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紅目與紅發


    “傘,買回來了。”


    在廢墟般的大樓裏避雨的吉克和瑪莉亞,看到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所以吉克就決定跑到車站買一把傘。


    本來就幾分鍾的路程,可是現在吉克的身上,褲子已經濕了一半。


    “謝謝你,amigo。”


    瑪莉亞小聲說道,然後臉上露出無力的笑容。


    現在,剛剛責備吉克的事情瑪莉亞依然覺得很內疚,可是吉克就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手舞足蹈十分開心。這既讓這個女孩感到欣慰,同時又加深了她的罪惡感。


    也許,吉克真的已經忘記了那件事。


    “嗯,怎麽辦呢。如果就這樣回去的話也沒有什麽用。……馬爾提喬家族的羅尼先生,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吉克現在正在為今後的行動煩惱,他輕輕的點了下頭,然後拉起瑪莉亞的手站了起來。


    “我們,再回加古吉那裏看看怎麽樣呢?”


    “什麽?……”


    瑪莉亞躊躇了。


    剛才,和持槍女孩決戰的場所。


    是的,同時也是意味著完全敗北的場所。


    “說不定,他們誰會再回去呢?”


    “對呀,也有這種可能。”


    有可能,那個持槍女孩又回到了那個地方。


    瑪莉亞想到這種可能,心中感到一刹那的寒意。


    ——害怕了麽?我?


    “沒關係吧?”


    “啊哈哈,沒事的!剛才吉克不是說過了麽?那個根本就不能叫做輸!是吧?——而且下次我肯定會取得勝利的!相信我吧,amigo。”


    不願承認那個事實,瑪莉亞在吉克麵前表現得很精神。


    實際上,自己深深了解事情的真相。


    雖然吉克是那麽說,可是如果最後自己不能接受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要使自己真正的接受這個說法——隻有在贏了那個女孩之後。


    如果除此之外還有別的辦法……


    瑪莉亞也曾這麽想,可是至少目前的自己相信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很難一下子改變。


    所以必須給自己的生活方式找到一個落腳點——女孩這麽想。


    ——可是,能夠成功麽?


    她自問自答。


    ——那個女孩——不,是那杆槍,我能打得贏麽?


    那不是一杆普通的槍,而是一杆身經百戰的槍。


    瑪莉亞的日本刀接近對方之前,槍就能掌握壓倒性的控製權。如何操縱兩把利刃,才能躲過槍的襲擊?


    至少能和槍有同樣的迅速攻擊能力——


    一想到這個,瑪莉亞就猛烈地搖頭。


    現在如果自己想用一把強了幾倍,甚至幾十倍的槍來戰勝對方,並且堅持認為是因為攻擊範圍的差距才導致最終的失敗的話——就等於說,自己已經承認了日本刀的失敗。


    可是,存在著攻擊範圍的差距,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在對手抬手使槍的時候,趁空隙潛入對方胸前進行突擊——也就是說,用日本刀使用者自身的技術拉小實力的差距。


    即使是槍,也會麵臨同樣的問題吧?


    而且要麵對剛剛打敗自己的對手,自己也沒有任何新的積累。


    何況並不完全了解對方的實力,已經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了。


    所以——歸根到底,自己還是懼怕輸給那杆槍。


    並不是害怕死亡。隻是,一下子將自己的過去全盤否定,否定日本刀、否定自己的信念,實在是太令人害怕了。


    瑪莉亞注意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為了欺騙自己又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不知道吉克有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他隻是盯著瑪莉亞的臉,笑眯眯地鼓勵著女孩。


    “沒事的!我相信你下一次一定會取得勝利的,是吧?瑪莉亞不會輸給任何人。”


    青年的眼神像孩子般天真無邪,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裏,瞳孔像鏡子一樣,裏麵全是瑪莉亞的身影。


    瑪莉亞為自己不能擺脫這種不安而感到羞恥,像是故意隱藏什麽似的,用力的點了點頭。


    仍然是一張充滿笑意的臉,瑪莉亞開始從正麵端詳起吉克的臉。


    這可能純粹是由於羨慕這張笑臉的緣故吧。


    “……嗯,謝謝你……謝謝你,amigo。”


    吉克突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瑪莉亞從他手中接過雨傘,向外麵走去。


    既有不安也有不得不認命的意思,希望這一切都能隨著大雨飄去,於是向外麵走去。


    也許這雨聲,就是對自己莫大的鼓勵——


    曼哈頓河畔廢工廠


    “所以,那個家夥從一開始就想收拾你們。”


    在工廠的中間,不怎麽明亮的昏暗的燈光下麵,加古吉一幫人正圍著妄自尊大的達拉斯。


    達拉斯一來到這個叫做“地下指揮所”的廢工廠,就好像自己是特殊的客人一樣,態度傲慢。


    加古吉他們都對這種態度感到愕然,達拉斯就像是至高無上的情報員,不能對他無禮。


    本來也可以把他抓起來拷問其究竟,可是大家從加古吉的眼神中看出他不同意這麽做,所以即使有人這麽想,可是也沒有人說出口。


    但是,即使不這麽做,現在的達拉斯,就已經乖乖的把“妖怪”的事情和自己不死之身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與其說是他主動交待,還不如說他其實是以一種“我說給你們聽,你們可要感激我”的心情告訴他們。實際上他也的確說過好幾次你們可一定要感謝我呀。


    “你們可要感謝我呀。我肯定會告訴你們的——那幫家夥完全想把你們當作他們手中的棋子,你們什麽都不知道,我可是死過的人呀。”


    “哇哈。”


    加古吉和他的同伴們,聽著達拉斯的話,就像是在聽異國神話似的。


    達拉斯的故事內容是從自己成為不死之身的時候開始的。當然對自己不利的部分都進行了現場的改編——除此之外,對於加古吉他們來說,其他部分也不是太過離奇。


    加古吉他們曾經和叫做“鐵路追蹤者”的異常人物打過交道,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接受達拉斯的故事,而關於不死之酒以及以各個強力人物為中心組織起來的各種集團,實際上如果不是曾經看到過達拉斯的“不死”體質,他們還真是無法相信。


    並不是完全囫圇吞棗,達拉斯所謂的不死既然已經是存在的事實,那麽他們也隻有相信。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加古吉又產生了新的疑問。


    “那個——那個地方的艾妮絲……是那個塞拉德大惡人的同伴麽?”


    “是呀,那種人,是殺人不計其數的極大惡人。”


    達拉斯把艾妮絲說成是殺人不眨眼的大惡魔,說話過於誇張,甚至不惜編造謊言。可是,本來艾妮絲殺過人也是事實,所以也不能說是完全在撒謊。


    “可是……她似乎是艾薩克的朋友呀。”


    “艾薩克?你們認識那對笨蛋夫婦麽?”


    ——哦,說起那對笨蛋夫婦,達拉斯決定下次一定饒不了他們。


    雖說提起艾薩克和米莉婭達拉斯就想置他們於死地,可是現在跟加古吉說這些話,隻是一時之計,所以達拉斯就暫時對他們的事情閉口不談。


    “那個……達拉斯先生……你真的是那個別墅的主人……傑諾亞特家的人麽?”


    “真是的,我不是都說過好幾次了麽?”


    達拉斯焦急的吐口氣,接著加


    古吉就朝著別的方向高聲說道。


    “這可真是難以置信呀。”


    加古吉正想停住的時候,突然一個身穿服務生衣服的,名叫約恩的,以不可思議的表情插話說道。


    “你,真的是,伊芙小姐的哥哥麽?”


    “啊……?”


    對於突然站出來的男子提到自己妹妹的名字,達拉斯不由得眯起眼睛。


    “你為什麽會認識伊芙呢?”


    “啊?你在說什麽呢?她把那個家租給我們了——現在傑諾亞特家的家長,不就是伊芙小姐麽……?”


    “!?”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這回開始輪到達拉斯懷疑自己的耳朵了。


    ——伊芙是這家的主人!?……你在說什麽胡話呢?……我的父親跟哥哥怎麽了?死了麽?還是厭倦了?


    心情稍微動蕩了一下,達拉斯作了個深呼吸,然後集中精力開始思考這件事情。


    ——如果父親已經覺得厭倦了……那麽這件事應該是幸運的。


    不管怎麽樣,如果這是事實,如果能夠證明自己還活著的話,那麽自己就可以獨吞家產。貪婪的青年並沒有為親人的生死未卜感到悲哀,隻是在心中盤算著如何能將家產據為己有,這種欲望正在膨脹。


    達拉斯因為並不知道傑諾亞特家族已經敗落,所以仍然深信自己的命運馬上就會發生轉機。


    “?究竟是怎麽回事?”


    麵對十分驚訝的約恩,達拉斯為了搪塞,故意咳嗽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不,不是,伊芙是我的妹妹,所以既然我回來了,我就成為這家的主人了。請你記住這一點。”


    “這種事倒是無所謂……伊芙小姐,似乎很擔心這件事情呢。所以,我還在想到底是個怎樣的家夥呢。……沒想到是個這麽不懂禮貌的家夥。”


    約恩的話充滿了譏諷。這要是平時的達拉斯,肯定早就青筋暴出了。可是現在的達拉斯卻好像毫不在意。


    就在這時,他的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妹妹伊芙的身影。


    所有的人都認為達拉斯不走正道、品質低下,而實際上達拉斯的人生也正像大家所說的那樣。就連父親的死都被其認為是好運的他,和社會唯一的聯係點就是他的妹妹伊芙·傑諾亞特。


    是唯一能讓達拉斯這樣的強者哭泣的人(雖然原本達拉斯也不能說是強,隻能算是鐵石心腸吧)。這也是唯一能看到達拉斯溫柔的動情的一麵。


    “……和她沒有關係。我就是我。”


    冷漠地回複著約恩的譏諷,之後他就沒敢再看約恩。


    似乎感到了達拉斯表情的變化,無論是加古吉還是約恩也都不再特意提及伊芙。達拉斯也不再說與妹妹伊芙有關的話題。


    妹妹是達拉斯的弱點,即使是現在,為了保護妹妹,他也要殺了狄姆和阿黛兒。


    可是,他對伊芙被扣為人質這件事,到最後也沒有告訴加古吉他們。


    這和利用他們是完全無關的事情,同時也是擔心別人會抓住自己的弱點。


    可是在這個時候,達拉斯卻更加掛念自己的妹妹。


    在去菲洛·普羅辛奇奧的小店之前,他曾經往家裏打過一次電話,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卻沒有人接。


    如果是已經遭到襲擊的話,從自己逃離那個地方到打電話的時候,也應該從曼哈頓回到了新澤西。


    達拉斯被這種不安驅使著,在伊芙還不能逃出去的時候,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收拾包括狄姆和阿黛兒在內的“妖怪”組織。


    為此,他必須煽動這個不良集團,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認識到必須使狄姆和阿黛兒成為加古吉的敵人。


    對於“妖怪”這個組織的目的,達拉斯到最後都沒有聽說。隻是,曾聽狄姆說過為了強攻某一場所,要把加古吉變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因此達拉斯開始半推測半捏造地講述起“妖怪”這個組織的故事。


    恐怕他們到現在還沒有掌握釀造“不死之酒”的方法。


    也就是說——他們襲擊的場所,就應該是保存不死之酒的地方。


    “是的,他讓你們去襲擊那個地方,然後再趁機搶走‘不死之酒’,這就是他們的企圖。”


    他們所要尋求的“酒”,究竟是達拉斯喝下的“不完全版”,還是“完全版”的呢,現在還不知道。可是,不管是哪個,達拉斯都盡情的繼續展開豐富的想象。


    “那幫人得到‘不死之酒’後,就會收拾你們的……不,也許他們會讓你們喝下‘不死之酒’,作為對你們的報酬。可是——之後那幫人會怎麽做呢……也許他們當中就有‘完全不死者’,那個人會吞噬你們。”


    狄姆隻是把加古吉他們當成“棋子”,實際上之後的事情他從未提及,但達拉斯一味地鼓吹“預謀最後殺死加古吉他們”。


    反複地說,反複地說。


    “本來他們是想讓你們親眼看到我這個不死的實例,然後幫助狄姆那幫家夥,可是最後卻仍會被他們殺掉。”


    “這個……”


    慢慢的有了效果,加古吉開始不安。


    “麻煩的是,已經被盯上了。”


    “那該怎麽辦?!”


    “讓我來解決吧。”


    “呀~~~~~~哈啊!”


    一些人開始極力煽動加古吉而高聲叫嚷著,而妮絲和約恩等幾個人,似乎還沒有找準究竟該站在哪一邊,一臉疑惑的表情問著達拉斯。


    “稍等一下,現在做出決定還為時太早。”


    “也不能說這家夥完全是在撒謊……可是這裏麵混有這個男人的推測是事實。”


    他們雖說也對狄姆保持警戒,可達拉斯也是極有可能製造謊言的。


    ——切……這幫廢物毛病不少。


    達拉斯在心中罵道,表麵依然保持平靜然後說道。


    “那隨便你們了。隨便你們信不信!……他們對你們怎麽都行,反正和我又沒有關係。”


    對於這挑釁的話,加古吉深思熟慮了一下——然後整理了一下思緒,問了個最基本的問題。


    “那個,你剛才說,你不知道那幫自稱為‘妖怪’的家夥究竟是什麽人……這個組織的領導狄姆是個好人麽?還有比他地位高的人麽?背後還有什麽組織麽?”


    “這種事情他們能告訴我麽?”


    馬上回答後,達拉斯似乎想到了什麽事情,不再說話。


    ——也不是,剛開始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似乎說過什麽。


    “失敗者集團。”


    ——不是,更前麵的話是。


    “侍奉……大人的——失敗者集團。”


    是的,就是這句話——


    “修伊·拉弗雷德……”


    仔細在大腦中搜尋著記憶,然後無意中說出了這個名字。


    他覺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名字。


    不知道是在報紙上還是哪裏見到過這個名字,可是印象也不是非常深刻。


    “是的……他們的主人就是修伊·拉弗雷德……”


    完全是自言自語,可帶給周圍的震撼卻非同一般。


    突然之間騷動平息下來,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到站在集團邊緣的一個女孩身上。


    “?”


    達拉斯對大家的這種反應甚是不解,也把目光轉向那個女孩。


    是金色瞳孔的黑發女孩,穿著一身明顯和這幫人不同的衣服。


    這個女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吃驚的表情望著達拉斯。


    “你說,什麽?”


    達拉斯不解地問道,


    女孩子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轉向加古吉確認。


    “那個……會不會弄錯了?”


    “……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修伊究竟做過什麽事?”


    “不……隻是和我們有點關係……我們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修伊·拉弗雷德。


    對於一般人來說他是策劃謀亂企圖推翻現有政權的恐怖分子,可是對於加古吉這幫人來說,卻是有著特殊意義的人物。


    大約兩年以前,加古吉一夥人正在策劃著進行火車搶劫,正在這時,碰到了準備劫持列車的恐怖分子。


    這個恐怖集團“幽靈”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求警察釋放犯人,釋放他們的領導者修伊·拉弗雷德。


    整個列車上的乘客都被當成了人質,真是一場大規模的混亂。加古吉一夥,還有另外一組劫持列車的集團,另外還有名叫“鐵路追蹤者”的怪物——各懷鬼胎,最終製服了“幽靈”。


    組織中為數極少的一位生還者,現在正和加古吉一夥一起行動。


    隻有這位少女,成為大家目光焦點的少女——香奈·拉弗雷德——正是這位女孩,是修伊·拉弗雷德的親生女兒。


    連加古吉在內的所有人,都了解這一點。


    可是,他們沒有疏遠她依然歡迎她的加入。


    之後,他們也沒有問過關於這女孩出身的事情,平安無事的在紐約生活著。


    直到現在,被達拉斯提起了修伊·拉弗雷德這個名字。


    “怎麽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達拉斯不了解情況,被突然間變化的氣氛弄得極其不安。


    可是——比他更加不安的是,香奈·拉弗雷德本人。


    ——為什麽。


    ——為什麽,在這個時候提起自己的父親。


    對於突如其來的事情,香奈感到全身不適,受到了強烈的衝擊。


    可是如果父親真的是“妖怪”的幕後指使者,那麽一切也就合乎邏輯了。


    雖然已經知道不死者的事情,可是為了創造出新的不死者。


    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父親“實驗”的一個環節。


    可是,對方應該知道自己在這裏呀。香奈雖然感到不解,但從他們的行動還不能做出任何判斷。


    她的父親是一位甚至會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作“試驗品”的人。


    父親——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把他人當作人看待的——據她所知,隻有一個。


    ——爸爸從不把無關的人卷進事件。其中的理由是“艾爾瑪會不高興”,父親曾經這麽告訴她。


    父親隻有在談到“艾爾瑪”的事情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人的感情。


    換句話說,就是他在談到別人的時候,永遠隻從一個視角分析。


    父親不會殺和自己無關的人。


    隻是,不屬於沒有關係的人——父親對那些“試驗品”和所屬的集團,無論做出多麽殘忍的事,都無動於衷。


    正因為如此,香奈十分擔心。


    ——如果,父親想把加古吉一夥捉去當“試驗品”的話——


    ——那真是太恐怖了,自己也是“試驗品”中的一個。


    ——我是無所謂。為了父親,我願意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可是——加古吉——妮絲——多尼——約恩——楓——傑克——尼克——


    現在把她當作朋友的大家的名字——一個個在她腦中浮現。


    雖然知道她的過去,可是沒有任何提及依然歡迎她的夥伴們。


    和在“幽靈”時完全不一樣,是真正的好夥伴。


    如果父親哪一天要自己殺掉他們,自己到底該怎麽辦呢?


    恐怕自己還是會聽從父親的吩咐。


    可是,加古吉他們對於我來說,也是僅次於父親的——不,現在是和父親同樣重要的人。


    越想越感到害怕。


    害怕。


    在遇到加古吉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情。


    在這條街道上,女孩第一次得到了她以前失去的東西。


    連失去自己的性命都毫不懼怕的女孩,現在卻為會失去這群朋友而感到極其害怕。


    和害怕失去驕傲的瑪莉亞一樣——香奈,內心激蕩著種種感情的洪流。


    “……怎麽辦呢?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不……那個……”


    達拉斯追問加古吉,而加古吉卻吞吞吐吐的搪塞道。


    可是——那時,他已經感到哪裏不對勁。


    周圍的空氣瞬間冷卻。


    之前沒有的“什麽東西”,此時已經充滿了工廠的每一個角落。


    達拉斯似乎是要找尋出這種奇怪的無形物產生的真正原因,很快就把視線轉移到那個有形物之上。


    集大家的視線於一身的金眼少女。


    她的背後——不知何時,站了個人影。


    無論是達拉斯,還是加古吉,或是其他的所有人,都應該是一直注視著香奈的方向的。


    可是,那個人影究竟是何時出現的——能夠準確把握那個瞬間的,除了影子自己之外,不存在第二個人了。


    “啊……”


    注意到人影之後,加古吉不由得叫出了聲音。


    香奈似乎到現在都沒有注意到背後的身影,腦中全是剛才湧現的一連串古怪的問題。


    黑色禮服少女眼中的感情迅速蔓延,以至於刹那間肩膀開始顫抖。


    人影無聲無息,悄悄地抱住了香奈柔弱的肩膀。


    對於背後突然的擁抱。


    香奈為之一震,不知道背後的人究竟是誰,知道了背後的人到底是誰之後,香奈才放心地鬆了口氣。


    “沒事的。”


    確認香奈緊張的情緒得以輕微緩解之後,人影安慰少女說。


    “沒事的,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不用擔心,因為有我在呢。”


    連少女為什麽煩惱都不知道,隻是相信隻要自己在就可以讓她放心的傲慢至極的聲音。


    可是,香奈知道。


    乍聽起來很不負責任的話語裏麵,卻蘊含了最強有力的“力量”。


    就算隻是說句話,也蘊藏著無窮威力的男人。


    至少香奈和加古吉他們——除了達拉斯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夠理解這個人。


    隻有達拉斯一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感覺周圍的空氣溫度逐漸地降低。


    “到底……怎麽了?”


    達拉斯剛從肺中擠出點空氣,就看到溫柔地抱著香奈的男子,突然朝他這邊看來。


    一瞬間,那個影子似乎就看穿達拉斯的人品,根本就無視其存在,又回過頭去看著香奈。


    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


    隻是,達拉斯此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心中充滿殺氣和怒意——隻是吞了口口水,全神貫注地觀察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眼睛離開的瞬間就可能被殺掉。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這個人,給他一種盛氣淩人的威嚴感。


    燈光照耀下的紅發,使他看起來像是隻帶毒的動物。


    ——看來不妙。


    達拉斯內心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失敗了。


    ——這個家夥……非常危險。


    並不是因為認識他,而是因為那種壓力,就像加古吉他們看到羅尼一樣。


    羅尼出現的時候,達拉斯也沒再注意自己會不會被殺這個問題了。——兩人直接的共同點就是“不想接近眼前的這個人”。


    加古吉他們似乎已經熟悉了這種氛圍,兩個男人接踵而至。可是,加古吉看起來沒有羅尼到來


    時那麽緊張——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以確信不是他們的敵人。


    “克雷亞先生……”


    對於已經一身冷汗的加古吉,被稱為克雷亞的這位人影,沒有回頭就回答道。


    “菲利克斯。”


    “啊……對、對不起。菲利克斯先生。”


    “克雷亞這個名字,隻有香奈一個人可以叫。我不是說過很多遍了麽?”


    雖然是輕聲說出的話,可是並沒有減輕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威懾力。


    隻允許不能開口說話的香奈一個人稱呼這個名字。不合邏輯的話語,可是誰也不敢反駁。


    克雷亞,自稱是菲利克斯的男子看著香奈,用手撫摸著香奈臉上的傷微笑著。


    “……別的地方,還有什麽大的傷痕麽?”


    聽著溫柔而有力的話語,香奈默默地搖搖頭。


    刹那間,菲利克斯輕聲地歎口氣——彌漫在工廠上空的壓抑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了。


    “是呀……怎麽說呢。要打起精神來呀,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香奈聽到這句話,像是想回應什麽一樣注視著菲利克斯。


    “什麽?你還在擔心那件事情麽?不用擔心了,因為跟工作比起來,我會更加珍惜你的……加古吉他們的事情就不用擔心了。我已經叮囑過拉克了,再說羅尼那個家夥我也會想辦法的。……所以我不會讓他們動你朋友一根指頭的。”


    就像是聽到什麽聲音似的不斷地做出回答,可是香奈別說是說話,就連嘴都沒有張開過。


    盡管如此,菲利克斯依然笑嘻嘻的繼續說著話。


    “?什麽,沒事的。香奈父親的事情我也會想辦法的,怎麽說,他也是我將來的父親呀。”


    菲利克斯對著沉默的香奈,一個勁地說個不停。


    “隻是,把你臉弄傷的那個家夥——我肯定會報仇的。……不,不光是為了你,就連我自己都不能原諒他。”


    看著他這個樣子,自言自語,時而發怒時而高興。


    旁邊的人一定會以為是頭腦不正常的男人。


    可是,再看一下香奈,就會發現這位女孩對菲利克斯的話有時點頭有時搖頭,有時會露出一絲笑意——確實,是在和菲利克斯交談。


    “那個。”


    加古吉忍不住開了口,對著幸福地說著話的戀人說道。


    “香奈到底想說什麽,你真的知道麽?”


    “那是當然了。”


    看到男人很自信的樣子,加古吉朝著香奈望去。


    香奈似乎知道加古吉要問什麽,馬上點了下頭。


    也就是說——他們能夠聽懂彼此想說什麽。香奈承認了這一點。


    “又沒有打手語,怎麽聽懂的呢?”


    妮絲吃驚的搖著頭,菲利克斯也驚奇的回答道。


    “隻要看她的眼睛不就知道了麽?”


    “有這種怪事麽?”


    “這是因為我從內心深愛著香奈。”


    沒有一絲羞澀的話語,也許蘊含了菲利克斯這位男人的“真心”。


    加古吉得出結論,再討論這種事情也沒用,仍然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問道。


    香奈也用吃驚的表情望著眼前的這位男子,不知不覺,臉上的血色比平時好多了。


    似乎有點難為情。


    臉部表情並不豐富的香奈身旁,男人一邊誇張地揮舞著手臂,一邊說道。


    “那麽——我接下來怎麽做好呢?”


    淡然地說著話,這位被稱作是“葡萄酒”的菲利克斯·摩根,環視了一下工廠的四周。達拉斯不明其中原由,感到莫名其妙,當眼睛與這位神秘人物對視時,菲利克斯停止了身體的轉動,手的動作更加誇張。


    “既然想用我這顆棋子——要小心在手抓到棋子的時候別傷到手指。……是不是呢?”


    最後這句話明顯是衝著達拉斯的。


    “那個……”


    剛才被冷落的達拉斯現在突然被引上了菲利克斯的舞台。


    “那個……你究竟是——”


    “算了,剛才你說的話我全聽到了。”


    因為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所以也不知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聽到自己的話。


    注視著達拉斯的菲利克斯的目光,不允許對方有任何反駁,包含著強烈的意誌力。


    如果違背就會慘遭殺害。


    感到這種殺意,達拉斯無意地點著頭。


    “我就單刀直入了,你是不是想收拾那幫把加古吉他們當作棋子的‘妖怪’組織?究竟是為什麽呢?是因為個人恩怨麽?”


    “那個……”


    別別人看穿自己的用意,就連加古吉他們也為之震驚。


    沒有引起一絲驚訝,就連加古吉、妮絲,還有約恩也早就看穿了達拉斯的詭計。


    可是,至少他們都沒有揭穿,繼續觀察著達拉斯——但後來出現的菲利克斯就直接的這樣揭穿他的用意,而他卻一聲不吭。


    “……說什麽呢?”


    “啊,夠了夠了。”


    他輕輕地拍了下手,阻止達拉斯繼續說下去。


    “你這樣磨磨蹭蹭的煩不煩啊。快點單刀直入幹脆一點。”


    菲利克斯毫不猶豫的朝著坐在椅子上的達拉斯走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然後又把臉貼了上去。


    臉上雖然浮現出的是微笑,可是說出的話裏卻有種無以言表的威嚴。


    “不過無所謂,你就是有任何企圖,既然我來了,就不會讓你得逞。”


    他的聲音加古吉他們都能聽到,比達拉斯剛才的態度更加傲慢。


    “你這種人無論有什麽企圖——我都不會在意的。就你這種小人物,即使對我隱瞞了什麽,也不會對我有任何傷害。加古吉他們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所以——你想利用我們,簡直太小看我們了。”


    冷漠的話語中,帶著明顯的威脅含義。


    ——再說了,我們能那麽隨便就被你利用了麽?


    可以說是無聲的壓力。不過確實對他起了作用。


    “我們同時也是在利用你。”


    ——要說出口麽。


    僅僅幾句話,已經知道眼前的這位非同一般,這讓他感覺不爽。


    這個男人並不是會猜測對方心理使用小伎倆的男子。他會將自己所想的事情,毫不猶豫的付諸行動。


    那麽——他的行動也證明他很有自信。


    ——這個家夥——有著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他擁有無窮的力量。是無窮。可是,被稱為力量的這種東西究竟是什麽呢。


    發現這點的達拉斯內心湧現的不是嫉妒——而是恐懼。


    ——這種家夥——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麽?


    實際上並沒有見識到菲利克斯的實力,可是現場的幾次較量不難使他得出結論。僅此就能充分體會到這個男人的力量。


    對於菲利克斯這位未知的存在,達拉斯已經全身顫抖,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能逃離現場。


    達拉斯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可表麵上還故作鎮靜地想著該怎麽回答。


    可是在他開口說話之前,菲利克斯又探過頭去說道。


    “你這家夥,還有什麽東西瞞著我們吧?”


    “……!”


    “不,是有瞞著你們的地方。我承認。可是怎麽說呢。”


    隱瞞的事情,頭緒太多,他到底是指哪件事情自己也不知道。


    被突然這麽一問,達拉斯更加緊張著急。最後,思前想後終於從嘴裏冒出一句話。


    “——你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不知道


    隱瞞的事究竟是指哪一件,所以達拉斯隻能先承認這是事實。


    達拉斯已經完全顧不上捉摸對方怎麽回答了,隻是一個勁地擦著身上冒出的冷汗,等待著對方回答。


    “嗯?感覺,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要是非得找句話來形容的話,我還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就這麽說吧——”


    斟酌著怎麽表達更加合適——最後居然說出了一句童話故事裏經常出現的魔法師使用的台詞。


    “——我呢,是無所不能的。”


    百萬富翁街


    太陽剛剛落山的街道上,隻聽見雨聲在黑暗中回響。


    從豪宅裏透出的燈光照射著庭院裏的觀賞植物,雨滴折射出美麗的光芒,正很有韻律的拍打著植物的葉子。


    在滿是高級住宅的街道中,反倒給人一種孤寂的感覺,一對撐著傘的男女正默默漫步在雨中。


    “嗯……你這把剪刀,如果回去不好好保養一下的話,恐怕就要生鏽了。”


    “是呀,你的日本刀也是,如果不好好磨一下的話……”


    看著自己的武器上滿是飛濺的雨珠,吉克和瑪莉亞不得不苦笑著說道。


    “我們兩個人都不愛惜自己的武器。”


    “沒有這種事,我們不是每天都拿在手裏麽?”


    “除了不帶在身邊外,利刃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斬斷生命。”


    “啊,不會吧。amigo,我記得聽你說過,殺人越多就會變得越強。”


    拷問師和殺手談話間,來到了這家的宅第。


    在發生那麽大的騷亂之後,應該會給人留下一種破敗的印象,可是外觀上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當然,也沒有留下任何被煙霧熏黑的痕跡。


    “那邊……亮著燈呢。”


    從一樓的窗戶漏出柔和的燈光,吉克和瑪莉亞對視一下。是在騷亂之後誰也沒有回來過呢,還是回來之後又找了人來看守呢?


    “誰在裏麵呢?”


    “也許是警察吧,amigo。”


    確實,附近的居民看到煙霧彈後肯定會報警。貧民街的話就暫且不說,這裏可是大富豪和有權勢的人居住的百萬富翁街。因為是極其引人注意的地方,如果發生什麽騷亂,這種可能性會非常的大。


    “那我們怎麽辦呢?”


    “我們先觀察一下情形再說。”


    兩個人腰間分別裝備著剪刀和日本刀。如果被警察發現,就算說自己是表演歌劇的演員,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兩人觀察了一會,判斷出周圍沒有警察的蹤跡,於是放鬆了警惕,按響了門鈴。


    叮鈴鈴,叮鈴鈴——


    聲音並不能傳得很遠,大多都被雨聲淹沒了。


    裏麵的人真的能夠聽到麽,吉克不安地又按了一次門鈴。正在這時——


    “來了……?”


    門被輕輕的打開了,從中探出這家主人的臉。


    “那個——你是哪位呢?”


    這本來應該是身為拜訪者的他們被問及的話題,可是現在卻反過來被吉克問道。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道理,吉克他們本來以為出現在麵前的會是不良集團的一夥人。可是出現的卻是一位剛過十五歲的、非常可愛的少女的身影。


    在加古吉的集團裏確實有幾位年輕的女子,可是眼前的這位少女,人們根本不會覺得她跟黑社會會有什麽關係。


    看起來像是一位完全與黑社會無緣,應該是與“千金小姐”或是“大家閨秀”之類的詞語相吻合的女孩,這使得完全踏入黑社會的吉克和瑪莉亞滿臉困惑。


    “什麽?哦,我叫做伊芙·傑諾亞特。”


    少女一本正經的回答著吉克的問題。


    然後,似乎有些不安的掃視了一下兩個人,突然想起了什麽似地問道。


    “那,那個……難不成,你們是楓的朋友麽?”


    “什麽?”


    瑪莉亞和吉克再次互相對視。


    誰叫做楓?


    他們隻知道居住在這裏的不良集團首領加古吉的名字。


    是他們的朋友呢?還是和他們毫無關係的他人呢?


    也許是因為騷亂而重整房屋的修理人的名字,又或者是警察?


    可是,現在如果回答“不是”的話,那麽他們該如何介紹自己呢?


    “那個——!”


    “是的,amigo。”


    吉克正側著腦袋深思該怎麽回答,瑪莉亞就已經微笑地這麽說道。


    (瑪莉亞?)


    (沒事的沒事的。)


    並沒有在意二人的竊竊私語,伊芙放心地笑著回答。


    “啊,真的麽?那太好了。——我這就去叫楓。”


    “啊,那我們先謝謝你了,amigo。”


    “?”


    似乎不理解amigo的意思,伊芙瞪大了眼睛,不過又很快恢複到了笑臉,向家裏走去。


    “楓,楓。”


    少女叫過幾聲後,從離大門不遠處的房間裏走出一位男子。


    是一位頭上纏著紗布,小眼睛的東洋男子。


    “喂,我出去買東西的時候,發生什麽事情了?”


    似乎深信是自己的朋友,所以沒有確認對方的身份就開了口,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閉上了嘴巴。


    “……他們是誰呢?”


    “什麽?”


    看到表情僵硬的楓,最先有反應的是伊芙。


    伊芙慌忙扭過頭去——就在這一刹那,瑪莉亞已經踢開了大門。


    少女驚奇得倒吸一口涼氣,就在喘息的時候。


    時間僅過去了數秒,屋裏的空氣已經完全凝固了。


    “……不要動,可愛的大小姐。”


    輕鬆的幾個跳躍就來到伊芙身後的瑪莉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拔出了日本刀,緊貼著少女雪白的喉嚨下方。


    就這樣拖著伊芙的身體,碰到了站在走廊上的楓。


    “啊,伊芙小姐?!”


    楓在明白了目前情況的同時叫出了聲音。也不能采取什麽行動,就這樣身體僵在那裏。


    “哇啊,瑪莉亞。你要幹什麽呢?”


    吉克慢吞吞的抗議道。瑪莉亞向吉克示意,似乎是在說“沒事的”。然後表情僵硬地向楓所在的方向走去。


    “啊哈哈,我就不用解釋目前的狀況了,你隻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喉嚨上被放著刀子的伊芙,驚恐萬分,十分迷惑,用力的企圖掙脫瑪莉亞的手腕。與柔弱的外表有些不符,瑪莉亞的腕力很大,這使得伊芙的掙紮毫無用處。


    對於每天單手操練沉重的日本刀的瑪莉亞來說,手腕的肌肉必然得到了很好的鍛煉。用一隻手製服少女這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你的名字叫做楓麽?聽好了……你是加古吉那幫人的朋友麽?amigo?”


    “……”


    楓的回答似乎有些猶豫,瑪莉亞就像是惡作劇一樣壞笑著繼續說道。


    “就是你不回答也沒關係,amigo!肯定是他們的朋友,要不怎麽會留在這裏呢?……就算你不知道,這個孩子也應該知道吧?”


    這樣嘀咕道,然後瑪莉亞故意吐吐舌頭。


    吉克側頭看著瑪莉亞,對她這種暴力手段很是困惑。可是也並沒有要特意阻止的意思。


    可能是知道瑪莉亞並沒有要殺這個女孩的意思吧。


    “可……”


    “不好意思,amigo。……那個?”


    看到不斷發出抗議聲的伊芙,瑪莉亞突然想到。


    “你,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伊芙聽到這句話,暫時放棄了掙紮,隻把頭扭過去望著瑪莉亞。


    剛開始並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可是看到了她那身很有特點的打扮,才勾起了心中的一段回憶。


    在對紐約為數極少的記憶當中,伊芙仔細回想著,最終想起了一個場景。


    “難不成……你是去年,在報社和拉克在一起的那位?”


    “……?……啊,想起來了amigo,這是‘葡萄酒’帶的那個孩子。”


    一年以前卷入那場事件的伊芙,在被帶進那座大廈時,隻和她有過一麵之緣。


    要是一般人的話本來會很快忘記,可是伊芙當時被她這一身很酷的造型所吸引,而瑪莉亞則對自己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大小姐的印象也極為深刻。


    “為什麽呢……難道你是拉克的朋友麽?怎麽會有這種事情呢?”


    “你認識我們老板麽?”


    ——異常困惑。


    本來是情急之下用來作人質的,可是從沒想過對方會認識拉克。


    但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就此罷手,所以就威脅已經清醒過來的楓。


    “快說……加古吉到底在哪裏呢?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會做出什麽事情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雖然這樣威脅了。但是。


    女孩滿臉困惑,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心情。


    “現在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麽了,還真亂作一團了。”


    “達拉斯。就好像是個街道的名字。”


    他們在大中央車站的南邊找到一片廢墟,克裏斯托弗很高興地聽著菲洛的故事。


    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座樓的來由,可這實際上是塞拉德的“組織”會合的場所之一,就在剛才吉克和瑪莉亞還在這裏避過雨。


    “不管怎麽說,找到你最珍愛的人的唯一線索——就是找到那位叫做達拉斯的男子對吧?……雖說是威脅信,可是他卻沒有提出任何要求,真是奇怪呀。”


    “那個家夥就是這樣。見過一兩次麵,他是那種隻要看到別人煩惱就會很高興的家夥。”


    “是不是說得有點過分了。”


    克裏斯托弗像是說著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人的事情一般,菲洛卻是非常焦急地繼續說道。


    ——我是被那種怪人給盯上了。


    實際上對於克裏斯托弗來說這就是別人的事情,但就這麽順理成章地,成了他們一起尋找艾妮絲。對菲洛來說,其實並不想讓剛剛結識的陌生人卷進這種事情,可是由於克裏斯托弗菲要幫助他,他也不能一下子拒絕。


    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現在為了尋找艾妮絲的下落,即使多一個人幫助,菲洛也是很歡迎的。


    也考慮過回到“蜂巢”去搬救兵,可是現在手上還沒有掌握其他任何線索,就知道那個人叫做達拉斯,貿然興師動眾的出兵也不是上策。


    ——更何況,說不定這封威脅信也貼到了店門口,說不定麥薩已經知道了艾妮絲和羅尼被拐騙的事情。


    雖說艾妮絲隻是菲洛那裏的食客,可是羅尼也算是高級幹部了。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緣由,即使不用菲洛特意拜托他們,他們也會自動的組織出去尋找。


    ——這麽說來。


    在給克裏斯托弗說明完具體情況後,菲洛像是突然間意識到什麽東西似的,若有所思的樣子。


    ——羅尼出去找艾薩克的時候,說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確實,會不會去和剛從芝加哥來的那幫小鬼商量什麽事呢。


    那個集團會不會和達拉斯有什麽關係呢?


    菲洛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應該首先確認一下這個集團的底細。怎麽辦呢,我在采取行動之前,應該先和麥薩聯係一下比較好。


    “……我去車站那邊的電話亭打個電話,你們在這裏稍微等我一下。”


    向克裏斯托弗和琪說明情況之後,就想往車站跑去——


    “等一下。”


    他的胳膊被克裏斯托弗拉住了。


    “怎麽了?”


    菲洛一回頭,發現眼前有一把黑傘。


    “帶上這個去會好點。”


    紅眼男微微笑道,把自己手中的傘遞給了菲洛。


    “……謝謝你了。”


    菲洛一邊道謝,一邊接過雨傘朝雨中飛奔而去。


    依然是傾盆大雨,他很感謝這把傘,然後走了出去。


    ——和相貌不同,也許是個很好的人呢。


    “喂,你真的要幫這個家夥找人麽?”


    確認菲洛已經走開後,琪吃驚的開口問道。


    “這是向朋友百人計劃邁出的第一步呀。”


    “可是明天就不得不幫助狄姆他們了呀。”


    “既然是這樣,我們還是先把那件事情做好吧。”


    “不要說得那麽輕鬆。”


    看到悶悶不樂的琪,克裏斯托弗不知道他為什麽不滿,回答道。


    “還有,如果不讓我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話——”


    露出口中的虎牙,克裏斯托弗依然滿臉堆笑,然後冷冷地說道。


    “把他收拾掉不就可以了麽?”


    “……你能那麽輕易的就殺死自己的‘朋友’?”


    琪目光冷峻,克裏斯托弗用心細想了一下,然後開口說。


    “……朋友的死。那種悲哀是人生中無論何時都無法逾越的牆壁。會一直悲痛無比。”


    “我覺得你的大腦能變成這樣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麵無表情,繼續追問。


    “克裏斯托弗,對你來說,我算什麽呢?”


    “朋友不是麽?這又怎麽了?”


    看到表情嚴肅的琪,克裏斯托弗迅速回答道。


    “你不覺得我們已經是幾十年的老搭檔了麽?從此之後無論我交什麽朋友,都不會有像琪這樣的摯友了。再說我也沒有那種心情,所以你就放心吧。”


    這個回答並沒有緩和琪臉上嚴肅的表情,隻是又冷冷地問下一個問題。


    “如果我有一天背叛了修伊老師,你會殺我麽?”


    對於這個毫不猶豫反複提出的問題,紅眼男依然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那是當然的了!這個又怎麽了?”


    他的表情很明顯的表露出“為什麽這麽理所當然的事還要問呢?”的疑問。對著無論何時總是抱著這種單純信念的男子,琪無奈地歎了口氣。


    “把你培養得這麽變態的修伊老師,在某種意義上還是很值得尊敬的。”


    帝國大廈某一辦公室內


    “菲洛那個家夥,隻在意艾妮絲的事情,而我們的事情他不怎麽關心呀。”


    用手撐住臉頰,再用食指在太陽穴的位置不停地敲打,羅尼苦笑著小聲說道。


    “也罷也罷。”


    背後的艾薩克他們在辦公室內玩弄著進口物品,羅尼全然不顧,隻是淡然的望著窗外的景色。


    “隻是,現在正和菲洛會麵的那幫家夥讓人擔心呀。”


    羅尼雖然不在菲洛的身邊,可似乎對所有的狀況了然於胸。


    他又一次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突然間又停住了。


    “也罷也罷,這也許才更加有意思呢。”


    滿臉怪笑的羅尼旁邊,艾妮絲不解地問道。


    “剛才你說什麽呢?菲洛怎麽了?”


    “不用擔心。”


    “噢……可是,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呢?”


    艾妮絲不安地問道,羅尼平靜的回答。


    “我明天還要找加古吉他們談些話,艾妮絲要一起來麽?”


    “什麽?”


    “你是不是還在擔心那幫人的事情呢?”


    羅尼話語平靜,他的眼睛像是鷹眼一樣俯視著下麵的一切。


    似乎能夠洞穿世間萬物。


    廢墟內


    “可是,有點奇怪呢。”


    “什麽事呢?”


    剛才一直沉默的琪突然間想到了什麽說道。


    “在大中央車站的附近,居然會有這種破樓?這也太巧合了,我們剛好要找地方避雨,老天可真是太恩惠我們了。真是應該謝謝這棟破樓。”


    “不是這種小事情。”


    一下子就否定了克裏斯托弗的想法,琪皺著眉頭說道。


    “麗莎,為什麽不阻止你呢?”


    突然說出已經不見其身影的同伴的名字,琪用手搔一下額頭,一副苦惱的樣子。


    “阻止?是指什麽呢?”


    “你太隨心所欲了。要是平時,肯定會嘮嘮叨叨——如果真是覺得礙事的話,說不定早就收拾菲洛了。”


    “算了吧,說不定麗莎也同意我這麽做呢?我的友人百人計劃。”


    對於克裏斯托弗如此樂觀的回答,琪隻能深深的歎息。


    “……麗莎對修伊老師的忠誠可是強過你十倍。雖說對於‘業餘職業’,她也聽從你,可是如果影響到修伊的工作的話,她應該不會讚同你的。”


    “什麽,難道我的忠誠度就那麽低麽?我可是比麗莎忠誠一百倍呢!”


    “……為了解決這個矛盾,即使把你們倆人的忠誠度都說成是零,你也不會十分在意吧。或者是麗莎碰到了什麽麻煩?”


    “沒有呀。”


    這個聲音,能夠傳遍廢墟的每一個角落。


    嬌豔的女人聲音,傳入了克裏斯托弗的耳朵。


    可是,依然看不到那個身影。隻有聲音包圍在克裏斯托弗他們周圍。


    “……在麽?”


    “哦,我要是在的話不好麽?我又沒有窺視你們。”


    不顧聲音的輕柔與空靈,琪重複著剛才的問題。


    “你聽到剛才我們的談話了吧?為什麽不去阻止克裏斯托弗呢?”


    “噢,我現在可沒有阻止克裏斯托弗的心情。克裏斯剛才不是都說了麽?幫助狄姆是明天的事情。”


    麗莎一邊竊笑一邊回答,琪語氣更加尖銳地問道。


    “就這些麽?或者是……菲洛那個家夥,和這次的行動,或者說是和修伊老師之間有什麽關係麽?”


    “哎呀哎呀,琪也太能聯想了。難道我不抱怨的事情全部都和修伊老師有關麽?你也太偏執了,都可以當患有妄想症的神奇偵探了。”


    這種小看人的聲音開始大笑,突然間,笑聲戛然而止。


    “不過,還真被你說中了。”


    “!”


    “怎麽回事?”


    琪睜開眼睛,克裏斯托弗不可思議的望著上空。因為找不到目標人物也隻能這樣。在旁人看來,再沒有比這種情形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了。


    “這個還不能說,我覺得還是不說為好。剛才我從‘雙子’那裏聽說‘有關係’,不過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你覺得有這麽愚弄我們的必要麽?”


    “人生這個東西,本來就是很無聊的。”


    自言自語,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說道。


    “還有,‘雙子’他們有消息要傳給克裏斯托弗。”


    “什麽消息?”


    “阿黛兒正在街上四處打探你們行蹤呢。這麽大的雨,有可能會感冒的呀。”


    充滿了譏諷,克裏斯托弗隻是小聲地“嗯”了一聲,然後無聊地伸了個懶腰。


    就像小貓一樣,懶懶地,給人一種錯覺,就好像身體是皮筋或者是橡皮糖一樣。


    “喂,麗莎,去告訴阿黛兒,說我們就在這裏。”


    “怎麽,又想工作了麽?”


    看到琪很意外地瞪大了雙眼,克裏斯托弗搖搖頭。


    “你在說什麽呢?琪。”


    “?”


    “找人,人不是越多越好麽?”


    對於麵無表情的克裏斯托弗,琪裝有鋼爪的手臂耷拉下來。


    “……現在不是已經很清楚了麽?我似乎並沒有把你當作好朋友來看。”


    “難不成,你覺得是戀人麽?”


    克裏斯托弗臉色刷白,往後退了幾步。


    “這就是孽緣啊。已經38年沒有碰這種東西了。”


    看上去隻有20幾歲的男子,對同樣看上去隻有20歲左右的青年這麽說道。


    如果是別人聽到這種話,肯定以為他們在開玩笑,可是克裏斯托弗卻滿臉困惑的接受了。


    似乎在回想什麽事情,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包圍在二人周圍的那種微妙的沉默中,隻傳來麗莎的笑聲。


    似乎很高興很高興。


    嘻嘻。


    嘻嘻。


    嘻嘻——


    “真的在這裏麽?”


    瓢潑大雨使得能見度隻有幾步之遙。在曼哈頓的大街上,有一群奇怪的人往西邊走去。


    “……是。”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位東洋男子,就像吃了臭蟲一樣,痛苦地回答道。


    走在後麵的是一位舞女模樣的少女和一位金發少女。就像姐妹一樣肩並肩共撐一把傘。


    她們旁邊,是腰帶中插著幾把剪刀的青年,像是在深思什麽問題似地緊跟在東洋人的後麵。


    在從沒有人跡的大街轉向通往曼哈頓河的一條小巷時,在前麵帶路的楓開口說道。


    “那個,你看這樣行麽?你們放開伊芙,直接把刀放到我的身後就可以了。”


    “不可以呀,amigo。你覺得那個家夥會老實麽?”


    看起來像是好朋友一樣並肩而行的伊芙和瑪莉亞。可是,站在伊芙身後的瑪莉亞的腰間,是隨時可以用單手拔出的一把刀。


    雖然並不是直接把刀抵在伊芙的身後,可是一旦拔刀同樣可以致命,所以效果相同。


    或者說,這樣可以更加準確而有效的恐嚇他人。


    “楓,我的事情——”


    “你要我放下你不管?沒有用的,就算我真的這樣做了,約恩也會被痛毆,我姐姐也有可能被殺的。”


    楓用幾乎絕望的口吻歎了一口氣,然後向那個已經事先串通好的用作緊要關頭集合的場所——曼哈頓河邊的廢工廠,帶著吉克他們走去。


    一聽說甘道爾這個名字,已經大致知道了來意。不過這兩人看來並不是談判代表,不知甘道爾家族到底在玩什麽把戲。


    楓越想越覺得不安,所以開始盤算著先讓伊芙逃離這裏。


    等待剛買完東西回到家的楓的,是一個隻剩下空殼的豪宅,和一直守候在裏麵的女主人。


    似乎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哥哥,已經在那裏住了很久。看到裏麵空無一人楓正覺得可疑,這時發現了裏麵的門窗還有大門上的無數傷痕,立刻就可以確信出事了。


    “噢,到底是怎麽回事,連花瓶都碎了?”


    看到走廊深處的花瓶已經變成了碎片,管家本傑明說道。


    ——這麽說加古吉他們——算了算了。


    就在這時本傑明和薩瑪莎去找警察報案,而楓和伊芙留守在家——


    本傑明開車出門以後,這對蠻不講理的訪客就闖了進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從他們的話中,可以判斷出他們和門口的傷痕有關。


    楓放棄了無用的反抗,決定暫且把這兩個家夥引到廢工廠。


    ——應該是和艾薩克他們在一起吧,應該不會出事,


    所以不用擔心。


    楓想著這些事情,然後又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吉克臉上天真的笑容收斂了些,擔心地注視著瑪莉亞。


    “嗯——!”


    “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瑪莉亞笑著問道,可是注意力依然沒有離開伊芙。


    傘讓伊芙撐著,而自己的精力就集中在不讓伊芙逃走,這個女人身上有股偽裝的殺氣。


    瑪莉亞並不是真心地想殺死伊芙,可是如果不裝出凶狠的樣子,身邊的小女孩就起不到人質的作用。


    當然吉克也知道瑪莉亞的想法,所以就不是非常擔心伊芙的人身安全,伊芙的精神狀態二人也不是十分在意。


    雨滴飛濺,瑪莉亞的臉頰和頭發全被打濕了,更襯托出她不羈的美麗。


    吉克一直注視著她漂亮的臉蛋,然後降低聲音說道。


    “喂,還是不要抓人質了吧。”


    “……怎麽突然這麽說呢,amigo。身為拷問師和殺手的我們,這個樣子會讓別人笑話的。”


    根本就沒有顧及甘道爾家族的名聲問題,吉克雖然沒有特意指出這一點,可是這話已經真實地反映出他的內心。


    “瑪莉亞,不要勉強了。”


    “——什麽?”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麽。瑪莉亞現在還沒有輸……可是,瑪莉亞,你太著急了,真是太著急了。”


    “沒有……”


    意識,開始動搖。


    在吉克和伊芙之間,瑪莉亞的內心像蹺蹺板一樣,搖擺不定。


    伊芙似乎發現了自己身後殺手的異常,開始故意側著腦袋聽他們的談話。


    雖然四周的雨聲很吵,可是吉克的話使得瑪莉亞的內心發生了強烈的動搖。


    “瑪莉亞,你是不是內心深處還是以為自己失敗了。所以為了掩飾,為了忘記,你就想快點解決這件事情,然後重新給自己找回自信。”


    瑪莉亞全身一股寒流掃過。


    與其說是重新割開已經愈合的傷口——還不如說是硬把已經愈合的結痂擰掉。


    吉克的言論極其正確,直接抓住了瑪莉亞如此行動的根本原因。


    她感到渾身已經浸透了汗水,可仍舊努力搜索著反駁吉克的話語。


    可是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反駁,隻能苦思冥想地擠出幾句話。


    “為什麽……你知道我這麽想呢?”


    “哦,你看,我不是拷問過很多人麽。所以雖然一時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可那種感情還是能夠明白的。所以我知道瑪莉亞正急於想隱藏什麽。……你現在的眼神就像是我用剪刀剪別人時,那種硬是逞強的人們的眼神。”


    這個例子雖然讓人心生厭惡,可是吉克仍然邊想邊說。


    “……什麽呢?”


    “還有自從瑪莉亞說‘我的心情你不能理解’的那時開始,我就一直在思考著。為了能夠理解瑪莉亞的心情,我就嚐試著去想瑪莉亞的事情。從瑪莉亞的表情、目光、神態——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這種心情呢?”


    吉克害羞地回答。一副無所思的表情看著瑪莉亞。


    一點都不成熟,總是天真無邪的笑臉。


    “噢,被你說中了。”


    “吉克……”


    瑪莉亞無奈的對著側過頭來的吉克搖搖頭。


    “可是話又說回來。……你就是理解了也最好不要說出口呀,amigo。”


    瑪莉亞有些吃驚地說道。這時,她也不由得笑了出來。


    雖然隻有一絲笑意,可確實非常的天真爛漫——


    瑪莉亞,真的開始笑了。


    伊芙覺察到了。


    現在,就是這個瞬間,也許可以從日本刀女人那裏逃脫。


    可是,她並沒有付諸於實踐。


    突然一回頭,就看到把自己劫持為人質的女人一臉的笑意。


    那種神情,怎麽看都不像是壞人。


    ——達拉斯哥哥,臉上也會出現這種表情麽?


    她突然開始後悔拿這個女人和自己的哥哥作比較,很快從腦中打消了這個念頭。


    ——盡管如此,哥哥是不是也被別人脅迫著呢?


    真的會有再次相見的時刻麽——


    曼哈頓島西休斯頓街


    “這可真是讓人吃驚呀。”


    看到眼前的情景,狄姆毫不掩飾地歎息道。


    狄姆把椅子前後顛倒過來,看了一眼自己一夥人暫時的集中營。


    在他眼前的,是由達拉斯帶來的幾個年輕人。


    以加古吉·斯普羅特為首,妮絲還有約恩、多尼、尼克,來自芝加哥的一群人的麵孔出現在他的麵前。


    在房間裏的是主要的幾個人。確認到在窗戶外麵也有一些隱蔽的年輕人的身影。


    又望了眼空蕩蕩的客廳中站著的一群人,佩服地向達拉斯說道。


    “你這是幹什麽呢。看來我這下倒大黴了。還以為你丟下自己的妹妹一個人逃跑了呢。”


    “……伊芙沒事吧?”


    狄姆的笑聲中充滿了嘲諷,而達拉斯的目光中毫不掩飾的充滿著敵意,怒視著狄姆。


    已經感到這種殺氣的狄姆,沒有隱瞞地據實以告。


    “本來阿黛兒要去殺她呢。還好我讓她住手了,你還不謝謝我麽?”


    “……!”


    達拉斯瞬間殺氣衝衝,可是聽到妹妹伊芙依然平安無事,所以硬是壓下了這股怒氣。


    狄姆無心去注意達拉斯臉部表情的變化,目光轉向刺青青年。


    “那麽……你們是想幫助我們了麽?”


    “嗯……可是,你真的會兌現你的承諾麽?”


    “這是肯定了。事情大功告成之後——你們就會像達拉斯一樣獲得不死之身。”


    不死這種奇跡在狄姆那裏居然就像是用來賞賜戰士的麵包。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像是要看穿對方的內心一樣從頭到腳上下打量著他們。


    “可是,雖說我已經讓你們看過了實例,但你們還是不會輕易相信我吧?不過我可從來沒想過要欺騙你們。”


    “我們已經沒有那麽多時間了,你不知道我們已經被這條街上的幾個黑手黨給盯上了……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餘力去追求不死了。”


    對於低著頭說話的刺青青年,狄姆露出滿意的笑容。


    “哈哈,這個我知道,你們的情況我也有所了解。我也正想問你們被甘道爾家族和馬爾提喬家族盯上後準備怎麽辦呢——沒想到還是你們先說出來了,真是太好了。”


    說到這裏他稍微停頓了一下,向加古吉投去隱藏在鏡片深處的銳利目光。


    “……剛才被我傷到的那位黑衣姑娘現在怎麽樣了?”


    “也已經安頓好了。這樣你也該放心了吧?”


    “……不是,跟這個問題比起來,讓我更感到奇怪的是她為什麽要殺我呢?”


    對於這個問題,加古吉也是非常為難。


    “那個……可能當時心情不好吧。”


    “這可不能算是理由呀。”


    對於這種明顯是搪塞的回答,狄姆顯得很釋然。——為了繼續掩飾這個問題,加古吉又回到開始的話題。


    “那個……我們究竟該怎麽做好呢?”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白天的情況過於混亂,忘了說最為關鍵的事。”


    狄姆又一次坐到了椅子上,然後用手指敲打著旁邊的桌子。


    “……簡單的說,如果要讓你們獲得‘不死’,就必須尋找不死之酒。”


    “酒,麽?”


    “是的


    ,最簡單的叫法就是‘不死之酒’,本來最初的名字叫做‘無損耗’。”


    沒有告訴他們究竟什麽是“無損耗”,看著加古吉和妮絲他們,狄姆隻是接著講了下去。


    “從前有個煉金術師曾經批量生產這種‘無損耗’,可是這個煉金術師被吞噬了……不,是下落不明,之後酒的行蹤也不知去向……實際上是被一個企業集團偷走偷偷地藏了起來。”


    狄姆又停頓了一下,然後一臉不快的表情繼續說道。


    “所以,我們就是要從那個‘內布拉’小偷手中,把這些酒運到它們應該去的地方。”


    “內布拉”。


    突然被告知這個固有名詞,加古吉他們都輕輕的吞了口口水。


    這是在國內,不,是世界上為數極少的複合型大企業。如果說起資產的實力,甚至超過一個小國家。


    狄姆說把酒從這個企業手中送回應該去的地方。


    既然是和自己這幫混混談話,自然就不會做什麽合法的事情。


    知道了對方的意圖之後,加古吉眯起眼睛追問道。


    “……也就是說,讓我們幫你們行竊。”


    “真是惋惜,這不是行竊。”


    狄姆搖搖頭笑道,對加古吉來說,工作的內容一句話就可以講明。


    “——是強盜。”


    剛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完了,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妖怪”中的一人去接了電話。


    說了一會話之後,就把狄姆叫過去報告,之後把話筒交給狄姆。


    “……阿黛兒來的電話。說是從‘雙子’得到消息後,知道了克裏斯托弗的藏身之處,這就準備過去和他們會和。”


    “……依然是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雙子’……怎麽看都覺得很奇怪。”


    狄姆覺得修伊直屬的“聯絡人”真是不可思議,然後接過電話。


    “是阿黛兒麽……這邊一切正常。——達拉斯也回來了……你就暫且和克裏斯托弗在一起吧。今天就算了,隻要明天按照約定把他們帶到現場就可以了。”


    看到狄姆在一邊打電話,加古吉他們就開始議論。


    “……沒事吧。看來這件事比我們想象的要重要得多呢。”


    “……既然我們都來到這裏了,看來是非做不可了,加古吉。”


    妮絲在一邊煽動著,隻有約恩一人一臉為難。


    “怎麽了?約恩。”


    “沒……我剛剛想到一件事。”


    “什麽事呀?”


    加古吉不安的問道,約恩眉頭緊鎖,然後說出了剛才想到的那件事。


    “……我們把出去買東西的楓給忘得一幹二淨了。”


    曼哈頓河畔廢工廠


    “……被騙了麽?amigo。”


    “沒有,為什麽加古吉他們不在這裏,我想知道。”


    拍打著房頂的雨聲在廢工廠內回響,仿佛被欺騙的悲痛的叫喊聲。


    他們剛一踏進這個工廠,本以為加古吉會出現,沒想到一片空蕩蕩。


    瑪莉亞認為自己是不是被騙了,追問著楓。可是看到他那種驚慌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


    “噢,瑪莉亞,你要冷靜下來呀。”


    麵對手裏拿著明晃晃的日本刀的她,吉克慢悠悠的說著阻止的話。


    在他身旁,已經不是人質的伊芙驚慌失措的觀察著事態的發展。


    如果瑪莉亞再靠近楓一步,她就打算從後麵跳過去阻止她。——這時,伊芙感到自己的旁邊掠過一陣風。


    廢工廠的中間,傳來金屬的聲音。


    “……誰?”


    瑪莉亞慌忙問道。


    目光一瞬間發生變化,臉上浮現的是憤怒、警覺以及好奇交織在一起的複雜的表情。


    瑪莉亞把放在楓胸前的刀迅速撤回自己身體旁邊,當的一聲,朝著自己飛來的銀色物體落在了地板上。


    落在自己腳下的銀色棒狀物是專門用來投擲的特製小刀。


    工廠裏所有的人,目光都轉向小刀飛來的方向——


    站在那裏的是全身穿著黑色禮服的女子。


    兩手分別握著大型的軍用刀,金色的眼睛怒視著瑪莉亞。


    “香奈!”


    這下終於有救了,楓向持刀的同伴投去求助的目光。


    注意到對方身影的瑪莉亞,臉上露出不快的笑容,拔出兩把刀。


    “是呀……我們還沒決出高下呢,amigo。”


    為什麽隻有女孩一個人留在這裏?瑪莉亞腦中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隻覺得對方因為發現自己心中的芥蒂還沒有完全消除所以特意出現在自己麵前。


    “……”


    而香奈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別人用刀指著,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的怒火。


    兩個女人目光銳利,都散發出火花。


    看到此時的情形,吉克滿臉困惑——


    可是,突然之間發現屋內還有另外一個人。


    “你是……”


    在香奈的身後,工業機器後麵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個男人站在那裏。


    最初沒有認出是誰,可是看到黑暗中的紅發,吉克才發現自己見過這張臉。


    而影子似乎也發現了吉克,就從陰影當中走了出來,站在了燈光能夠照到的地方。


    “……怎麽回事,吉克,甘道爾家族派的那個人,是你麽?”


    看到從黑暗中走出的克雷亞(菲利克斯)的身影,吉克格外想念似地說道。


    “啊,葡萄酒,真是好久不見了。”


    “葡……葡萄酒!”


    與高興的吉克相反,瑪莉亞眼中充滿了驚愕的神情,停下自己的動作。


    “為什麽‘葡萄酒’會出現在這裏呢?”


    “我也正想問同樣的問題。”


    這樣回答道,然後克雷亞對吉克說。


    “為什麽那個amigo女子會和你在一起呢?為什麽讓你做傳話的使者呢?……”


    “噢,拉克已經跟馬爾提喬的總部傳過話了,所以就不用特意出麵了。然後就選了比較閑的我。”


    “……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啊,amigo。”


    瑪莉亞瞪大眼睛望著吉克,也沒有露出特別生氣的表情。


    隻要自己能夠殺人就足夠了,至於拉克的事情和自己的欲望完全無關也就無所謂。她這麽想著,隻是看到吉克這麽悠閑確實讓她吃驚。


    “……為什麽你不想和我打了呢?”


    一邊放下刀一邊衝香奈說道。


    “你要真想打的話我隨時奉陪,怎麽樣amigo。”


    香奈迷惑的眨眨眼睛,仍沒解除對瑪莉亞的警戒,向走到她身邊的“葡萄酒”望去。


    “葡萄酒”立刻明白了自己深愛著的未婚妻的意思,為了讓她放心說道。


    “沒關係的,香奈,吉克是我的朋友,這位amigo女子,那麽柔弱,我會來處理的。”


    “……!”


    聽到克雷亞挑釁的話語,瑪莉亞全身顫抖。


    瞬間氣氛僵固,注意到這個,克雷亞考慮了一下,為了確認又問道。


    “你看,怎麽會對‘柔弱’這個詞反應這麽敏感呢?……難不成,你最近輸給別人了麽?”


    “……?”


    既不是挑釁也不是可憐,隻是單純的疑問和好奇。對他的問題,瑪莉亞一身冷汗,不知如何作答。


    慢慢痊愈的瘡疤,又被“葡萄酒”給揭穿了。


    “你怎麽知道的?”


    “這和你沒有關係,amigo。”


    這要是在白天瑪莉亞肯定早就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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