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某日橫濱港


    “是大海啊!”


    一個青年展開雙臂如此地說著,風華正茂,麵對著大海表達著自己真實的震撼。


    “哎呀,太棒了啊!遼闊的大海最棒了!如大海般寬廣的胸懷,如果說是杯允許的話,如果過於寬廣,是不是也意味著對一些細微末節會視而不見呢!哈,為此真想大笑啊!”


    麵對著如此前言不搭後語的家夥——和他同行的好幾個人,都吃驚地喊了起來。


    “看著大海嘎嘎地大笑大喊,整個白癡。”


    “冒昧說一句,大海正因為連你這樣的家夥都可以接受,所以才會變得又那麽多的浮藻生物。”


    “沒有什麽不能發現的事情。這樣的想法難免會和環境破壞聯係在一起。”


    聽著三個人三種不同的否定意見,青年人嗯嗯地點著頭,回答著。


    “明白明白。大海太棒了啊。”


    “冒昧說一句。好好聽別人說話啊!”


    “聽完之後,就無視嗎?”


    “冒昧說一句。去死啦艾爾馬。不,我還是勉強殺死你好了。”


    話剛說完,那個被稱為艾爾馬的年輕人的頭,就被一隻手抓了起來,就這樣慢慢地收緊著自己的手——而手的主人則是一個戴著類似於南美或者東南亞的祭祀用的麵具的,有著淺黑膚色的男人。


    “尼羅還是一樣的嚴厲啊……咕嘎。”


    臉色越來越發紫,依舊微笑著的青年——看著艾爾馬?c?阿巴托斯這樣的樣子,同行的那個銀發少女,苦笑著盤起了自己的頭發。


    而微微遠離現場的東洋男人,迅速瞥了一眼艾爾馬如同魔法般的妖異的側臉,自言自語道。


    “……可憐啊。”


    “哎?田九郎,你說什麽?”


    “沒,沒有,什麽都沒有阿,希爾薇小姐。”


    看著閃過臉的田九郎,女孩子不可思議地側頭思索著——似乎認為是自己的錯覺,也就馬上把自己的視線轉向了大海的方向。


    這是一個有著各色人種和年紀的四人小集團。


    隻不過,就算是年齡相差很大,不過如果好好想想的話,其實是非常接近的同伴。


    如果說全部人員都超過300歲的話,那麽很自然地他們也就可以歸屬於同一個年齡段的集團。


    艾爾馬?c?阿巴托斯


    尼羅


    希爾薇?雷米埃爾


    東鄉田九郎


    他們的共同點有兩處。


    一點是,1711年,乘坐同一艘輪船橫渡大西洋。


    另外一點是——四個人同樣都有著不死不老的體質。


    從喝光被稱之為“不死之酒”的那種液體的瞬間開始,他們的肉體已經脫離了人類的範疇。


    都是無論怎樣的死亡方式,無論怎樣的受傷程度,他們的肉體,毫無爭議地自動修複的“不死者”。


    就算是一滴鮮血,一旦脫離母體,就如同擁有自己意誌的生物一般,蠕動著自動地回到母體。


    雖然如此,不過普通的循環係統,水分調節,營養補給之類的身體功能,實際上也很完美的肉體。


    1711年,當年船上產生的30名左右的不死者們,到了現在也隻減少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不過話又說回來,之後又有新的不死者出現,但是這些並沒有計算在內。


    能夠殺死不死者的隻有不死者而已。


    如果將右手放在其他不死者的頭頂默念“吞噬”的話,就仿佛除塵器一樣將對方的肉體和知識都吸收過來。


    不知道對方的質量跑到什麽地方去了。雖然也有人堅持轉移知識是需要巨大的能量,不過這種不死者早就被其他人吞噬了。


    原本都是疑心生暗鬼,與那些終日活在自己被吞噬的陰影中惶惶不可終日的不死者們相比——至少此時的這四個人和疑心暗鬼無緣。


    一個月之前,靠著那個叫做馬伊紮?阿瓦洛的不死者的幫助,艾爾馬他們終於和原本行蹤不明的最後一位不死者田九郎得以重逢。


    當馬伊紮完成這個目的之後,就和另外一個不死者一起回到了紐約,不過——之後艾爾馬為首的四人集團,留在了日本,天天無所事事地打發著日常的日子。


    並非是要住在一起,隻不過是每一個人的麻煩,而滯留在日本。


    不過話又說回來,說起艾爾馬的話,因為他老說什麽“日本的遊戲天下第一”之類的,連著好幾天遊蕩在遊戲中心和玩具店,通過遊戲學習日語,在滯留日本期間,艾爾馬已經變得可以弄明白日語原聲的情景遊戲。


    他們四個人再次聚集在一起——是有著一個理由。


    “說起修伊,他應該有什麽企圖的吧?”


    驚訝地嘟囔著,希爾薇目光放到了自己手中的小冊子。


    豪華的一塌糊塗的如同護照一樣皮革的東西,做成小冊子樣子,實際上是豪華客船的船票。


    修伊?拉弗雷特。


    自1711年存活至今的不死者之一,在一段時期在美國國內也曾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恐怖分子。


    雖然聽說在20世界30年代曾經被警察逮捕,但是,之後到底怎樣的話,他們四個人沒有人知道。


    不過——


    在日本暫住在民宿的他們四人,在前一周突然就收到了請帖。


    以修伊?拉弗雷特之名,提供了豪華客輪的船票,以及一句“船上相見”的留言。


    “明白地說,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啊。”


    希爾薇原本打算就這樣撕碎扔掉的,不過,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決定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而且,因為都收到了同樣的請帖,所以談話的結果——艾爾馬半開玩笑的話起了決定作用“如果是修伊的事情的話,如果你不理睬還會有同樣的請帖過來啊。而且,是每一天啊。”,最終大家就決定接受這個邀請。


    距離開船,所有的出國手續之類的辦理時間幾乎沒有多少時間。


    因此,希爾薇他們就沒有時間好好地調查這艘叫做“出口”輪船——


    “……雖然也聽說過什麽豪華客輪之類的,不過還真沒想到豪華到這種地步啊。”


    滿口訝異地自言自語著,希爾薇將目光投向了自己視線一角的某個黑色的東西。


    那艘停泊在橫濱港大碼頭的東西——應該算是可以稱得上“異類”比較合適。


    優雅,豪華,絢爛,壯麗。雖然單單看他的龐然身軀,這樣的形容應該算是貼切的,不過最重要的是,應該那個如同漂浮在海洋上麵的“異類”最為貼切。


    這就是豪華客輪“出口”。


    仿佛是由戰後休閑地改良的城堡城市就這樣漂浮在海洋表麵一般的海洋帝國要塞。


    這是數年前由日美大型企業依據合同建造的,在世界上也屈指可數的讓-巴蒂斯特?格勒茲風格的客船。


    是一艘將所有輪船上麵最為先進的航行機能都非常奢侈地集中在同一艘上麵的巨輪。


    是一艘有著各種功能,不單單局限於客船功能,甚至還擁有可以行使小汽車的大型倉庫的特殊輪船。


    過去曾經在裏麵舉辦過國際遊戲展,即便作為客輪,也因為活動會場而聲名遠揚。


    但是——在這艘巨輪上,還有著一個非常奇異的特點。


    他的姊妹船“入口”。


    有著一艘完全同樣設計的客船,出於“日常的出口”和“樂園的入口”之意,分別冠以“出口”和“入口”之名。


    最能夠如實表達這兩艘客船的特性的事件,就是橫渡太平洋和大西洋時舉行的“擦身而過”儀式,當兩艘輪船行駛


    到彼此可以看到對方的距離的時候,互相發射焰火,祝福彼此的航船旅行順利。


    “好厲害啊!如果黑白兩艘船碰撞的話會變得怎麽樣啊!似乎會變成像是陰陽道之類帝企鵝一樣的麵具啊!如果召喚到什麽的話怎麽辦啊?”


    “如果真的召喚出來什麽的話,就真的太困擾了啊。”


    看著非常配合蹲在地上說話艾爾馬的田九郎,希爾薇又重新打量這艘客船。


    雖然是同樣外形的姊妹船,但是還是隻有一點可以區分他們這兩艘客船。


    那就是,覆蓋在全身的顏色。


    “入口”是如同天鵝一般的純白色,與此相對的,“出口”則是如同黑夜般的黑色。恐怕如果是在黑夜中行駛的話,不點燈想要發現他真的很困難。


    雖然白色非常的優雅,但是客船依舊給與人一種壓迫性的力量。


    看著輪船,希爾薇又重新開始打量豪華客船船票上麵描畫的輪船數據。


    船長306米。


    船高55米。


    船寬52米。


    因為貨物倉庫以及展廳的麵積,所以輪船的定員名額和同等規模的輪船相比有些減少,但是即便如此,依舊可以容納超出兩千五百人的乘客以及超出一千人的工作人員。


    “連文藝沙龍都有啊……雖然很想去啊,不過很貴啊真的……”


    一邊嘟嘟囔囔著這些事情的希爾薇,似乎越來越不安,終於轉而再次向艾爾馬詢問道。


    “喂,真的沒有關係啊?修伊那個家夥,應該有著什麽樣的圈套吧?把我們當成什麽試驗品之類的吧。”


    “不能說沒有可能性啊。修伊那個家夥,為了自己的興趣,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有可能殺死的啊。”


    “……”


    “所以不用勉強自己了啊。不過就算是圈套我還是要去的啊。因為我也很想見見好久沒有見麵的修伊那個家夥。”


    艾爾馬竟然並不是因為什麽阻止修伊之類的想法和責任,隻不過是“想要見麵”而已就登上了這艘輪船。


    聽到對方的台詞沒有辦法反駁什麽,希爾薇隻能歎息著說道。


    “真的啊,你和那個修伊家夥關係真不錯的啊。雖然彼此最不投緣。”


    “是嗎?雖然彼此交往了差不多300年,不過從來沒有超過家啊。”


    “你來看是這樣的,對吧?或許對方認為是在吵架吧。”


    “啊啊,修伊也經常這麽說我來著的。”


    看到對方滿不在乎沒心沒肺的回答,希爾薇發呆著一句話說不出一句話。


    這個叫做艾爾馬的男人,是個讓人憎惡不起來的家夥。


    雖然讓人無法憎惡,不過——腦筋已經壞掉了。


    這是希爾薇的印象。


    雖然說話還是說的通,不過偶爾還是會讓人懷疑自己是否是在和自己的同類說話呢。


    對手到底在思考些什麽,完全不明白。


    不過——即便如此,希爾薇還是認為艾爾馬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也不會如此毫不防備的出現在不死者的麵前。


    ——啊啊,我也認為即便是一個圈套也無所謂的。


    對於希爾薇來說,作為活下來的目的,隻有打擊戀人的敵人而已。


    1711年。


    剛剛得到不死之身的煉金術士們中某一個人,開始了一個接一個地吞噬同伴的慘劇。


    那個時候,因為自己還沒有喝下“不死之酒”,所以才得以逃脫厄運,不過可以說是她生命全部的戀人,在那個時候就在這個世界消失了。


    ——古雷特……


    回憶著戀人的名字,戀人的身影,戀人的聲音,希爾薇靜靜地握緊了拳頭。


    而“吞噬”了自己戀人的那個男人,塞拉德?奎茲早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了。


    雖然希爾薇已經完全喪失了活下去的目的,但是還沒有失去活下去的力氣。


    雖然有時會因為絕望而落淚似乎就這麽地屈服於虛無的感覺,但是——到了現在,自己仍舊為了找尋生存的意義而一直這麽地活著。


    ——古雷特……你的事情,我一直都記著。


    存在於過去的人。也是現在並不存在的人。


    靜靜地回憶著如此的一個存在,希爾薇靜靜地搖著頭。


    ——就算是以此為目標,也隻能是個本末倒置。


    ——我想尋找我自己的生存目標。


    ——想要過著古雷特也不羞恥的生活。直到我生命的終結。


    希爾薇暗自決定著。


    正因為是這樣想著的,所以她對於登上這艘有可能是圈套的客輪毫不畏懼。


    ——這樣死去的話,也就這樣而已了——


    ——在這艘船上如果自己的同伴做出了什麽白癡的事情的話,也要必須阻止他們的。


    ——如果是古雷特的話,肯定會這麽做的吧。


    結果,希爾薇發現自己被過去的戀人的影子牽扯著,影響著。


    但是,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啊,希爾薇的視線看著眼前的豪華客輪微笑了。


    時間緊迫,四個人一步步地走向大碼頭——


    忽然,艾爾馬對著其他兩個人問著剛才希爾薇問自己的問題。


    “那麽,小忍忍和尼羅怎麽樣呢?果然害怕了嗎?”


    “冒昧說一句。無所謂啊。如果是修伊的話,現在無論在做什麽我都不會驚訝啊。”


    “敝人覺得還是需要警惕一下,不過……那個,等一下艾爾馬。剛才那個‘小忍忍’難道是在說敝人嗎?”


    看著眼前伸出手來詢問自己的田九郎,艾爾馬浮現出爽朗的笑著回答道。


    “是啊?你瞧啊,忍者忍者的太難發音了,所以從今天開始就叫你小忍忍好了吧。”


    “那就好好叫我田九郎好啦……原本我就不是會隱身術的家夥。”


    田九郎滿臉的困擾歎氣說著。


    艾爾馬“哎”著,似乎勉強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田九郎放心地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輪船的方向,被微微走在自己身前的希爾薇吸引住了目光。


    ——嗯……果然還是希爾薇最可愛啊。


    雖然不由自主的動了心,不過內心的警鈴大作,最終還是壓抑住了自己的感情。


    抑製對於希爾薇的愛慕之心的應該是古雷特,現在的希爾薇也還在思念著古雷特的吧。


    ——有句話說得好啊,遠遠觀望不可企及的花朵,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心中不斷地苦笑著,田九郎靜靜地抬頭看著這艘巨大的輪船——


    “唔……雖然敝人沒有親眼所見,不過史書上所記載的‘黑船’想必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吧。……不過如果有不止一個這樣的大家夥的話,也確實一定會引起民眾的騷動的啊……”


    “冒昧說一句。當時的還沒有現在的這麽大的啊。”


    “哎呀,當時的人看的話,應該和我們的感覺一樣,就是一個異類吧。”


    “原來如此。但是田九郎。你坐船應該沒關係吧?”


    “?事到如今你在問什麽?我不記得在埃特維納?阿維斯號客輪暈船啊。”


    聽著滿臉訝異詢問的田九郎,尼羅淡淡的語氣小聲說著。


    “什麽,過去你不是在北極海變成冰雕了嗎?”


    “……那是因為那個時候徒步好不好啊。而且,又不是直接和大海本身抗爭啊。”


    “是嗎?這樣的話最好不過了。……我可不怎麽喜歡輪船。”


    “為什麽?”


    ——這個男人竟然也有不擅長的東西啊。


    看著滿臉興趣詢問自己的田九郎,尼羅自己麵具的後麵響起了依舊波瀾不驚的淡淡聲音。


    “因為會回憶起埃特維納?阿維斯號客輪的事情。”


    “……啊啊。”


    那個慘劇之夜。


    他們在那一夜失去了很多的朋友。


    得到了永恒生命,反而招致了自相殘殺的最糟糕的結果。


    “尼羅大人,你有沒有後悔啊?對於得到永生這件事情。”


    “冒昧說一句。永生不死也好不是也好,活著都是同一個事情。如果有空後悔,倒不如聽從本能好好地活著。”


    “連本能都冒出來了!真是有你的風格啊。”


    他們就這樣說著聊著,來到了大碼頭的輪船等候大廳。


    在等候大廳的建築裏麵,有著很多乘坐同一艘輪船的旅客。


    日本人是極少數,幾乎都是白人和黑人之類的非東洋人人種。


    “我們也不是日本人啊,要做日本始發的輪船,總覺得很奇怪啊。”


    聽著希爾薇的牢騷,艾爾馬單純快樂的表情回答著。


    “不是很好嗎?不是就有這樣的坐飛機來這裏,然後坐輪船回到日本的旅行嘛。不過,來與去,哪一個更費時間,倒真的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啊。”


    “因為日本現在經濟不景氣,所以或許沒有人會特意花大價錢來坐這種燒錢的客船。”


    聽完對方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之後,希爾薇隻是把視線掃了一下身旁,小聲說道。


    “那麽,這樣不錯啊……尼羅,至少在這裏可以取下麵具吧?大家都朝這邊看了啊。當然也包括保安啊。”


    總是一副民族服裝和假麵的仁王打扮的尼羅,看著有著誇張的吃驚表情的希爾薇,出乎意料地“你在說什麽”的表情反駁著。


    “冒昧說一句。我隻不過是一個由頭而已。之後,大家看的反而是你啊。”


    “……”


    被對方這麽嗆聲,希爾薇扭頭看像周圍的人群。


    無論男女老少,剛開始確實都是看向帶著麵具的尼羅,不過之後就馬上把目光投向了身邊的希爾薇。隻有孩子非常好奇尼羅,不斷地向著尼羅招手,最後被自己的母親給拉著走開了。


    “啊啊……不好意思。好像真的是這樣的啊……”


    特別是從男人那邊投來的目光,統統傾瀉在希爾薇的身上,雖說自己毫不在意,已經習以為常了,但是在之前自己還在數落著尼羅,所以自己說不在意那就是撒謊了。


    “這樣子,就老實承認喜歡好了吧。”


    看著歎著氣詢問著的希爾薇,田九郎默默地陷入了沉思,艾爾馬也隻是一如既往地回答著。


    “對的。不管怎樣你就笑笑吧。笑笑的話就是個美人啊。”


    這是多麽沒有解決之道的一句話啊。


    “啊啊,你瞧你瞧你瞧,你看一下啊。你看,魯考特。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啊……!之前我不是讓你看過照片的嗎?那個是希爾薇啊!”


    “……是的。”


    “太棒了……和照片上的完全不一樣啊!我說的是那個啊,那個,那個啊,怎麽說來著呢,照片總是選擇照得最好的呀!這個怎麽樣啊!這個簡直就是……那個,那個……對的,那個,照片反而不如本人的感覺。”


    這樣地說著,布拉伊德還緊緊地握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現在變成了自己的自己妻子的原名西麗絲的魯考特。


    布拉伊德雖然非常高興地和西麗絲說著話,但是他的意識和視線完全如同釘子一樣地集中在遠離自己坐在長凳上的女人。


    胸口和肩膀大麵積地裸露著的女裙設計,外麵簡單地套著一件外衫的銀發少女。從肩頭望下去,纖細光滑的手臂曲線畢露,如同一件打磨光滑的石膏人像一般,散發著美麗韻味。


    而且這樣的一種柔媚的美麗中,周身都透出讓人聯想到嬌柔小獸的感覺。


    勻稱的臉龐額前,如同絲綢一樣光滑的劉海安靜地晃動著,雖然短短的銀發病沒有修剪得非常整齊,但是這樣反而讓她的麵部輪廓更為地突出。


    “怎麽辦啊,我很緊張。”


    “……啊。”


    如同玩偶一般目光虛無的西麗絲,對於對方的對話隻是一味地點頭。


    但是,布拉伊德並沒有在聽西麗絲的回答,隻是一個勁地打量著希爾薇的美麗。


    希爾薇按照一般的審美標準來看的話,完全無愧於“美麗”這樣的一個形容詞。


    不過呢,希爾薇美麗的實質並非是繪畫中所描繪的女神那種自然美。


    ——簡直就是融合了人類所有欲望產生出來的,類似於蝙蝠女或者惡魔妖精,充滿著幻想中的夢魔一般妖豔的美麗。


    她的美麗,連同性都可以吸引到的,魔性一般的美麗——但是對於西麗絲來說,攪不起任何的感情波瀾。原本,都不知道她是否有看著希爾薇的方向。


    但是,布拉伊德根本不在意。


    根本不管對方的反應,隻顧一直把自己想要說的話,自己的興奮一股腦地說出來。


    “真蠱惑啊……這真是意大利的雕刻家畢其一生才能夠完成的藝術品啊,也就是石膏像之類的。隻不過,並非是女神或者天使或是聖女什麽的……說是淫魔活著蕩婦之類的,集合人類欲望的綜合美更為恰當啊……”


    “……啊。”


    “唉呀,或許對於身為宗教人士的我也會舉出什麽女神天使的比喻,有些疑問,不過,在我們的教義中,還是承認其它宗教的神話的存在的。隻不過,所有以神話為名的故事,都是幻想中的事情。”


    “……啊。”


    “怎麽樣,你是不是認為比不過他啊?”


    “……啊。”


    “就是吧。”


    “……啊。”


    “你嫉妒嗎?”


    “……啊。”


    “你是不是不想死啊?”


    “……啊。”


    “你有沒有在聽人說話啊?”


    “……啊。”


    “這樣啊無所謂了。你啊啊,或許早早地就會把你在這趟航程中解決掉了,所以你有什麽遺言要說嗎?畢竟我還是你的丈夫啊!就姑且讓你說好了啊!”


    這並非——是冷嘲或熱諷。


    這是布拉伊德發自心底的“身為人夫,需要傾聽妻子的臨終遺言”的義務感和正義感。


    正因為如此,所以如此讓人不舒服的恐怖的台詞,西麗絲絲毫並沒有注意。


    隻不過,是發呆。


    目光非常很明顯地脫離正常人的精神狀態,不過即便如此,至少依舊保持著最低限度的清醒,依舊保留著可以完成出國手續的自我——西麗絲,就是這樣的反應。


    “……啊。”


    “什麽啊?”


    “……啊。”


    “你就隻會說‘啊’啊!原來如此……正因為是肯定的語氣所以,作為遺言,無論是生還是死,都給與肯定……你允許我殺死你的事情了吧?”


    “……啊。”


    “謝謝……真的謝謝你,魯考特。真的是很棒的答案啊。真不愧是我的妻子啊。真的是和我靈魂肉體相合的另一半啊。真是了不起的救場巫女啊,魯考特。”


    這樣地說著,布拉伊德到現在才第一次望向西裏斯——


    輕輕地將自己的嘴唇,慢慢地碰觸在表情虛無的對方的嘴唇上。


    刹那——在一瞬間,西裏斯的表情終於有了生氣。


    “……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嘎……”


    當西麗絲發出慘叫的時候,布拉伊德的隨身女人的手刀落在了西麗絲的


    背後。


    失去意識的西裏斯,就這樣軟啪啪地摔倒在布拉伊德的胸前。


    抱著完全失去意識的西麗絲,布拉伊德一幅弱弱的表情小聲嘟囔著。


    “精神還有些正常啊。明明很痛苦卻讓人很悲傷。……但是,保留著些許正常,作為我們的巫女真的是太棒了啊……”


    他這樣靜靜地搖著頭,將西麗絲交給了身邊那個大猩猩男。


    剛才西麗絲的那聲慘叫,絕對不是那種如同蚊子般的聲音。


    在他們的周圍,還有一家人,情侶,以及一個人的旅客。


    不過——無論是西麗絲的慘叫還是隨身女人的手刀,周圍的人都視而不見。


    這種事實,從最開始都被當成是“不存在的事情”。


    這絕對不是因為這個空間的異類。


    所謂的異類,並非是這個空間,而是裏麵的人類。


    以牆邊站立的布拉伊德和西麗絲為中心,呈半圓狀環繞的人群——


    無論是大人也好,兒童也好,老人也好,無論是誰——在他們的皮包裏麵都有著一個共有的東西。


    是以紅黑為基調的,每個人視之為神聖的衣服。


    他們,全部都是“sample”的團員。


    對於此完全理解,是布拉伊德的忠實同盟,全部等候在這間候船室。


    在這裏的人——差不多有二百多人。


    如果和全體的乘船人數相比,也不足一成而已。


    這樣的,隻不過是一成的集團。


    他們有著惡意善意和平等,為了堅信的自己——雖然聽到了西麗絲的慘叫——


    在他們的口角,都露出了同樣的微笑。


    “唉,大哥哥,等一下啊。”


    “……唔?”


    尼羅仁王的打扮,站在原地,隱藏在麵具後麵的表情微微地有些變化。


    一個比自己高大的陰影擋在自己的麵前。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純粹是出於興趣才問的啊……你的那個麵具,是不是有什麽意義在啊?從剛才看到,就一直放不下放不下。”


    用英語搭話的這個女人,身高輕輕鬆鬆地超過了2米。


    不單單是身高,就連她的身體肌肉構成,也非常輕鬆地超過了尼羅。


    即便如此,她馬上讓人看出是女人的身材比例,加上她充滿女性的麵孔,因此無論怎麽說,她都算是一個美女。


    不知是出於好奇心,還是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她很勇敢地接近著很明顯打扮奇怪的尼羅,與此相對,尼羅麵具後麵的表情並沒有什麽改變地自言自語。


    “……冒昧說一句。是興趣。”


    雖然真的有很多各種的理由和緣由,但是對並非是“不死者”的人,無論怎麽說都無濟於事的吧。


    如此判斷著的尼羅,隨口說出如此單純的答案。


    對手的這名女人,一瞬間眼睛睜大了,之後,表情一變,發出了男人般的笑聲。


    “嘎嘎嘎!原來如此,真的是很好理解啊!是嗎……是興趣啊!哎呀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因為我無論如何都非常的介意!哎呀,對不起!”


    這個女人留下了一串清脆的笑聲,舉著雙手離開了。


    “……。冒昧說一句,剛才怎麽一回事啊,剛才那個女人。”


    “哎呀……如果是好奇心重的家夥,也應該主要對於這個麵具感興趣吧。”


    聽到田九郎如此直接的回答之後,尼羅抱著雙臂,扭頭看向剩下的兩個人。


    “冒昧說一句。有那麽奇怪嗎?”


    “嗚啊,事到如今,我沒想到還有人問你這麽單純的事情……!但是,是個不錯的笑話啊尼羅!對於這個笑話表示敬意,我想笑的不得了!啊啊,含蓄的笑,竊笑,還有嘲笑,哪一種方式好呢!對於現在的尼羅,我,想要給與他世界上最棒的冷笑啊!”


    “這也算是一種笑破肚皮的實踐吧。”


    尼羅暗中已經決定要在那個艾爾馬的肚子上劃幾道鐵抓,田九郎則沒有任何阻擾的意思,一味吃驚地歎著氣,希爾薇則是看著遠去的女郎的身影,


    “……身體是如此地緊實,胸部真是洶湧啊……裏麵也看不出來塞有矽膠,想必平常一定非常注重鍛煉吧……”


    非常佩服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啊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對不起對不起尼羅。是我的錯好了,不過你不要用你的手指捏我的肋骨啊。”


    老老實實地道歉之後,終於從尼羅手中解放出來的艾爾馬,重新將目光看向剛才的女人的方向。


    雖然已經混雜在人群當中,不過因為身高已經超過了2米,因此就算是遠遠看去,依舊是如同浮雕般醒目。


    “那個女人,身材真的棒啊!就象是格鬥遊戲中的女主角。那個腳,不是很像春麗的嘛。仿佛連按遊戲鍵就可以發出必殺技的感覺啊?”


    “冒昧說一句。我從來不玩遊戲根本不懂你在說什麽。”


    “好不容易來趟日本,你竟然沒有玩遊戲。啊啊,反正並不是隻有這一種東西,在這個國家。對了,那個我第一次看到尼羅打架輸了,那也是我非常好的回憶啊。”


    “冒昧說一句。以後不準再提這種事情。”


    “那是去什麽地方來著啊?那個好像是……”


    “我可是警告過你啊。”


    這一次艾爾馬已經被尼羅在心底用鐵抓在臉上也劃了幾道,他的身體微微地飄向了空中。


    吱吱地聽著自己頭蓋骨的聲音,艾爾馬依舊笑咪咪地拍著手。


    “哎呀,隻要馬伊紮不在,總覺得尼羅對於我就會運用雙倍的力量,說有意思也算是有意思,怎麽辦啊,如果沒有臉的話,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啊!”


    “那你就通過筆談來笑不就好了嘛。”


    這樣的較量或許是平常常見的吧,希爾薇依舊是平靜的語調說著話,等著出入境管理處的門口的隊伍消失。


    “……即便如此,那個女人,竟然毫不猶豫地用英語和尼羅打招呼啊……。如果單從外表看的話,絕對有好多人不可理解的啊。”


    同時,她重新看向尼羅——心中的擔心,被其它的東西所取代了。


    “尼羅這種打扮……雖然每一次都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不知道每次他都是怎麽通過出入境檢查的啊……”


    “哎呀!難道真的是興趣啊!真糊塗啊。”


    在大廳的一角,在人群略為有些稀少的地方,那個高個子女人走到那裏向那邊站立的一個少年打著招呼。


    “如果說糊塗的話,那麽最糊塗的應該是你剛才做的那件事情吧。”


    “算啦,不要這麽說啊!從看到照片時起我就一直很介意的啊!那個男人為什麽要帶著這樣的一個麵具啊!如果成為敵人的話,就不可能象現在這樣悠閑地詢問了啊,不是嗎?”


    看著嘎嘎嘎地笑著的“老”,少年社長盧奇諾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搖著頭。


    “你也不必……這樣堂堂正正地去找你的靶子吧……沒想到啊。”


    “你不用說兩次啊,我自己知道的!嘎嘎!不會吧,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有老人癡呆了嗎?”


    “癡呆,應該說的是你吧……!”


    聽著年輕社長拚命壓抑自己語氣的喊叫,艾依津古(エイジング)笑著拍著對方的肩膀。


    “明明這麽年輕,何必在意這種小細節啊!”


    感受到對方蒲扇樣的巴掌攻擊,社長感覺到自己肺部的空氣都被擠壓了出來。


    “嗒呼。”


    不由地打了一個踉蹌,社長勉強在自己所占的位置上穩住了身形,冷冷的目光回視著對


    方。


    “玩鬧就到此為止了啊,艾依津古(エイジング)。”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用這麽恐怖的眼神看著我啊。那麽,其他的人呢?”


    “早就辦完手續,現在在船艙裏麵的啊。”


    “果然是這樣啊,那麽,我們也趕快走吧,社長。”


    看著一如往常稱呼自己,拿起了自己身旁的行李的艾依津古(エイジング)——


    穿著無尾禮服的少年,瞪著艾依津古,斷言道。


    “不是社長……工作中好好地稱呼我盧奇。”


    “太瑣碎了啊。你就不能像我,被那些女孩子稱呼我社長的話,我都會半是高興半是羞恥地不好意思地笑著,然後扭頭看向一邊啊。”


    “頭痛啊……”


    無視艾依津古(エイジング)嘎嘎的聒噪笑聲,盧奇慢慢地走向出入境管理處。


    暫時和老練的“兵器”分開的少年——現在帶著表麵的麵具,走進了船艙。


    那種所謂的表麵的麵具——


    “那個……不是盧奇嘛!”


    “……”


    聽到別人用母語呼喚自己的名字,扭頭看去,發現在那裏站著一個將和自己接下來要同坐一艘船的,大約十歲的小孩。而微微遠離的地方,站著好幾個小孩家人模樣的人紛紛看向這邊。


    特意跑過來拉住自己袖口的小孩,看著盧奇的臉無邪的笑著。


    “魔術!玩魔術!”


    “……”


    聽著對方男孩子意大利的口音,少年盧奇微微有些迷惑地沉默著,但是——


    盧奇一瞬間,令人驚訝地浮現出了優雅的笑容,微微地攤開了自己的雙手,在孩子的麵前晃動著。


    於是——在接下來的瞬間,原本空空的手中,出現了好幾個魔力球。


    “嗚啊!好厲害!”


    “你瞧,給你啊。”


    “哎!可以嘛!謝謝!”


    這個小男孩深深地鞠了一躬,嗒嗒嗒嗒,邁著輕快的腳步回到了家人的身邊。


    母親模樣模樣的女人向著這邊招著手。


    “盧奇?沃爾勒庫(ルーキー?ウォーロック)”盧奇諾。


    在某些國家非常有名的少年魔法師。


    那就是,盧奇諾?b?岡帕乃魯拉。(ルキノ?b?カンパネルラ)表麵的麵具。


    少年臉上帶著的是身為魔術師的微笑,走進了自己的表演場所,這艘輪船裏麵。


    在這樣表麵以及背麵的身份,同時都是完成工作所必須的狀況中——


    在看到魔術師的微笑的瞬間,緊張就已經消失了一半。


    每次殺人之後,積累下來的,從自己的內側滲透出來的,無法避免的“渾濁”。


    這種身陷泥沼漩渦的感覺,在看到現在這樣的他人的笑臉——一瞬間,這種感覺就會微微有些淡薄。


    ——總歸隻是一種逃避而已啊……。


    為了掩藏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麵,從自己的父親手裏麵繼承了算做本職職業的工作。


    父親雖然也提示其他的手段,但是盧奇勉勉強強地選擇了魔術師這樣的一個特殊的表麵麵具。


    ——啊啊,即便是逃避也無所謂啊。


    ——無論是逃避還是前進,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不可能停下來的。


    或許是為了詛咒加諸在自身的命運,或是一種放棄,少年將那種即將翻湧而出的“渾濁”強行壓抑了下來,再次對著男孩的家人露出了笑容。


    隻有在這樣的一個瞬間,自己才會覺得如此虛偽的自己才是真實的——


    擁有表麵和背麵麵具的盧奇,是沒有辦法丟棄這種宛如陌生人的笑臉的。


    盧奇走後,收到魔力球的男孩,炫耀般地給家人們觀看著。


    “嗬嗬——!不錯吧!”


    “狡——猾——!哥哥,狡——猾——!”


    躲在父親身後的女孩子,鼓著腮幫伸出了手。


    就在彼此要吵架的時候,母親笑嗬嗬地開口說道。


    “好啦好啦,又不是隻有一個,兩個人平分吧。”


    “好——的。”


    “好啊的。”


    哥哥遞給妹妹一個球,然後為了收好自己的那個球,打開了隨身包的拉鏈。


    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幸福的父母孩子。


    如此適合這樣直白形容詞的家庭。


    至少,這樣的笑容是真實的。


    在他們的長男的包裹裏麵,收拾著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以紅黑為基調的——一以此為設計特征的童裝。


    豪華客船“出口”。


    有著很多的乘客和,一大把的暴力。


    而且,一撮的惡意,還有一抹“不死者”——


    巨大的密室,現在,就被投放進了大海。


    向著原本應該會擦肩而過的姊妹船的方向,一個小小的“世界”行駛在大海上。


    所有的惡意和善意,還有所有的結局,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吞噬一般——


    而在輪船的前麵,隻有那一望無垠的大海。


    並且,在這艘船上——從海洋上來看的話,未免太渺小的


    而在輪船的角度來看的話,又未免太大的,


    似乎為某人而來的慘劇拉開了序幕。


    混在大海的寧靜中,誰都沒有發現的,沒有發現的——


    慘劇的導火索,就這樣過於靜寂地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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