已經沒力氣反駁了，你就盡情地罵吧。」
桐穀像是十分享受似地竊笑著，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從包包裏拿出寶特瓶咕嚕咕嚕地喝起水來。
「你隨時隨地都帶著水嗎？」
「是呀，因為補充水分很重要，學長要喝一口嗎？」
說著，她將喝到一半的水遞給我，但我有所顧慮地拒絕了。
會意識到間接接吻的我是小孩子嗎？
「再來去下一間店逛逛吧。」
「請、請你手下留情……」
「放心吧，下個目的地是書店，我是很喜歡閱讀的人喔。」
「啊啊，在空教室看過好幾次你在看書。」
在桐穀的帶路下，我們來到一間占據整棟大樓一樓的大型書店。
「小茉都看什麽書呢？」
「我什麽都看喔，因為我都是隨便看，所以什麽類別的書都看。推理類、哲學書、成人小說、輕小說等等，無論是哪一類都沒關係，隻要是我有興趣的，我就會二話不說地看完它。」
「……總覺得，好像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自白耶。」
好好一個女高中生，公開宣言自己有在看成人小說真的好嗎？
完全不懂我的苦惱，桐穀高高興興地穿梭在書櫃之間。身材高挑、長相美麗的學妹本來應該會十分醒目，但她的身影卻在短短幾分鍾內消失不見了。
「……我把桐穀跟丟了。」
「可以利用蘋果的氣味追蹤喔，蘋果的力量似乎在今天的約會裏恢複了大半，因為味道變濃的關係，所以搜索也變得簡單多了。」
一直尾隨在我們身後的薄荷在我身旁說道。
搖晃著從針織帽露出來的金發，她抬頭看向我。
「意思就是對茉奈小姐而言，這個約會讓她感到很開心呢。」
「這樣啊，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蘋果的香味顯示出幸福的數值，看來桐穀似乎是感到幸福了。
「話說回來，狗天使人呢？」
「他現在正在那邊認真研讀一本叫做《正確的忠犬養成法》的書籍喔。」
「他打算成為忠犬嗎？」
無視正在學習有關忠犬知識的狗天使，我決定去找桐穀。
雖然說是尋找，但因為有天使的鼻子這項武器，所以找起來很簡單。在薄荷的指示下我來到了文具區，然後在最裏麵一排找到了正在認真看某樣東西的桐穀。
「啊，學長，你剛才跑去哪裏了呀？」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好嗎？一下就不見蹤影的人是小茉耶。」
「是這樣嗎？隻要進到書店，我就會不小心忘我了。」
這麽回答的她，正在看一本水藍色的日記本。封麵是隻有兩隻魚的簡單插畫，它們在水藍色的封麵上親密地遊著，讓人覺得印象深刻。
「也許你聽了會覺得很意外，不過我也是會寫日記的喔？」
「是喔。」
「嗯……我現在正在用的日記本好像剩沒幾頁了。」
她專注地看著水藍色的日記本，似乎是在煩惱要不要買的樣子。
「這點小東西就讓我送你好了，當作是第一次的約會紀念。」
「真的嗎？」
桐穀猛然抬起頭來，像小孩子一樣的反應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舉動太沒禮貌了，回過神的桐穀害羞地垂下腦袋，接著聲如蚊蚋地低聲說道。
「……我覺得非常高興。」
平常明明不會說出真心話，但偶爾又會變得直率，讓人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享受著學妹難得一見的表情，結完帳後，我們離開了書店。
桐穀像是抱著珍寶似地，將裝了日記本的紙袋連同放了內衣褲的紙袋抱在胸前。
「謝謝你，學長。」
「不客氣，能讓你覺得開心真是太好了。」
「啊，不過請你不要因此而得意，再過不久就要到當初約好的一個禮拜了，等到那時候，我就會把學長隨手丟進垃圾桶裏囉。」
她在莫名其妙的時間點展開了莫名其妙的毒舌攻擊，如果為每句話感到傷心心髒會無法負荷，所以我隨口回答「是是是」，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聽完就算了。
「……啊。」
發出短促的聲音，學妹在一間服飾店前停下腳步。
櫥窗裏的人型模特兒穿著提早推出的當季新品，是一件以藍色為基調，散發出強烈夏日風情的繽紛洋裝。
「你喜歡那件衣服嗎？」
「……不是的。」
她雖然如此否認但卻沒有移開視線，她就這樣站在原地，視線釘在櫥窗內的衣服上，隻有時間毫不停留地逐漸流逝。
她似乎不是喜歡那件衣服。
要說是哪一種的話，感覺比較像是「在意」那件衣服。
我無從知曉桐穀究竟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凝視那件洋裝。
「學長，你也比較喜歡穿著清涼的女生嗎？像這樣露出肌膚會比較好嗎？」
「嗯，應該吧，我覺得穿著清涼的女孩子蠻有魅力的。」
「是嗎……說得也對。」
她垂下的眼中帶著一股莫名的寂寞。
「學長很好色，所以喜歡暴露的衣服對吧？因為學長是戀腳癖加上超級迷戀長筒襪的變態嘛。」
「可以請你停止這種充滿惡意的毒舌行為嗎？路人的視線讓我覺得很不自在耶。」
「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沒有任何前兆也沒有任何前言，像是打從一開始就決定了似的，她用像是早已確定的語氣說道。
「你說該回去了……可是現在還不到三點耶？」
此時才剛過下午兩點半，距離太陽西下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才說我該回家了呀，那個時間對我來說就是辛德瑞拉魔法解除的時間，你不覺得下午三點的辛德瑞拉聽起來感覺很棒嗎？」
我喜歡辛德瑞拉喔。桐穀這麽說，因為結局是個像夢境般的快樂結局。
「不過，最後我還有一個想去的地方。」
用桐穀的話來說，聽說公園是戀人必去的約會地點。
答應了她的要求，我帶著桐穀來到距離書店不遠的公園。晴空燦爛的假日午後，遊樂區充滿了孩子們的聲音。在遊樂設施周圍跑來跑去，或是在玩沙區堆城堡，像圖畫一樣的和平光景就在眼前。
桐穀在長椅上坐下，我也跟著坐在她身旁。
「大家看起來都好開心呢。」
「小茉要加入他們嗎？」
「我不是很喜歡運動耶，學長可以過去玩沒關係喔？」
「今天是約會日嘛，我想和小茉聊聊天。」
「嘴巴真甜呢，不過就是區區的一樹學長。」
真跛呀，她毒舌地說道。嘟著的嘴唇讓人又愛又恨，在我知道她的毒舌是為了掩飾害羞之後就更是如此了。
「學長，今天真是謝謝你，我玩得很愉快喔。之前頂多隻有到街上逛書店而已，所以很多東西都讓我覺得很新奇。」
「小茉平常不會和朋友出門逛街嗎？」
「我沒有可以一起玩樂的朋友，學長不是已經察覺我在身旁築起了一道牆嗎？」
「……嗯，是啊。」
她用言語或態度拒絕與他人接觸。
表現開朗的桐穀茉奈，內在隱藏著真正的自己。
設定好可以讓人看見的「自己」，但是不想讓人看見的「自己」絕對不會被看見。就像這樣，她刻意將自己的真實麵孔
隱藏起來。
「就算我不說，你還是發現了對吧？發現我不管對誰都不會敞開心胸，因為一旦有了無法告訴他人的秘密，就會變得沒辦法和其他人順利相處呢。在人際關係上畫下明確的分隔線，既不踏入線外的世界，也不讓人踏入線內的世界，可是——」
淺色的瞳孔看向我。
「我在學長身上感覺到相同的氣息，學長和我一樣，懷抱著無法告訴旁人的秘密，並且害怕與人拉近距離。」
因為懷抱著蘋果的秘密，我在無意識中築起了心牆。
而桐穀則是敏感地發現到那道牆。
「我討厭《美人魚》的童話故事……但是並不討厭它的結局，因為我認為那樣的結局對人魚公主而言是一種救贖，畢竟無法實現戀情，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嗎？」
「那小茉為什麽會討厭人魚公主？」
「因為童話中的人魚公主和我重疊了呀，因為我——無法談戀愛呀。」
這瞬間，我感覺到呼吸困難，因為就像是被說中心事一樣，我為此而動搖了。
和被奪走戀愛情感的我一樣，桐穀也有不被允許戀愛的理由嗎？
「即使愛上某個人，我也無法將這份心意說出口，所以我才不想談戀愛。與其談一場無法實現的戀愛，倒不如幹脆不要談戀愛。」
「……那你提出戀人遊戲的原因是？」
「很簡單呀，因為無法談戀愛所以才會憧憬嘛，我就是為此才要求學長當我男朋友的。即使是虛假的也好，我隻是想嚐試『戀愛』的滋味。也就是說，學長是被我利用了。」
「原來我被利用了嗎……」
「對不起，不過這個遊戲也已經快要結束了，到了禮拜一，就是當初約定好的一個禮拜，所以請你再努力一下下就好，我的男朋友。」
坐在我身旁的女孩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接著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
「還有，在契約終止之前你可不能花心喔？禁止你在我麵前和白木學姐大秀恩愛。」
「中午那件事是雪姬單方麵抱過來的耶。」
「約會中提到其他女生的名字是違反規則的喔，一樹學長真是個笨蛋。」
「太不合理了吧……」
這已經不是毒舌了，根本就是單純在找碴嘛。雖然覺得無法釋懷，不過今天的約會對桐穀而言是她的第一次，身為男友應該要溫柔地盡力完成她的要求才對。
「知道了啦，該怎麽做你才會原諒我？」
桐穀微微一笑，明顯就是打算逗弄我的表情。
「那就來舔我的腳吧，這樣我就原諒你。」
那是一個和平常沒什麽不同的玩笑，是一個沒有意義、一說出口就會直接消失的命令。明明隻要隨便敷衍帶過就好——但在這個時候，我辦不到。
吐出的話語帶著奇異的餘韻，就像是滴落的水滴蕩漾出波瀾，她的嗓音穿過耳膜，滲進我的意識之中。
透明的嗓音——讓我的意識變得混沌。
「——我明白了。」
模糊不清的思考回路擅自驅使了身體，我在她的麵前跪了下來。
「……咦？一樹學長？」
我動作恭敬地摸向桐穀的腳，輕輕地褪去腳上嶄新的帆布鞋，一下子就脫掉了長筒襪，纖長的美腿就這樣暴露在陽光底下。
「咦、咦……等等，學長你……！？」
阻斷了語帶困惑的嗓音，我伸出舌頭舔向她的腳。
「呀啊！？」
她發出甜美又苦悶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嗓音聽起來有種淫靡而性感的感覺，像是要麻痹身心的快感從耳膜延伸至全身。
當舌尖對著腳背描摹舔去時，她的身體一抖，頓時僵在原地。
「……奇怪？我在做什麽？」
在徹底享受完學妹光裸的腳後，我終於清醒過來了。
一回神，隻見坐在長椅上的桐穀不停地顫抖著。
令人感到芒刺在背的銳利眼神、緊緊咬住的嘴唇、泛紅的雙頰，不管是誰看了都知道對方「正在生氣」，桐穀突然舉起一隻手。
「你、你這個大笨蛋！！」
一個巴掌拍向我的臉頰，啪的一聲發出響亮的聲音。孩子們看著被打飛、倒臥在地的我，露出興致高昂的表情。拜托你們，不要盯著哥哥看好嗎？
站起身的桐穀，像是不怕弄髒腳似地大叫著。
「你、你在做什麽呀！？這種要你舔我腳的要求，想也知道是在開玩笑吧！！」
「你誤會了！剛才的舉動並不是出自我的意願！」
聽見桐穀聲音的瞬間，我有種必須這麽做才行的感覺，被一種不得不服從的意識所支配，絲毫不管我的意願，身體就這樣采取了行動。
「難不成……這就是桐穀的魔法嗎？」
我抬頭看向餘怒未消的學妹。
在一連串的動作下，襯衫的領口敞開，微微地露出衣服底下的肌膚。
像是印證了浮現在腦中的猜測，學妹的蘋果變成了美麗的黃色。
◇◇◇
在那之後，為了讓學妹恢複好心情，想也知道我付出了不少代價。
搭上電車離開鬧區的我們在車站道別，此時的我正專心一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的身旁是少女模樣的薄荷，負責當保鏢的天使身上穿著用魔法變出來的洋裝，頭上戴著針織帽將貓耳藏了起來，尾巴則是毫無破綻地藏進裙子裏。
順帶一提，狗天使早早就回到了白木家。
來到離家很近的地方時，超商的廣告牌映入我的眼簾。
「薄荷，肉包和豆沙包你想吃哪個？」
「我兩個都想吃。」
「感謝你誠實的回應，那就兩種口味各半好了。」
在超商裏買了熱騰騰的肉包和豆沙包，然後朝花神家附近的公園走去。
這裏是我和天使相遇的場所，也是我采收青梅竹馬身上蘋果的地方。
「來，等變涼了再吃，知道嗎？」
我將分成一半的肉包遞給坐在長椅上的薄荷。
「謝謝。」
小巧的手接過肉包後，薄荷拚命地對肉包「呼——呼——」地吹著氣。
由於附身在貓咪身上的關係，薄荷的舌頭也像貓咪一樣變得十分怕燙。
試吃一口之後，她默默地吃了起來，沒多久就把肉包吃光了。
「真好吃。」
「那真是太好了。來，這裏還有豆沙包。」
像剛才一樣將對分的豆沙包吹涼後，這一次，薄荷慢慢地吃了起來。
等到豆沙包也吃完了，她像貓咪一樣舔著自己的手指。
「桐穀的蘋果變黃囉，魔法應該也已經啟動了。」
「一樹少爺是指您舔了茉奈小姐的腳的事情吧？」
「是啊，當桐穀要求我舔她的腳時，我完全無法抵抗。或者該說，當時的我連抵抗的意思都沒有，那個果然是桐穀的魔法嗎？」
「是的，肯定是她的魔法沒錯。茉奈小姐的嗓音裏帶有魔力，似乎是利用聲音來影響他人的魔法呢，推測應該是能幹涉精神之類的魔法。」
「幹涉精神？」
「簡單來說就是讓他人服從的魔法，我想應該是茉奈小姐那句『舔我的腳』，束縛了一樹少爺的意識。」
「……桐穀的魔法真是可怕。」
用極端的說法，意思就是如果她說出從懸崖上跳下去的要求，聽的人就會跳下懸崖。
這是變成黃色的果實，賦予宿主的奇跡，桐穀的魔法有著非常可怕的力量。
「不過話雖如此，似乎不是所有說出口
的話都帶有魔力，恐怕是依使用者的情感起伏產生作用。她的魔法大概是會對強烈的情感產生反應，並且隨之發動的類型。」
「也就是說，和雪姬那時候不同，魔法並非隨時隨地發動的意思嗎？無論如何，從蘋果變成黃色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進入高潮了。」
「是的，茉奈小姐的魔法已經顯現出來了，所以接下來就是要掌握住願望的內容。」
桐穀的蘋果正在順利地恢複力量，目前她的蘋果印是黃色的，取回力量的蘋果為了獲得更多養分，便會采取實現宿主願望的行動。
蘋果用來實現宿主願望的手段正是「魔法」。
因此蘋果的魔法會反映出宿主的願望而啟動。
桐穀的魔法是「精神幹預」，如果可以從這一點來掌握願望內容，就能找出使她的蘋果變成紅色的快捷方式。
「天界蘋果到底是以什麽樣的基準選擇宿主啊？」
這是白天在咖啡館吃午餐時，讓我覺得很在意的事。
「為了獲得更多養分，蘋果會選擇擁有強烈願望的少女。我想，茉奈小姐的願望應該非常強烈吧。」
「桐穀心中有著強烈的願望，意思就是說……」
天界蘋果選擇桐穀茉奈作為宿主的理由，能讓蘋果看上眼的願望。為了知道真相，現在的我對桐穀的事情還是知道得太少。
「好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向薄荷伸出手。
和天使手牽手走出公園，回到七個小時不見的花神家後，就看到玄關處並排擺著兩雙鞋子。其中一雙當然是雙樹的鞋子，另一雙則是似曾相識的帆布鞋，隻比雙樹大一號的鞋子，讓我聯想到頭上戴著雪晶造型發夾的女孩。
「雪姬好像也來了呢。」
會不會是在廚房和雙樹一起做菜呢？一邊想著，我沿著走廊朝裏麵走去。
我在廁所前停下腳步，低頭看向恢複貓咪模樣的薄荷。
「我先去上一下廁所。」
「我明白了，您慢用。」
貓咪在身後目送，我像平常一樣將手放在門把上打開門。
「……嗚耶？」
聽起來有些傻氣的聲音，是來自於女性的嗓音。在以人類的睿智創造出來的休憩園地裏，有一名客人比我先來了。
她身上穿的並不是中午的裙子，而是一條牛仔褲。
不對，說穿在身上的表現方式是錯誤的，因為此時的她褪去了長褲，正處於彎著腰，雙手正拉著雪白布料打算拉上內褲的狀態。
「這個光景，我之前也曾經在夢裏看過吶——」
我又想起黃金周連假時發生的事情了……話說，我到底在連假時正麵直擊多少次雪姬的尷尬場麵啊？
瑰麗的唇瓣哆嗦地顫抖著，楚楚可憐的雙頰用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羞恥的色彩。
總之，我體貼地關上門，緊接著從裏麵傳出青梅竹馬的悲鳴聲。
「呼……雪姬害羞的表情真的很可愛耶。」
「我有時候會聽不懂一樹少爺究竟在說什麽。」
在那之後過沒多久，悲劇的被害者輕輕地打開了門，雪姬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雪姬很適合穿白色的內褲呢。」
「不需要跟我說感想好嗎！？」
「抱歉抱歉，雖然有看到你的鞋子，可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剛好在廁所裏。」
「是我要說對不起，竟然沒鎖上門。」
之前也發生過相同的事情，我們兩個還真是不懂得記取教訓哪。雖然我是這麽想的，但是雪姬並沒有當時的記憶，所以實際上不懂得記取教訓的人隻有我。
上完廁所的我和雪姬暫時先來到客廳。
「話說回來，為什麽雪姬換成褲子了？」
「因為到了傍晚就會變冷呀，在這種季節要是不注意一點，一不小心就會感冒了。」
「啊啊，說起來確實是這樣沒錯。」
六月才剛開始沒多久，在季節的轉變階段氣溫會很不穩定，偶爾也會有白天熱得滿身大汗，到了晚上卻變得有些寒冷的情況。
「說到這個，雙樹人呢？」
「她說要找食譜，現在正在房間裏呢，大概是在尋找的時候花了不少時間吧。」
「因為雙樹有很多料理書嘛。這麽說來，今天晚上有大餐吃了。」
每到兩人一同研究料理時，創造出來的料理便會成為花神家的晚餐。
以評價新作品作為交換，我能吃到美味的餐點了。
「小雪姐姐讓你久等了……唉呀，哥哥也回來啦？」
手裏拿著食譜的雙樹朝客廳走了過來，妹妹身上穿的依然是中午看到的那身便服。
「小雪姐姐，真是對不起呀，我剛剛在哥哥房間檢查他收藏的書籍，花了點時間所以來遲了。」
「等等，你在哥哥的房間裏做什麽啊！？」
「沒做什麽呀，就是看看有沒有和長筒襪有關的新書嘛。」
「給我等一下，不要再說下去了，在雪姬麵前就別提我收藏的書籍了好嗎？」
「嗬嗬，我是開玩笑的啦。放心吧，我才沒有進去哥哥的房間呢。」
說著，雙樹可愛地做了一個拋媚眼的動作。對玩弄哥哥後一臉開心的妹妹額頭輕輕一彈，轉頭看向身後時，我和一臉落寞地看著我們的雪姬四目相對。
「好羨慕小雙喔，和一樹同學的感情這麽好，還可以一直在一起，真好。」
「唔，我們確實是一直在一起啦……因為雙樹是妹妹嘛。」
「這樣的話，我也想當一樹同學的妹妹呢。」
「這個沒辦法吧。」
「雖然是這樣沒錯，可是話不是這麽說的嘛……一樹同學是笨蛋。」
青梅竹馬難得地對我口出惡言。說完，雪姬哼地一聲，把頭撇向一旁。
「哥哥真是遲鈍耶，小雪姐姐她呀，是看到我們像夫妻一樣，所以吃醋了啦。」
「我、我才沒吃醋呢！」
「你沒有吃醋嗎？那我就真的嫁給哥哥好了～」
「不可以！！一樹同學的妻子是我——啊……」
雪姬連忙用手搗住嘴巴，但是已經太遲了，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出口的心意也無法挽回了。
「……啊……那個……這個……這是……啊……」
青梅竹馬的臉頰在眨眼之間迅速變得通紅，視線像是受不了似地撇向一旁。濕潤的眼眸和通紅的臉頰，因為害羞而顫抖的舉動太可愛了，我想我大概也和她一樣，變成一顆紅撲撲的蘋果了。
雙樹表情邪惡地笑著。
「小、小雙！我們不要管一樹同學了，一起來做菜吧。」
「好好好，首先先來切菜吧，臉紅得像西紅柿的小雪姐姐。」
「真是的，小雙好壞心眼喔！」
雪姬拚命想要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雙樹則是一直逗弄雪姬。
她們像姐妹一樣看起來很開心，在一旁觀看的我也跟著高興了起來。
這天的晚餐比平常來得熱鬧，包括雪姬在內的三人一貓圍繞著餐桌。
兩位女性煮好的「豐盛蔬菜歐式咖哩」，不知道為什麽隻有我的是特辣款。
即使咖哩辣到讓我的舌尖發疼，我卻依然覺得很好吃的原因是因為裏頭盛滿了雪姬的愛意嗎？
吃著咖哩的同時，我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令人害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