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在鬼柳憐生的麵前重現。


    那是樹幹裏有女性身影的巨樹,從憐生背上出現的影像。


    也就是法蘭肯斯坦企圖從憐生身上取出靈髓時產生的現象。


    「如你所見,之前發生過這樣的現象。你有印象嗎?」


    一文字史紀暫停影像,如此詢問憐生。


    「憐……憐生先生!這個女人是誰?你居然瞞著我,把別的女人帶進體內!」


    「我沒有劈腿啦!剛才的影像是哪個部分會讓你產生那種想法啊?」


    「不然你把脊椎借我一下!讓我直接拉出來之後再談!」


    「現在是在上演血腥暴力電影嗎?你該不會想抓住我的脖子,把脊髓拔出來吧?」


    「你~這~個~偷~吃~男~!」


    「不要哭啦!」


    麵對憐生和花蓮的爭吵,史紀和詩乃輕歎一聲。


    地點是幻影空間,空間裏描繪出一座可望見大片楓紅美景的樓閣。


    「在這個現象發生的當下,鬼柳完全沒有接收到供給自花蓮小姐的魔力。因此,既然花蓮小姐也沒有印象,那麽很有可能是出現了別的魔力源。」


    史紀憑著影像和狀況,試著摸索出答案。


    「我之所以會如此推測,是因為你的肉體已經妖魔化了。」


    史紀的話,讓憐生回想起從前被宣告過的事實。


    「雖然人類辦不到,但是妖魔擁有從外界獲得魔力的魔力器官,而你的身體說不定已經握有那項機能。盡管如此,還是讓人很難想象會發生這種現象。」


    「我的身體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檢查不出異狀?」


    憐生冒著冷汗低喃之後,忽然間陷入沉思。


    「不過……假使善用這一點,人類就能在沒有侶魔的情況下獲得魔力。」


    憐生盡管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狀感到吃驚,仍不由得思考其可能性。


    「如果能夠讓肉體妖魔化以安全的形式發生,就能在人類的身體裏製造出魔力器官,並且透過鍛煉得到使用魔術的能力。這項技術要是普及了,將會比魔術造福更多人……」


    「明明自己身上出現這種現象還有如此想法,看來你也變得像個『王』了。」


    詩乃苦笑說完後,史紀承諾會替憐生安排精密檢查。


    然後在結束通訊後,史紀在「大圖書館」的辦公室裏,再次確認剛才的影像。


    「總覺得好像有印象……感覺似曾相識。」


    史紀對從憐生背上出現的巨樹女性感到納悶。


    ◆


    鬼柳憐生對母親沒有記憶,甚至連名字也印象模糊。


    對於那樣的憐生,如果要舉出他身邊相當於母親的女性,就隻有他被鬼柳家收養後時時照顧他的義姐燈了。


    因此,即使燈是個外表魅力十足的美女,他也從來不覺得她有姿色。


    至於現在為何要再次重申如此清楚明白的事實──


    「啊嗯!憐生,那邊再用力一點!」


    「沒事不要用那麽性感的聲音嬌喘啦。不然我不幫你按摩嘍?」


    「啊,對不起,因為我總覺得好像應該要叫一下才對。」


    是因為被憐生用手按壓腰部的燈,發出了極為誘人的聲音。


    時間是晚上,此時憐生正在替趴在客廳沙發上的燈按摩。


    「聽好了,按摩是一種以促進血液和淋巴循環,還有舒緩肌肉緊繃為目的的手技療法,我會學習如何按摩,也是因為這是身為體育會係魔術師必備的技能──所以那邊的雙胞胎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


    燦和磷則是半眯著眼,看著替燈揉捏背部的憐生。


    「真是的,你們兩個不要鬧脾氣了啦。偶爾也把憐生借給媽媽嘛。」


    燈笑著對雙胞胎說完,又再次發出誘人的呻吟。


    燈脫掉套裝的上衣,以雙手交抱的姿勢趴著。胸前過於豐滿的突起被手臂固定住,如果從正麵看,畫麵肯定會非常養眼。


    「主人,方便打擾一下嗎?」


    憐生幫燈按摩完後,切花白羽來到客廳。


    負責護衛憐生的她,一如往常地以一襲白色褲裝執行勤務。


    「花蓮小姐說她要打掃浴室,是不是應該阻止她比較好?」


    「啊~她大概是想學習怎麽當新娘吧。你幫我看著她,免得她搞破壞。」


    才在想怎麽不見人影,原來花蓮在浴室裏。白羽點點頭就去監視花蓮。


    聽完兩人的對話,燦和磷眼神發亮,往沙發上移動。


    「好了舅舅,趁那個惡妻不在……」、「我們也麻煩你嘍?」


    燦和磷把燈從沙發上趕走。


    「你們也身體僵硬嗎?」


    「最近肩膀有點酸痛~」、「因為雖然不能說是哪裏,不過身體的某個部位好重喔~」


    燦和磷若無其事地強調胸部一邊說。


    因為花蓮和燈的胸部很雄偉,所以很容易就遺忘了,但其實這對雙胞胎的尺寸也大大超越平均值。


    雙胞胎將沙發椅背弄倒變成床,然後並排趴下。


    「那麽,舅舅……」、「我和姐姐……」、「「你要從誰先開始?」」


    燦和磷趴著回頭,詢問憐生。


    燦的服裝是襯衫和熱褲,磷則是緊身針織洋裝,臀部曲線和裸露的長腿令人目眩。以十月下旬來說,這樣的裝扮似乎有些單薄。


    「被排在後麵的人會鬧別扭,這不是你們一貫的模式嗎?所以我要用單手同時按摩。」


    「「呀~鬼畜~?」」


    煩死了──這麽怒斥完,憐生來到沙發上,介入雙胞胎之間。


    他展開雙手,一把揪住雙胞胎的脖子。雙胞胎發出小貓般的悲鳴。


    「等等,脖子……舅舅,脖子!」、「這……這種好比被用絲棉勒頸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既然僵硬的原因出自胸部,那麽就要放鬆頸部一帶。啊,你們別動,我現在正對你們的肌纖維施展念力。」


    唔喔────麵對這與預期大相徑庭的發展,燦和磷發出慘烈的呻吟。


    不過漸漸習慣之後,滲透身體的微弱念力就開始令人上癮,臉部表情也隨之緩和。


    「對了憐生,你有聽說教導師團會對你進行訓練吧?」


    燈一邊轉動脖子一邊確認,憐生將臉轉向她回答。


    「有,我聽說他們會派『王』和眷屬專用的教練來,好像是聯盟警備隊的部隊?」


    「是啊,團長是『火葬之王』。聽說他們是受女王陛下之命來鍛煉憐生你們。」


    聽到女王一詞,憐生一時誤用力道,燦和磷因此發出「咕欸!」的怪聲。


    「舅舅你幹麽啦!」、「女王陛下怎麽了嗎?」


    『你不是跟「三女王」見過麵嗎?也是時候該告訴我們,你們究竟談了什麽吧?』


    『蠢死了!當然是他直到今天都不肯說清楚的內容啊!』


    見到不止燦和磷,連鬼火老夫婦也一副感興趣的模樣,憐生吐了口氣。


    「硬要說的話……是超越怪物等級的話題。」


    將近一個月前──憐生和花蓮、白羽見到了女王。


    「──你們對消滅地球人有興趣嗎?」


    七彩貴夫人糸──三女王之一的「結合者」,對憐生微笑以道。


    「…………您是在開玩笑對吧?」


    「啊,對不起,我隻是想紓解緊張氣氛而已。當然,我對那種事情也不感興趣。」


    憐生懷著祈禱般的心情開口確認,結果隻見糸將兩手輕輕合掌,泛起微笑。


    「我先帶你們去謁見


    廳吧。」


    糸語畢,便微微搖晃頭發,讓七彩魔力朝周圍擴散。


    隨後,七彩清流通過憐生等人四周,周遭景色隨之一變。


    廣大的室內空間──裏麵有三道位於不同方向,上麵刻有女神像,看似城門的「門」。


    「啊!剛才那是瞬間移動對吧?跟佛羅倫斯小姐一樣!」


    「是的。佛羅倫斯以前是我的眷屬,所以她能夠行使一部分我的權能。」


    一如糸對花蓮的回答,糸本來就是空間跳躍的創始人。


    而其最初也最大規模的使用案例,大概就是在妖魔界和人界之間製造出「道路」吧。


    「目前也已完成作為傳送魔術的技術化,這個月下旬應該就會正式發表。」


    好比不經意地順帶一提,糸說出有可能撼動全世界的事實。


    『──車輪是一項偉大的發明。』


    一道女性說話聲,從謁見廳的右手邊,漆黑門上所雕刻的女神像傳來。


    『這個單純明快且具藝術性的輪狀構造,自西元前便支撐人類的流通至現代。因對將其廢除有所顧忌,我們才決定將傳送魔術暫時封印起來。不過現在也是時候將其釋放到世上,將人類文明帶往下一個階段了。』


    憐生和花蓮感覺到黑色女神像似乎正注視著自己。


    『我是「三女王」之一的「聖賢」。因為沒有通稱,我允許你們稱呼我為「聖賢」。』


    「聖賢」以一派沒有名字也無所謂的口氣自我介紹。


    「然後這位是『普及者』──妖魔界首屈一指的大力士。」


    糸指著從憐生等人看來位於左手邊,刻有黃金女神像的門說道。


    結果──發自女神像的暴風般魔力,瞬間席卷室內。


    嚴格來說,是憐生等人感應到一股未被隱藏的氣息,並且為其強大震驚不已。


    「啊,幸會~我叫花蓮。」


    花蓮向黃金女神像鞠躬致意。


    「咦?你為什麽要道歉?我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呀。」


    花蓮並未因「普及者」過剩的存在感而驚慌,好像也能聽見她的聲音。


    「好的,請多指教。」


    目睹整個過程的糸目瞪口呆。似乎就連聖賢也打從心底感到訝異。


    「……她是什麽樣的人?」


    「雖然看不見長相,不過她是個很大隻的可愛女孩!」


    憐生提心吊膽地問,花蓮則開心地向他報告。


    傳聞三女王中的「普及者」是巨神,但是據花蓮所言,她似乎是一名低調的少女。


    「那麽,我也失陪了。」


    糸說完,全身就分散成七彩的魔力光,被逐漸吸進白色女神像中。


    (原來那是利用形成魔術製造的暫時肉體,也就是分身啊。所以她才能在沒有護衛隨侍下外出……)


    除了花蓮這個例外,光憑魔術並無法創造出生物。


    但是可以利用形成魔術周密地編織出人體,而且隻要魔力不中斷,即可使其持續運作下去。


    「女王為什麽要把自己關在門後呢?」


    『我們是來自妖魔界的「王」。也就是說,這個身體是妖魔而非妖精人,不適合生存於人界的環境。』


    一文字史紀、鳴海瀧德和憐生,是由在地球誕生的妖精人變成「王」。


    反觀三女王則是在妖魔界誕生的「王」,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


    「這麽說來,那個門的後麵是……」


    『沒錯,門後有好比rpg隱藏魔王的怪物喔!吼喔~』


    「現在是要玩女王遊戲嗎?沒想到女王這麽淘氣!」


    聖賢哼笑一聲,用響亮的聲音開口。


    『我們與神靈之間的契約型態也和你們不同。由於我們是「王」和神靈合為一體,升華成現人神(注:以人的模樣現身於世的神)的型態,因此這個身體可以說是半人半神。』


    與神靈結合成為「王」的手段,並非隻有締結婚姻契約。


    隻不過是要在人界產生「王」,最理想的方法就是婚姻契約罷了。


    『假使我們要離開這個門到外麵去,就必須將周遭轉化成自己的神域。但是如果那麽做,恐怕會令地球上的魔力環境產生變化。』


    改變地球的環境──聽到這裏,憐生不禁背脊發涼。


    憐生現在總算明白女王君臨在所有「王」之上的原因了。


    『當然,我們是為了讓安全逃離故鄉的妖魔生存下去而來,並不是來侵略人界。』


    糸將恐怕已對人類解釋過上百回的話,又再說一遍。


    『但是,我們也沒有打算放棄主權。妖精都市聯盟應該在不久後,就會以當初移居時所交換的條件為大義,向人類各國宣布要正式建國吧。』


    憐生為在自然而然的情況下聽聞的這番話的嚴重性,感到瞠目結舌。


    在後麵旁聽的白羽也是相同反應,但是她仍堅守護衛的職責,不發一語。


    「咦?聯盟不是『國家』嗎?」


    「原本約定是如此,可是人類各國的列強一直找各種理由不肯承認。」


    見到花蓮一臉不解,憐生於是提及過去不時耳聞的政治問題。


    『在成立這個妖精帝國之前,得先統一「王」的態度立場才行。因此「緋紅龍王」,我要問你──你有意願成為聯盟之「王」嗎?』


    憐生沉默不語,沒能即刻回答。


    『「縫補公爵」一事,使得人類各國與聯盟的對立變得明朗化。倘若之後聯盟和列強發生戰爭,屆時必須請你站在聯盟這一邊。』


    憐生是為了成為「王」,為了保護鬼柳家和眷屬,才來到這裏。


    然而,這個選擇也會讓他或許得跟無辜的地球人為敵交戰。


    「──陛下,這一點我辦不到。」


    三女王聽了憐生的回答,全都沉默了。


    「假如聯盟和人類各國發生戰亂,我將遵循醫道,為雙方陣營的傷患施展治愈魔術,並利用生產魔術將物資送達。倘若陛下願意認同我的做法,支援我開發魔術,我會借著將魔術送往全世界,為聯盟的魔術經濟做出貢獻。」


    明知此言不敬,憐生還是如此宣告。


    『那好吧。』


    糸出乎意料地輕易就準許了。憐生驚訝得瞪大雙眼。


    「……真的可以嗎?」


    『畢竟聯盟是靠「王」的魔術經濟成立,不管哪個「王」都會提出相應的特權。』


    聖賢嗤笑似的回答憐生。


    『我就承認你鬼柳憐生,「運命者」花蓮大人的夫君擁有「王」的資格吧──希望你能憑你的睿智、法則及權能,為世界帶來幸福與繁榮。』


    「謹遵受命。」


    聽了糸的宣言,憐生挺直背脊,白羽和花蓮也跟著仿效。


    「那麽,我就送各位回去吧。」


    七彩魔力光在白色女神像前聚集,形成貴夫人的模樣。


    看來糸打算和來時一樣,利用空間跳躍送憐生等人離開。


    「不,我不能這麽麻煩您……」


    「沒關係,反正我把這當成溜到城堡外透氣的正當理由。」


    女王一副野公主似的口吻,教憐生不禁苦笑。


    「唔喔!」


    這時,無形的衝擊波又再次從黃金女神像轟然襲來。


    「是,我會再來玩的!啊,我可以來吧?」


    從回答的人是花蓮看來,似乎是「普及者」叫住花蓮,詢問是否還能再見麵之類的。


    花蓮姑且向憐生和糸詢問可否輕鬆地來會麵。


    「下次我會為你們準備熱線。嗬嗬,這對『小普


    』來說可是意想不到的收獲呢。」


    糸爽快地答應,並用揶揄的目光望向「普及者」。


    「……你果然才是最恐怖的。」


    憐生的話令花蓮滿腹疑惑。


    之後,糸製造出的七彩清流包圍憐生等人。


    「這裏是……?」


    他們轉移來到的地方,是一座壯麗的寶石森林。


    是由琥珀樹幹、祖母綠樹葉這類寶石植物形成的壯麗大森林。


    「哇啊,好漂亮……」


    「這是植物係妖魔的保護設施嗎?」


    花蓮感動到雙眼發亮,憐生則仔細觀察周圍的動植物。


    「這裏是以我們三人之力,在『方舟』裏創造出來的神域之一。我們將從前存在於妖魔界的寶石樹界,盡可能在人界重現。」


    聽到這是寶石樹界,白羽也環顧四周。這個異界正是「切花」的根源。


    「來自妖魔界受到保護的妖魔,都生活在這樣的小世界裏。隻不過,這隻是整體的極小部分,大部分的妖魔都在時間凍結的小世界裏沉眠。」


    看樣子,果然無法製造出空間足以容納所有妖魔的異界。


    畢竟要是有那種魔術,大概也沒有必要移居人界了。


    「即使采取變成妖精人這項移居手段,要讓『方舟』內所有物種存活下去,仍必須每一世紀就讓一百二十億名妖精人移居。」


    自空中降落的花蓮聽到糸說出來的數字,嚇得瞪大眼睛驚呼︰「一百?」


    糸再次生出七彩清流,將憐生等人傳送到別的地方。


    「我們的『方舟』,是為了拯救一同離開妖魔界的同胞而存在。」


    這裏是瞭望台。位於「方舟」的外牆側,能夠一覽廣大的「方舟」的牆麵。


    「既然必須容納一百二十億名妖精人,就得為此想方設法了。」


    此刻,憐生終於明白糸的話中涵意。


    「意思是……淘汰地球人,讓妖精人移居地球嗎?」


    他回想起以前聽詩乃說過的一句話。


    『妖精人對多達十位數的人命因天地異變而喪生一事視若無睹。』


    做出這個選擇的人是誰?──不用說,當然是她們「三女王」。


    「你說『對消滅地球人有沒有興趣』……這話難道不是在開玩笑?」


    「主人!」


    見到憐生忍不住粗聲質問,白羽趕緊抓住他的手臂製止。


    「你別激動。無論直接或間接,我都沒有打算虐殺地球人。」


    糸以沉穩的笑容向憐生解釋。


    「但是,妖精人比地球人更適合居住在魔力環境中。而魔法技術的大量運用,想必會讓人界的環境慢慢趨近於妖魔界。」


    糸的話像在登階一般輕易地跨越世代,訴說遙遠的未來。


    「一千年後、兩千年後的將來,更適應環境的妖精人將超越地球人的數量,不久便接收一切──我不否認有這個可能性。」


    糸微偏著頭,合掌說道。憐生等人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居然設想到這種地步……」


    明知此話相當無禮,白羽仍不由得開口。


    「陛下是為了讓妖精人移居,才以千年為單位擬定計劃,推廣魔法技術嗎?」


    「是啊,因為這是我們的『工作』。」


    糸一臉「雖然辛苦,但也無可奈何」的表情。


    (我……到底在跟什麽說話?)


    對方是有辦法說出「隻要幾千年後產生結果,就算達成目的」這種話的存在。


    (非但不是人,甚至不是王者。這家夥……是魔神。是來自異世界,為了將這個人界變成妖魔世界而來的,有耐心的侵略者。)


    立足於自己這些妖精人頂端的三女王,正是那樣的存在。


    「當然我也不希望地球人滅亡。所以,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說完自己的計劃,糸用熱切的眼神望向憐生。


    「你創造出來的魔術擁有極大的可能性。說不定會大幅提前達成我們迂回長遠的計劃,也或許會帶來更好的選擇。」


    如今,憐生對這位貴夫人的微笑隻感到毛骨悚然。


    「我希望你的存在,能夠為這個世界開創更美好的未來。」


    七彩清流運載著憐生等人,將他們送回一開始和糸見麵的房間。


    接著憐生與糸道別後,便逃跑似的離開房間。


    ◆


    「哇喔~我們的女王大人果真是侵略者的頭目耶。」


    「我想我現在大概明白,人類各國為什麽會敵視聯盟了。」


    憐生結束回想──燦和磷表情複雜地麵麵相覷。


    「不管怎樣,至少隻要我們不妨礙那項計劃,女王應該就不會與我們為敵。」


    因為糸似乎是所謂的隱藏魔王,隻要不主動挑釁,應該就不會惹禍上身。


    「說得也是,不是神的我們,隻要想著怎麽賺錢就好了。」


    燈才說完,燦和磷的雙眼立刻貪婪地發亮。


    「說到賺錢……」、「那就是舅父的魔術開發啦。」


    聽到魔術開發這幾個字,憐生的神情瞬間緊張起來。


    「聽說魔術開發是在『方舟』裏進行?」


    「記得沒錯的話,『聖賢者』的眷屬都是學者,到時好像會由那些人負責調查?」


    燦和磷的認知沒有錯。憐生也點頭後開口。


    「那是學術組織『賢者學會』。『王』的術式的研究開發,會在其位於『方舟』的本部內進行。」


    「賢者學會」是三女王中的「聖賢」所成立的學術組織。


    聖賢所掌管的智慧魔法則〈ars magna〉,是能夠解析世間道理,也就是魔法則的力量。


    「我和花蓮今後將會頻繁前往『方舟』,待在赤枝宮的時間可能會減少……」


    「別擔心,你就專心在『王』的工作上吧。」


    燈說完眺望窗外。


    「因為我們已經為此,在這個飄浮都市群裏設立『鬼神會』的分公司了。」


    憐生等人所在的地點不是赤枝宮。


    而是以飄浮在太平洋上空的超巨大立方體──「方舟」為中心,宛如小行星帶般滯空的飄浮都市群,名為虹美原的都市。


    連結各個飄浮都市的巨大電梯、橋梁及眾多飛行船的光線,交織出美麗的夜景。


    「嗯~居然能夠住在飄浮都市群的頂級地段,果然享有特權呢~」


    「若是平常,大概隻有成為大企業社長的情婦,才有辦法住在這種地方吧。」


    環視寬敞的房間,燦和磷一臉滿足。


    這裏是因為要在虹美原設立活動據點,憐生等人於是入住的高樓大廈。


    (到頭來,我還是跟她們幾個同居了。)


    這個房子當初原本是預定給憐生和花蓮使用。


    可是,先是白羽以「我是護衛」為由,提出同居的要求。


    後來燦和磷嚷著說「我也想住豪宅!」而不請自來;最後連燈也說「這種後宮,也隻能由監護人來監督了」就這麽住進來。


    說到這裏,之前一直抱頭哀號「我的新婚生活毀了!」的花蓮──


    「憐生先生~洗澡水已經放好嘍~請你第一個去洗~」


    她正從浴室的方向呼喚憐生。負責監視的白羽也回到客廳。


    「沒事嗎?」


    「是的。無論是使用物品的力道,還是製品的使用方式,她都已經相當熟練了。」


    據白羽所言,花蓮對於家事似乎已經熟練到能夠幫忙的程度。


    「那我就先去洗了。」


    憐生回房間拿了換洗衣物,在脫衣間脫掉衣服後,一進到浴室……


    「歡迎光臨~我有幫你鋪墊子喔~」


    「給我出去。」


    「啊嗯!」


    就見到全裸的蛇女在墊子上盤成漩渦狀,於是便將她扔到脫衣間。


    「等等,憐生先生!你就試一次看看有什麽關係嘛!全身遭到纏繞,被鱗片刷洗的觸感令人上癮!這件事情在我心中引發熱議喔!」


    「關我什麽事!不管怎麽想,我都覺得我全身的骨頭會啪嘰啪嘰地斷掉!」


    花蓮敲著門極力主張,憐生則是按住門,阻止她再次闖入。


    「不然這樣!隻要背部就好!從後麵折磨丈夫感覺也別有趣味──啊,等一下!不要用有機魔術製造路障!你把自己關在浴室裏麵也會感冒呀!」


    憐生利用魔術創造出植物,開始封鎖浴室門。


    「你去穿件衣服啦。」


    憐生歎氣說完,就解除魔術,讓路障消失。


    「襯衫~襯衫~憐生先生的襯衫?」


    斜眼瞥去,隻見花蓮從衣物籃中拿起憐生脫掉的襯衫,從頭套上後扭動一陣才找到領口,把頭伸出來。臉上盡是滿足的表情。


    「讓你久等了~」


    花蓮邊說邊進入浴室裏。幸好浴室很寬敞,即使是半人半蛇的巨軀也容納得下。


    順道一提,憐生早料到花蓮會在,所以事先在身上圍了毛巾。


    「嘿咻~嘿咻~還有哪裏覺得癢嗎?」


    「這應該是洗頭時問的問題……不過你的力道可以再強一點。」


    「啊,那我也幫你洗頭好了!洗頭應該可以吧?」


    「是可以啦。」


    花蓮興高采烈地用沐浴巾替憐生刷背。


    「欸嘿嘿~」


    「你好像很開心嘛?」


    「因為像這樣照顧你,能夠讓我的母性本能獲得滿足呀~而且憐生先生最近那麽忙,請至少讓我在這種時候好好照顧你。」


    「這樣啊……抱歉,其實我也很想多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討……討厭啦,你又把我當成小孩子了!」


    花蓮雖然口吐怨言,語氣聽起來卻有些開心。


    而且隔著濕淋淋的襯衫觸碰背部的柔軟物體,實在稱不上是小孩子。


    「不過說真的,最近因為經常跟憐生先生分開行動,害我覺得很寂寞。」


    一如花蓮所言,她近來不像以前那樣老是黏著憐生。


    那是因為憐生希望培養她的自立精神,才要她那麽做的。


    「可是,你也因此交了不少朋友不是嗎?」


    花蓮回答「說得也是~」,一邊開始幫憐生洗頭。


    「我和阿德瑞娜小姐的感情變得很好喔!她是個性感又帥氣的大姐姐,我有點崇拜她。但是愛德華先生就是遺憾係美男子了。」


    「你說他們兩個啊。這話雖然有點岔題了,不過他們還真是一對好搭檔呢。」


    愛德華和阿德瑞娜沒有來虹美原,而是留在赤枝宮「留守」。


    他們似乎和鬼柳家的大哥燈矢意氣相投,正一同聯手排除赤枝宮內的敵對勢力。


    所謂敵對勢力,是自從憐生的真實身份半敗露之後,被派來對付他的思想團體和犯罪集團。


    此刻,愛德華大概也正在對某個秘密組織說著他那落落長的招牌台詞吧。


    「還有直正先生和三武郎!之前我還帶三武郎去散步呢!」


    「你沒有迷路嗎?」


    「憐生先生你很沒禮貌耶,迷路的人是直正先生啦。我們在我稍微飛上建築物上方盤旋時走散,後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他時,發現他滿身大汗。」


    「那絕對是因為他到處在找你們……」


    說起那個直正,他人也不在虹美原,而是在赤枝宮。


    為的是在鬼柳家修行鍛煉。由於直正是競技者,必須培養實戰的直覺。這方麵是由二哥炯人負責訓練,而據他表示,直正的能力「有成長的空間」。


    「再來就是愛麗絲了!」


    「愛麗絲?啊,對喔,在先前那一戰之後,大姐就內定雇用她了。」


    愛麗絲.卡斯戴拉──是神靈學係的廢柴駭客女。


    雖說是廢柴,她卻在與法蘭肯斯坦一戰中做出很大的貢獻。


    這一點引起燈的注意,並勸說她加入憐生等人的陣營。


    愛麗絲可能也有自己的打算吧,她答應邀約,現在在情報方麵表現活躍。


    「另外我也會跟詩乃小姐聊天~白羽小姐的明仙也好可愛~」


    花蓮像在誇耀自己的朋友數量似的,一一唱名。


    (她比我還會交朋友呢……)


    蓮蓬頭的水灑在苦笑的憐生頭上,將泡沫衝掉。


    「以前,我一直認為隻要能夠跟憐生先生在一起就好……」


    「但是現在你覺得跟其他人在一起也很開心?」


    花蓮笑容滿麵地回答:「是的!」


    原本隻認識父母的孩子,變得會離開家,到外麵交朋友了──現在的花蓮大概正處於這個階段吧。


    (等到哪一天她在精神上也變成熟了……)


    憐生現在還沒有把內心仍有些幼稚的花蓮,當成「妻子」看待。


    但是,等到她褪去稚氣,心智上變成能夠獨當一麵的大人之後──


    (我看先訂貨好了。)


    憐生下定決心似的吐氣。


    這時,憐生發現花蓮身上的襯衫已徹底濕透。


    布料緊貼著肌膚,讓豐滿的半球和乳溝浮現。


    「啊,看了看了~憐生先生又盯著我的胸部看了~?」


    麵對樂不可支地直指這一點的花蓮,憐生沒有反駁,隻是默默地把臉別開。


    「沒關係喔~反正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平常想做卻不能做的事情,可以趁現在盡管做喔~?」


    「啊~嗯,如果後麵沒有張大嘴巴,一副想把人吞下去的蛇尾巴就好了……」


    花蓮故意淋濕自己後,將襯衫下擺往上撩到差點曝光的程度,誘惑憐生。但是在她的背後,卻有著看似食蟲植物的蛇尾。


    「下半身是大蛇有什麽不好?如果真要這麽說,憐生先生的下半身不也有一條雄赳赳的大蛇!」


    「不行嗎?喂,不要拿走我的毛巾啦!」


    「沒有不行啊!我要抓住你對我產生衝動的鐵證!」


    就在憐生和花蓮開始搶奪毛巾時,脫衣間傳來腳步聲。


    「主人,抱歉打擾了!」


    從走廊經由脫衣間衝進浴室的人是白羽。


    憐生心急如焚,花蓮則是不顧一切,「嘿!」一聲地搶走毛巾。


    憐生和白羽同時望向同一個地方,沉默了一樣長的時間。


    「我……我……我……」


    接著就見到白羽連耳朵都漲紅,眼珠也開始轉個不停,並且緊握拳頭。


    「我來打擾了!」


    「這種時候應該說『抱歉打擾了』才對吧!」


    花蓮對也許是太吃驚而胡言亂語的白羽揚聲高呼。


    白羽回過神,急忙關門退到脫衣間。


    「對……對不起。那個,我有急事稟報……」


    「這……這樣啊,什麽事?」


    聽到是急事,憐生和花蓮都冷靜下來,等著聽取報告。


    「原先預定會合的聯盟教導師團,包括『火葬之王』在內全數滅亡了。」


    ◆


    東京是日本首都這件事早已成為過去式。


    隻要從二五四號線眺望位於險些淹沒地帶上的大片貧民區,任誰都會這麽


    想。


    受到海麵上升後交通網的重新設計影響,這條道路一到深夜就會變得沒有半個人影。而在那樣的道路上──攻性魔術炸裂了。


    「怎麽回事……『那個』到底是什麽啊!」


    聯盟警備隊的教導師團,其中一支部隊的隊員模樣狼狽萬分。


    他們是「王」及其眷屬的「師父」。想當然耳,其實力自然在魔術師界接近最強,鳴海瀧德和其他「王」都接受過他們的基礎訓練。


    然而如今,那樣的他們──卻被迫逃亡,落入走投無路的窘境。


    『londe is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broken down……』


    一個黑色人影飄浮在空中,以幼兒和老爺爺合唱般的聲音歌唱。


    長袍魅影──好似西洋幽靈那樣,身穿長袍的鬼魂。


    臉上沒有眼鼻,隻有嘴巴露齒而笑。頭部雖有暗紅色的頭發在飄動,但是在發現那是大量的「蜈蚣」之前,人們應該就會別開視線了。


    插圖p041


    然後在下半身的不是雙腿,而是一張張像毛毛蟲一樣群聚的人臉。


    『londe is broken down──』


    人影口中哼唱的歌曲,是《倫敦鐵橋垮下來》這首兒歌。


    這雖然是一首平凡的童謠,聽起來卻仿佛是從腦袋內側朝頭蓋骨反響,令人感到暈眩。


    『──my fairdy.』


    好幾道熱線命中那個黑影,可是卻宛如水中月一般穿過去。


    「果然無效啊。」


    一名身穿軍服,神情嚴肅的四十多歲男性交抱雙臂說道。


    他正是「火葬之王」──燃燒魔術的創始人,以軍人而非經濟人的立場自居。也是一名以聯盟警備隊為組織,視在軍事上保衛聯盟為正道的豪傑。


    「閣下!關於那個的真實身份,您有任何頭緒嗎?」


    「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那個這麽適合以來曆不明一詞形容的人。」


    「火葬之王」低吟似的回答年輕魔術師的追問。


    『星星好美啊。如果出現流星,你們想要許什麽願望?』


    黑影喃喃自語。又或許是在對下半身的人臉群說話吧。


    (精神恍惚嗎?)


    看來對方似乎「不正常」。現身時,無論怎麽盤問都不回應。


    「觀測魔術師,你別再驚慌失措了,快點報告觀測結果。」


    「沒……沒有變化。即使改變術式、反複觀測……還是什麽都沒有!」


    年輕男性魔術師背對著黑影奔跑一麵報告。


    「光、熱、電磁力、重力、靈體、幻術反應,甚至是基本粒子反應,全部都沒有異常!我們所見到的那個空間裏,照理說應該什麽也不存在!」


    這是堪稱荒謬無理的事實。


    他們完全想不透,那個怪物究竟是由什麽所構成。


    「我們真的沒有中了幻術嗎?」


    「沒有!我利用好幾種檢查術式充分調查過了!理論上要蒙騙過去是不可能的!檢查術式……勸我們接受身心科的診斷。」


    聽到這番話,「火葬之王」不禁失笑。


    「奇怪的不是現實,而是我們的腦袋──最後隻留下這種結論啊。」


    和被槍指著的意義不同,眼前情況卻同樣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我們聯盟教導師團的部隊會同時集體產生幻覺,並且開始互相攻擊,這種事情不可能不是出自人為。快告訴本部和『大圖書館』事情的始末,那個書蟲或許會知道些什麽。」


    年輕觀測魔術師聽從吩咐,立即開始聯絡。


    報告內容如下──除他和「火葬之王」外,部隊已遭毀滅。


    去訓練誕生在赤枝宮的新「王」及其眷屬吧──受女王之命,他們將在日本國防軍的「出差」告一段落,經由陸路進入赤枝宮。


    途中,司機突然產生幻覺,引發車禍事故。車上的隊員也同樣將彼此視為「來曆不明的怪物」,互相攻擊,打倒對方。


    於是,「火葬之王」將部下一個個打昏,隻帶著身旁的觀測魔術師逃走,讓那個黑影遠離昏倒的部下。


    『月亮也好美啊。不曉得舔起來是什麽味道?』


    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後麵的黑影,隻是一直口出妄言,沒有展開攻擊。


    利用陰森可怕的外表使人恐懼,一麵纏著對方,令對方的精神而非肉體崩潰。他們現在的處境,就好比被靈異故事中的惡靈盯上一般。


    「無法憑既有技術觀測到任何東西,卻能令人產生知覺的物體──看來隻能如此定義應對了。」


    而就在他這麽說完之後……


    『這可真令人驚訝。大部分的人,通常都會怒吼不可能會有這種事耶。』


    原本以為精神恍惚的黑影,此時忽然開口了。


    盡管聲音依舊是男女老幼混雜,但是感覺得出來具有可進行對話的智慧。


    (這家夥會說話?不,不僅會說話,就連外表也變了。)


    黑影的外貌也產生變化。


    令人不快的蜈蚣頭發消失,下半身的人臉群也好似能劇麵具沉默下來。


    模樣雖依舊怪異,卻散發出前衛藝術般的沉靜感。


    『人總是會去看自己想看見的現實。不是無視不想看的東西,就是在黑暗中見鬼,扭曲傳遞到腦中的現實。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是以這副模樣跟你們說話喔?』


    觀測魔術師臉色慘白,「火葬之王」則仔細推敲黑影的話。


    「你會因應對方的感情和思考改變形貌是嗎……」


    『正是如此。可能是因為這個緣故──你旁邊那個人好像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呢。』


    經黑影這麽一說,「火葬之王」望向隔壁的觀測魔術師。


    「騙人……你應該早就死了!不要過來啊!」


    觀測魔術師似乎看見了某種可怖的幻覺,激動地用槍型觸媒射擊黑影。


    『好癢喔。』


    黑影嘀咕完,遭到射擊的部位隨即像肉瘤一樣脹大。


    接著肉瘤碎裂四散,從內部生出奇怪的魔物群。


    巨大昆蟲、人麵奇獸和大群蜜蜂,大大小小無數的魔物襲向觀測魔術師。


    「火葬之王」嘖了一聲,揮動一隻手臂撒布業火,將魔物群焚燒殆盡。


    和本體不同,魔物群很輕易就被消滅。那是隻帶有幻影的魔力體。


    可是,一隻蜜蜂幻影的漏網之魚,紮了觀測魔術師的脖子。


    觀測魔術師發出慘叫,痛苦得胡亂打滾。


    不僅如此,他還像是要趕走什麽東西似的亂揮手腳,最後甚至企圖拿槍自戕。


    在那之前,「火葬之王」就抓住他的手腕,敲擊他的下顎將他打昏。


    (從當初遇見時便是如此。一旦懷著敵意或恐懼攻擊,異樣幻影就會一副像在說報應不爽地現身反擊;如果接觸則會產生幻覺症狀,開始自殘或是互相傷害。)


    黑影無視倒地的觀測魔術師,定睛看著「火葬之王」。


    「你是誰?」


    「火葬之王」直截了當地,但是抱著無比強烈的疑心問道。


    『經常有人問我是誰。隻不過,從來沒有話語能夠正確表達我的身份。』


    黑影展開雙手,晃動長袍的袖子。


    『大多數人稱呼我為惡靈或是天魔,也喚我為人界最早出現的幽靈──』


    黑影以男女老幼的聲音重疊的詭異說話聲,有如小醜一般說起俏皮的開場白。


    看似黑色瘴氣的物體從體內流


    出,模糊了他的身影。


    然後,像是要做最後的點綴似的,隱約露齒的嘴巴邪惡地扭曲,報上名來。


    『──人們稱我為「幽明境君」,達比多.帕皮亞斯。』


    惡夢從他展開的長袍中躍出。


    凹折成怪異形狀的人類、巨大的蜜蜂、巨大的胎兒、燃燒的牛骨──那是好比將人們夜夜所做的惡夢,留存在這世上的幻影群。


    長袍逐漸變得巨大,描繪出猶如地獄之門開啟的景象。


    「『幽明境君』……那不是魔術史上流傳許久的戰場怪談嗎?」


    「火葬之王」以戰栗的神情,重述那個稱號後……


    ──旋即產生衝擊波,飛入空中。


    被從頭頂飛越的達比多發出「哎呀?」的疑問聲。


    (不能把這家夥帶進市區!我要直接把他帶離赤枝宮!)


    這個達比多是僅僅認知其存在,便會蒙受損害的怪物。


    若是把他帶到人多的地方去,屆時恐怕會以城市為單位,發生和自己部隊同樣的互殘狀況。


    『看啊,赤枝宮的夜景多美。』


    達比多以像是坐在椅子上的姿勢,出現在飛翔的「火葬之王」身旁。


    雖然方才的龐大魔物群已然消失,「火葬之王」仍不禁瞪大雙眼,趕緊改變路徑。


    『既然你感知到我的身影,就表示我存在你的眼睛和腦中。』


    達比多一邊緊隨著路徑變化,一邊指著自己的頭說。


    『而在那個當下,無論距離或障礙物都不存在。試圖利用速度擺脫我的想法簡直大錯特錯。』


    聽了這句話,「火葬之王」急速下降。


    他降落在赤枝宮以北的小山頂上,達比多則飄浮在其身後。


    『你本來不是正要去赤枝宮嗎?』


    「所以你才會依附在我身上對吧?亡靈。」


    對於「火葬之王」的反問,達比多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火葬之王」牽動嘴角。


    「你這副身體雖然特殊,但是代價就是你無法憑自己的意誌移動,必須要有車夫才行。由此可推知,你是依附在能夠認知自己的人身上,借著不斷轉乘來移動。」


    達比多的身體不會被物理現象所左右。


    無法踩踏土壤而行,也沒法靠翅膀飛翔,就連病毒的媒介也是物理現象。


    既然這樣,他要如何移動呢?線索就是他本人所說的「存在於感知到他的人腦中」。


    「若是如此,首先必須做的事情就是把你帶到沒人的地方,利用各種魔術防止第三者認知你。」


    語畢,「火葬之王」拔出槍,朝四方發射子彈型觸媒。


    結合光學係和心理係魔術的半球狀阻礙認知障壁包圍他們。


    「這麽一來,你就會被綁在我這個楔子上。我是不曉得你的目的為何,但我絕不能讓你踏上赤枝宮的土地。」


    『真了不起。被像我這樣的東西寄生,還能馬上動腦思考到這種程度的人極為罕見。』


    達比多邪惡地揚起嘴角。


    『所以呢?你打算就這麽一直觀賞我的幻覺放映會嗎?』


    「假使能夠問出情報,那麽做也算值得,不過我得先驗證另一個假設。」


    「火葬之王」把槍收回懷中,取出看似小型槍的麻醉注射器。


    「如果這裏沒有人能夠認知你,你會怎麽樣?」


    朝自己手腕注射麻醉劑的「火葬之王」目光閃爍,接著就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這個嘛,就是這樣吧。』


    達比多的幻影變得稀薄,漸漸無聲地消失。


    之後,清醒過來的「火葬之王」和幸存的隊員一同受到保護。


    而且為了查明神秘的幻覺症狀,不得不被迫暫停當前所有活動。


    同一時刻──赤枝宮一隅的停車場裏,一名西裝打扮的平凡男性下了車。


    『嗨,平方,我回來了。』


    達比多.帕皮亞斯出現在平凡男子身後。


    「噢,你好啊,帕皮亞斯先生。事情進行得還順利嗎?」


    見到達比多這個怪異的亡靈,被喚作平方的男子一副習以為常地迎接他。


    有鑒於這一點,就連平方臉上的陪笑,看起來也莫名令人害怕。


    『我依照你的要求,大致擾亂那些人的腦袋了。這下你總該信任我了吧?』


    「這樣啊……如此一來,就能防止『火葬之王』這個強敵和鬼柳憐生周圍的人會合了。我想,你的表現可以說對我們的計劃有所貢獻。」


    平方雖做出這番評價,卻沒有說出「我信任你」這句話。


    「盡管如此,那個『緋紅龍王』果然是個難纏的敵人。像你這種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的存在,說不定會成為我們最大的一張王牌。」


    『既然這樣,你就讓我附身在你身上,直到我的出場機會到來吧。』


    達比多用他沒有五官的漆黑臉孔笑著說完,忽然就消失蹤影。


    平方一派泰然地離開停車場,走向附近的店家。


    那是一家生意蕭條的酒吧。由於位在車流量小的道路末端,店內顯得相當冷清。


    在那樣的店內,唯獨今天聚集了各形各色的麵孔。


    「你們好,這次非常感謝各位願意在百忙之中前來赴約。」


    平方首先以召集人的身份,不斷向他人點頭致意。


    在亮著琥珀色燈光的狹小酒吧裏,唯獨他的聲音空虛地響起。


    「各位要喝點什麽嗎?」


    「不用了。快點進入正題。」


    毫不客氣地這麽說的人,是一名身穿黑色軍服的男性。


    那名體格健壯又高挑的壯年男性,把雙手擱在豎立於前方的刀型觸媒柄頭上。


    『請你不要浪費時間。』


    接著,一名坐在電動輪椅上的老人,以機械音發表意見。


    老人頭上戴著安全帽似的圓形機器。因為他的嘴巴沒有被遮住,看起來應該是可以說話,但聲音卻是從頭部裝置的揚聲器中傳出。


    「就是說啊,我們又不是能夠和睦相處的關係。」


    第三個人,是一名穿著哥德式禮服的白發少女。


    她的肌膚異常白皙,眼睛則是紅色的;手上拿著陽傘和遮陽帽,臉上還戴著小小的遮光眼鏡。看得出來她罹患了白化症,也就是所謂的白子。


    「……如果連對方的身份來曆都不知道,應該會很傷腦筋吧?」


    看似上班族的男子,在氣氛緊張的三人之間麵露苦笑。


    軍服男一副無可奈何地率先報上名來。


    「我是日本國防陸軍術式特化部隊,通稱『櫻刀』的第一小隊隊長──大城將勝。」


    才說完,機械頭老人便將眼部的單眼相機朝向他。


    『人類各國為擊敗「王」和神靈而磨練至今的武力之一啊。真是教人感動落淚。』


    聽了老人的評價,總隊長大城將勝對他投以銳利的目光。


    「在衰弱大腦上連接輔助腦的你也好不到哪去。製造魔術組織『赫派托斯』技術主任,在魔獸戰爭中被稱為『百機兵團』的村上博士──我沒說錯吧?」


    白發少女對機械頭老人村上博士,露出了然於心的表情。


    之後,她注意到看似上班族的男子看著自己,這才不得已報上名號。


    「我叫伊蘿哈,是不隸屬於任何組織的自由魔術師。」


    「光隻有這樣,還是不曉得你的來曆。無名小卒沒有用處。」


    因為大城將勝要求最低限度的說服力,白發少女隻好歎息道:


    「如果說我是從『青之醫術師團


    』的研究所逃走的受檢者,你們應該就懂了吧?特技是暗殺,如果有必要實際示範,我現在就可以動手喔?」


    大城將勝和村上博士都沒有再繼續追究。


    「所以呢?你召集我們這幾個不搭軋的成員,想要我們做什麽?」


    白發少女詢問將自己等人找來這裏,看似上班族的男子。


    「京都內閣綜合情報對策局的平方和泉先生──我沒說錯吧?」


    京都內閣是因海麵上升而從東京遷都至京都的,日本政府的新內閣。


    「哎呀呀,你們幾位確實本來不是會同坐一張桌子的關係。」


    平方和泉說出有些裝模作樣的話,然後繼續說下去。


    「但是巧的是,你們卻都為了相同的目的來到這個赤枝宮。當然,你們不管是所屬組織、動機,還是最終目標都截然不同,可是卻唯獨在這個赤枝宮裏想要完成同一件事。」


    那就是──平方和泉裝腔作勢一番後才開口。


    「取『緋紅龍王』鬼柳憐生的項上人頭。」


    聽完他的話,三人皆保持沉重的沉默,僅以視線彼此互望。


    平方和泉這人雖其貌不揚,卻很擅長掌握步調。


    「不妨為了在場所有人的共同目的,互相利用如何?」


    平方和泉的話中含意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


    而這表明了──日本政府已對暗殺鬼柳憐生一事采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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