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後一隻


    隔天早上,拓馬做了個奇怪的夢。


    那是段曖昧模糊的影像。拓馬眼前出現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人影身形纖細,大概是個女孩子,但拓馬不敢肯定。


    人影開口說話。聲音含混不清,很難聽得清楚,不過從口型可以隱約感覺出她是這麽說的:


    『──謝謝你。』


    你是誰……?拓馬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清楚她為什麽要道謝。


    可是不曉得為什麽,拓馬有種懷念的感覺。這種感覺的真麵目到底是什麽呢……拓馬試著思索,不過途中他的意識便浮出了睡眠的深淵。


    「……嗯、嗯~~」


    拓馬呻吟起來。


    除了作了夢的關係外,他總覺得就是睡得不好。


    當拓馬像這樣在床上蠕動時,他的手突然碰到某種柔軟的物體。拓馬閉著眼睛……用有點模糊的意識確認手中的觸感。


    「嗯……」


    耳邊傳來嬌膩的嗓音。


    「──做好……覺悟吧,拓馬……」


    拓馬一睜開眼睛──


    嘉德麗雅可愛的睡臉就近在眼前。


    ………………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拓馬大叫著,跌落到床鋪下。


    他的屁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搞什麽鬼啊!?剛才……剛才那柔軟的觸感難道是……!?)


    就在拓馬不停冒著冷汗的時候,騷動聲吵醒了嘉德麗雅。


    黑發美少女抓著棉被,看起來好像還很困的樣子。


    她眼神迷茫地認出拓馬後,便開口說:


    「……啊,早安啊,拓馬。」


    「早、早安,嘉德麗雅!可以請你趕快解釋一下嗎!?這是什麽狀況啊!!」


    「嗯……奇、奇怪?啊,對了,昨天晚上我本來想趁你熟睡的時候展開夜襲,所以才來到這個房間……看來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還敢說呢!?你又要繼續騷擾我了嗎!?話說你完全搞錯夜襲的意思了吧!」


    「嗬嗬,可別小看我的實力喔……」


    「你睡昏頭了嗎!?我根本沒誇獎過你耶!?」


    「那就先這樣了,晚安……嘰哩咕嚕。」


    「喂,起來!給我起來啊,嘉德麗雅!」


    拓馬硬是扯掉棉被後,嘉德麗雅揉著眼睛,一臉不悅地說:


    「……妨礙淑女睡眠不是紳士應有的舉動。」


    「一般來說,淑女才不會爬上男人的床。」


    總之,今天是第七天。


    要對付的使徒隻剩下一隻。


    「會來這個村子嗎?」


    「這很難說呢。」


    「運氣好的話吧。」


    「應該說運氣不好吧。」


    拓馬已經知道嘉德麗雅的願望是什麽了。


    她要親手保護全世界,持續不斷地守護著所有人──


    村子也在這範圍之內。對於嘉德麗雅來說──對於始終如一的嘉德麗雅來說,使徒現身這個村子根本隻有壞處。什麽打倒使徒可以賺錢,她肯定壓根子沒這麽想過。


    經過這一個禮拜的相處,拓馬已經明白她就是這種個性。


    上午十點左右,當兩人在慣例的宴會廳享用早餐時,民宿老板說:


    「托兩位的福,慶典似乎能順利舉行了。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老板笑容滿麵。年紀比拓馬與嘉德麗雅大上一倍的男性笑得像小孩子一樣開心……這也是嘉德麗雅想保護的事物之一吧。


    雖然自己的房間也有洗手間,但這天拓馬與嘉德麗雅來到公共澡堂旁邊的洗手間,肩並著肩刷牙洗臉。他們這麽做不為什麽,隻是順其自然而已。


    打理好門麵後,兩人便離開旅館。


    村子裏比以往還要有活力。約有一百人──或者更多的村民們,都穿著同樣的短褂,忙碌地到處走動。


    這也難怪,畢竟慣例的慶典預計從今天中午開始舉行。


    村民們把先前看過的大竹子用繩子一圈圈綁好,放在拉車上搬運。那一定是慶典時使用的大道具吧。


    人群中可以看到之前找兩人攀談的男孩。那孩子曾滔滔不絕地道出自己的夢想,說想變得跟嘉德麗雅一樣強。男孩一注意到兩人,便麵帶笑容朝這邊揮手。拓馬等人也揮手回應。


    群眾經過眼前後,拓馬望向村子的入口處。


    「……看來我果然運氣很差呢。」


    最後的使徒正站在那裏。


    最後的使徒是動物型。拓馬與嘉德麗雅毫不費力地打倒了那家夥,不僅沒讓村子遭受絲毫危害,更沒讓任何一位村民置身險境。


    感覺出乎意料地簡單。而這理由再清楚也不過了。


    這是因為拓馬與嘉德麗雅兩人合作無間的關係。


    ──嘉德麗雅負責防守。


    ──拓馬負責攻擊。


    這個組合果然很強,絕不是在自吹自擂。由於兩人實力都相當高深,一般人看了他們的團隊默契,甚至會覺得『這兩人該不會是無敵的吧?』。


    「嗚喔!全部解決了耶!」


    「太棒了!我保護好這個村子了!」


    拓馬與嘉德麗雅忘我地互相擊掌。


    然後他們麵麵相覷,瞬間回過神來。


    「「……啊!」」


    大概是意識到剛才的舉動很丟臉吧,嘉德麗雅臉都紅了。


    拓馬也感受到微妙的氣氛,不禁搔起臉頰。


    「「………………」」


    在這個情況下,拓馬心想──


    剛開始執行這次敕令的時候,拓馬是在最終將與嘉德麗雅一戰的前提下跟她搭檔──根據英雄大戰的規定,英雄之間互相爭奪bp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非得踩著別人的願望才能實現自己的心願,所以戰鬥自然是不可免的。


    除了落敗的覺悟以外,英雄也必須抱持著戰勝他人的覺悟。


    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當然,拓馬也能輕易地理解這點。


    不過……


    「成、成功了,這樣就徹底保護好這個村子了。拓馬,我姑且還是要說一聲……都是多虧有你在。那個……昨天也是你救了我。」


    看到嘉德麗雅慌張地摸著頭發這麽說,拓馬忍不住扭曲著臉。


    (要毀掉這家夥的願望……嗎?)


    他自問自答:


    真的嗎?


    真的嗎?


    隻能這麽做嗎?


    「唔?喂,拓馬,你有在聽嗎?難得我這麽坦率地──」


    麵對有點不悅地鼓著臉頰的嘉德麗雅,拓馬回答:


    「我在聽啊。你的意思是『沒有拓馬果然不行~』對吧?」


    他故意開玩笑著說,不然就太難為情了。


    「唔!?這、這個……!」


    「我說錯了嗎?」


    「是、是沒錯啦……唔唔~!被你這麽改口一說,總覺得好令人火大啊!不過是個區區的拓馬!」


    嘉德麗雅揮刀砍了過來,不過拓馬卻輕易閃開了。


    因為她不是認真的。


    麵對人型的對手時,嘉德麗雅隻能全力交戰一分鍾。


    ……好弱。明明嘉德麗雅這麽強,在限定條件下卻弱得不得了。


    她本人不僅承認那是自己的弱點,還批評為『軟弱』。


    可是拓馬同時也這麽想:


    (這樣……算軟弱嗎?不──)


    不對吧。就戰鬥這層意義上來說,那的確是弱點


    。


    可是嘉德麗雅之所以會有這種弱點,是因為她對『殺了人』這件事情懷著比常人更強烈的罪惡感。


    而她之所以會對此萌生罪惡感,也是因為比常人更強烈地希望『保護所有人』的關係。


    認真懷著這種英雄式的狂妄心願難道不算『堅強』嗎?不……當然,拓馬壓根子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堅強』,但是……


    然後,他的思緒又繞回一開始的問題。


    (我……真的要毀掉這家夥的願望嗎?)


    2 第三十一隻


    「拓馬大人萬歲!」「嘉德麗雅大人萬歲!」


    「「真的非常謝謝兩位!」」


    打倒所有使徒後,村民們也興高采烈地包圍了兩人。雖然慶典還沒舉行,但眾人的情緒已經達到了最高潮。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村民們眼中毫無希望可言的狀況被破除了。


    他們大概還想暫時沉浸在餘韻之中吧。


    「不不不,這不算什麽啦。」拓馬答道。


    「是啊。對我來說……不,對我們來說,這點小事隻是舉手之勞啦!」


    村民們感動得痛哭流涕。


    「喔喔,真是太可靠了……!這下慶典總算能正式舉行了。開幕活動在中午開始,大約是一個半小時後。請兩位也務必前來參觀!我們還準備了美味的料理喔!」


    「「好!」」兩人活力十足地齊聲回答。


    受到現場氣氛的影響,拓馬不禁心想:


    該不該跟嘉德麗雅交手什麽的……現在不該考慮這種危險的問題吧。


    (──晚一點再做出結論也無妨吧……)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嘟嚕嚕嚕嚕嚕嚕!


    ──一陣鈴聲突然響起。


    「嗯?」


    「啊,拓馬,是『語音通訊模式』喔?」


    仔細一看,拓馬的數位視窗上顯示著來電通知。


    拓馬確認著來電者的名字。


    是奧丁。


    「……怎麽了?難不成是打來祝賀我們達成敕令嗎?哈哈。」


    「或許吧!嗬嗬嗬。」


    兩人笑著這麽說完,拓馬便按下通話的圖示。


    他想得太天真了。


    小蘿莉的怒吼聲立即傳來。


    「太慢了!怎麽不馬上接啊,笨蛋!」


    「嗚喔!?嚇、嚇我一跳!你幹嘛突然……」


    「有突發狀況!『第三十一隻』出現了!」


    「「……………………啊?」」


    嘉德麗雅大概也聽見奧丁所說的話了吧。


    拓馬與嘉德麗雅麵麵相覷。


    奧丁不以為意,飛快地接著說:


    「你們現在立刻過去。地點是──」


    「咦?啊?等一下……這是怎麽一回事?使徒不是隻有三十隻嗎?」


    奧丁依舊以很快的語速回答:


    「是啊,這點是錯不了的。每當使徒出現,我們可以透過〈全知之眼〉的探查功能辨識反應。之前這三十隻確實輪流出現在各地,所以吾也姑且認定應該打倒的就隻有三十隻──」


    「可是卻出現了另一個反應嗎?」


    「不對,不是那樣的。〈全知之眼〉現在……被人惡意入侵了!」


    「…………?」


    就連拓馬也明白這話有問題。


    〈全知之眼〉絕對是正確無誤的。


    係統既不會發生錯誤,也不可能故障。


    他原本是這麽聽說的啊……?


    「啊啊,你很驚訝吧。不過吾比你更驚訝。一般來說,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雖然瓦爾哈拉也有幾位『駭客英雄』,但就連他們也完全無法幹涉〈全知之眼〉的係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全知之眼〉確實受到了『某人』的幹涉。因為這個緣故,如今連現身的『第三十一隻』是不是使徒都無法判別!」


    「地點在哪裏?你知道的吧?」拓馬問道。


    〈全知之眼〉遭人惡意入侵……雖然這也是相當嚴重的大問題,但嚴格說來,第三十一隻才是當務之急。


    所以剛才奧丁才會急於告知兩人地點。


    「地點是悠娜與亞修所在的城市。吾會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因為〈全知之眼〉偵測到『第三十一隻』的反應──而是因為接獲兩人身陷危機的通知。如今悠娜與亞修正想盡辦法苦撐,幾乎就要敗下陣來了。」


    「呃……!你不會早點說啊,笨蛋!!」


    拓馬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不過姑且可以確定一件事情。


    那就是悠娜目前身陷危機,需要別人的幫助──!


    光是明白這點,拓馬就沒有理由與時間猶豫了。無論敵人是誰,不管對手是多麽強大的怪物,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挺身對抗。


    不久之前看了【中間成績】後,拓馬始終耿耿於懷。


    悠娜與亞修的討伐數一直維持在第一天的兩隻……


    兩人果然合作得不順利吧。悠娜果然是在勉強自己吧。


    不過昨天與悠娜通過話後,拓馬決定要默默地守候著她了──


    可是這時卻遭遇這種狀況。


    拓馬心中萌生後悔與焦躁之情。


    奧丁說:


    「你還敢說呢,是你插嘴打斷吾的吧……不,現在這種事情都不重要了。吾之所以先跟你們取得聯係,主要是因為位置離當地最近。吾這就告訴你們悠娜與亞修的所在地,聽好了。從那座村子──」


    奧丁描述的地點確實離這座村子不遠。


    「──另外,轉移門不能用了。這也是因為惡意入侵的關係。」


    「好吧,我用跑的。如果是這種距離的話,憑我的腳程十分鍾內就到了。」


    雖然拓馬這麽說,但一旁的嘉德麗雅聞言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呃,那個,我怎麽辦呢……?我的腳程不像拓馬那麽快……」


    拓馬回過頭去,乾脆地回答:


    「放心吧,我背你過去。」


    「!?」


    拓馬切斷了通訊。接下來奧丁還要繼續通知其他的七星勇們。


    不過由於拓馬與嘉德麗雅距離悠娜與亞修最近,兩人八成還是會率先抵達吧。


    拓馬他們簡短地告訴村民們「抱歉,我們不能參加慶典的開幕儀式了」,旋即離開村子。雖然村民們多少有些遺憾,但一得知兩人要去拯救其他城市,他們立即用力點頭表示諒解。


    如今拓馬正背著嘉德麗雅全力奔跑。


    「喂、喂,拓馬!你跑太快了!我會被甩出去──」


    「那你就緊緊抓著我啊!」


    「咦咦咦咦咦!?我、我知道了……嘿咻!」


    「嗚喔!?你不要勒我脖子啊!我不能呼吸了──!」


    跟嘉德麗雅對話的同時──


    拓馬再度開啟了數位視窗。


    【語音通訊模式】──通話的對象當然是悠娜。


    鈴聲響了又響。


    沒接。沒接。沒接……


    之前悠娜都在第一次鈴響就接了,可是這回卻沒接。


    該死!正當拓馬在內心咒罵的時候,通訊總算接通了。


    『拓、拓馬,同學……?』


    「悠娜!你沒事吧!?還好嗎!?使徒──」


    麵對急得加快語速的拓馬,悠娜小聲回答:


    『使徒……不,不是使徒。這個人是……』


    「什麽?抱歉,我聽不清楚!聲音太小了!」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全力疾馳的關係,受到風的阻礙,拓馬很難清楚聽見悠娜的聲音。


    可是他也不能停下腳步。


    『這個人是……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


    「這個人?是誰?你到底在說誰啊!?敵人不是怪物嗎!?」


    『哥──』


    這時,悠娜的話語被其他聲音吞噬了。她的背後傳來叫聲。


    『拓馬!』


    「嗯?這聲音是……亞修嗎?你在附近嗎?」


    這也難怪。畢竟亞修現在是悠娜的搭檔。


    拓馬著急地對亞修說:


    「喂,亞修!有你跟著,怎麽還會陷入危機啊!你敢讓悠娜受傷試試看,我絕不會放過你──」


    『可惡!拓馬,為什麽!為什麽啊!』


    然而,亞修卻打斷了拓馬的話……


    這時,拓馬察覺到事情不對勁。


    仔細一聽,亞修的音量雖大,卻是從遠處傳來的。


    他的所在位置顯然離悠娜很遠。


    所以亞修肯定聽不見拓馬所說的話吧。從這種距離感看來,他八成也不知道悠娜正在跟拓馬通話。


    不過……既然如此,為什麽亞修會呼喚拓馬的名字?


    正當拓馬皺起眉頭這麽心想時,亞修又大叫起來。


    他以由衷感到失望的語氣吶喊:


    『拓馬,你為什麽──要襲擊我們啊!』


    …………………………什麽?


    「啊!?你在說什麽鬼話啊?我正準備去救你們──」


    拓馬無法理解狀況,試圖開口辯駁,不過亞修也沒把這些話給聽進去。


    「可惡,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麽殘酷的事情……不僅無視七星勇的使命破壞城市,甚至欺騙了夥伴悠娜……對了,是為了bp吧!?你想藉這個機會搶奪bp是吧!打從一開始,你的目的就是把被拆散的英雄們各自擊破嗎!?既然如此……那好吧!雖然比預期中還要早,但我就在這裏向你報仇雪恥吧!」


    「唔……?喂、喂,你冷靜一點──」


    亞修到底在說什麽啊?拓馬真的完全無法理解。


    通話被切斷了。就在拓馬思考開始僵化的時候,背上的嘉德麗雅說:


    「這麽說起來,奧丁曾經說過『不知道敵人的真麵目』。」


    「這、這個嘛……不過,這不算是不知道吧……」


    亞修說出了『拓馬』的名字。


    沒聽錯的話,悠娜也提到『哥哥』兩個字。


    不過這兩者都不可能。


    悠娜的哥哥早就已經被殺死了。


    而拓馬如今人在這裏。


    那對方又會是誰?兩人正在跟誰交戰?


    城市的入口出現在前方。


    3 幕後黑手


    城市的外觀顯然很異常。


    一個半圓形的黑色蓋狀物從上空到地麵罩住了整個城市。


    接近一看……便能發現那個蓋子並非物體。


    而是黑暗。


    城市周圍徹底籠罩在黑暗之中,彷佛隻有這一帶已經入夜了一般。


    拓馬一腳踏進入口。


    剎那間,黑暗產生了裂痕。蓋子嘩啦嘩啦地破碎四散後,天空瞬間放晴。


    (這是敵人的能力嗎……?)


    雖然詳細情況還不得而知,但外界的入侵或許是中斷效果的條件也不一定。


    雖然拓馬是說十分鍾內,但他花不到五分鍾就抵達了城市。


    城市外圍原本設有防止敵人入侵的牆壁,不過那已經被破壞得麵目全非。城市內部也是一片慘狀,建築物不是被劈成兩半,就是被來自上方的壓力輾碎。無數的大小瓦礫散落各處。


    煤煙四起,能見度極低。


    城市內杳無人蹤,大概是去避難了吧。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情況都這樣子了。


    拓馬很擔心悠娜。


    他憂心忡忡地一路跑到城市中央的廣場。那裏有座噴水池,同樣也被破壞了。


    拓馬在毀壞的噴水池旁發現了倒地的人影。


    在這同時,之前一直攀附在拓馬背上的嘉德麗雅跳了下來。


    「是悠娜!」


    嘉德麗雅說得沒錯,倒在地上的人是悠娜,擁有白金色長發的少女。


    拓馬等人衝了過去。


    悠娜呈俯臥姿,背部傷痕累累,看起來好像被刀子刺了無數次。鮮血沿著路麵瓷磚間的縫隙流動,形成紅黑色的迷宮。


    拓馬慎重地抱起悠娜。她一臉痛苦地緊閉雙眼。


    「悠娜……!」


    就在拓馬抱著悠娜撫摸她的頭發時,悠娜稍微睜開了眼睛。


    「拓、拓馬,同學……?」


    太好了!拓馬姑且是放心下來。她還活著。


    「不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受傷啊。我才是應該遭受波及的角色吧。」


    「對不起……」


    「別道歉。是我……不好!」


    拓馬十分清楚。


    接獲奧丁通知時感受到的後悔與焦慮。


    這些情感如今化為明確的形體緊揪著拓馬的心。


    (我……做錯了。)


    做錯了選擇。


    ──原本不想連累悠娜,結果卻沒能保護好她。


    ──因為不想連累悠娜,結果才沒能保護好她。


    拓馬不應該離開悠娜的。


    這種結果都是自己造成的。


    「不,都是因為我實力不夠……」


    「閉嘴。別說了,好好休息吧──嘉德麗雅,拜托你了。」


    「我知道了!」


    嘉德麗雅拔出刀子砍進悠娜的傷口。


    於是傷口眨眼間開始複原。嘉德麗雅的劍也具備了簡單的治愈能力。雖然隻能暫時應急,但總是聊勝於無。


    拓馬把悠娜交給嘉德麗雅照顧後,隨即環顧四周。


    十公尺外的地方還有另外一位英雄。


    少年倒在地上,白銀盔甲被血染得紅通通的。


    「亞修,你還活著嗎?」


    「……這聲音……是拓馬嗎?」


    看來亞修的傷勢似乎比悠娜略輕。雖然他趴倒在地上,但右手依然握著大劍,奮力掙紮著試圖起身。


    拓馬走到亞修身邊。


    「我來幫忙了。」


    「幫忙?你這家夥…………啊啊,是嗎……原來是這樣啊。」


    「怎麽了嗎?」


    「我就覺得奇怪……像你這麽軟弱的男人,怎麽可能不惜把夥伴牽扯進來胡作非為……看來我似乎徹底被擺了一道啊。雖然之前就聽說過這種奇妙的能力……沒想到竟然是被迫跟拓馬交手。」


    「你在說什麽啊?你說能力,難道你知道敵人的真實身分嗎?」


    「是啊。不過……勸你還是放棄吧。你贏不了的,要不了多久就會知難而退。」


    「啊?我好不容易趕過來幫你,你幹嘛擺出一副不可愛的態度啊。」


    「之前也說過了吧。你的確很強沒錯,不過實力太淺薄了。隻想藉由願望圖利自己的你,不可能贏過那家夥……」


    什麽?照亞修的說法看來──


    「所以敵人是……」


    「沒錯。瓦爾哈拉最強的──」


    不過這時亞修似乎也已經抵達極限了。他「喔嗚」地低吟一聲後,隨即閉上眼睛。他總不可能就這麽死了……卻也失去了意識。


    拓馬讓亞修躺在路麵上。


    某人從亞修背後開口搭腔:


    「喔──是你呀?好巧哪。」


    男人站在崩毀的住家屋頂上,操著耳熟的假關西腔。


    兩耳的耳環似曾相識。


    「布拉德……?」


    拓馬蹙起眉頭。


    彷佛見到闊別已久的老友般,布拉德張開雙臂笑了。


    「好久不見呀,大概有一個禮拜吧。你還好嗎?」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嗯?啊啊,這個嘛,聽說悠娜跟亞修身陷危機,所以我才跑來幫忙呀。」


    「少騙人了。」


    拓馬尖銳地反駁著說。


    奧丁說拓馬等人距離這個城市最近。


    所以她猜想兩人會最快抵達,率先聯絡了他們。


    可是布拉德卻比拓馬他們更快抵達這座城市。就可能性來說,這種情形著實難以想像。


    況且布拉德右手裏還握著滴血的短劍。


    那些血恐怕是……


    (兩人的血吧?)


    不曉得是不是注意到拓馬的視線,這時布拉德突然收起戲謔的表情。


    他眼裏流露出銳利的鋒芒。


    氣氛一口氣緊繃起來。


    「哎呀……哈哈哈,真傷腦筋哪。我還不想讓這種形象曝光哪……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就趕來了呀。看來你的身體能力果然深不可測呀。」


    「所以這都是你幹的好事吧。」


    「隨便你怎麽解釋呀。」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同樣是為了bp嗎?


    拓馬原本有好幾個問題想問,不過最後還是作罷了。


    (根本沒必要問。理由什麽的都無所謂。)


    悠娜受傷了,而犯人正是布拉德。


    光是知道這點就足夠了。


    拓馬已經弄清楚應該痛扁的對象了。


    雖然拓馬這麽想,但當他準備踏出步伐的時候,布拉德卻製止了他。


    「喂,等一下嘛。我想跟你聊聊呀。」


    「誰管你啊。我才不想跟你聊。」


    「笨蛋,少囉唆,聽我說就是了。你可能不知道吧,其實我可是相當景仰你喔?」


    雖然拓馬對布拉德所說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


    但這時他回頭望向悠娜,同時不忘保持警惕。


    嘉德麗雅正在用劍治療悠娜的傷。


    等到完全恢複似乎還要花點時間。


    (……如果隻是磨耗掉一些時間的話,還是陪這家夥聊聊好了。這也是為了悠娜。)


    拓馬轉念一想,重新將目光轉回布拉德。


    於是布拉德麵露微笑地接著說:


    「說起來,我隻是想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強大』而已呀。」


    強大?拓馬蹙起眉頭。


    「是呀,你不也一樣嗎?既然生為強大無比的英雄,或多或少應該都思考過自己的『力量』吧。」


    如同布拉德所言,拓馬好歹也思考過自己的實力。


    拓馬有過因為自己太強而被欺負的經驗。正因為如此,他才會這麽想。


    為什麽隻有自己擁有這種力量?到底是為了什麽?


    「不過,那又怎樣?」


    「針對這個問題,我自己的結論是『不知道』。」


    「……?那是什麽意思?」


    「你不認為就是這樣嗎?不管再怎麽想,我就是找不出答案。」


    麵對一臉不快的拓馬,布拉德聳了聳肩。


    「於是我開始追求『登峰造極的力量』──雖然在山裏徘徊時看不見某些景象,但我認為隻要登上山頂,景致多少也會變好。再說,雖然我對於本身的實力有所自覺,但另一方麵,我也確信人上有人。所以如果有『真正最強』的家夥出現,我想跟那家夥較量一下。勉強來說,那或許就是我的『願望』也不一定哪。」


    「願望。」


    「沒錯。我之所以來到瓦爾哈拉,是因為想跟厲害的家夥交手。」


    「你的願望太任性了。」


    拓馬這麽說道,不過布拉德卻搖了搖頭。


    「不,我的願望可是為了世界和平著想呀……你來到瓦爾哈拉之後沒有想過嗎?我們每個人都擁有各自的世界,以及各自的價值觀,所以才會衍生紛爭。如此一來,自然就需要絕對的強者呀。存在本身即為法律,同時指引著所有人的世界之王。」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那樣隻是獨裁耶。」


    「我很認真呀。哪怕獨裁也好過毫無法紀啊。」


    「……………………」


    這也是價值觀的差異嗎?


    就算拓馬反駁了,最後兩人一定還是不會有交集吧──


    不過拓馬從未認真思考過世界的事情,根本想不出話來反駁。


    「可是你知道嗎?拓馬。在這個瓦爾哈拉裏,最強的七星勇們總是互相牽製,一點都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因為這個緣故,至今從未有人達到一○○○○○○bp喔?」


    沒有人達到一○○○○○○bp。這個事實拓馬早已聽匹莉卡說過了。


    布拉德重重地歎了口氣。


    「唉~~我真是不滿到了極點呀!明明眼前就有看似強敵的家夥,我卻連動手都辦不到,這簡直是折騰人哪。所以呀,我才會想要在大家都專心執行敕令的時候『趁亂』測試每一個人呀。」


    「測試?」拓馬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沒錯,就是有沒有英雄的實力能讓我滿意的測試。而我會選擇這兩人當作最初的測試對象,是因為觀察過戰況後感覺起來最弱……說穿了,我是覺得剛開始先拿他們來小試身手也不錯啦,況且他們的使徒討伐數也是最後一名呀。啊,順帶一提,雖然我也是最後一名,但那是我故意的喔?為了避免別人起疑,我才隻收拾掉最低限度的數量。」


    「…………」


    「然後呢,我實際試著跟悠娜與亞修一戰。結果不出所料,他們實在是太弱了。弱到我都倒盡胃口了。想當然耳,兩人都沒通過測試。他們還得再多努力點才行哪~」


    聽到悠娜被人這麽侮辱,拓馬氣得臉頰不停抽動。


    「真是太遺憾了呀。就算再怎麽可愛,我對軟弱的女人還是毫無興趣呀。抱歉哪。」


    「我要殺了你。」


    拓馬在盛怒中朝布拉德踏出一步,不過布拉德依然製止了他。


    「等一下啦。」


    「我才不等。現在又怎麽了?突然不敢打了是嗎?」


    拓馬再度朝背後瞥了一眼。


    嘉德麗雅幾乎已經完成了悠娜的治療。


    雖然隻是應急處置,距離完全恢複還很遙遠,但畢竟是利用劍術治療,那樣恐怕已經是極限了吧。


    所以拓馬沒必要再繼續壓抑憤怒了。


    可是布拉德卻這麽說:


    「不對,這算是我慈悲為懷吧。我也認為晚一點再跟你打會比較好哪。你絕對贏不了我。我這麽說可是有依據的。」


    「依據?才沒那種東西呢。打打看不就知道了。」


    拓馬又踏出一步,不過這回布拉德不再製止他,接著說下去:


    「剛才也說過了吧,就是『力量』的問題。為了實現願望,我什麽都肯做。哪怕是像這次這樣把別人踢開的行為哪。可是拓馬,你又如何呢?你有這種『力量』嗎?」


    拓馬置若罔聞,繼續向前踏出一步。


    「悠娜跟亞修也是因為這樣才輸的。英雄大戰本質上就是彼此排擠。可是你們反而嚐試互相協調,所以最後才會自取滅亡,落得失敗的下場呀。合作?夥伴?你們是白癡嗎?依賴這種不安定的東西就是軟弱的證據呀。」


    拓馬又上前一步。


    他的攻擊射程範圍已經鎖定了布拉德。


    「…………」


    不過這時拓馬並沒有揮拳毆打布拉德。這是有原因的。


    就拓馬這七天內思考的問題來看,布拉德這番說法正好是其中一個結論。


    「剛才也說過了吧。我們英雄出身於不同的世界,價值觀各有差異。而且懷抱的願望也不同。要互相協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呀──拓馬,你在這個世界裏不也曾經感受過這種『落差』嗎?」


    「別人常說我隻想藉由願望圖利自己……」


    當然,對於拓馬而言,那是唯一而絕對的願望。可是亞修和嘉德麗雅都這麽說。奧丁還批評那是微不足道的願望,而且在剛認識時,悠娜也說過類似的話。


    「對吧?現實就是這樣呀。照理來說,搭檔悠娜應該是最理解你的人。不過那女孩才不可能發自內心地支持你的願望啦。」


    「………………」


    拓馬不曉得如今悠娜是如何看待自己想向小櫻告白的心願。他沒有明確地問過悠娜。


    「當然,英雄大戰也認可聯手戰鬥的方式,不過那終究隻是過程。在我的世界中,運動競賽也是要互相合作,可是結果都差不多。盡管高呼著團隊合作的精神,最後卻為了爭奪mvp而不得不孤軍奮戰擠掉夥伴。同樣地──既然這場戰鬥本質上也是競賽,夥伴最後勢必也會變成阻礙。」


    「……………………」


    拓馬的『死線』會妨礙悠娜在英雄大戰中賺取bp。


    而且悠娜這麽說過:


    『老實說,現在的我看到你持續不斷地快速成長,很怕會被你拋棄。』


    「拓馬,你天生就很強,無疑具備著相當程度的資質。若是一路看著你的成長,這點小事連笨蛋都知道──不過正因為如此,對你而言,夥伴有時反而會成為阻礙。聽好了,舍棄礙事的東西,踐踏他人的願望吧。像這樣殘存下來的純粹心願才是真正的力量呀。」


    布拉德將視線從拓馬身上移向旁邊。


    拓馬也跟著看了過去。


    「你在猶豫什麽啊?拓馬。悠娜已經沒事囉。」


    結束悠娜的治療後,嘉德麗雅來到拓馬身邊。


    看到這樣的嘉德麗雅,拓馬心想:


    ──舍棄嘉德麗雅。


    ──踐踏嘉德麗雅的願望。


    在英雄大戰中,這種行為也包含在規定之內。如果要實現自己的願望,最好是把他人的願望當成墊腳石一路贏得勝利。


    可是──拓馬對嘉德麗雅說:


    「……嗯,謝謝你,嘉德麗雅。」


    「不會。畢竟我的劍是用來守護的力量嘛。」


    聽到嘉德麗雅這麽說,拓馬想著:


    ──我果然還是無法踐踏她的願望。


    那該怎麽辦呢?


    ──問題在於該不該把夥伴卷進自己任性的願望之中。


    那要怎麽做呢?


    拓馬再一次將視線投向背後的悠娜。


    她睡得比剛才稍微安穩了一些。


    那張睡臉活脫脫就是個與年齡相符的少女。


    (………………………………)


    拓馬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做出結論。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跟悠娜在一起。」


    布拉德聞言停頓了一下。


    「…………啊?」


    他疑惑地歪著頭,臉上的表情顯然充滿了不解。


    於是拓馬說了:


    「至今我一直用自己的方式思考著,而且當初也覺得不便把悠娜牽扯進自己的願望之中。除此之外……我還認為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必須摧毀嘉德麗雅的願望才行。這是因為過去我都隻專注於小櫻這個目標,一味地朝『前方』邁進。」


    嘉德麗雅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拓馬。


    就算聽到拓馬說出「摧毀」兩個字,她也沒感到特別驚訝的樣子。


    既然身為英雄,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嘉德麗雅大概是這麽想的吧。


    「不過啊。」


    拓馬接著說:


    「我為了不牽連悠娜而選擇離開,最後卻害她像這樣受到無謂的傷害。於是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想要保護的事物』吧?看來我好像也已經擁有它了。因為是我第一次萌生這種心情,其實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過除了『前方』以外,不知不覺間,『身旁』似乎也出現了重要的事物。」


    想要保護的事物。


    重要的事物。


    那就是夥伴。


    悠娜、匹莉卡、妮特,以及吟釀。


    「──而且對於點醒我的嘉德麗雅,我終究還是無法踐踏她的願望。」


    這時,嘉德麗雅的臉色轉為震驚。


    你在說什麽啊?──她用眼神對拓馬這麽說。


    另一方麵,布拉德臉上同樣是完全無法體會的表情。


    「所以呢?」他不耐地發問。


    「所以我的結論是『隻能同時背負起其他人的願望了』。不是幫助悠娜實現願望,也不是把嘉德麗雅的願望當成墊腳石──我要一起實現大家的願望。」


    「…………哈。」


    聽完拓馬所說的話,布拉德徹底傻眼了。他露出無言以對的失望表情。


    「蠢斃了。這是哪門子的乖寶寶呀。」


    「英雄也可以是乖寶寶吧。」


    「你也太異想天開了。」


    「在我看來,這個世界本身就很異想天開啊。」


    「我可不想玩文字遊戲。天真哪,太天真了呀,拓馬。看來你終究還是贏不了我。」


    「我會贏的。因為我能贏。」


    「傻瓜。」


    拓馬緊握拳頭。


    布拉德緊握短劍。


    這時,嘉德麗雅突然插嘴說:


    「不──請等一下,布拉德。在戰鬥之前……你還有重要的事情沒說吧?」


    嗯?拓馬疑惑地看著嘉德麗雅。


    「你是怎麽入侵〈全知之眼〉的?」


    …………


    布拉德握著短劍「哼」地冷笑一聲。


    「啊啊,你說這件事情呀……一切都是靠那女人的力量呀。」


    「「女人?」」


    「哎呀,我才不會告訴你們呢。不過,那女人無疑是我見過最強的人。過去我曾跟那女人交手過,最後卻輸得落花流水。所以我迷上了那女人。為了跟那女人再次交手,我協助那女人,同時也獲得她的協助──在這層意義上……這次襲擊七星勇的計畫也不過是我的前哨戰呀。嚴格說來,主要是在實現那女人的期望。」


    「…………」


    「可是呀,我順便提醒一下,憑你們是奈何不了那女人的。因為那種強到無懈可擊的家夥根本不存在啊。」


    「你說得可真武斷呢。」


    「啊啊,我可以肯定。畢竟我的能力效果就是專為衡量『實力』而存在的呀。」


    「能力?」


    這時,布拉德將短劍的刀鋒指向拓馬說:


    「雖然聊得很開心……但也差不多該繼續進行測試了吧。作為臨死前的補償,我就告訴你們我的別名吧──我乃〈天敵〉布拉德,請多指教囉?」


    布拉德的嘴唇間露出潔白的牙齒。


    下一個瞬間。


    黑暗──


    完全籠罩了整個城市。


    ───────────────────────────────────────


    【特殊戰 no.1,221】


    參加選手:〈死線的怪物〉拓馬&〈刀聖〉嘉德麗雅


    vs〈天敵〉布拉德


    開始時間:赤蟹之月,六日,十一時二十五分


    會場:烏魯魯城


    比試形式:〈basi


    c〉


    勝利條件:對戰對手的肉體或精神上無法戰鬥。


    ───────────────────────────────────────


    4 拓馬的天敵


    ──拓馬曾稍微聽嘉德麗雅提過布拉德這個人。


    那是今天早上在村子裏吃早餐時的事情。跟悠娜與亞修一樣,布拉德的使徒討伐數也敬陪末座。拓馬對此感到好奇,便提起這個話題。


    『那家夥明明囂張地說了「以能力來說,單打獨鬥比較容易戰鬥」,結果卻是最後一名。其實他並沒有那麽強吧?』


    這時拓馬尚未接獲關於悠娜的消息,所以還有餘力說閑話消遣布拉德。


    可是嘉德麗雅卻說:


    『不。因為之前同樣都是七星勇的關係,我十分清楚。那家夥確實很強……畢竟他可是以全勝紀錄當上七星勇的男人啊。』


    『……全勝?』


    『是啊。聽說在瓦爾哈拉六○○○萬名英雄當中,他的能力是最為惡質的。』


    (乍看之下感覺隻是製造黑暗的能力……又或者是剝奪視覺而已……?)


    由於事前聽過聳動的傳聞,即使置身突然出現的黑暗當中,拓馬仍舊耐著性子不動聲色。在英雄大戰中,不得不應付陌生的能力是常有的事情。


    完全的黑暗。


    在平衡感都變得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隻有布拉德的聲音清楚地傳來。


    「哈哈……怕了嗎?很可怕吧?畢竟黑暗會讓不安擴大哪。」


    聲音帶有奇妙的回響,加深了毛骨悚然的氛圍。


    不過拓馬泰然自若地說:


    「不過是黑暗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你就在那裏吧。我會馬上把你給找出來的。」


    「那還真令人期待哪。不過這麽說有點言之過早囉。況且你的敵人也不是我。」


    「什麽……?」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的別名是〈天敵〉,能力是可針對一定範圍內的對手,製造出那家夥『絕對無法打敗的敵人』呀。」


    拓馬知道布拉德笑了。


    同時黑暗產生變化。


    黑暗散去了。


    視野一片開闊。


    藍天與河堤乍然而現。


    那隻是個長滿四葉草的河堤,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拓馬納悶起來。眼前的景象不是剛才所在的城市。


    (不是『剝奪』視覺,而是完全『支配』嗎?)


    拓馬像這樣分析著敵人的能力。


    ──可是不一會兒,他發現了。這個河堤……很眼熟。


    記憶突然受到刺激,埋藏深處的回憶宛如泉水般湧現出來。


    這裏是……


    這裏該不會是……


    (──我第一次見到小櫻的地方吧……!)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一股可怕的惡寒襲向拓馬。


    他想起了布拉德說過的話。那家夥確實說了。


    天敵。


    (不,不對……這不可能。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拓馬這麽告訴自己。


    他竭盡全力試圖否定討厭的預感。


    (冷靜想想吧,這絕不可能。那女孩怎麽可能會在這種地方──)


    雖然拓馬理智上可以理解──


    但惡寒卻沒有消失。


    恐懼油然而生,身上竄起雞皮疙瘩。


    背部肌肉彷佛提出警告般不斷抽動。


    這時──背後傳來聲音。


    「好久不見了,拓馬同學。欺負弱者是不好的行為哦?」


    5 嘉德麗雅的天敵


    嘉德麗雅看到的是隻存在於『妖奇世界』的自家大宅。


    自幼開始持續使用的道場。


    嘉德麗雅正孤零零地站在這個地方。


    除了視覺以外,連榻榻米的氣味,以及庭院裏添水的敲擊聲都完美重現了。


    「是幻惑型的能力吧。雖然之前遇過好幾個人……但我還是第一次碰上能夠徹底支配五感的對手呢。」


    不過這不值得驚訝。因為傳聞布拉德的能力很惡質,嘉德麗雅早已料到他不會堂堂正正地發動攻擊。


    某處傳來布拉德的聲音這麽回答:


    「支配五感這點是說對了,不過能不能說幻惑就很微妙了哪。雖然在這裏受的傷都是幻覺,但對你而言卻是『真實體驗』。人類的身體比自己想像的更受心理影響。覺得『被揍』就會產生跌打損傷,覺得『被砍』就會產生割傷。你知道著名的蒙眼實驗與燙傷實驗嗎?」


    「我才不知道呢。無論你的能力為何,反正隻要砍破就是了。」


    「不,很遺憾,這東西從內部是無法破壞的。你們已經深陷其中無計可施了──」


    聽到布拉德說出『你們』兩個字,嘉德麗雅心想:


    這麽說起來,拓馬不見了,而且也聽不到他的聲音。


    明明剛才他就在自己身邊,現在卻消失了。這是能力的效果吧。


    雖然嘉德麗雅憂心忡忡,但她藏起這份不安說:


    「既然如此,那就表示這個能力禁不起外界幹涉囉?當初我們進入城市的時候也失效了。」


    「喔──你觀察得真仔細。一點也沒錯呀。不過,那不盡然是弱點。因為我能利用這種特性察覺外人入侵。而且被破壞也隻消重新設置就行了──話說回來,你該不會是想撐到別人來救你們吧?你以為我會犯下這麽膚淺的錯誤嗎?雖然剛才太小看拓馬的腳程了,但其他七星勇的能力我可是再清楚也不過了。他們怎麽樣也不可能來得及救援的。」


    「…………」


    「好弱啊。這種天真的想法正是軟弱的象徵。不說這個了,你最好還是專心對付眼前的『敵人』吧……」


    聽布拉德這麽一說,嘉德麗雅望向道場的入口。


    紙拉門打開了。


    兩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對身穿道服的男女,腰間還帶著佩刀。


    一見到那兩人,嘉德麗雅頓時瞪大眼睛。


    「呃!…………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6 布拉德的回憶


    出現在拓馬麵前的小櫻,手裏握著像是把一般家庭常見的菜刀直接放大的刀械。


    雖然這種武器很不切實際,但這裏是布拉德創造出來的世界。隻要他認定『有』,該物體就會化為現實。


    小櫻揮舞著巨大菜刀襲擊拓馬。


    「嗚!」


    拓馬閃身回避,然後在脊椎反射下試圖揮出右直拳反擊。


    可是他的拳頭卻在更強烈的脊椎反射下停住了。


    ──我辦不到……!


    雖然心裏明白那是布拉德用能力創造出來的幻影,但他就是無法揍小櫻!


    「怎麽了?拓馬同學。別躲嘛,乖乖被我砍吧。你討厭我嗎?」


    「!?」


    拓馬心想。小櫻不會說這種話。


    他很清楚這個道理……


    不過小櫻確實當著他的麵說了,這真是太惡質了。


    簡直低級得可以。


    「──可惡!真他媽該死的能力!」


    「多謝誇獎?」


    布拉德的聲音答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會讓對方看見什麽樣的影像,不過我大概可以想像得到。你看到單戀的女孩了吧?雖然我不曉得那家夥是怎樣的女孩,但沉浸在幸福的幻想中不也挺好的嗎?我也最喜歡女人了,你的心情我能體會。」


    小櫻舉刀劈砍過來,拓馬側身閃躲。


    小櫻持刀向上一掃,拓馬再度閃開。


    在這種情況下,布拉德說:


    「女人啊。老實說,我有點忌妒你呀。」


    「忌妒?你在說什麽鬼話啊!」


    拓馬滿頭大汗地駁斥著說。


    ──雖然小櫻動作不快,卻給人一種不同的緊張感與疲勞感。


    這是跟其他英雄交手時不曾有過的現象。即便今後遭遇再強大的對手,拓馬恐怕也不會體驗到這種感覺吧。


    (──這是怎樣啦!我好像快瘋了……!)


    明明自己是為了小櫻而戰……卻反而遭到小櫻襲擊。


    「我說過了吧?這次的七星勇獵殺行動涉及某位女性的企圖。那女人是無比強大的強者。說起來簡直就像我所追求的『力量』呀。那家夥也很瞭解你,開口閉口都是在講你的事情。所以我才會忌妒呀。悠娜和嘉德麗雅也一樣……看來你似乎天生就是莫名其妙地吸引女性哪。難不成這也是『被卷入的體質』所致嗎?」


    「我哪知道啊!話說我根本不覺得自己有吸引到女性啦!」


    「當然有。畢竟那女人也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誰知道啊。我哪管得了那麽多,笨蛋。


    「隻要有你在,那女人就不會讓我看見『力量』的本質。」


    「那又怎樣?就說我不知道了。話說回來……快停止這個能力!我真的快吐了!」


    小櫻揮落菜刀,拓馬連忙回避。


    小櫻橫砍過來,拓馬再度閃躲。


    「所以啊,我想在這裏收拾掉你。」


    「……!」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點誇張,但感覺上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小櫻的刀子掠過拓馬的小腿肚。拓馬閃開了。雖然他自認是閃開了,實際上菜刀卻擦過他的身體。衣服及皮膚都稍微被割破了。皮肉中慢慢滲出鮮血。


    「什麽──!?」


    「看你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呀。的確,你的身體無論遭受任何攻擊都不會受傷,可是那僅限你能好好發揮力量的情況。」


    力量。布拉德對此知之甚詳。


    「──你的『實力』會隨著感情變化大幅波動。動搖、猶豫、不安……這些情感與『軟弱』息息相關。而我準確地攻擊了你的『軟弱』之處。我說過了吧?我的能力可以衡量『實力』。」


    弱化的並非隻有身體的強度而已。


    小櫻握著菜刀刺向拓馬的脖子。拓馬想躲──卻躲不了。所以他試圖用手擋開刀子,可是卻失敗了。


    小櫻的速度並不快……是拓馬太慢了。


    過去無論麵對什麽樣的英雄,拓馬都能僅憑非凡的身體能力戰勝對手,然而如今他的身體能力眼看著愈來愈衰退。


    拓馬向後仰身,勉強擺脫了一擊斃命的下場。不過胸口卻被割傷了。


    「咖鏘」的聲音響起。


    ──菜刀撞擊到某種金屬物體。


    拓馬知道那是什麽。


    是拓馬掛在脖子上的『墜子』。


    那是小櫻唯一一次送過他的禮物。收到禮物的地點就是這個河堤。之前每當快要迷失自己,或是感到氣餒的時候,拓馬總是靠著這個東西支持下去。


    可是小櫻卻親手弄壞了這條墜子。


    (可惡……我都知道是幻影了……!)


    愈是要自己專心就愈是辦不到。


    正因為拓馬過去隻靠著小櫻作為精神食糧一路走來,被戳中痛處才會讓他深受打擊。心中的動搖不斷擴大。


    這已經深深刻劃在身體裏了,所以他也莫可奈何。


    「怎麽了?你不是要一起實現大家的願望嗎?」


    「少囉唆!我就是要這麽做!」拓馬死命閃躲。


    「雖然你說英雄也可以是乖寶寶,但我都悶到想打嗬欠了哪。」


    布拉德的聲音憐憫似地呢喃著說。


    「老實說,現在的你根本就不是英雄。簡直就像……普通的人類呀。」


    「……!!」


    小櫻繼續追擊,朝這邊突刺而來。她反手握著菜刀,準備劈向拓馬的胸口。在平常的拓馬看來,這應該是一次破綻百出的攻擊才對。


    可是他無法做出反應。身體重得像鉛一樣,手腳動彈不得。


    雖然拓馬認為應該想想辦法,但也僅止於想想而已。


    菜刀的刀鋒在慢動作畫麵中逼近而來。


    然後刺進了拓馬的左胸。


    噗滋一聲,駭人的聲音響起,同時心髒劇烈跳動。


    鮮血溢湧而出。


    「──呃……」


    就在拓馬拚命憋著聲音忍耐時,眼前出現了小櫻的臉。


    拓馬知道。


    那是冒牌貨。


    冒牌貨的小櫻將嘴唇湊近拓馬耳邊低聲細語。


    「終於刺中了。我最喜歡你了,拓馬同學。」


    不過他知道。


    這個人終究是冒牌貨。


    小櫻……不會說這種話。


    布拉德跟拓馬的距離其實隻有短短幾步。


    當拓馬與小櫻的幻影戰鬥,獨自一人跳著滑稽的舞步時,布拉德就在幾公尺外的距離看著。


    「唉……」見拓馬吃下最後一擊,布拉德歎了口氣。


    老實說,布拉德原本以為瓦解了精神支柱後,拓馬會就此一蹶不振──


    「不過還是不倒下啊。」


    如今拓馬有如稻草人般佇立不動。


    雙腿抖得不像話,感覺連枯木的支撐力都還比他優秀。


    他有時膝蓋會無力地一軟,整個人險些撲倒在地上。


    可是他卻憑著僅存的微薄毅力撐了過來。


    「──好可怕的精神力呀,真了不起。雖說是敵人,但著實值得讚賞。不過……我果然還是由衷地忌妒你。怪不得那女人會對你如此著迷,〈死線的怪物〉拓馬。不過如今也隻是時間的問題了。」


    拓馬眼裏已經沒有光彩了。


    他恐怕連自己正呆呆站著都無法理解吧。


    鮮血咕嚕咕嚕地不停從心髒流出。


    眼看著就要抵達極限了。


    「照這樣下去的話,大概撐不了幾分鍾吧。真令人遺憾啊……」


    布拉德想起大約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你想不想成為世界公敵呢?』


    ──當時那女人是這麽說的。


    一開始布拉德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麽。


    世界?所謂的世界是指哪裏?公敵?公敵又是什麽?


    布拉德開口發問,於是少女說:


    『──詳情我無法透露,不過我有個很大的願望。為此,我需要棋子。我想任命你當我的棋子。』


    『棋子?哈哈,開什麽玩笑呀,小姐。自以為有點可愛就把人給看扁了。你該不會明知本大爺是誰,卻還故意找碴吧?』


    『你是〈天敵〉布拉德吧。比誰都要專注地追求「力量」,因而來到瓦爾哈拉的英雄。我喜歡你那份純真。跟他有點像呢。』


    『他?』


    『不,抱歉。沒什麽,你別放在心上喔。』


    『…………?』


    『不說這個了,我想請你幫忙。請把力量借給我吧!』


    少女在麵前闔起了雙手。


    布拉德聞言扭曲著臉說:


    『幫忙?白癡呀,那是我最討厭的事情之一。畢竟那是「軟弱」的象徵呀。』


    『啊──原來還有這種看法啊。』


    『隻有這個意思吧,沒用的家夥。好了,快滾吧。不然我真的會宰了你。』


    『我不回去。不要擅自決定我的行動。啊,難不成是那樣嗎?因為你還


    無法感受我的實力,所以才這麽說嗎?』


    『你的實力?』


    『嗯嗯,好啊。既然如此,你就跟我打打看吧。』


    『什麽……?』


    『這是實力的測試。如果我贏了,你就要協助我。』


    『喂,不要自說自話呀。我可不想跟任何人合作──』


    『哎呀呀,你該不會是怕了吧?』


    『啥……你說什麽?我才不怕,白癡!』


    『那麽,好,放馬過來呀?規則很簡單,先打中對方一下的人獲勝。』


    布拉德聞言苦笑著回答:


    『哈,我已經動手了──現在後悔也太遲囉,小姐。』


    ──這時布拉德已經發動了能力。


    他的能力會製造出『絕對無法打倒的敵人』。


    過去從未出現過不敗倒在這個能力之下的對手。連一個也沒有。無論是什麽樣的英雄,好歹都會有一個不擅於應付的對手。


    親人、好友、戀人,不管是誰都好。


    雖然發動能力的布拉德不知道那會是誰,但他也沒必要知道。


    因為對象會自取滅亡,他隻要盤起雙手看著就好。


    當時布拉德也是這麽想的。


    可是──


    『嗯?你做了什麽嗎?』


    …………能力對她卻沒造成任何效果。她不僅沒產生幻覺,雙眼直盯著布拉德瞧,而且還傻愣愣地歪著頭。


    啊?布拉德瞠目結舌。


    『『…………』』


    跟她互看了大約整整五秒後──


    『什麽!?怎麽會有這種蠢事!?這不可能呀!!為什麽……啊!莫非你擁有罕見的「消除」型能力嗎!?』


    『消除?啊啊,你該不會用了那個能力吧?不過很遺憾,那對我不管用喔。因為我沒有打倒不了的敵人啊。』


    『呃……!?』


    布拉德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人。


    『你的攻擊已經結束了嗎?那就換我上囉。』


    『啊!』


    白皙的小拳頭擊中了布拉德的臉。


    『好,是我贏了?』


    …………這是布拉德唯一一次與少女交手。


    布拉德看著東倒西歪的拓馬說:


    「拓馬,跟那女人相比,你根本不算最強。很遺憾,你的願望無法實現了。」


    不過拓馬已經聽不到他說什麽了。


    滿目瘡痍的稻草人隻是帶著失焦的眼神,注視著某處低聲說:


    「……………………………………小櫻。」


    7 嘉德麗雅的劍


    父親與母親是嘉德麗雅在這世界上最尊敬的人。


    可是過去她卻親手殺了兩人。


    所以才會背負著『對付人型敵人時撐不過一分鍾』的枷鎖。


    (時間老早就過了……)


    嘉德麗雅的刀掉落在地上。


    她自己則倒在旁邊。


    全身被持刀的雙親砍得傷痕累累,如今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不剩了。


    而且在這之前,嘉德麗雅連一刀都沒有命中雙親。


    照理來說,嘉德麗雅目前的實力應該高過兩人才對,可是心理上卻無法克服。即便是幻覺,嘉德麗雅也無法殺害兩人。


    雙親站在有段距離外的地方,默默地低頭看著嘉德麗雅。


    如果嘉德麗雅站起身子,他們又會持刀揮砍過來。


    嘉德麗雅臉抵著榻榻米心想。


    (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在我真正耗盡全力之前,他們都會一直陪我練習。)


    嘉德麗雅都是像這樣一再遭受挫折,然後變得更加茁壯。


    如今嘉德麗雅的心就快要一蹶不振了。


    這時,布拉德的聲音又繼續窮追猛打。


    「嘉德麗雅,我有個消息要通知你。拓馬那邊已經結束囉。沒想到會這麽輕鬆哪。」


    「……!」


    「這下子你們也無法施展『合作』的拿手絕活了。再來就隻剩下你了。早點死心獲得解脫不是挺好的嗎?」


    聽到布拉德說拓馬輸了,嘉德麗雅不禁動搖起來。


    彷佛內心還不願認輸一般,她想起了拓馬所說的話。


    ──這就是所謂『想要保護的事物』吧?看來我好像也已經擁有它了。


    ──對於點醒我的嘉德麗雅,我終究還是無法踐踏她的願望。


    保護。


    沒錯。


    嘉德麗雅的劍術是用來保護的力量。


    願望。


    沒錯。


    嘉德麗雅的願望是保護所有事物。


    所以嘉德麗雅就這樣倒在地上握緊了拳頭。


    (為了保護……我應該還可以變得更強才對。)


    為了保護所有事物。


    ──那麽,所有事物又是什麽呢?


    七星勇的位置?


    身為迦樓羅家之女的自尊心?


    這些當然也很重要,不過還有別的。


    村子與村民們?


    這個正遭遇襲擊的城市?


    沒錯,這很重要,非常重要。是自己不得不保護的東西。


    所以嘉德麗雅必須立刻振作起來才行。


    可是──明明是認真地想保護這些東西,她卻還無法光靠這樣重振精神。她的力量不夠。應當保護的事物不夠。


    她還需要更多必須保護的東西。


    這時,嘉德麗雅乾渴的喉嚨裏泄出了空氣。


    「拓馬……」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保護拓馬?


    不,雖然嘉德麗雅說要保護所有事物,但也不至於會想保護他。


    因為拓馬比嘉德麗雅還要強──輪不到嘉德麗雅來保護。


    毋寧說拓馬反倒是阻擋在嘉德麗雅麵前的強敵。


    敵人。


    敵人。


    那又是為什麽呢?為什麽現在自己正想著拓馬呢?


    這麽捫心自問後,嘉德麗雅回想起來。


    因為他們約好了。


    等到順利完成敕令,保護好應當保護的事物之後,那個『敵人』說要跟自己再交手一次。這個約定還沒有履行。


    察覺到這點後,嘉德麗雅就這樣趴在地上緩緩伸出了手。


    她的視線落在刀上。


    然後一把抓起了它。


    嘉德麗雅的眼神還沒有失去光彩,更沒有放棄希望。她還沒看到自己的極限。


    嘉德麗雅拄著刀子搖搖晃晃地起身。


    她一站起身子,雙親的幻影立刻襲擊而來。


    嘉德麗雅舉起長刀。


    然後她略過雙親,直視著幻影後方疑似已經『落敗』的拓馬,扯開嗓子大喊:


    「不可饒恕……區區拓馬還敢耍廢……既然是男人的話,就該『守住』跟女孩子之間的約定啊!」


    8 意識的深淵


    好像有誰在呼喚自己。


    9 覺醒


    「呼!喝!喝啊啊啊!」


    雖然雙親同時揮劍攻擊,但驚人的是,嘉德麗雅全都完美地擋開了。


    宛如穿針引線般細膩的防守之劍,總是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阻擋攻擊。


    布拉德的聲音忍不住說:


    「喂喂喂,這是開玩笑的吧?為什麽你……剛才那副窩囊廢的樣子都跑哪兒去啦?」


    「因為我有必須保護的東西!在那之前我不能倒下!」


    「不,你都已經渾身是傷了吧。幾乎快要一腳踏進棺材裏了。」


    「我的劍術基本上是用來防身,所以耗費的體力


    遠比其他劍術要來得少。」


    布拉德似乎驚訝到整個人都呆掉了。


    「……啊,是這樣嗎?不過,單靠『防守』是贏不了的。為了贏得勝利,你必須殺死雙親才行,可是你辦不到吧。結果隻會每況愈下,是你輸了。」


    的確,嘉德麗雅無法殺死雙親。這點絕不會有錯。


    哪怕是為了保護其他事物,惟獨麵對促成嘉德麗雅立誓『保護』一切的雙親,她怎麽樣都無法兵戎相向。


    不過嘉德麗雅說了:


    「殺死父親大人跟母親大人?不好意思,沒那個必要。」


    「……你說什麽?」


    「剛才我說過自己的劍術基本上是用來防身的吧。不過那是『基本上』,原型可是截然不同的性質。雖說是特化為防守用途的劍術,但隻顧著防守就沒辦法戰鬥了──所以這種劍術的精髓與其說防守,不如說是反擊。」


    這時,嘉德麗雅單腳朝地麵一蹬。


    她往背後縱身躍起,和雙親大幅拉開了距離。


    嘉德麗雅暫時收刀入鞘,然後閉上眼睛。


    「活刃流,零之太刀──」


    這時,雙親高舉著刀子衝了過來。


    嘉德麗雅一動也不動,靜靜地深呼吸。


    ──同時集中精神。


    (沒問題,沒問題的……我已經不要緊了。父親大人、母親大人……)


    (我會帶著你們的教誨……朝未來邁進。所以……)


    (請兩位安息吧──!)


    在雙親揮落的刀子即將觸及身體的瞬間──


    「〈夢空〉!」


    嘉德麗雅拔刀了。


    居合術。


    ──對抗不可對抗(perfect ter)。


    那是迦樓羅家的活刃流潛藏的真正能力。既非完美阻擋攻擊的防守,亦非擋開攻擊的反射動作,而是更進一步的技術──


    以兩百分的力量回敬一百分的力量。以四百分的力量回敬兩百分的力量。


    敵人的攻擊愈強,威力就愈大。


    麵對淩駕於自身力量的反擊,敵人將完全無法招架。


    所以這是必然奏效的逆轉絕技。


    同時也是可能殺害對手的禁忌劍術。


    因此,活刃流之名亦並非鼻祖。是後世的迦樓羅家自行冠用這種稱呼。該劍術創始初期,人們甚至取了個『殺人流』的別名。


    小時候雙親之所以再三叮嚀嘉德麗雅『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保護人們而變強』,原因就在於此。


    嘉德麗雅說:


    「……火焰也好,能力也罷,無論麵對任何東西,我的劍都有辦法對抗。」


    然後嘉德麗雅叮鈴一聲地把刀收回刀鞘中。


    ……既然嘉德麗雅會把刀收起來,那就表示『已經拔過刀』了。


    可是布拉德卻看不見她的動作。


    「什麽──」


    布拉德隻看到刀光劃過半空中──


    以及籠罩整個城市的黑暗因而『產生龜裂』的結果。


    「──難道我的能力被破壞了嗎?」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


    宛如破掉的蛋殼般,黑暗化為碎片嘩啦嘩啦地散落。


    雙親的幻影煙消霧散,景色也為之一變。


    久違的藍天頓時出現在眼前。


    布拉德抽動著臉頰苦笑起來。


    「哈、哈哈哈!真是太令人驚訝了……沒想到你竟然擁有『消除』型能力哪。雖然瓦爾哈拉聚集了約六○○○萬名的英雄,但聽說其中也沒幾個人具備了這種能力。」


    「哈啊、哈啊……」


    嘉德麗雅已經沒有回答的精神與體力了。


    一般來說,嘉德麗雅的劍術花費不了什麽體力,不過發動對抗不可對抗時卻會消耗龐大的能量。


    「而且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試著重新發動能力,卻完全施展不出來。該不會除了消除之外,還具有讓人喪失能力的效果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哈啊、哈啊……」


    「嗯?喂,你去哪兒呀?敵人在這裏呀,嘉德麗雅。」


    嘉德麗雅無視布拉德所說的話──


    步履蹣跚地走向拓馬身邊──


    拓馬依然站著不動。


    雖然胸口被刺得很深,傷勢相當嚴重,但他還是沒有倒下。


    「拓馬……」


    麵對走過來的嘉德麗雅──


    「……嗯。」


    拓馬以微弱的聲音回應。


    先前中斷的意識正慢慢恢複。瀕死的雙眼逐漸找回神采。擴大的瞳孔感受得到刺眼的光芒。


    在那裏的是有別於幻影的真實陽光。


    「拓馬。」


    聽到有人再度呼喚自己,拓馬將視線轉向那邊。那是個和服美少女。明明隻分開了一小段時間,感覺卻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一樣。


    和服美少女全身傷痕累累。


    「!嘉德麗雅,你……」


    這時,拓馬總算完全理解整個狀況。


    看來嘉德麗雅似乎幫忙破解了那個惡夢般的能力。


    嘉德麗雅搖搖晃晃地倒向拓馬。


    「我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什麽──」


    說話的同時,嘉德麗雅將身體靠在拓馬懷裏。


    拓馬立即扶住嘉德麗雅的肩膀。她的身體十分地輕。


    「…………啊啊,包在我身上。」


    拓馬點頭回應後,不曉得是不是放心了,嘉德麗雅一下子就呼呼睡去。


    拓馬讓嘉德麗雅平躺在地上。


    光是稍微活動身體,拓馬的胸口就傳來劇痛。鮮血汨汨流出,把製服染成了紅黑色。雙腳嚴重抽筋,僵硬得像是棒子一樣。


    (──小櫻……)


    小櫻──被當成了戰鬥的道具。


    拓馬最重要的事物──遭人隨意玩弄。


    領略這個事實的同時,拓馬體內浮現出更甚於痛楚的怒火。


    拓馬望向前方。


    雙耳戴著耳環的青年就站在那裏。


    「布拉德。」


    拓馬這麽說完,布拉德以百無聊賴的眼神看著他。


    「哈……這比嘉德麗雅的能力更令人驚訝哪。為什麽你現在會醒來呀?明明都已經半死不活了吧。而且你那胸口的傷……為什麽你還沒死呀?」


    「你有考慮過別人的心情嗎?」


    拓馬下意識地從製服的胸口處掏出掛在脖子上的墜子,並輕觸著它──那是小櫻送他的四葉草造型墜子。


    每當快要無法克製住自己的時候,拓馬習慣撫摸墜子,回想著她說過的話:『欺負弱者是不好的行為』。


    不過如今這種做法似乎也發揮不了效用了。


    拓馬瞥了墜子一眼,隻見四葉幸運草的其中一片葉子正開始變得汙濁。以前原本隻有一片變黑,這樣加起來就兩片了。


    理由不得而知。


    可是體內卻莫名其妙地湧出力量。


    感覺彷佛怒火直接轉換為能量一般。


    「別人的心情?怎麽,你想對我說教嗎?」


    「我要殺了你。」


    盡管嘴巴上這麽說,拓馬卻覺得腦袋比以前盛怒之下力量失控時還要冷靜。


    雖然拓馬確實是在生氣沒錯,但不知道為什麽,他比過去更有能控製自己的自信。而且這股洋溢而出的力量應當製裁的對手也在眼前。


    拓馬瞪向布拉德。


    可是布拉德早已消失無蹤。


    「哈,你就試試看呀。你以為我能當上七星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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