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富人區,就算是在紐約,也是隻有那些成功者才能聚居的地方。


    要是說紐約中央樞紐車站對麵的那塊土地是專供大富豪居住的區域的話,那是一點也不假。因為傑諾阿德家的別墅就冠冕堂皇地矗立在其中。它沒有什麽奢侈的裝飾,但那高檔品位的設計卻給人一種恰如其分的感覺。寬廣的庭院讓來訪者置身其中的時候,甚至會忘記自己現在正處在曼哈頓的中心。


    這麽豪華的房子,簡直讓人覺得自己身在電影的布景裏。每當有人從門前經過時,都會忍不住羨慕住在這裏的成功者,甚至偶爾還會有點嫉妒。


    但是,對於住在這所豪宅裏的人來說卻是——


    他就像是電影裏才有的喜劇演員一樣,臉上掛著難以言傳的悲慘表情,一直哭個不停。就像剛剛被訓斥的孩子,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個不停。


    成功者,卻在一味地哭泣!


    “嗚……嗚……那個……那個……,因為……我、我就是想稍微地打掃一下,但是,嗚……卻變成了這樣……”


    “我明白呀,我明白,你就不要哭了。不就打碎了個花瓶嗎?你就哭成這樣,你是小孩子呀!?”


    豪宅裏麵——像是迎賓館之類的走廊一角,一個男人正在哭泣,周圍圍著幾個年輕人。


    “但、但但但、但是,這個花瓶,到底值多少錢啊……”


    “傑古吉!你那因為花瓶的價錢才反省自己的態度能不能改一改呀?”


    “嗚……對對對,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你不要哭啦。”


    這個叫傑古吉的男人,帶著膽怯的眼神看著周圍的朋友們。


    這個也許該稱為少年更恰當一些的青年,左半邊臉上有一個劍形的刺青,很有特點。但是,和這個刺青完全相反,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霸氣都沒有,就連看東西的眼神都帶著柔弱的氣質。


    青年人的一個夥伴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教訓他安慰他,可是,他卻還是一直哭個不停。


    “但、但、但是,約恩。嗚……對我來說,還是不行啊……住在這、這樣的豪宅裏,我、我的心髒好像都要停止跳動了。”


    “傑古吉,你覺得這種話你已經說過多少遍了?我和楓交涉了那麽久,好不容易才弄到這麽個地方讓大家住。從芝加哥被人趕出來的你們,現在能免費住在這樣的豪宅裏,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約恩,住是住,可是……”


    傑古吉依然掛著眼淚,還在說著反對意見。那個叫約恩的青年正顏厲色地回答道:


    “快行了吧。允許你們這些不太幹淨的家夥住進來,是要讓你們來好好管理這所房子的,這是交換條件。你要好好感謝伊芙小姐啊。”


    之後他還想嘟嘟囔嚷地抱怨幾句,可是其他那些朋友看不過去了,又來勸約恩。


    “算了吧,約恩。我們都是被父母訓斥後離家出走,偶然找到這份工作的,不是嗎?”


    “喂,約恩,把傑古吉弄哭了不太好吧,多可憐啊。”


    亞洲男人,還有褐色皮膚的大個子,這所豪宅裏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為了什麽他們會聚到一起目前還不好判斷。隻有一件事很清楚,就是無淪是誰,都不是什麽正經人。


    可能是聽到了傑古吉的哭聲,房子裏的人都一個接一個地走到了這裏來。


    約恩害怕事情鬧大,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像是放棄似的拍了拍傑古吉的肩膀。


    “我明白,不要生氣了,傑占古。花瓶的事兒會跟伊芙小姐說的,你趕快把這兒打掃一下吧。”


    “嗯,嗯。謝謝。但是,我還是要好好地向伊芙小姐道歉。”


    “笨蛋!就你這樣臉上有刺青的小混混還想見伊芙小姐啊?”


    “對、對不起……”


    兩個人再也沒有刻意地去說些什麽話,傑古吉開始默默地收拾花瓶碎片。


    “什麽啊,這就完了?”


    “沒勁。”


    剛才湊過來的那些青年邊嘮叨著這件與已無關的事兒,邊各自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看著這群自私的家夥,約恩最後又補充了一句。


    “真是的,一群自私的家夥。傑古吉,你還是快點做出決斷。巴。”


    “嗯……但、但是……”


    “因為你怎麽說也是我們的頭兒啊。”


    傑古吉·斯普羅特是這個暴力集團的頭兒。


    本來這個集團隻是一個收留了那些在芝加哥沒有棲身之地的少男少女的小集團,由於先天的機智以及後天的努力,現在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可以和小黑手黨直接對抗的組織了。


    傑古吉能成為他們的頭領,並不是因為他有著特別強的領袖人物一樣的超凡魅力。但是讓人不可理解的是,他的身邊就是聚集了很多人。要說他是一個可以依賴的人,還不如說他是一個即使遇到危險也不會拋棄你不管的人——他就是具備了這種魅力的人,一個美園最愛哭的暴力集團的老大。這就是傑古吉。


    他們的組織連個像樣的名字都沒有,可是兩年前的冬天,他們在芝加哥和一個黑手黨起了爭執,中途逃跑了,於是就來到了曼哈頓。


    雖說這裏全都是少男少女,但是首先必須解決的問題就是確保這幾十人的集團有個住所。這個被認為是目前最困難的問題,卻意外地得到了解決。


    他們的夥伴約恩和楓解決了這個難題.以酒吧招待和廚師為職業的二人,很偶然地來到了傑諾阿德家的別墅——也就是這座豪宅工作。之後,房子的主人伊芙·傑諾阿德又回到了她們家在新澤西的住所,臨走的時候,就拜托約恩和楓幫她“管理房子”。


    因為在這不久之前發生的事件中,約恩和楓獲得了伊莢小姐的信賴,這種工作就都交給了他們。——“實際上會有朋友來探訪我們,因為是這麽大的房子的管理工作,所以我想請他們也來幫忙,那樣沒關係吧。”二人對伊芙小姐如此說。


    伊芙沒有任何懷疑就答應了。實際上,約恩也並沒有說謊。要說有問題的話,那就是他的朋友實際上有幾十個人。


    怎麽說也不能把集團全體人員都弄進來,所以現在差不多有二十個人在這裏管理這座豪宅。雖然他們一直在幹著私自釀酒這種並不可靠的營生,可是為了不給伊芙帶來麻煩,他們這種背地裏的工作都在離這兒很遠的小意大利進行。


    本來,先和控製那裏的黑手黨談判才應該是正道,可是這幫黑手黨曾經在芝加哥殺過他們的一個夥伴。就因為這個,傑古吉才不想這麽簡單地就和黑手黨握手言和。他們工作的那個場所,好像是由岡多魯家族,以及一個叫馬魯提斯的小組織控製的。傑古吉隻有麵對這樣的情報時,才會正確地理解。


    但他們絕對不是名聲很壞的組織。傑古吉一直在努力和這樣的組織劃清界限。萬一發生了爭執,像這種弱小組織可能就什麽都不是了——就因為他打著這種小算盤,所以才在這個島上做那種生意。


    雖說這樣——


    “已經接近兩年了,都沒跟我們說什麽,可能已經沒什麽事了吧……”


    傑古吉心裏也忐忑不安,今天會不會有黑手黨的子彈飛過來,明天會不會有殺手的子彈射過來。傑古吉每天都像這樣擔心著,惶恐不安地過日子。


    每次門鈴一響,他的後背就一僵;每次窗外有什麽聲音,他也會慘叫出聲。他就在這種狀態中度過每一天的。


    然後,今天也是一樣——鈴聲一響,他渾身都僵了。


    鈴鈴鈴鈴鈴鈴——


    很悅耳的聲音。


    很特殊的聲音,一般人都不會立即注意這是鈴聲。


    但就是


    這個,——傑古吉的反應也是相當迅速的。


    ——很悅耳的鈴聲一很粗暴地響著一粗暴的黑手黨一黑手黨


    來殺我們了—一定沒錯一必須藏起來!


    “喂,傑古吉……怎麽了?怎麽突然藏到那去了?”


    約恩看到傑古吉蹲在了放花瓶的台子後麵,很不可思議地問道。


    “噓——!大、大家也快點藏起來!”


    傑古吉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迅速下達指示。但是他的緊張,被門口傳來的一個女聲給打斷了。


    “傑古吉,傑古吉!你想的人來了啊——!”


    發出這聲音的,是一個在眼罩上還帶了一副眼鏡、體內有傷的漂亮女人。


    原來是傑古吉的戀人妮絲。現在正處於同居期……這麽說聽起來好聽點兒,畢竟這裏還有其他二十多個夥伴在,所以現在看不到一點情趣的樣子。


    “哎?妮妮、妮絲。我想的人是……?’’


    傑古吉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問道。此時,耳裏傳來了回答人的大聲喊叫。


    “喲,傑古吉!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啊!”


    傑古吉惶恐地看向門口——在那裏站在的是偶然在街上遇到的朋友。


    “艾紮克,還有米莉亞!”


    意料之外的來訪者讓傑古吉忘記了震驚,大步向門口走去。


    “怎麽了啊!要來的話也先打個招呼呀,好準備點兒食物什麽的!”


    “嗬嗬嗬,別介意那種事了!因為我們也是吃了飯才來的。”


    “艾紮克,我們在玩多米諾骨牌,還沒吃午飯呢?”


    被米莉亞揭穿了事實,艾紮克突然間感覺到餓了。


    “……武士要是吃得太飽那像什麽樣子!”


    “哇,艾紮克,你還是武士啊!那要剖腹吧!”


    “是呀,米莉亞。武士不管吃了什麽,隻要切開肚子,那還不全都流出來了啊。所以說不管吃什麽都沒有用啊!既然是沒用的事兒就不要做了,忍著吧。這才是武士的風格呀!”


    “武士道,什麽玩意兒!”


    這幾位稀客有一句沒一句地胡扯著,傑古吉的臉上也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那個,艾紮克,你不是神槍手嗎?”


    傑古吉一邊回憶和兩人初次見麵時發生的事,一邊帶著他們走進了傑諾阿德家的客廳。


    “哇……!”


    “好棒啊!和蜂巢有一拚啊!”


    艾紮克他們看見客廳的樣子,露出了感歎的表情。


    兩人先看到客廳的寬敞,接著又看到了房間的整體,然後又環顧了一下天花板上那以天使為主題的彩畫。絕對不會給人富麗堂皇的感覺,很淡的色彩,充滿溫馨的風景,以及坐在一角的天使,非常的美。牆壁上各種各樣的浮雕以及繪畫,比起單純的豪華感,更讓人覺得這繪畫是和整座屋子的氛圍都很協調的設計,根本不是暴發戶搞的那些羅裏羅嗦的擺設。


    這種絕妙的乎衡感,營造出了很深邃的美感。對於觀賞者來說,首先會是感歎,接著就會感到很平靜——這就是這座房子。


    “好棒啊傑古吉!雖然我聽說你現在住在一所豪宅裏,可實在沒想到是這麽棒的房子啊!”


    “有錢人啊!”


    “也沒有……”


    傑古吉根本就建不起也買不起這樣的房子,可他感覺就像是在誇自己的房子一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從外麵來看,和我家也沒什麽區別,可是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麽漂亮的房間。”


    “啊……嗯……我也是!”


    “啊?…啊,艾紮克的家……?”


    對二人不假思索的話,傑古吉疑惑的問道。可不知道是他們沒聽見還是根本不理睬他,艾紮克他們什麽都沒回答,就向客廳中間走去。


    傑古吉也就沒有再繼續迫問,匆匆地向廚房走去,給好久不見的朋友倒茶去了。


    艾紮克他們和傑古吉的第一次會麵,是l931年年末的時候。他們在從芝加哥到紐約的長途列車裏,因為幾個集團的關係(這其中就有一個是傑古吉他們)被卷入了列車強盜事件,這成了他們互相認識的契機。


    要是再說地準確一點的話,互相認識之後,緊接著就被卷入爭鬥中,這件事情的經過對雙方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列車到站後,因為事情的忙亂,大家就各自分手了,後來又偶然在紐約街頭遇到了,於是又有了深交。


    即使不說話存在感也很強的一對夫婦,以及隻是站在那裏存在感就很強的麵部有刺青的男子。因為隻是擦肩而過,所以對彼此之間的事也隻是簡單地知道一些。而且今天,他們也是初次光臨傑古吉的“寒舍”——


    “但是,不管怎樣也要讓那個菲洛說阿嗯。”


    “一定要讓他說!”


    傑古吉雖然還想訥訥地說說過去的列車事件什麽的,但是艾紮克和米莉亞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抱怨關於那個叫菲洛的青年的事兒,根本沒辦法插嘴。


    “那個菲洛也太過分了!把多米諾骨牌弄倒了,卻反過來跟我們生氣……”


    為人很好的傑古古聽了他們的話山隻能點點頭,好像也沒注意到那個叫菲洛的青年是“馬魯提斯家族”的幹部。而且,艾紮克他們自己記不記得這件事也是十疑問。


    “是啊!”


    “哇,怎麽了?艾紮克。”


    艾紮克一拍大腿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米莉亞用充滿了期待的眼神仰望著他。


    “完全忘了,我們是小偷吧?米莉亞。”


    “是連續作案的小偷啊!”


    “哎……?”


    傑古吉不明白兩個人在說什麽,隻是歪著腦袋傻嗬嗬地笑著。


    艾紮克他們也沒注意到朋友的樣子,還是像平時一樣又沉人了自己的世界。


    “那樣吧,我們去把菲洛最重要的東西偷走!”


    “哎!我們實在是太壞了!”


    “等等,米莉亞。因為個人恩怨而去偷東西確實不太好,最差勁了。所以還是這樣吧,首先呢,先把菲洛最重要的東西偷走,然後再給他寫威脅信,接著我們再把東西還回去!”


    “哇,自導自演啊!”


    ——?


    傑古吉注意到二人的目的開始微妙地轉移了,於是他的頭歪得更厲害了。可是當事人自己對這件事有沒有注意到都不一定。艾紮克兩眼放光,開始下結論了。


    “這樣的話,菲洛會高興的吧?那個時候,我想我們就會很順利地和好的。”


    “哇!辦法太好了!”


    對於這和最初的意圖完全相反的結論,傑古吉不太明白,未加思考就提出了疑問。


    “什麽?不是讓他說什麽阿啊思啊的嗎?”


    對於局外人的一針見血的問題,艾紮克和米莉亞看了一眼傑古吉的臉——然後又互相看了看對方的臉,變得很為難似的。


    “完了,米莉亞,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


    “阿嗯。”


    “嗯。……不是,等等,所謂的阿嗯就是讓他高興得驚叫吧!我們就是要做這樣的事。啊!”


    “……你們兩個人,都很喜歡這個叫菲洛的人吧。”


    傑古吉這麽說著,快樂地笑了。


    對此,艾紮克他們也沒有否定,隻是哈哈大笑起來。


    “菲洛現在是敵人!不過我們還是非常喜歡他!”


    “討厭不起來!”


    兩個人毫不介懷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刺青男子也跟著大聲地


    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


    鈴鈴鈴——鈴鈴鈴——


    傑諾阿德家的別墅裏,響起了今天第二次的鈴聲。


    站在富人區的大街上,瑪麗亞又說了一遍她已經問了好幾次


    的事。


    “那個,吉克,殺了行嗎?”


    一個撒嬌的女聲。吉克也用小孩子一樣的口氣給出了否定的


    回答。


    “不行啊。今天隻是談判啊。”


    “絕對不會順利進行的,朋友!因為我知道會打起來,所以先


    下手為強的話,殺三個人不成問題的!那樣的話,就可以讓他們


    老實些了吧?”


    “不——行。不能做那麽粗暴的事情!”


    吉克換成稍微嚴厲的語氣說道。瑪麗亞索然無味地抬起頭看


    著天空。藍藍的天空沒有一絲灰色,瑪麗亞對身旁走著的吉克有


    一點小小的埋怨。


    “切……我還以為如果是吉克的話,一定會理解我呢!”


    “什麽啊?”


    “吉克你總是用剪刀喀嚓喀嚓的把人殺了吧?看起來很快樂


    啊!所以啊,我還以為你能稍微理解一下我想殺人的心情呢。”


    看著瑪麗亞氣呼呼地鼓著臉,吉克有點為難地張開了口。


    “……我,我也不是不管是誰就都傷害的呀。”


    瑪麗亞還是望著天空,斜著眼瞅著和平時不太一樣的吉克。


    “嗯……瑪麗亞,你為什麽非得想殺人呢?”


    很少見的,吉克竟然主動問起來了。瑪麗亞連想都沒想就回答道:


    “因為很高興呀,朋友!不僅是人,動物呀,植物呀,即使不是活著的東西,鐵什麽都行,砍掉的話就會非常地高興啊!”


    瑪麗亞說這些話時一點罪惡感都沒有,還笑著把臉轉向吉克的方向.


    “我隻要是砍東西、砍人的話,就會覺得自己變得強大了啊!而且,對手越強大,東西越硬,我的心情就會越好,朋友!對於迄今為止誰都沒有砍過的東西,我、我和雨村都要去砍!那一定會很快樂的!所以我,是停不下來的吧?所以呢,就讓我砍吧……啊?”


    她還想把話回到最初的目的上,可看到吉克沉默著,瑪麗亞放棄似地歎了口氣。然後,看著這個一點也不明白他現在在想什麽的夥伴,瑪麗亞提出了疑問。


    “你不是這樣嗎?朋友。你也是因為快樂才這樣做的吧?因為看見別人受傷、流血都很高興,所以你才做這種工作的,是吧?”


    “——嗯。是很高興。”


    對於瑪麗亞半信半疑的提問,吉克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回答道。


    “但是,也很悲傷的啊。”


    “怎麽回事?”


    “哎,瑪麗亞,家庭的牽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道義、人情等等……這些事情,你相信嗎?不管受了多重的傷,不管遇到什麽樣的痛苦,都決不會被切斷的牽絆,你相信嗎?”


    吉克用問題來回答自己剛才的提問,瑪麗亞想了一會——


    “這些事情,我不太明白,也沒考慮過。但是……要是吉克相信那是存在的,那它就是存在的吧。這種事情,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的吧,朋友。”


    對於這種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既是規範又是逃避的回答,吉克抽出一把別在腰間的剪刀,用那已經打磨好的刀刃照著自己的眼睛說道:


    “我感到快樂的事情,不是殺人,而是能感覺到那種‘無形的東西’的那一瞬間,才是快樂的。”


    “……嗯?”


    “我——我隻能相信有形的東西。”


    吉克望著遠方,用平靜的語氣說道。語氣和平時並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對於瑪麗亞來說,她覺得眼前的這個青年體內的靈魂,好像被別人的代替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我隻相信破壞的東西。所謂的破壞,不是說它確實存在過……因為想看見這種東西,想看見人的牽絆被破壞的那一瞬間,我才去傷害人的身體的,才繼續給他們痛苦的。”


    瑪麗亞繼續靜靜地聽著吉克的話。


    到現在為止,已經交談過無數次了。作為同事,雖然有點孩子氣,但二人已經做了一年多的好朋友了。但是——她知道,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裏,自己對於眼前這個青年的事一點都不了解。自己了解的僅僅是他的外表,他的本性還隱藏在更深的地方。


    而且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機會。僅僅是問了,什麽感情都沒有,僅僅是問了一下而已。可是,吉克已經把自己的想法簡單地說了出來。


    僅僅是因為他信賴瑪麗亞,還是不論是誰問他都會回答,不知道真相是什麽。


    吉克的獨白一切都在意料之外,瑪麗亞也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樣的反應才好——隻是,在一旁聽著。對於從青年嘴裏緩緩說出的話,瑪麗亞隻有繼續聽著。


    “但是,我想相信。”


    吉克的語氣有了一點點的變化,他稍稍看了看上麵,小聲地嘟噥著。


    “不管遭遇什麽樣的痛苦,不管身體受到了什麽樣的傷害,絕對絕對不會破壞的東西還是存在的。我想相信。”


    “”


    “在我被父親拋棄的時候,如果我遭受痛苦的話,那麽我對父親和弟弟的感情應該都被破壞了吧……我,也許隻是想知道這個吧。所以我、我用這把剪刀把許多人都——”


    哢嘌哢嚓。


    聲音響起後,吉克結束了自己的獨白。


    他還保持著貫有的表情,細細的眼睛中浮現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瑪麗亞想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麽特別深刻的表情,還用平時的語氣說道:


    “嗯。果然,隻要吉克相信的話它就會存在,永遠不會破壞的東西!但是,要是聽到了剛才的這些話——誰也不能證明不存在的事情吧!所以呢,之後還是信與不信的問題吧,朋友。”


    這並不是安慰,瑪麗亞隻是淡淡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吉克有一點點的茫然,還是像平時一樣慢慢地露出了笑臉。


    “是啊,是這樣的啊!瑪麗亞你好厲害啊!”


    “相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喲,朋友。很久以前爺爺就和我說了,隻要你相信,這個世上就沒有什麽你殺不死的東西!”


    “那麽,果然不能破壞的牽絆什麽的還是不存在的吧?”


    “那麽,我們來比賽吧!看看誰更能堅定的相信自己!”


    看著瑪麗亞那單純的笑臉,吉克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好像是為了補充剛才的獨白,吉克又加上了一個想法。


    “嗯……相信啊。所以,至今我才會去傷害很多人啊。所以,我也一定會在什麽時候被傷害被破壞的吧?這就是覺悟啊。今天,我也許就會被遇見的人傷害,被他們殺死。在那之前——就像迄今為止被我破壞的人心一樣——我感覺,在我心中,我對瑪麗亞、岡多魯家族的人的情理呀牽絆呀會被簡單地破壞——”


    在說這話的時候,吉克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一種冷冷的感覺,於是就停下了腳步。原來,瑪麗亞的刀無聲地拔了出來,架在了吉克的喉嚨上。


    “哇,瑪麗亞,你幹什麽呢?”


    吉克說這話一點也沒有對死的恐懼感,瑪麗亞也停下了腳步,用沒有殺氣的聲音說道:


    “不行啊,還是在想這些事兒。”


    被瑪麗亞直勾勾地盯著,吉克難為情地移開了目光,好像完全不在意架在自己喉嚨上的那把威脅自己生命的刀。


    “我是吉克你的護衛吧?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的,朋友!雖然之前輸給‘葡萄酒’一回……但是我絕對不會再輸了!今後遇見的所有家夥,包括那個‘葡萄酒’,都不會再輸給他們了!所以,吉克你


    不可能會受傷的吧?你要相信這個!這是兩個人一起要去相信的事情吧?所以,不要再有矛盾了啊,朋友!”


    瑪麗亞相信的是自己的能力。所以她才希望自己守護的對象吉克也能相信。自己的能力,要比任何東西任何人都要強——


    雖然不知道吉克能不能感覺到這種想法。此吋,吉克還是安靜地微笑著回答道:


    “嗯,相信啊。瑪麗亞是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這是發自自己內心的微笑,吉克用力地點點頭。


    二人無邪地相互笑著,連已經走過了他們的目的地的房子都沒有發現。


    他們也不知道那所房子裏現在有一群什麽樣的客人——


    傑諾阿德家別墅


    “啊,傑古吉.斯普羅特是…?”


    頭上纏著黑布戴付眼鏡的男人一走進大門就無禮地問道。


    “哎,那、那個……我……就是。”


    傑古吉戰戰兢兢地報上名字,望著這群來訪客人。


    差不多有十個人吧。要是普通的房子,可能就顯得擁擠了,可是在豪宅的走廊裏還是有餘地的。剛看到黑布男的時候,還以為這次一定是黑手黨的殺手來了呢,可看到男人背後站著的柔弱女人,他又有點放心了。


    後來又進來的人就形形色色什麽樣子的都有了,傑古吉判斷他們之間的關係和自己的集團差不多是一樣的。


    “那,那個……您到底有什麽事兒啊……”


    傑古吉的戒心並沒有完全解除,眼神看上去還有點不安。他試探地問著對方的來意。


    艾紮克他們還在客廳裏討淪著“菲洛最重要的東西到底是什麽”的話題,門口那兒站著的是傑古吉和妮絲,後麵還跟著一群起哄的人,都是他的夥伴。


    “啊呀,現在才打招呼實在是抱歉啊。我是提姆,後麵的那群家夥都算是我的朋友,請您不要介意!”


    “啊?啊。”


    隻是說了必要的信息後,提姆就開始說起自己的目的。


    “單刀直人的說吧。——你們,難道不想變成不死之身嗎?”


    傑古古還在想這是不是“宗教勸誘?”的時候——屋子裏麵的一個房間裏,一個女孩子醒了。


    可能是接二連三的鈴聲將本來就淺淺入睡的她吵醒了,她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本來隻想稍微休息一下的,沒想到卻睡著了。要馬上回到庭院裏,必須得繼續修整那些樹木了。


    她邊想著,邊回憶起了之前做的那個夢。


    差不多是兩年前,親身經曆過的一個場景又真實地出現在了夢中。


    她,在人群當中。


    具體內容已經說不出了。那是一個計劃對政府實施大規模恐怖行動的男人,所以一群好奇的人想親眼看看這個男人被押送的場麵。


    有許多警察在那裏警戒,隻有她一個人在那裏想著別的事情。


    為了救出自己的父親——那個恐怖分子。


    也有人計劃挾持一列列車的乘客作為人質,以求得父親被釋放。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這個計劃破產了,自己也失去了所有的同伴。不,從一開始,她就很清楚那些人不是同伴。


    因為原本就不怎麽熱心於作戰——所以她的心也沒有陷入絕望當中。


    可是,她不能放棄父親。


    她決定將在場的所有警察都打倒,所以才獨自一人去了押解現場。


    在父親被押送到囚車而現身的那一瞬間——她掏出別在腰間的刀子,準備向眼前的警察捅去——


    就在這時,父親的嘴唇動了動。


    就像他知道自己會出現在這裏要幹什麽一樣,用平和地充滿了自信的表情,動了動嘴唇。


    一句話,隻說了一句話。


    “不要擔心。”


    她一點都不懂唇語,所以她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正正確的話。


    她唯一確定的就是——今後,即使父親不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也不會再有任何不安了。


    然後——結果是,在她猶豫自己要不要跳出去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她想要看看自己呆立不動的樣子的時候,就驚醒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會做那樣的夢啊。


    這麽說的話,今天穿的衣服還果真就是那天坐火車吋穿的那件黑色連衣裙。因為沒有袖子,活動起來比較方便,所以才會穿上它的。可能就是受這個的影響,今天才會做這個夢吧。


    那個時候的判斷是對還是錯,到現在還想不明白。


    隻是,現在還相信父親的那個微笑,一直在繼續等待著。她這麽想著,才度過了每一天。


    在紐約遇見的新同伴,教給了她許多之前人生中沒有得到過的各種價值觀。愛哭鬼傑古吉,炸彈狂妮絲,怪力德尼,用小刀的尼克和傑克,廚師楓,酒吧招待約恩,還有……“鐵路追蹤者”——聚集著各種各樣的人,那其中無論是誰,都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類型。


    他們之間完全沒有猜疑,有點過分地單純地互相信任著。


    一開始還有點不相信的她,也受到了他們溫馨的照顧和關懷。香奈心裏也很高興。她也很驚訝自己的心中湧現出這樣一種感情——但這絕對不是一種壞情緒。


    自己喜歡父親。隻要能保護父親,什麽事情都可以做。


    然後,和這差不多的是,她也是如此喜歡自己現在的同伴。


    沒有什麽能為他們做的事情嗎?她每天都想著這件事度日。


    有生以來第一次找到了為自己而活的感覺,所以她繼續和傑古吉他們一起生活。


    她永遠不會後悔自己所選擇的現在的生活方式。


    今天,她也是為了幫忙,才去修剪庭院的——


    她從窗戶望向內院,有一種很明顯的不對勁兒的感覺,於是停下了腳步。


    房子的後門,有人站在那兒。


    是一對男女。


    從沒見過的人,但即使是從遠處看也能想明白這件事。


    男的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女的腰間別著兩把刀。


    她不知從何處拿起了兩把小刀,緊緊地握在手中。


    她——香奈·拉弗雷德將身後的門關了起來,獨自思考著。


    我要把我生活中能傷害到同伴的東西全部清除掉,即使以我的生命為代價。


    香奈心中這種想法非常堅決,她靜靜地穿過了屋子。


    “不死之身那種事……”


    “啊,啊,我明白我明白。你想說的我明白,所以你就不用說了。”


    那個叫提姆的男人用手打斷了傑古吉的話,正了正眼鏡,又開始說道:


    “啊,突然來說這種事兒,你覺得我腦袋有問題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就算之後我委婉地說,最後還是會把我當成是一個有問題的人。反正讓你們對我產生壞印象也是難免的事情。”


    “啊,雖說如此,可要是明白的話,不說到最後反而比較……”


    “那麽,我們的目的……喂,安德魯,解釋一下。”


    提姆把傑古吉的話當成了耳旁風,打了個響指,招呼後麵的一個女人出來。那個女人目光呆滯,好像一副很困的樣子,外表柔弱。


    這個叫安德魯的女人,聽見提姆的聲音後身子一振,慌忙地向前邁了一步,對傑古吉行了一禮。


    這時,傑古吉看見她背後有個棒狀的器具,不過也沒有特別在意,“啊”了一聲,就把頭低了下去。


    “啊,是的。那麽,這個,那麽,現在,我就來說明一下……。請、請多多關照……”


    可能是因為緊張,安德魯毫無條理地說著。提姆一副快點說的


    表情笑了笑,後麵一個高大的男人,用充滿了殺氣的目光來回盯著提姆和安德魯。


    ——怎麽回事啊,這些家夥。好像關係很不好,還突然說什麽不死之身——


    想到這裏,傑古吉突然想起來了。過去自己也曾在市裏的情報屋那裏聽說過有“不死者”存在的事。


    自己在橫貫大陸的列車上遇見過一個少年,那個叫切斯沃夫·邁爾的少年,就是一個有著不死之身的煉金木師。


    因為剛聽到那些的時候無法輕易地相信,所以並沒有告訴夥伴們。而且,在今天之前,他早就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可是現在,傑古吉的心中又想起了這件事,所以他猶豫著要不要完全否定對方說的事情。


    安德魯根本不管傑古吉複雜的想法,淡淡地開口說道:


    “那個……你們……被魯索家族追殺,從芝加哥跑到這裏來的是吧?那個,那個,要是錯了的話,對不起……”


    “!?”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現在她說的這件事兒,應該是除了我們自己人外沒人知道的啊。即使是我們中的某個人在外邊喝酒的時候說走了嘴,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可為什麽眼前的這個女人會知道呢?


    這之前一直用“好一個奇怪的家夥”的表情在旁邊看著的妮絲和約恩他們,在聽了對方的話之後也露出了緊張的表情。


    如果他們和魯索家族有關,那他們對傑古吉一夥就構成了直接的威脅。


    在氣氛擬重的過道裏,安德魯還在用微弱的聲音繼續說著。


    “那、那個……請不要…誤解。我們、和魯索家族沒有任何關係……”


    雖然他們這麽說了,可傑古吉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鬆警惕的。可能是為了察看一下緊張的氣氛,在其他房間裏的同伴們也都開始聚集到久門口來了。


    “怎麽了呀?傑古古。”


    “這些是什麽人啊?”


    “敵人嗎?是我們的敵人嗎?”


    “要打架嗎?”


    “嘿哈!”


    後來的這些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嘴裏胡亂地說著,但是傑古吉還是什麽都不說,隻是偷偷地瞄著對方。


    看到對方人數又增加了,安德魯的表情變得像隻怯生生的小狗。但是,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話。


    “嗯……那個……所以呢,我們就是來尋找像你們這樣的人的……”


    好像是為了補充一樣,提姆哈哈大笑地說道:


    “我們和哪兒的黑手黨都沒有關係,而且我統率的人也很多……我們正在紐約尋找像你們這樣的人。”


    和安德魯的聲音完全相反,提姆的話很有震懾力。剛才他讓


    安德魯說那些話,就是為了在這種差距中,讓對方對對話的內容


    產生強烈的衝擊感吧。


    “單刀直入地說吧,加入我們。報酬就是不死之身。這足夠了


    吧?”


    果真,話又回到了最初的目的上。雖然加上了一句“加入我們”,但還是沒有離開“不死之身’’這個詞,他們的話中一點也感覺下到具體性。


    “那麽,那個不死之身到底是……,’


    好像是回答傑古吉的疑問一樣,提姆環視了一圈房子裏聚集的傑古古的同夥們,說道:


    “噢,看樣子來看魔術的觀眾已經聚集了不少啊……安德魯!”


    “是……是!”


    安德魯回答的吋候,就將背後的那個棒狀物拿到了手裏——她轉向站在旁邊的達拉斯,行了一個禮。


    “那個,因為我認為會非常的疼,所以現在就先向你道歉!對不起!”


    “啊?”


    他剛想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突然,耳邊一聲巨響。


    “喂——!剛才,你說要變魔術了吧?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啊,衝啊。”


    在通往客廳的人口處,出現了兩個穿著晚禮服的人,就像是要去參加舞會一樣。


    看清他們樣子的瞬間——達拉斯的腦子裏就想起了過去的記憶。


    穿著晚禮服的二人組。


    被沉人河底的那一天——運送自己的車上就坐著這兩個人。


    達拉斯的腦中閃過這些信息,偶遇的現實就被擺在了他的眼前。


    “你們這些!混蛋————————!”


    他帶著憎恨的喊叫剛一出口,就在中途被打斷了。


    因為在旁邊低著頭的安德魯手裏突然出現了一把十字槍——


    ——從下麵刺穿了達拉斯的咽喉。


    “啊……?”


    傑古吉還沒搞明白眼前的慘狀是怎麽回事,就一下子大喊了出來。


    緊接著,他臉上的刺青被飛濺出來的鮮血浸染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傑古吉發出了不知是哭喊聲還是驚叫聲的慘叫,就失去了意識。


    “喂喂,這家夥真的是這群混混的頭兒嗎?”


    提姆看了看暈倒的傑古吉,吃驚地歎了口氣。


    “要是這個時候被嚇死了,可就麻煩了啊!”


    時間,回溯一點點。


    “對不起對不起,好像是走過了一條街。”


    “你有點精神啊!朋友。”


    吉克和瑪麗亞直到走過了目的地很遠的時候才發現。


    回來的時候因為是從後麵的一條街過來的,所以就走到了後門那邊。


    “雖然繞了點遠,但還是回來了啊。”


    “是啊,行了吧!那就從後門闖進去吧!”


    “闖進去可不行啊!”


    雖然吉克想阻止,但瑪麗亞卻毫不猶豫地從那個小門進了內院。


    “沒關係的。不是說咱們的目的就是威脅他們嗎?所以,從一開始就得加強我們的優勢啊!我殺人的時候從來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從突襲開始,先把周圍的小嘍羅都解決掉,然後等最後再和目標決一勝負,這樣情緒才最好啊!朋友。”


    “雖然說過那種話。”


    吉克伸出手想阻止她,可意識到自己手裏也一直拿著剪刀,於是又把手收了回來,然後把剪刀插進腰間。


    這期間,瑪麗亞已經向後門走去。這個庭院在房子的左右兩側,所以後門和小門的距離非常短。瑪麗亞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走,把手放到了豪宅非常雅致的後門上——


    “!”


    ——有人在。


    瑪麗亞毫無聲響地把手放下,伸向腰間的愛刀。


    嘎吱。


    她剛要拔刀的同時——隨著一聲渾重的聲音,房子的後門慢慢地向外打開了。


    站在那裏的是——身穿黑色連衣裙,目光尖銳的一個女孩。


    和瑪麗亞年紀差不多,身材很好的一個漂亮女孩兒,光看外表就給人這樣一種印象。但是目光犀利,如果是意誌軟弱的人,隻是被看一眼就動不了。


    “…你好。朋友。”


    瑪麗亞對從後門出現的女孩靜靜地打著招呼。這並不是平常那種輕鬆的語氣,而是明顯在警惕麵前的這個女孩。


    被對方用犀利的目光盯著——同時她注意到了女孩兩手拿著的東西。


    刀刃的長度絕對超過二十厘米,似乎是在危急自救時用的大型獵刀。


    在瑪麗亞回身的時候,穿連裙的女孩的兩隻手裏就已經分別握著一把有著厚厚刀刃的獵刀了。


    香奈依然沒有放鬆警惕,看著麵前的這個墨西哥女孩。


    ——果真是張從沒見過的麵孔。


    似乎沒有息事寧人的可能了——剛才開門


    之前,就聽見這個女人說什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突襲”之類的話了。不管有什麽理由,隻要想襲擊這所房子就不可饒恕。


    下定了決心,香奈握緊了手裏的刀,把門打開。麵前這個墨西哥女孩也已經把刀拿在手裏了,而且露出了明顯的殺氣。


    墨西哥女孩挑釁似地報上了名字,香奈似乎沒有回答的意思。


    其實,香奈是因為身體的原因,無法說話。所以,她不能報上自己的姓名——而且,無論跟她說什麽都是無法得到回答的。


    “切,保持沉默啊?”


    這個名叫瑪麗亞的女孩就那樣嘟噥著,嘿嘿笑著把刀收回了刀鞘。


    吱扭——一聲門軸轉動的聲音傳到香條耳裏的瞬間——


    瑪麗亞低下身子,已經來到了香奈的腳邊。


    就這樣,瞄準香奈的腳踝,拔出村雨,水平地掃了過去。


    刀尖劃過房子的牆壁,留下了一道弧線,瞬間就穿過了香奈站著的地方。


    但是,香奈的腳已經不在那兒了。她以比瑪麗亞拔刀更快的速度跳了起來,落在打開的門的把手上。然後,又輕盈地跳起來,越過了拔出刀的瑪麗亞的上方。


    香奈和瑪麗亞背對背地一起落到了地上,同時,小刀也已經揮向了背後。


    一陣金屬撞擊聲。


    回頭一看,砍回去的小刀被瑪麗亞的第二把刀擋住了。不知什麽時候拔出來的,長長的刀刃越過瑪麗亞的小肩膀伸了出來。


    又是一陣金屬撞擊聲。


    瑪麗亞回身,橫著揮出去的村雨卻被香奈的另一把刀擋住了。


    火花四濺,二人好像被彈開一樣拉開了一段距離。


    可是,下一瞬間又相互用力的一踏地麵——向著對方的胸口,用同樣的姿勢進攻過去。


    於是,又傳來了金屬撞擊聲。


    又被彈開,剛剛拉開距離,再一次像被磁鐵吸引一樣衝了上


    去。


    兩個人攻擊對方胸部的作戰方法很常見,相互逼近又再次彈


    開。


    如此重複。隻是一味地傳來金屬撞擊的聲音。


    就好像在欣賞沒有彩帶的美國拉炮一樣,作為唯一旁觀者的


    男人,吉克顯得很悠閑。


    “哇——漂亮!”


    他一邊嘀咕著一邊守望事態的發展。可是,他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啊——”


    吉克在金屬撞擊聲中扭著頭,耷拉著兩隻手說道:


    “怎麽辦才好呢。嗯——好為難啊。”


    雖然嘴上說很為難,可是無論是聲音還是表情都完全感覺不


    到著急的樣子。別說著急了,對於他來說,根本不需要去阻止那


    兩個人。如果大聲製止的話,隻能讓瑪麗亞停下來,但是卻給另


    一個女人製造了更大的機會。


    也就是說,現在吉克所能做的隻是靜靜守望事態的發展。即


    使著急,對事態的發展也不會有任何作用。


    雖然不明白為什麽會考慮到那些,可是吉克好像沒有特別的


    煩心,隻是一副冷靜的表情繼續觀望著兩個持刀少女的戰鬥。


    可是——好像節拍似的金屬撞擊聲,被突然傳來的慘叫聲掩


    蓋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豪宅的另一側,從正門方向傳來的聲音,讓香奈和瑪麗亞向


    著相反的方向跳了出去,幾乎同時停止了動作。


    ——剛剛的聲音是——


    是那個即使知道自己來曆不明,卻不曾提出任何疑問就笑著接受自己的刺青男子。


    確信聲音是從屋裏傳來的,而且是那個老好人的慘叫聲,香


    奈完全無視瑪麗亞,就跑了過去。


    突然看見穿連衣裙的女人往回跑,瑪麗亞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啊!居然逃跑,真討厭啊,朋友!”


    瑪麗亞嘴裏一邊喊著什麽,一邊追著穿連衣裙的女人,向房間裏麵跑去。


    獨自一人被留在那裏的吉克,好像放心了似地吐了一口氣,向房子旁邊的庭院走過去。


    “真是難以理解。”


    吉克不再理會剛才的狀況,我行我素地邁著腳步。


    “果然還是從正門進去比較好吧。”


    “喂……你們這些家夥到底在幹什麽!?’’


    代替昏過去的傑古吉,妮絲充滿驚訝和困惑地大叫道。


    包括她在內,在十幾個夥伴的麵前——一個悲劇發生了。


    從安德魯背後拔出來的棒狀東西,是可以折成三節的長槍,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長槍,在被她變成一根長長的棒狀的瞬間,長槍一端的刀刃突然展開變成了十字形,變成了一把有著厲害刀刃的十字長槍。


    而且——被長槍的槍頭所貫穿的是跟她們一起進來的,好像無賴一般的年輕男人的喉嚨。


    長槍的槍頭貫穿了男人的脊椎,從頭的後麵刺了出去。


    被夥伴貫穿的男人的身體微微抽動了幾下,然後手腳就像被絲線控製的玩偶一樣,一會就不動了。


    “哇!”


    “啊,不會吧?”


    “這些家夥在搞什麽呢。”


    傑古吉的夥伴都開始議論起來。大家好像都沒有好好地觀察事態的發展,沒有人像傑古吉那樣誇張地大喊大叫。


    艾紮克和米莉亞一副茫然若失的神色,觀望著眼前的情景。提姆輕輕地笑了笑,而作為加害者的安德魯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仍然用力握著長槍。


    “已經夠了,安德魯。把槍拔出來吧。”


    “是,是的。”


    聽到提姆的話,安德魯終於把長槍從達拉斯的咽喉裏拔了出來。達拉斯的身體已經鮮血淋淋,好像被踢倒了一樣,橫躺在大門口。


    “那麽——”


    在觀眾們驚訝的表情麵前,提姆誇張地張開雙臂大聲喊道:


    “好戲還在後頭呢。”


    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之後,他用右手指著達拉斯的屍體。


    “不是說過了嗎?下麵……就讓你們看一個魔術。”


    除了昏過去的傑古吉,現場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咽喉正在流血的屍體——


    ——然後,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個奇跡。


    “啊……?”


    妮絲的左眼映出了那個情景,使得現在為止所掌握的價值觀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流出的血是絕對無法違背重力定律的。和這個道理一樣,離開了身體的靈魂也是絕對不會再回到身體內的。


    她所知道的作為常識的兩種價值觀,如今都要被打破了。


    倒在地麵上,那個好像無賴一樣的男人屍體。應該從咽喉不斷流出來的血,不知什麽時候停住了。


    ——不對,這並不是……停住?


    妮絲隔著眼鏡,凝視著已經流到了地板毛毯上的鮮血。


    然後她看見了。確實看見了。


    本來應該已經流到地板上的血,慢慢地正在減少。


    本來應該濺到傑古吉臉上的鮮血,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


    倒在地上的男人的頭顱,紅色的血液仿佛紅色的蛞蝓群一樣


    蠢動著。


    仿佛噩夢一樣的情景。妮絲一夥隻能默默地繼續看著眼前發


    生的景象。


    誰都沒有動。不,是想動也動不了。


    複活劇。


    這並不沒有讓人感覺神聖的奇跡。


    一滴一淌的血好像有生


    命一樣地蠕動著,跟其它的血混在一


    起成為一個整體,然後又繼續跟其它的融合,就這樣重複著不斷


    成長——不久,好像回到自己的巢穴一樣,流向了倒在地板上男


    人的傷口。


    終於,所有的血液都流回了男人的身體裏——就像宣告紅色


    的隊伍已經結束了一樣,堵住了男人咽喉下麵的傷口,然後開始


    恢複成正常的膚色。男人身體所發生的慘劇,已經沒有留下任何


    證據了。


    安德魯手中所持長槍上的鮮血也不複存在,鋒利的槍頭閃耀著銀色的光輝,沒有一絲混濁。


    確認周圍都完全陷入沉默之後——提姆滿足地笑著開口說道:


    “那麽,大家是不是難以相信?”


    提姆露出無賴似的表情,使勁地踢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男人的腹部。


    “唔!”


    雖然還沒有恢複意識,但男人還是因為受到衝擊而痛苦的吐了口氣。


    本來應該已經死掉的男人——確實恢複了乎吸。


    確認男人複活以後,提姆靜靜地繼續說道:


    “所謂的不死之身,確實在這個世界上存在——”


    看到這個情景,香奈在走廊深處不禁咽了一口氣。


    ——這個……跟父親一樣——


    當她好不容易到達的時候,雖然男人的傷口幾乎已經愈合了,但她還是確信了這件事。


    雖然他躺在那裏,可是他確實跟自己的父親是同樣的存在。


    實際上,達拉斯雖然是被稱為“廢物”的存在,但是因為香奈不知道有不完全的“不死酒”存在,所以把躺在門口的達拉斯認為是和自己的父親——休伊·拉弗雷德是完全一樣的存在。


    香奈思考著。


    在門口的那些家夥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傑古吉為什麽會倒下?是被誰害的?


    還有——對於眼前的“不死者”,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看著出現在走廊裏的女人,提姆的心中滿是疑惑。


    ——啊?那個女人的眼睛……好像以前在哪裏見過……。


    提姆開始稍稍回想起過去,可是到底在哪裏還是無法清楚地想起來。他暫時隻能認為是錯覺,對於聚集在這裏的人們,開始緩緩說道:


    “那麽,我想說的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可是,他的話被突然出現的鼓掌聲淹沒了。


    在提姆開口的一瞬間,客廳的人口處出現的那對奇怪夫婦,眼睛閃耀著光芒,開始鼓起掌來。


    “太了不起了!這樣的魔術還是第一次看到呢!好像霍華德·薩士頓(注:確立了魔術師人人遵守的‘薩士頓三原則’的美國魔術人師)一樣!”


    “是大斬活人秀!是哈裏·胡迪尼(注:美國的傳奇魔術師.擅長於脫逃術表演,手銬、緊身衣、牛奶罐,和最著名的水底脫逃)!是霍華德.薩士頓!”


    一邊喊著著名的魔術師的名字,艾紮克和米莉亞一邊像孩子


    一樣吵鬧著。


    以此為開端,周圍的傑古吉的夥伴也漸漸地開始大喊起來。


    “啊,剛剛的是魔術嗎?”


    “不是……魔術吧?”


    “那個家夥不是自己也說了嗎!那是魔術!”


    “原來如此!我真的以為是吸血鬼什麽的,好害怕呢!”


    “這是什麽魔術啊。”


    “唉呀!”


    大家紛紛議論開來,又都恢複了安心的笑容。在他們當中,實際看過魔術表演的人非常少,所以隻要是不可理解的事就全部都用“魔術”這個詞來應付了。


    妮絲和約恩都是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相互看了一眼,其他的人則是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喂喂,這群家夥的腦袋壞了嗎……”


    變成現在的局麵,最沒有麵子的不是別人正是提姆自己。開玩笑似地說出魔術一詞,沒想到大家卻都接受了。


    “嗯……啊,你好像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麽狀況。”


    提姆困惑地把手指抵在鬢角,然後轉向妮絲的方向,隻對著她說道:


    “啊,也許這話還有點早——變成我們的夥伴,大家就會變得跟這個家夥一樣——難道你們不想變成不死之身嗎?我隻是提出了一個建議而已。為了那個目的,我希望你們可以幫助我把在某個地方保管的‘酒’搶過來……不過,嗯,更詳細的情況,還是等你們的頭兒醒了以後,再重新商量怎麽樣?”


    “——我們的目的就是盡可能多地增加‘不死者’的數量。”


    男人的話非常清楚地傳人了香奈的耳朵。


    刹那間,在她的心中,這個男人——提姆的存在就被認定為了“敵人”。


    增加不死者。


    也就是說,可以殺害父親休伊的存在也會不斷地增加。


    她雖然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了什麽目的要增加不死者的數量。但是,為了增加父親的敵人,挑唆自己的朋友傑古吉他們,並企圖利用他們。這一點卻可以確認。


    她無聲地蹬了一下地板,從分散在走廊下的夥伴們的縫隙中穿過,就這樣潛到了提姆的身邊。


    可是她沒有去理會那些並沒有抵抗的人,因為剛才沒有得到什麽情報。


    她直接就用刀子刺向這個男人的胸口——可是在那一瞬間,兩入之間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香奈立刻感覺到了危險,一邊向後退,一邊用刀子防禦。


    緊接著,響起了金屬摩擦的聲音,香奈的臉頰旁邊刺過來一把十字長槍。


    左右突出的刀刃部分,被香奈用兩把刀子擋住了,隻差一點點就刺中了她的身體。不過——還是碰到了一點點槍頭吧,香奈的臉頰出現了一道紅色的傷口,一瞬間好像淚水一樣,鮮血就流了出來。


    “”


    “那個……因為你突然襲擊……所以才……”


    香奈如果不把身體往後退的話,那把長槍一定會穿透她的頭部吧。即使如此,香奈還是很冷靜,沒有不知所措,緊緊地盯著眼前的“敵人”。


    那是一個拿著遠遠超過自己身高的十字長槍卻可以輕易地揮舞它,看起來很柔弱的女人。


    雖然對方的存在非常不自然,可是香奈還是很冷靜地盯著對方,思考著如何出手才能高效率地打倒對手。


    與此同時——安德魯也把目光轉向了眼前出現的“敵人”。本來打算一擊就可以解決她的,可是卻完全被躲開了,好像比想象得要厲害得多。


    安德魯在心中判斷道,收起長槍,再一次拉開了距離。


    “喂,安德魯。幹得漂亮點。”


    身後傳來了提姆的聲音。


    安德魯也不回頭,就這樣背對著提姆,用跟剛剛完全一樣的語調說道:


    “是,是啊……可是……這個家夥有點棘手,也許有點難對付……”


    一邊咕噥著,她的一邊腦中浮現出了別的想法。


    ——烏黑的頭發,金色的眼睛——簡直,就和休伊先生一樣


    這麽想著,她冷靜地收起長槍,正在這時——


    從走廊的裏麵傳來了第三者的聲音。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像變得很有趣啊,朋友!”


    “——這個家夥是誰?”


    別墅內的小混混們,還有提姆率領的“妖怪”們,目光都轉向了這個突然出現的墨西哥女人身上.


    “你認識她嗎,德尼?”


    不知是誰問著一個同樣是墨西哥人的小混混,褐色皮膚的男人想了一會之後,


    搖了搖頭。


    瑪麗亞毫不在意別墅內的氣氛,抓起隨身的兩把日本刀,一個箭步衝到了走廊下。


    “這個房子好寬敞啊!我來的時候差點迷路了,朋友!”


    她仍舊喋喋不休地說著,隻是腳步卻有節奏地越來越快。


    安德魯靜靜地觀察著狀況,香奈則用充滿殺氣的目光,在瑪麗亞還有“妖怪”們之間相互怒視著。


    瑪麗亞向著香奈和安德魯之間的方向走了過去,在這一瞬間


    鈴鈴鈴鈴鈴鈴鈴


    門鈴聲——


    今天第三次的鈴聲——在傑諾阿德的別墅內回響著。


    跟艾紮克他們形成了對比l,給人一種特別悠閑的印象的聲音。


    在整個房間裏回響的鈴聲,好像時間凝滯了一樣,門口又恢複了寂靜。


    “這次又是什麽呢……”


    妮絲板著臉,等待著這次來的又是什麽危險人物。她的手一直放在腰上,緊緊地握住腰帶上筒狀的東西。


    提姆,安德魯,香奈,瑪麗亞,艾紮克,米莉亞,還有那些小混混們,從一開始就一動也不動的“妖怪”一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門口,屏息注視著緊迫事態的發展。


    可是——


    “呃……大家好!”


    緩緩地打開門,傳進來的是小心翼翼的聲音,還有天真無邪的笑容。看起來很不錯的青年。


    青年小心翼翼地環視了一圈別墅裏的情況,然後目光停在了手持日本刀仿佛凝固了一樣的瑪麗亞身上,然後很困惑似地說道:


    “瑪麗亞——所以說了不要打架的嘛。克斯會生氣的。”


    雖然是好像小孩子一樣的語調,但聽到克斯這個名字,瑪麗亞不禁感到背後打了一個寒顫,沉默了一會說道:


    “……我知道了,吉克。因為我不想讓克斯討厭嘛.”


    瑪麗亞勉勉強強地咕噥著,把兩把刀收回到了腰間的刀鞘裏。


    “......”


    提姆盯著吉克看了一會,不久又把目光轉向了安德魯他們,揚揚下巴示意讓他們出去。


    “今天有點忙亂。如果傑古吉起來了請代我向他問好。然後,明天——”


    “啊——等一下——”


    提姆跟妮絲打招呼的時候,吉克慌張地叫住了提姆。


    “……什麽事?”


    “那個,那個嗎?如果你找傑古吉他們有事的話,我們可以等著,還是先把事情辦完了比較好。”


    “……?”


    提姆不知道吉克在說什麽,以提姆為首的“妖怪”集團的人


    目光冷冷地,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吉克接住了那仿佛冰凍一樣的視線後,毫不猶豫地繼續說道:


    “這個嘛——。要看傑古吉他們跟我們今天的談話結果來決定


    了,因為也許有人會從這個城市消失——”


    “啊?”


    站在走廊下聽到這話的妮絲不禁吃驚地叫了一聲。


    小混混們也相互看了看,然後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生物一


    樣,目光都集中到了吉克身上。


    “這是什麽意思——”


    正當妮絲準備向謎一樣的客人發問的時候——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第四次。


    如果從最初艾紮克他們來就開始算的話,今天已經是第四次


    響起鈴聲了。


    “……怎麽了,今天……”


    半是放棄,半是恐懼的聲音,妮絲靜靜地聳了聳肩。


    香奈打算以剛剛的鈴聲為契機行動,可是安德魯卻沒有露出


    絲毫破綻,她們也隻能繼續保持儡持的狀態。


    另一方麵,還有一夥人沒有絲毫緊張感的說著。


    “哇,艾紮克!好像今天的客人特別多啊!”


    “大家一定都是來看魔術的!難道還有新的藝人要來嗎?”


    艾紮克和米莉亞好像把剛剛的狀況都當成了表演的一個環節,


    甚至把香奈和瑪麗亞都當成了街頭賣藝的藝人了。


    本來,他們雖然在列車強盜事件的時候就跟香奈同乘了一輛


    列車,可是——因為艾紮克他們隻是在乘車之前掃了香奈他們一


    眼,之後一直到達紐約之前都沒有再見過一次麵。


    在鈴聲響了幾次之後。門外的人好像在等待裏麵的人的反應似地沉默了。


    原本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像吉克那樣擅自打開門,還有艾紮克那樣繼續讓鈴聲響下去的情況,都是不正常的。


    可是——過了好久,裏麵的人都沒有反應。


    也許是等得不耐煩了,從外麵再一次傳來了鈴聲。


    即便如此,還是沒有人打算行動,外麵傳來了女人的聲音“也許都出去了吧……”。


    “……女人?”


    提姆無法繼續忍受這種對峙狀況,向“妖怪”的一個成員使了個眼色。


    那個男人顯得很溫和,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從裏麵打開了門。


    然後——在那裏出現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套裝的可愛少女。


    “啊,你好……。……!?”


    被清進屋的少女看到屋內的情景不禁吸了一口氣。


    裝飾豪華的別墅內聚集了將近三十個人——而且大多數都是跟這個別墅不相稱的混混和無賴一樣的人,而且還有持長槍和刀的少女站在中央。隻要是正常的人,看到這樣的情景肯定會吃驚的。


    ——隻是普通人。


    很多人看到穿著套裝的少女都會這樣認為。雖然在這個時代女性穿套裝是非常稀少的,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存在現在看起來還是很普通。


    環視了一圈聚集在別墅內的這些異常的人們——穿著套裝的少女,用看慣了的表情把目光停在了向自己揮手的人。


    “喂——,愛妮思,在這裏,在這裏!”


    “哇!愛妮思也來看魔術啊!”


    “艾紮克!米莉亞!……魔術?”


    愛妮思看到艾紮克他們以後,安心似地露出了笑容,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的狀況——向著還打開的門的方向,求助似地揮著手。


    “啊?”


    同叫——門開得更大了,在豪華裝飾的門後麵,出現了一個穿著有雙排扣和腰帶的短大衣的男人。


    時間,突然停住了。


    現場的空氣好像凍結了一樣,這已經是十幾分鍾內出現多次的現象了。


    可是,這次卻跟之前不一樣。


    這次並不能用凍結來形容


    靜止。


    完全的靜止。


    最後在屋裏出現的男人,就好像要否定到現在為止經過的時間一樣,他所奪取的並不是房間裏的空氣,而是時間本身。


    而且他也沒有特別做什麽,隻是出現在這裏。


    這個年輕男人目光敏銳,表情、舉止、步法——所有的一切都散發著異常的威懾感。很明顯,“不是對手”的人。


    隻是從外部特征來看的話,跟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但是——由於他的出現,現場的空氣一瞬間就凝固了。之前完全沒有感覺到現在的狀況,一直喋喋不休的小混混們,看到這個男人以後,就好像感覺到了某種危險信號一樣,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敏銳起來,肌肉也緊張起來。


    安德魯和香奈,還有瑪麗業也一直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入侵者。


    安德魯的意識一瞬間完全離開了香奈,香奈也被這個男人震懾住了,無法動彈。


    就連瑪麗亞——如果注意的話,手指也已經握住了刀把,做好了


    隨時都可以出手的姿勢。


    ——糟了!糟了!這個家夥很難對付!朋友。


    同樣的,“妖怪”一夥也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震懾住了。


    ——他是誰?這個家夥是誰?


    ——隻是站在門口,明明隻是就這麽站著……為什麽這


    麽……。


    到目前為止看起來一直很從容的提姆,也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沉默了。


    沒有露出對這所別墅羨慕的樣子,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秘書”羅尼·斯奇亞特向屋裏邁出了一步。


    他才是真正的“存在”。


    在黑暗中出生,在黑暗中呼吸,一直在黑暗中生活的存在。


    包含著黑手黨的,不,應該是“黑社會”的所有一切,隻是有著人類的外表,裏麵卻是其他的“什麽東西”。這個男人就是渾身散發著這種氣息的“存在”。


    不是傑古吉的夥伴那樣的小混混,也不是提姆和安德魯那樣謎——樣的存在,跟達拉斯那樣的人渣也不一樣的某一種“存在”。


    如果隻是黑手黨的話,不會散發出像現在為止的這種異樣的威懾感。從這個最後進入房間的男人身上,所感覺到的是混入了更多各種各樣東西的混亂——好像不是人類一樣的“存在”。


    可是——在由於這個“存在”而停止的時間中,也有例外的人,他們自己的時間仍在轉動。


    ——工作時候的羅尼先生……竟然這麽有魄力。


    在這裏完全看不到在“蜂巢”中看到的那個很麻煩的男人,與他在做菲洛的刀法師父的時候也不同,露出了完全異樣的氣質。


    愛妮思第一次看到羅尼這個樣子,也感覺到了威懾感,因為了解平時的他,所以一直在盡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


    艾紮克和米莉亞並沒有什麽奇怪的表情,對著羅尼,臉上帶著笑容。


    “喂,羅尼,你也來了嗎?嗯,菲洛沒有來吧?”


    “這些人的魔術太了不起子!羅尼也一定要看哦!”


    “!?你們認識嗎!?”


    妮絲驚訝地叫了出來。艾紮克他們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聲音,仍舊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向羅尼不停地揮手。


    除了他們以外,能夠保持平靜的,除了已經昏過去的,就隻有一個人了。


    站在門的內側,一副很困的樣子的吉克,看到羅尼後,用非


    常開心的聲音說道:


    “哇——。沒有想到羅尼你竟然直接來了!”


    聽到還沒有感覺到現場氣氛的吉克的話,羅尼保持著威懾感


    回答道:


    “這樣的工作,無論是多麽弱小的對手都要我動手的。……可


    是,對於‘拷問魔’竟然也會來到這裏……岡多魯也是些很直接


    的人啊。”


    聽到兩個人的寒暄,傑古吉夥伴們的表情僵硬了,一個專有名詞次出現在他們的意識中。


    “……岡多魯?”


    “剛剛說的是岡多魯吧?”


    “而且,還有拷問魔……”


    “這位喋喋不休的兄弟是?”


    “難道會是……啊?”


    說到岡多魯,就是控製著傑古吉和夥伴們正在進行“工作”的地方的黑手黨組織,雖說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接觸,但是可以說是敵對的關係。


    周圍的嘈雜聲越來越大,妮絲在那裏突然意識到了對手的身份——至少跟吉克和羅尼有關的——慌張地蹲到了傑古吉的身後。而且,好像要叫醒已經昏過去的傑古吉一樣,開始使勁地搖晃他的身體。


    “傑古吉!傑古吉!”


    “不得了了。”


    覺察到現場氣氛的約恩也跑到近旁,開始使勁地搖晃傑古吉。


    小混混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吉克和羅尼身上,提姆所率領的“妖怪”一夥則一副準備向門口移動的樣子。艾紮克他們滿臉好奇的樣子等待“魔術”的繼續,手持刀的三個少女則是一副緊張的表情,相互看著彼此的“敵人”。


    將近三十個人都陷入了各自的緊張之中。而在這緊張中優雅走著的羅尼好像自已是支配者一樣開始說道:


    “好像陷入了什麽狀況——算了。”


    羅尼在玄關的中央,距離傑古吉和妮絲大約一米遠的地方,站住了,麵向所有人開始說道:


    “我是馬魯提斯家族的使者,交涉者,裁定者,和執行人,而且——還是作為對即將發生的所有事情的證人,來到這裏的。”


    好像要讓人的精神崩潰為目的一樣,他用非常凝重的口氣說道:


    “關於我和岡多魯的人出現在這裏的理由,我們是最理解的。而且,我相信你們也可以正確地理解。因為在我們這個行業,信賴是非常重要的。在出手的時候,信賴對手的強大和誠實,在出拳的時候,信賴對方的弱小和罪過。如此地重複。”


    雖然是像戲劇表演一樣誇張的台詞,但是,與圍繞在這個男人周圍的氣氛映襯,那聲音就像言靈一樣,支配著別墅內的人們。


    “然後,你們選擇哪一條路?我的態度會如何?是朋友,還是敵對?我會根據你們的回答,裁定你們的過去,決定你們的現在和未來。”


    他的話說完之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與此同時——從約恩的手中傳來了呻吟聲,傑古吉也從短暫的睡眠中醒了過來。


    “思……這、這是,我……”


    “喂,你醒了,傑古吉——”


    “太好了……可以這樣說吧。”


    “啊?”


    傑古吉自己站了起來,看到妮絲臉頰上流下的冷汗,環視了一圈房間裏的情況。


    “這個……人是不是增加了?而且,啊,那個?血,是血嗎!?剛剛的人呢!?”


    傑古吉回想起自己昏過去之前的情景,像是請求解釋似的,把視線轉向了自己的戀人。


    對此,妮絲的表晴好像在說自己也無法理解,隻是開始淡淡地陳述事實。


    “剛剛被長槍刺中的人,身上的傷已經完全恢複了。然後……香奈跟持長槍的人打起來了,然後就來了一個不知名的持劍少女——聽好了,傑古吉,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冷靜地繼續陳述事實。


    “岡多魯和馬魯提斯家族的人來了,說有話要跟我們說。”


    “……啊?”


    傑古吉聽了妮絲的話,再一次環視了一圈房間裏的人們。


    其中有一個人,很明顯的並不是小孩子一樣的氣質。他看著羅尼,意識開始再一次疏遠。


    ——不,不可以,不可以!我一定要堅強!


    千鈞一發想起自己昏倒的事,傑古吉靜靜地開始整理狀況。


    首先是自己必須做的事,那就是確保夥伴們的安全。傑古吉一邊這樣對自己說著,一邊把目光慢慢地轉向了羅尼身上。


    ——快點想,快點想。怎麽做才能最好地解決現在的狀況呀


    “我說,米莉亞。羅尼為什麽一下子說出那麽困難的事?”


    “也許是心情不好吧。”


    傑古吉還在做思想鬥爭的時候,艾紮克他們則完全沒有注意現場的氣氛,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


    “對了,因為羅尼,我想到了呦。”


    “什麽?”


    “剛才不是說了‘要去偷菲洛最重要的東西’——”


    “嗯。”


    聽到艾紮克的低聲嘀咕,米莉亞也一副認真的表情回答道。


    “那個羅尼,就是菲洛的上司,那個師父吧?”


    “還是個師父呢!”


    考慮了一會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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