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依然冰冷,草木上殘留著露水。這幾天天候不佳,附近霧茫茫一片,視野受到阻礙。


    霧靄對在那裏戰鬥的人勢必是個障礙。因為光是「看不見」這點,就相當不利。然而不可否認的是,端看你將它視為障礙物還是機會,局勢將大不相同。


    有幾個人在白蒙蒙的草地上移動。她們手裏拿著各自的武器,對四周保持警戒。三瀧女子高中腹地內,正在進行寄宿舍對抗賽實技課程。


    身穿三瀧高中製服的學生,躲在草地角落的樹陰下。


    「……完全看不到呐。」


    敷波佑鹿低喃。將自己的武器短刀舉在腰間,眼睛緊盯著前方。盡管視野並未完全受阻,卻幾乎看不到遠處。


    他咋舌,側過頭去。一名綁馬尾的少女在他附近。


    女孩有雙出眾的大眼睛,她和佑鹿一樣拿著武器。隻不過那武器更長,是把貨真價實的日本刀。


    「星村。」


    佑鹿喊那名少女——星村青葉。


    「看得到嗎?」


    「完全看不到,」她做出相同的回答。「好像泡在牛奶裏,視野超差的呢。」


    「可惡。早知道就先聽一下氣象預報,真不該偷懶的。」


    佑鹿總是會在實技課程前,盡可能地做些調查。可是,這次他忘了最基本的要確認天候。


    他瞧瞧上空,濃霧似乎還不會散去。製服因為水氣滲入而貼著肌膚。


    「星村,咱們班長大人如何?」


    「剛才前麵一帶傳來揮刀的聲音。」


    青葉伸長手指一比。在目前的能見度下,這個行為毫無意義。


    「應該是追著敵人過去了吧?我不太確定。」


    「還是這麽愛單獨行動。」


    佑鹿低聲碎念。


    這是在戶外舉行的實技課程,而且是以班為單位的寄宿舍對抗賽。既然是團體戰,當然是要合力戰鬥。可是佑鹿所屬章義舍八班的班長香椎雪風,動不動就單獨行動,經常一個人收拾敵人。被拋下的其他班員,下場往往很慘。


    佑鹿摸了摸左手臂。就在剛才,他直接吃了對方一擊。對方故意鎖定雪風離開時攻擊。幸好傷勢不到昏倒的地步,但仍殘留著些許麻痹感。說起來這還是因為施展了威釋力量防禦才這樣,如果是一般人類,這隻手臂早就廢了。


    今天的實技對手是長樂舍一年五班。戰鬥能力不算強,但還是比佑鹿厲害。


    佑鹿本想大喊「雪風」,最後還是決定作罷。因為隻要一出聲就等同暴露自己的位置。濃霧在這一瞬間反倒成了優勢。


    「敷波同學……」


    青葉輕喊。佑鹿豎耳聆聽,聽到左斜前方傳來打鬥聲。聽起來是兩人以上在互砍。對手人數與我方同為三人,如果雪風正以一對二,表示隻剩一人落單,情勢將對我方有利。


    (……要賭嗎。)


    佑鹿緊握住自己的武器。


    「星村,我們去跟雪風會合。」


    「好。」


    青葉正要往前走,佑鹿製止了她。


    「等一下。不是會合就好,要用包抄的方式移動。」


    「……包抄?」


    佑鹿用手指比出三角形。


    「雪風現在應該和對手對戰中。我們要以那家夥為基點圍住敵人。隻要保持等距離接近,應該會成功。你至少要遠離我五公尺。」


    「距離滿遠的耶。」


    「要在最後一瞬間圍住對手。」


    「會成功嗎?什麽都看不見唷。」


    「我認為現在是放手一搏的時候。」


    「我知道了。」


    青葉往遠處走去。


    佑鹿再次注視前方,看不到敵人也不見雪風。看來隻能仰賴聲音接近了。


    這招如果奏效,就能成功包圍敵人,在瞬間結束戰鬥。當然前提是在一切順利的狀況下。要是失敗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緊張的一刻。


    佑鹿吹口哨代替暗號,謹慎地邁開步伐。


    黏稠的霧纏繞住身體,感覺就像是走在鮮奶油之中。霧似乎變濃了。


    佑鹿想彎下腰,最後決定作罷。因為在這種能見度下這麽做根本沒有意義。如果因為勉強的姿勢,造成情急時來不及反應就糟了。


    傳來斬擊聲。


    (差不多了吧……)


    可以依稀看到人影。


    看到了。有三個人保持一定距離對峙著。情勢是二對一,敵二我一。


    「雪風!」


    佑鹿在出聲的同時衝出。大喊是為了通知雪風,並向青葉打暗號。


    右手邊出現了人影——是青葉。佑鹿直覺會成功。


    他們將距離縮短,來到能夠清楚看到製服身影的位置。眼前是正在作戰的雪風,以及背向這裏的長樂舍學生。


    佑鹿心想「成了」,揮起短刀。就在這一刹那。


    「哇!」


    右邊傳出尖叫聲。青葉猛然向前跌。


    「星村!」


    佑鹿的視線不禁從前方移開,想去幫她。這是他的失策。


    就在其中一名敵人注意到佑鹿而轉身,把雪風交給另一個人對付時,佑鹿正好背部門戶大開。


    「喝!」


    受到來自背後的強烈一擊,佑鹿整個人趴倒在露水濡濕的草地。


    什麽是靈機拉魯瓦?


    拉魯瓦是怪物、是機械、是人類的敵人。某天突然出現在世界各地,轉瞬間便侵蝕了人類的生活圈。它們會附身在重傷男子及屍體身上,讓肉體融合各式各樣機械,並襲擊人類。


    它們的肉體非常強韌,從戰車大炮到生化武器,任何武器都無法抗衡。一般手段毫無作用,人類隻能處於防衛的一方。


    對付它們的方法隻有一個,就是培養戰娘。


    極少部分的思春期少女擁有一種叫做阿尼瑪斯的精神體。阿尼瑪斯能夠轉換成某種力量。將該力量依附於武器上,就能打倒拉魯瓦。


    在是否要讓妙齡少女們戰鬥的道德與責任問交戰後,各國決定培育少女戰士。於是世界各地都創立了專門對抗拉魯瓦的學校。


    國立三瀧女子高中也是培養戰娘的學校之一,佑鹿則是當中非常特殊的男學生。


    「……今天也輸了。」


    青葉拿著藍色麥克筆,在「敗」的欄位上畫印。


    寢室牆上貼了一張道林紙,上麵記錄了與對手的對戰成績。她在上麵畫了黑圈。


    當初提議將寄宿舍對抗賽成績製表貼在牆上的是佑鹿。他覺得這麽做可以用眼睛判斷我方實力,也能設定目標。


    目前的總成績是二勝九敗。豈止是黑圈較多,根本就是黑壓壓一片。輸成這樣,在紙上畫圈簡直像是在冥河畔堆石頭塔,毫無功績。


    佑鹿望著成績表,突然心生厭煩,躺到自己的床上。


    三瀧高中采全體住宿製,並且分成數棟寄宿舍。寄宿舍又分成數班,各自鑽研戰技。寢室是按班分配,班員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佑鹿是章義舍八班。這裏有各種房間,他們的寢室位於地下室。


    「啊——好累。」


    佑鹿大喊。身體其實沒有那麽疲憊,反倒是精神上的懊悔先襲卷而來。


    早上的對抗賽成功包圍了對手,但是對手中有一個人不在包圍內側,就是她打敗了青葉。事後聽說那個同學其實是在濃霧中迷了路,青葉正好出現在她麵前。


    隻能說運氣不好。


    雖然是運氣不好而非過失,但輸了就是輸了。拜此之賜,表格裏又多了一個黑圈。


    佑鹿翻身,瞄了一眼最角落的位置。


    他們的班長


    正不發一語地擦拭刀具。


    章義舍八班班長香椎雪風話不多,且性格灰暗,態度冷冰冰的,完全摸不清她在想什麽。有些人或許會說這叫做酷,佑鹿隻覺得她很冷漠。端正的臉龐把肉眼看不到的牆壁堆疊得更高。


    「……你老是這麽多事。」


    雪風自言自語說。


    因為知道「你」顯然是指自己,佑鹿坐起來。


    「有什麽關係,隻是賭輸了。」


    雪風沒有轉向他。


    「想賭博去別的地方賭。找麻煩。」


    「也有可能成功啊。」


    「隻有一半的機率根本沒有意義。不穩紮穩打隻會受傷。」


    被她這麽說,佑鹿無法反駁。當時的情況其實還用不著出手。


    主動出擊讓他們陷入不利的狀態,因而輸掉了比賽。不過佑鹿認為這隻是結果論,那時候的確需要放手一搏,況且不能老是讓雪風以寡敵眾。


    「對付那種程度的對手,我一個人就夠了。」


    雪風說。


    「你很清楚的,不是嗎?」


    「不過你還是輸掉啦。」


    「誰閃得掉正後方的襲擊。」


    說完補了一句:


    「要是某人能支援就好了。」


    她指的當然是佑鹿。


    佑鹿小聲說:「故意諷刺啊。」由於雪風說的沒錯,佑鹿隻能不被她聽到地小聲說。


    雪風是站在自己的立場發言。她想采取最適當的方法,不認為那麽做有錯。


    隻是她的行為有些一廂情願。事先沒有和班員討論過,卻要人從她的行動中察覺戰術。班長似乎不該是這種態度。


    「喂,雪風。」


    「……」


    因為她沒有回答,佑鹿繼續說:


    「我是在幫你耶。」


    「……說什麽話。」


    大概是一時想不到要說什麽,雪風欲言又止,佑鹿接著說:


    「上次……對抗拉魯瓦的時候,我不是有好好幫到忙嗎?」


    「是嗎。」


    「你好像還稱讚了我。」


    「我那時候是說,你也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果然有稱讚我嘛,佑鹿心想。但雪風的話中不帶一絲暖意。


    「不過,隻發揮那麽一次也沒用,不能保持下去比僥幸還麻煩。」


    「成果哪那麽容易提升。」


    「那就表示你的武技比狗還不如。」


    「……居然說我不如狗。」


    佑鹿放棄反駁,翻過身去。


    雪風隻相信自己。她麵對任何人都是同樣的態度,一以貫之。佑鹿過去曾在大小事件中支援她,原以為多少贏得了她的信賴,看來還差得很遠。


    (當咱們班長大人的班員真辛苦啊……)


    就像是跨越一個又一個永無止盡的跨欄。雪風不隻是表情冷淡,說話的語調也沒有半點溫柔。難怪她在佑鹿轉學過來前,不單是和班員處不好,也頻頻與班上的人發生衝突。


    我真能忍啊,大概是因為對自己的能力不足有自知之明吧。雪風嚴苛歸嚴苛,至少說的都是實話。


    佑鹿呆望著天花板,聽到牆麵傳來哢啦哢啦聲響,原來是雪風起身。


    她手上拿著長長的大刀。那是名為綠千丈山颪的日本刀。長四尺四寸,她卻能用嬌小的身軀輕鬆揮舞。


    大概是要去做自主訓練吧。雪風擁有堅韌的自製力,確實有資格對別人冷嘲熱諷。


    雪風走出寢室。青葉也不知在何時離開了寢室,應該是去找其他寄宿舍的朋友。與剛轉來的佑鹿不同,青葉的朋友很多。


    房裏隻剩下佑鹿,連個聊天的對象也沒有,隻能閑混打發時間。


    「要是有電玩中心就好了……」


    校內設有販賣部和ktv,但數量不足以應付全體學生。電視又隻裝在督察能進出的房間裏。由於經常有人反應閑暇時的活動選擇性太少,學校便鼓勵同學從事戶外休閑活動以抒解壓力。


    天快黑了,不能到室外活動。深夜散步雖然挺愜意的,但一不小心就會驚動保安要員趕去。


    現在睡覺的話,半夜會醒來呐。正當佑鹿這麽想時,敲門聲響起。


    有人敲門。佑鹿心想,真難得啊。


    基本上沒有同學會來這間位於地下室的寢室,雪風和青葉回來時也不會敲門。雪風不管是換衣服還是做其他事都不在意旁人,佑鹿抗議過很多次,但她根本不理會,青葉也隻是一味地嘻嘻笑,完全不製止。


    佑鹿走近門口。到底是誰啊?


    「來了。」


    發出吧嗒吧嗒的拖鞋聲伸手轉開門把。


    那裏站著一名女同學,她用客氣的口吻說:


    「打擾了。」


    是章義舍督察,古梔五十鈴。


    如同字麵的意思,督察的工作是負責監督寄宿生。原本應該由高三生擔任,但因章義舍隻有一年級生,便由五十鈴擔當這個職務。


    就算是一年級,職責還是和三年級生一樣。五十鈴至今不曾犯過什麽大錯,獲得老師們相當的信賴。


    「……有什麽事?」


    佑鹿有些疑惑,督察怎麽會來這個潮濕的地下室。說起來,眼前這個嚴肅的女生向來就隻會訓話、訓話、訓話。


    五十鈴從表情察覺到他的想法,環抱手臂傻眼說:


    「我不能來嗎?」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你這麽討厭我?」


    「就說不是了。」


    佑鹿急忙挪開身體。


    「你要進來嗎?」


    「不,免了。」


    聲音聽起來不怎麽高興,看來佑鹿似乎激怒了她。


    不過,她不是會故意鬧脾氣的人。


    「有訪客。」


    「訪客?」佑鹿反問:「找星村的話她不在,班長也跑去做自主訓練羅。」


    「是找你的。我請她在樓上大廳等,請快點過去。」


    五十嵐隻說了這些便迅速轉身離去。


    佑鹿想問訪客是誰,但是五十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上方。


    居然有訪客找我。因為剛轉來沒多久的關係,佑鹿沒有什麽熟人,認識的其他寄宿舍同學更是寥寥無幾。


    他聳聳肩,走出寢室,沒有鎖門。房門其實有附鎖,因為嫌麻煩又覺得不太可能遭小偷,許多學生都不鎖門。


    他上樓至大廳,環顧四周找尋訪客。


    一名少女向他揮手。


    「佑鹿同學!」


    喊他的人是雪風的妹妹香椎榛名。


    榛名是雪風的雙胞胎妹妹。佑鹿直到最近才知道這件事。她的個性開朗率真,天不怕地不怕,是個非常適合笑容的人,與令人懷疑是不是顏麵凍傷的雪風完全相反。


    榛名招手要他過去,佑鹿走近她。


    「好久不見。」


    榛名說。其實沒有隔太久。


    「你姊出去羅。」


    「反正一定是去訓練吧。沒關係,我今天是來見你的。」


    「我?」


    佑鹿指著自己。


    「嗯。」


    「為什麽?」


    「那個——有件事不方便跟我姊說。」


    她的語氣一如往常,但感覺得到似乎有什麽秘密。


    「好啊。要在這裏說嗎?」


    「這裏不太好。」


    這裏是寄宿舍的一樓,出入的人很多。


    她瞄了一眼大廳外麵:


    「到外麵說吧,邊走邊說。」


    「快天黑了耶。」


    「沒關係啦


    。」榛名拉住佑鹿的袖子,「傍晚散步不是很浪漫嗎?」


    「是嗎……」


    「是啊。」


    佑鹿滿臉疑惑地跟著走。榛名似乎很開心,小跳步地走著。


    「耶——和敷波同學約會。再跟姊姊炫耀好了。」


    拜托你千萬別這麽做,佑鹿說。別看雪風那樣,她非常疼愛妹妹。要是聽到這件事,佑鹿的腦袋說不定會被劈成兩半。


    兩人步出章義舍,往無人的方向走去。


    遠處可以看見池塘。那是名為三瀧池的人工池塘。當初設計錯誤,麵積有湖泊那麽大。


    更遠處是連綿的山巒。到那麽遠就不屬於學校腹地了。山的另一頭是人們居住的鄉鎮,有幾個小鎮已經被拉魯瓦入侵。


    章義舍導師蒂安娜曾指著那座山說:「我們的存在是為了拯救山另一頭的人。」。還說:「每完成一天這裏的訓練,就有一個性命獲救。」


    周遭女生聽了都大為動容。佑鹿雖然覺得佩服,其實內心的震撼並沒有那麽大。因為每次談到這種事,他的腦海裏就會先浮現一個疑問:「我為什麽在這裏」。


    不管是阿尼瑪斯還是威釋,都是思春期少女特有的要素。然而我卻擁有它們,並且像這樣接受訓練。


    為什麽會這樣?我明明是男生。


    以前,刀匠梅貝魯曾經告訴我:「威釋和拉魯瓦是拉距戰」。當強大的拉魯瓦出現時,威釋力量足以抗衡的戰娘就會現身;為了打敗那名戰娘,之後又會有新的拉魯瓦出現。


    照這個道理來看,像我這樣的異類,應該是為了打倒特殊拉魯瓦而存在、打倒無法用過往方法收拾,經過進化的敵人。


    我不知道這個想法正不正確,也沒有方法確認,現在隻能默默地持續接受訓練。


    「……佑鹿同學?」


    佑鹿回過神,發現榛名正探頭看自己。


    「啊……」


    「怎麽了?」


    「抱歉。我剛在想事情。」


    他坦率地道歉。


    「我剛才說的話你有在聽嗎?」


    「……沒有。」


    她鼓起雙頰。


    「啊——好過分,都說有事要跟你說了。」


    「對不起對不起,拜托你再說一次。」


    佑鹿用單手做出拜托的手勢。榛名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是關於我們班的事。」


    她開始說。


    「之前因為對抗拉魯瓦,那個……人數不是有減少嗎?」


    佑鹿點頭。榛名隸屬於含耀舍,之前曾與佑鹿等人的章義舍八班進行對抗賽。那時正好碰上拉魯瓦入侵校園,演變成在夜晚,而且是在大雨中奮戰。


    榛名雖然含糊帶過,但當時她們班出現了死傷。之所以說成「減少」,是下意識避免提到夥伴的死。拉魯瓦的出現,讓死亡變得比以前更接近n倍,自然成了忌諱。


    「所以?」


    「就是呢,我們現在隻剩下兩個人。我和野分。」


    「葉島現在怎麽樣?」


    「前陣子出院了。」


    榛名所屬班的班長叫做葉島野分,以前曾在章義舍與雪風一起行動。


    「然後呀,那個……因為人數變少了嘛……想說不知道能不能轉去章義舍。」


    她忸怩地說。


    「你想轉班?」


    「嗯……」


    榛名做出可愛的上揚眼神。


    三瀧高中的最小行動單位是班。除了佑鹿這種轉學生外,所有人都是在入學時便分好班,原則上到畢業為止都不會變動。


    說「原則上」是因為班員可能會因某些理由減少,導致班解散或再編成。比方說在人際關係上的磨擦、基於個人因素而退學,或是因為發生意外、在戰鬥中死亡等。


    剩下兩個人的情況,通常還是會被認定能夠以班行動。佑鹿和雪風之前就是如此。當然也有同意轉班的例子,不過,那和要變更所屬寄宿舍是兩碼子事。


    為了透過切磋琢磨提升能力,寄宿舍彼此在成績上競逐。學生轉到其他寄宿舍,將造成原本的寄宿舍人數減少,一般來說不可能獲得認同。


    「你不滿意現在的寄宿舍嗎?」


    「嗯……嗯啊。」


    榛名小聲說。


    「自從美雨和夏樹被拉魯瓦打倒後,班上同學就有點……」


    「……」


    「因為她們兩個很受歡迎,加上我又很少參加戰鬥……大家對我不太諒解。因為我沒能救她們。」


    佑鹿刻意不多問,他大致想像得到。


    在團體生活中,突發事件往往會造成集團的裂痕。加上這次有人死亡,大家會去探討原因,這麽一來,就會把焦點放在身邊的人。


    三一年級的督察有做什麽嗎?就是那個啊,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那個人。」


    「不是好像,弓原學姊真的很厲害唷。她有幫我。所以我並沒有被霸淩,但還是很不好過……」


    「葉島怎麽說?」


    「她說隻靠我們兩個人戰鬥太難了。」


    「所以你們要一起轉班?」


    「嗯。我想野分應該不會反對轉班,不過……」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這麽做顯然有個問題。野分原本是章義舍的寄宿生。她因為和雪風發生嚴重衝突,最後離開了章義舍。


    要再回到章義舍,而且還是同一個班,將是特例中的特例,恐怕沒有這種前例吧。


    佑鹿環抱手臂說:


    「應該很難吧。」


    「是嗎……」


    「因為轉班一般都是在同寄宿舍內轉換。」


    「嗯……可是我想去章義舍。」


    她沒有說出想和雪風同班,已是相當自製了。


    「然後,你要我做什麽?」


    「嗯……可以的話,希望你能跟老師們說我們想轉到章義舍的事。」


    「我?不行吧,老師根本不會聽我說吧?」


    蒂安娜不喜歡佑鹿,她當初很反對佑鹿轉進三瀧高中。


    「我被迫害得更慘咧。」


    「才沒有呢。我聽說校長對你的評語很好。」


    「不可能吧。」


    佑鹿搖搖手。因為他的成績從後麵算還比較快。


    「真的啦。你不是和我姊一起打倒了拉魯瓦?不隻是老師們,同學之間也有聊到你唷。」


    「誰那麽八掛?」


    「像是永嘉舍的同學。」


    「不可能。」


    永嘉舍號稱是三瀧高中最強的寄宿舍。隨便一個人都比佑鹿厲害。


    「不過,我隻有實戰經驗比別人多。」


    「看吧。」


    「可是雪風不認同我。」


    連自己的班長都批評,佑鹿很難相信刖人會稱讚自己。


    「如果班長你能幫助我們轉班就太好了。」


    「是啊……」


    佑鹿頓了幾秒……


    「等一下,班長是雪風唷。」


    榛名睜大眼睛:


    「咦?班長不是你嗎?」


    「我隻是班員啦。」


    「咦咦?我以為你是班長,」她真的嚇了一大跳。「因為我聽說你為班設想很多,做了很多事。」


    佑鹿半吼道:


    「我又不是愛做才做的。」


    就是因為雪風那麽冷淡,不聽人說話,周圍的人才都找上佑鹿。就連五十鈴也指名「這件事就由敷波同學做」。佑鹿逼不得已隻好接下工作,但他經常覺得「有沒有搞錯啊?」。


    「所以這件事和我無關。」


    榛名回答:


    「可是,我如果跟姊姊商量,一定會被反對。」


    佑鹿也覺得八成會那樣。既然如此,就更難轉班了吧。


    「何況葉島也一起對吧?應該不可能吧?她和雪風感情不好。」


    「野分也很喜歡你唷。」


    「又扯到我。」


    「她說很感謝你為美雨和夏樹報仇。」


    榛名又補充道:


    「你如果能當野分和姊姊的和事佬就太棒了。因為野分和姊姊,我都喜歡。」


    「唔……」


    她真單純。看來她是真的想轉到章義舍,也真的想讓雪風和野分和好。純潔到叫人驚訝。


    被人依賴的感覺是不壞,可是我總覺得這不是自己能處理的領域。必須先過五十鈴和蒂安娜那關,還得報告含耀舍導師。就算這些都做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認同。


    「我會跟老師申請。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嗯——」


    「呐,拜托啦。」


    「唔——」


    「喔?」


    「……好啦。」


    佑鹿不情願地答應了。看著那雙天真的眼睛,佑鹿覺得拒絕會有罪惡感。


    「太棒啦!」


    榛名雙手高舉,做出萬歲手勢。


    「謝謝你。我好高興。」


    「我幫不了什麽大忙,不成功可別恨我。」


    「你願意幫忙,我就很開心了。」


    她表現開心的方式也很坦率,會讓人覺得她是真心的。她和她姊姊果然徹頭徹尾的不同。


    「我有種上當的感覺呐。」


    「因為我很會求人。」


    佑鹿嘟噥:


    「還好意思自己說!」


    天色已經很暗了。差不多是晚餐時間,肚子也餓了。


    「那就這樣。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吧。」


    「嗯,謝謝。啊,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麽啦?」


    「聽說可能要進行校外實戰。」


    「什麽意思?」


    「有人聽到老師們談話,說要大幅提前實習行程。可能從一年級就要去校外。」


    「咦——」


    校外實戰,如同字麵上的意思就是到學校以外的地方進行實技。巡視危險地區周邊,呼吸外麵的空氣。目的是讓學生體驗實戰的嚴苛,以免隻在校內訓練導致虎頭蛇尾。為了大幅提升學生的精神強度,從很早以前便開始實施這個企劃。


    原本是從二年級生開始。如今卻要壓縮課程改成從一年級開始,可見情勢相當緊迫。


    不隻是日本,各國都把對付日益壯大的拉魯瓦視為第一優先。既然隻有受過特殊訓練的少女能夠擊敗拉魯瓦,自然必須盡早將她們鍛鏈到足以獨當一麵,以擊退拉魯瓦。因此,許多國家都有實施戰娘速成教育。


    從長遠的眼光來看,將訓練分成幾個階段慢慢培養較能獲得成效,簡單地說就是「能撐得比較久」。然而拉魯瓦不斷暴增,局勢已不容慢慢培養了。全球都傾向於以接力的方式將少女們送上拉魯瓦戰場。


    佑鹿曾聽說別國是這麽做的,沒想到日本也逐漸落實中。


    「這也和我有關……羅?」


    「應該吧,因為一年級全部都要參加啊。」


    「你說得真輕鬆耶,好像這件事跟你無關。」


    「唔——其實我有點怕,不過,我覺得如果能和姊姊、佑鹿同學同班,就不會害怕了。」


    「是這樣嗎?」


    「嗯。」


    榛名微笑。


    「如果能同班,還請多多指教。」


    「能同班的話。」


    佑鹿轉身。


    「你要回去了喔?」


    「我會先回去一趟,然後去吃飯,我好餓。」


    「那我送你。」


    佑鹿嚇了一跳。


    「不用啦。香椎也要去餐廳吧?」


    「哇——直接省略同學二字呢。我和佑鹿同學原來是這種關係啊?」


    「喂,別亂說話。」


    佑鹿狼狽地朝四下張望,還好附近沒人。


    榛名一臉笑嘻嘻。


    「叫我榛名就好了,叫名字。」


    「那個香椎。」


    「榛名。」


    「……榛名。」


    「什麽事?」


    她回問的模樣非常可愛。佑鹿有些動搖,吞吞吐吐地說:


    「……我要說什麽……對了,我是說不用送我啦。怎麽會演變成這樣。」


    「就說我要送你嘛。當作你答應幫忙的回禮。」


    佑鹿想拒絕,但他知道沒有用。


    於是兩人沿著來時路並肩折返。佑鹿總覺得怪怪的,一般應該是男生送女生回去吧?


    榛名似乎不在意這種事。他決定解釋成「大概是想轉到章義舍,所以特別中意我們那棟建築」。


    來到章義舍附近。等不及的學生已經步出玄關,朝餐廳兼禮堂的建築走去。


    「到這裏就好了。」


    「我要進去。」


    「你是含耀舍吧?」


    「走到大廳。」


    最後還是兩人一起進了寄宿舍。


    大廳滿是學生,應該是在等室友或朋友,用餐時間向來如此。佑鹿又一次對榛名說:


    「那就在這裏。」


    「等一下,我要見我姊。」


    「那家夥去訓練……」


    佑鹿沒有機會把話說完。


    因為在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方,雪風杵在那裏。


    佑鹿下意識地向後退。


    「……喂。」


    雪風眯起眼睛說。冷峻的視線當然是射向佑鹿。


    「你跟榛名在做什麽?」


    「你問做什麽……也沒什麽……」


    「把別人的妹妹帶出去,還說沒什麽?」


    「呃,不是我帶她出去。」


    「對啊,姊姊,」榛名插嘴道:「是我約佑鹿同學的,因為我有事找他商量。」


    「商量……?」


    「嗯,有事商量。」


    雪風一轉嚴峻表情。


    「要商量事情就找我或含耀舍的督察。」


    「因為我想找佑鹿同學嘛。」


    「這家夥毫無用處。連戰鬥都不行,跟他商量煩惱隻是浪費時間。」


    說得真狠。但雪風似乎是真的這麽想,佑鹿也無從反駁。


    「所以你們談了什麽?」


    「你在意嗎?」


    「……」


    「秘密。」榛名吐舌,接著說:「不是什麽可疑的事啦。」


    說完補了一句「別擔心」,接著向佑鹿揮手。


    「再見羅,今天很謝謝你。」


    「嗯。」


    「那就麻煩你羅。」


    佑鹿敷衍地揮揮手。


    榛名的身影消失在寄宿舍外。佑鹿故意不去看身旁的少女,打算下樓。


    「喂。」


    冰冷的聲音傳來。


    「……幹麽?」


    「不管榛名拜托了你什麽,我不會幹涉。」


    「你不是很在意?」


    「算了。」


    「那我就不說了。」


    「……嗯,那件事就算了。」


    真的假的,佑鹿心想。雪風繼續說:


    「隻要別把她卷入危險就好了。」


    「話是沒錯,不過,待在這間學校多少都會遇到危險呐。我們也常被卷入危險不是嗎?」


    「我沒關係。因為這是我的宿命。」


    「你這樣說,有把我算進去嗎?」


    「但是我不希望榛名卷入。那孩子有權利過幸福的生活,沒必要刻意去對抗拉魯瓦。」


    「你的心情我不是不了解,」佑鹿點頭。「既然這樣,你幹麽不直接跟你妹說?雖然叫她轉學可能沒那麽容易。」


    「我說過很多次了。」


    停頓了一會兒,她又說:


    「她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人。」


    「是嗎?」


    「她其實很固執。」


    榛名看起來不像是會對事情執著的人。不愧是姊妹,這點和雪風很像。


    但這不是苦了我嗎?佑鹿想。又被榛名拜托當轉籍的說客,又被雪風冷嘲熱諷。我的人生難道得一直被這對姊妹壓榨?


    「你的想法我知道了。」佑鹿說:「啊,要是休貝老師同意她轉籍,你也隻能接受吧。」


    雪風朝佑鹿一瞪。


    「……是榛名拜托你的?」


    「無可奉告。」


    「休貝老師是隻看實力的人。如果她判斷榛名對章義舍沒有幫助,就不會同意轉籍吧。」


    「從姊姊的角度來看,你覺得你妹的實力如何?」


    雪風再次瞪向佑鹿。隻不過這次眼神帶了幾分正經。


    「……她有一些才能。」


    「喔。」


    「隻是不知道怎麽發揮。最好是沒有發揮的機會。」


    最後補一句:


    「不管怎麽樣,她比你強多了。」


    說完雪風火速走向寢室。


    (……這下子,我才想換寄宿舍咧。)


    佑鹿在心中感歎,「那家夥為什麽老是說出多餘的話」。


    〇


    過了兩天就是假日。三瀧高中也適用國定假日放假辦法,學生可以從辛苦的訓練中暫時獲得解放。有些學校認為「一周放一天假就夠了」,假日也會排課;三瀧基於「放鬆精神也很重要」的方針,向來比照放假。


    不過這裏沒有為期一個月以上的暑假。因為放那麽長的假,身體會忘記訓練內容。假期對身經百戰的職業運動員很重要,但對於要學的事還有很多的人而言,「休假最好適可為止」。


    雖然現階段想這些也沒用就是了。


    佑鹿放假時一向窩在圖書館裏。他也知道這麽做很不健康,倒不是因為這樣很陰鬱,隻是覺得應該曬曬太陽。所以,他決定今天要外出。


    說外出,並非到學校外麵。三瀧高中原則上不同意一年級學生外宿,佑鹿打算在廣大的學校腹地(甚至有山和瀑布)內散步。姑且不論散步這個行為是不是高中生該有的休閑方式。


    佑鹿難得第一個起床用餐,離開寢室。他沒有告訴室友們要去哪裏。雪風那不在意瑣事的個性,在這種時候特別管用;青葉雖然是好奇寶寶,但她沒有特別問什麽。


    佑鹿走出寄宿舍。天氣晴朗。空氣很清澈,放眼望去有種空曠的感覺。由於正值連續假期,部分二、三年級學姊到校外過夜去了。


    隻要素行不是太差,申請這類外宿都會被認可。不過必須事先提出預定表,常被抱怨手續太麻煩。


    校方表示這是必要手續。因為沒有人知道拉魯瓦何時會出現,外出學生極有可能被卷入戰鬥。實際上,三年前確實發生過兩名外宿學生遭遇拉魯瓦,結果身負重傷的事件。此後,學校為了避免同樣事件再發生,謹慎到近乎神經質。一年級生很難獲得外出同意就是這個原因。


    也有另一種情況。學校雖然沒有公布,有些學生外出後便失去了蹤跡。其中隻有極少數是被卷入犯罪,大部分都是受不了或無法認同嚴苛訓練而逃走的。為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學校經常與警察及聯合自衛隊保持密切連係,因此大部分的人很快就會被找到。當然也有少數就此隱身,不知去向。


    佑鹿目前還沒有逃走的計劃。反正在校內走動不需要許可,感覺很輕鬆。倒是聽說曾經發生學生在鷹尾山迷路,在山裏渡過一個晚上的例子,當時校方編製了搜救小組,獲救的學生則受到安養兼關禁閉處分。


    佑鹿漫無目的地漫步。


    (要在哪裏睡午覺呢……)


    雖然覺得思考這件事的自己很悲哀,但也想不到有什麽事好做。休假日要如何在校內打發時間,是全體學生的課題。


    佑鹿心想,既然沒事做,幹脆去幫榛名遊說轉籍的事好了。其實佑鹿前一天傍晚曾向蒂安娜稍微提過,得到模棱兩可的答案。


    「我會看三瀧高中整體情況做判斷。」


    德籍女性說。


    「就算對章義舍有利,如果對其他寄宿舍非常不利就無法同意。這是一定的。」


    她說的沒錯。她的意見與雪風不謀而合,真不可思議。


    「以她們的情況來說,問題出在道德麵。」


    「這嗯……」


    「你應該知道吧。」


    榛名是雪風的妹妹,野分原本又是章義舍的人。佑鹿非常清楚這點。


    於是他當場放棄了。因為是預料中的事,佑鹿沒有特別失望,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榛名,


    (……之後再說好了。)


    他打算隔一些時日再說,因為不用急著說,讓她這麽快失望。


    佑鹿想著這些事,繼續走著。


    道路前方是三瀧池。大小宛如湖泊的人工池塘,非常適合劃船和釣魚。以前還曾在這裏煮過火鍋。


    這裏也有搭了簡單屋頂的休息室。他想到可以在那裏午睡,於是加快了腳步。


    突然間,左邊傳來了金屬聲響。


    他直覺是野狗嗎?但馬上改變想法。狗不可能發出尖銳的碰觸聲,那絕對是刀聲。


    猶豫了一會兒,他走向聲音的方向,爬上緩坡。


    這一帶幾乎未經整理,雜草叢生。


    佑鹿站在山丘上,俯瞰對麵斜坡。


    再定神一看,發現有幾名女同學在那裏,看似黑色的衣服怱左怱右地移動。


    佑鹿覺得奇怪。三瀧高中的製服是以藍色為基調,一年級生到三級生都穿同樣的製服。可是這些女生的衣服卻是黑色的。


    更重要的是,她們正在進行戰鬥。總共有四個人,呈現以一打三的局麵,屬於認真的戰鬥。這事非同小可。


    孤軍奮戰的女學生五官端正,有張意誌堅強的臉龐。即使麵對三個人也非常沉著。就像雪風一樣,不過整體的感覺比較像野分。


    她隻用右手拿日本刀,左手則握著小刀。算是二刀流刀法,不過小刀應該是為了牽製對方,避免被同時攻擊吧。這一招確實奏效,即使麵對複數對手,戰鬥本身仍是一對一的對決。


    佑鹿判斷局勢是五五波。三人的那一方似乎也這麽認為,當中的小個頭女生從剛才就一直胡亂攻擊。她接近的方式很莽撞,但因刀法不錯,沒有被反砍。


    「後麵!」


    小個頭女生邊攻邊喊,另外兩人繞向對手的背後。


    即將被包圍的女學生改變了步伐。原本她隻著重在防守,現在則改變腳步向左移動,破除了三人的包夾。


    正當佑鹿覺得形勢傾向一方時,下一瞬間響起了震耳的金屬聲。小個子女生手上的刀子被彈開了。


    站在左側的女學生旋即朝孤軍女生懷裏衝,打算用全身的衝力封住她的動作。另一個人則繞到她的背後。


    (好像不太妙……)


    佑鹿決定走下山丘。再這樣下去,孤軍女生肯定會中刀。果真如此的話,將會掀起大騷動。因為學校裏當然嚴禁私鬥。何況她們用的還是分配的武器,弄不好還可能鬧上法庭。


    「就到這裏吧。」


    正中央的女學生說。佑鹿覺得奇怪,發現包圍她的兩人收起了刀,小個子


    女生也走去撿起武器。


    女學生露出苦笑繼續說:二個人對三個人實在太難了呢,隻能祈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可是天城班長,最近連人型拉魯瓦也出現了,這樣的假設還是有意義的。」


    「看來要應付這種情況,隻能反覆演練了。」


    「了解。」


    對戰的三人中的一人回答,她給人穩重大方的印象。


    天城,應該是那名孤軍作戰的女學生的名字吧。這名字非常適合她那伶俐精悍的氣質。


    「還要繼續打嗎?」


    「這樣就差不多了,下午要換場地,這裏很空曠,實戰時很少會在這樣的野地迎戰。再說,」


    她轉頭。


    「有人在看。」


    四人的視線全集中在佑鹿身上。


    佑鹿不由得向後退。原想就此折返,可是其中一個人向他招手。


    不得已隻好走過去。


    「你是敷波佑鹿同學吧,」身為班長的學生說:「從遠處偷看女生是你的嗜好?」


    「……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回答:


    「沒有人不知道三瀧高中稀有的男同學唷!」


    走近一看,發現這是個各具特色的奇妙四人組。有精明的班長、穩重大方的千金小姐、宛如國中生的小個子女生,以及高挑的外國人。加上她們穿著黑色製服,在團體中應該會相當醒目吧。


    「你有什麽事?有話要說嗎?」


    「沒有,我隻是看看。」


    硬要說的話,原以為在決鬥卻突然休兵這點讓佑鹿很驚訝。


    「看到你們在互斬,把我嚇了一跳。」


    「這是訓練唷。自主訓練。」


    「拔刀?」


    「用木棒就不像實戰了,不是嗎?」


    她說得很幹脆,有這種想法和實際去執行是兩回事。會在訓練中使用真刀的不隻是三瀧高中,對抗拉魯瓦養成學校也經常這麽做,但很少會連休假時的練習也用真刀。何況還是團體戰。連禁欲主義者的雪風,也頂多隻是練習揮刀。


    「持續不斷刺激身體和腦袋,是存活的訣竅唷。」


    「哇……那個……」


    佑鹿想問班長問題,卻不由得頓住了。因為仔細一想,他連她的全名也不知道。


    「天城佐由梨。你可以叫我天城或佐由梨。」


    「天城同學。你們從以前就這麽做了嗎?」


    「是啊,很久了呢。自己都覺得訝異,竟然能持續這麽久。」


    依然一派輕鬆地回答。佑鹿認為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如果是像雪風那樣的個人訓練也就罷了,但她們是整個班挪用假日進行訓練。假如成員的目標意識不堅定,很快就會產生嫌隙,引發不滿。如果佐由梨這個班長的能力不足,也很難執行。


    看起來這些班員似乎沒有不滿,甚至是積極地服從命令。佑鹿感覺到佐由梨還具備了領導者的資質。


    「你們接下來也要進行自主訓練?」


    「是啊。不過會先吃中飯。」


    「抱歉打擾了,那麽……」


    佑鹿舉起右手準備告辭。佐由梨出聲喊住他:


    「等一下,敷波同學。你剛才一直在看我們訓練吧?」


    「看了一陣子……」


    「你覺得如何?」


    「咦?」


    「我們的動作、戰鬥方式,或是戰術如何?有發現什麽嗎?」


    「發現什麽……」


    佑鹿慌了。佐由梨的表情很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她是真心想聽建議。


    「你就算問我也……」


    「你之前跟人型拉魯瓦對戰過吧?我們就是把那個當作假想敵。有哪裏不對,或是什麽好建議嗎?」


    「我的意見沒什麽幫助啦。」


    「不會的。」


    佐由梨是真心想聽聽這個陌生男同學的意見。


    佑鹿隻覺得困惑。因為同寄宿舍的那些女同學頂多隻會找他說話,從沒有人會與他交換意見。而且有交談就算不錯了,他剛進來時根本被當成空氣。可是,眼前這個認識不到一個小時的人,居然認真地向他請益。


    佑鹿本想拒絕,看到對方這麽認真,他回答:


    「……嗯——這個嘛,沒什麽特別需要提的。不過……」


    「不過?」


    「我之前對戰的拉魯瓦很善於運用高度差距,它的腿部肌肉好像特別發達。」


    「也就是它會想往高處爬羅?」


    「嗯。它除了會以複數進行包夾,也會從上方攻擊。還會采用立體戰,和過去的拉魯瓦不同。」


    「這樣啊……看來必須把這部分也考量進去。」


    佐由梨自言自語般地回答。


    「還有呢?」


    「呃,三個人同時迎戰時,你們不是會以等距離披開嗎?如果能再多花點心思比較好吧?」


    「保持距離是要避免被自己人的武器波及,這是戰鬥基本原則不是嗎?」


    「是沒錯,不過最好能依照武器長度和慣用手調整。我們對慣用手、慣用眼外側的反應常會慢半拍,最好能有人幫忙留意。再來就是腳步。腳步會影響下刀的角度,不過這屬於個人能力範疇……」


    「你看得很仔細呢。」


    佐由梨覺得佩服,另外三人也表現出高度興趣。


    「碰巧啦。」


    佑鹿謙虛回答。這些是他從個人戰圖解書中領悟到的,也是常跑圖書館的成果。直到最近才終於能應用在實技上。


    「碰巧,是嗎……」


    佐由梨腦中瞬間閃過某種想法。


    「不過,我不確定我的意見有沒有用喔,畢竟我們班一直輸。」


    「有用的。下午馬上來試試看吧。愛琳,第一操場旁邊不是有個隻搭了鷹架的建築?你去拜托總務出借給我們。其他人負責重新安排行程。做完就去吃午餐。」


    被喚作愛琳的外國少女點頭。另外兩人也一樣。


    佑鹿等她們說完後問:


    「這樣可以了嗎?」


    「嗯。謝了,很有幫助呢。」


    佐由梨抬下巴對班員示意。那是移動的暗號。


    「那再見了。」


    「……嗯。」


    佐由梨一行人離開了。佑鹿還是一頭霧水,目送著四人離去。


    「那是特別班的人。」


    五十鈴一邊喝紅茶,一邊對佑鹿說。


    午餐時間剛結束,這裏是小食堂。佑鹿買了碰巧沒賣完的麵包,看到五十鈴正好走進小食堂。


    小食堂和兼作禮堂的餐廳不同,是從早上開到晚上。餐點雖然不好吃,但飲料還可以。因為有桌子,想消磨時間的學生常會來這裏。五十鈴似乎也是如此,她點了自助式紅茶,挑了窗邊位置坐下。佑鹿出聲喊她。


    五十鈴有些吃驚,故意開玩笑說:「你不是討厭我?」佑鹿趕緊為昨天的事道歉。她露出微笑說:「坐吧。」


    他們喝了一陣子茶,佑鹿不經意提到上午的事,五十鈴便將佐由梨她們的事告訴佑鹿。


    「特別班啊……」


    佑鹿滿臉困惑。


    「你沒聽過永嘉舍的特別班?在三瀧很有名唷。」


    「我不知道的事可多了。特別班,也要幫忙清除校舍裏的老鼠嗎?」


    「哪有這種特別班。她們是混合各年級組成的。」


    「可以這樣喔?」


    佑鹿反問。一般來說,班編製僅限同一學年、同一寄宿舍。課外活動(也就是所謂的社團)會有混合的情形,但那和訓練無關。


    「所以才特別。學校認可她


    們是實驗班。永嘉舍公認是三瀧最強的寄宿舍,特別班是從裏麵選出的精英所組成。很強唷。」


    「有參加對抗賽嗎?」


    「有。全勝。」


    「哇啊……」


    佑鹿覺得又佩服又驚訝。再優秀的班多少也會輸過幾場,她們居然沒輸過。和我們輸多贏少的八班完全不同。


    「我就覺得奇怪,她們成員感覺差很多。」


    「天城班長是三年級生。應該有個嬌小的女生吧?」


    「有。」


    「那是加古千尋,她是一年級的,另外兩個是二年級生。」


    照五十鈴的說法,穩重大方的是鹿島佑貴子;外國人是名為愛琳·胡德的留學生。


    「天城的刀法很強吧?」


    「是啊,非常強,應該是永嘉舍最強的吧,她還是個傑出的領導者呢。原本是督察,編到特別班後就沒做了。」


    「為什麽?」


    「因為學校希望她專心於班的事,這也表示學校非常器重她們。」


    「這樣啊,你真清楚。」


    「因為我和她念同一所中學。」


    原來如此,佑鹿心想。五十鈴國中就讀的是戰娘養成學校。既然是念那所學校,沒有道理不強。


    「你們是舊識啊。」


    「嗯。她是學姊。」


    「她很照顧你嗎?」


    五十鈴皺眉:


    「你這種問法很討厭。」


    「啊,沒有,我沒有特別的意思。」


    「她有關心我,不過不是隻有我,她那個人不會因為個人喜好而偏愛誰,從中學就一直是這樣。」


    「真了不起。」


    隻有心智非常成熟的人才做得到。連大人也做不到的事,她一個高中生竟然辦得到,實在厲害。


    「這樣的人怎麽會問我的意見?」


    「因為是你才問的唷。拉魯瓦實戰經驗是很珍貴的。再說天城學姊會傾聽任何人的意見,因為她對提升能力有非常強烈的渴望呢,所以才會受到同學們和學校的信賴。」


    「有實戰經驗的又不隻我。」


    「沒有多少人對抗過新型的人型拉魯瓦。」


    「也是啦……」


    佑鹿就是擁有這個寶貴經驗的其中一人。


    他轉學來這裏不久,在校內算是新人,但實戰經驗卻出奇地多。這陣子他連續遭受拉魯瓦襲擊,說不定實戰次數已經與畢業將至的三年級生差不多。


    拜此之賜,他已經練就了一身膽量,問題是實力無法趕上。


    「這麽說,對抗賽也是特別班第一名羅。」


    「目前是這樣。我想她們不太可能隨便輸掉,說不定會一直維持第一。」


    「你們班的成績也很好啊。」


    她微微露出笑容。


    「被敷波同學稱讚感覺不壞呢。」


    「我說的是真心話。」


    這個督察為人耿直,感覺很難親近,但佑鹿認為她的能力非常強。實際上,她們班的對抗賽成績也確實是章義舍第一。


    「……總之,特別班如同字麵上的意思就是『特別』,要是她們失敗,學校也會很困擾吧。所以當然要很強。」


    「她們有去校外實習嗎?」


    「應該分別實習過,她們是去年才編製的。」


    二年級生和三年級生是在佑鹿轉來前做過校外實習。沒有經驗的隻有一年級的千尋。


    佑鹿突然想到別的事。


    「對了,你聽說榛名的事了嗎?」


    五十鈴露出詫異的表情。


    「啊,對不起。我是說雪風的妹妹。」


    「她怎麽了?」


    「她不是來找我嗎?結果是有事要商量。」


    佑鹿概略說明了榛名拜托他的事,沒有加入自己的想法。


    五十鈴露出思考的樣子。


    「……要轉班應該不容易吧?」


    「果然啊,我也這麽覺得。有姊妹同班的前例嗎?」


    「有,不過很少。頂多就是我們章義舍的和泉三姊妹,還有香椎姊妹吧。就算姊妹一起進來,通常也是不同年級。」


    學校體製上規定由同年齡組班,姊妹原則上不會同班。畢業後若進入實戰部隊,不同年齡雖然會分在同一組,但分發時會將同戶籍的人分開。因為姊妹若因執行同任務而全數陣亡,將對家庭造成重大傷害。不過,也有人認為隻要姊妹感情不壞,同班能為彼此的心智帶來良性影響,因此這點還有討論的空間。


    「那有可能隻編入葉島嗎?」


    「恐怕更難吧。葉島同學曾經從章義舍轉到含耀舍,學校應該不會給她好臉色。」


    「嗯?章義舍的同學們是怎麽想的?」


    「應該沒有校方那麽嚴重。大家都知道她和香椎同學的磨擦,很多人同情她。而且葉島同學很受歡迎呢,一定也有人很高興。」


    「我不知道她很受歡迎。」佑鹿輕聲說。他還以為同學們都討厭她。


    「不過,葉島同學的意願呢?雪風的妹妹當然是想來。」


    「不知道,我從上次的事件後就沒見過她了。」


    「看來直接問她比較好吧。」


    「咦?」


    「在你後麵。」


    聽她這麽說,佑鹿回過頭。


    含耀舍二班班長葉島野分不知何時站在那裏。


    「好久不見。」


    她對佑鹿說。


    五十鈴對她說「坐吧」。佑鹿曾聽五十鈴說過,葉島原是章義舍的寄宿生,多次找五十鈴商量。或許因為這樣,她們兩人之間沒有半點尷尬,相處地很融洽。


    野分小心地緩緩坐下。


    「……你的傷還沒痊愈嗎?」


    佑鹿問。野分在對抗拉魯瓦的戰役中負傷,連課也沒有來上。


    「差不多好了,隻是還有點痛。生活起居上沒有妨礙啦。」


    她稍微舉起左手臂。上臂到手心都纏著繃帶。


    「不能用雙手舉刀就是了。」


    「真辛苦啊。」


    「沒辦法。」


    上次的戰役讓她痛失兩名班員,她似乎認為自己的傷是應該的。


    「你們剛提到我?」


    五十鈴回答:


    「嗯。你聽到了?」


    「是榛名那件事吧,她想去雪風身邊。」


    「也有談到你的事唷。」


    野分一聽,微微歎了口氣。


    「是轉班……轉籍的事吧。」


    佑鹿和五十鈴同時點頭。


    「榛名的精神層麵有點脆弱。動不動就想依賴親人,我覺得不太好。」


    佑鹿說:


    「我聽她說在含耀舍發生了不愉快的事。」


    「是啊。白白死了兩個班員,當然會被大家白眼。必須靠實力贏回大家的信賴。」


    她的語氣很平靜,說的話卻很有道理。


    野分不愧是班長,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話說回來,她可是堅強到能夠和雪風大吵的人,這種事對她而言或許隻是稀疏平常的小難關吧。


    「榛名要說什麽是她的自由,」野分繼續說:「我是覺得開口閉口都是雪風雪風的也不太好。」


    「也是啦……」


    佑鹿同意她的意見。榛名黏著她姊姊的樣子雖然讓人會心一笑,不過有些過頭了,當然會讓人擔心她會誤入歧途。


    「香椎同學的妹妹這麽黏姊姊嗎?」


    因為五十鈴提問,佑鹿便簡單形容給她聽。說到認識榛名後,她對雪風的言行舉止,連五十鈴也不由得直眨眼。加上野分也補充了很多,她更是滿臉驚愕。


    「她們姊妹感情真好啊。好像太要好了?」


    「應該說是榛名單方麵喜歡雪風唷。她的戀姊情結超嚴重呢,大家都嚇到了。」野分又說:


    「我剛開始也被嚇到。」


    「她和香椎同學完全相反呢。」


    「沒錯。很難想像那個一字臉會體貼妹妹。」


    「不見得唷,」佑鹿插嘴道:「雪風好像很擔心榛名。她曾說過榛名到她身邊會被卷入無謂的戰鬥,所以故意疏遠她。雪風看起來很冷漠所以會被人誤會,她們畢竟是親人,她很擔心榛名的身體……」


    佑鹿停了下來,因為另外兩個人正驚異地望著他。


    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怎……怎麽啦?」


    「敷波同學……這些事是香椎同學跟你說的?」


    「是啊。」


    「她自己跟你說的?」


    「就說是了啊,」


    別讓我說同樣的話啦,佑鹿低喃道。五十鈴的神色愈來愈詫異。


    「……真不敢相信。」


    「很難想像對吧?」


    野分說。佑鹿點頭:


    「就是啊。別看雪風那樣,其實也是有為妹妹著想……」


    「不是啦。我是說雪風居然會跟你說。」


    「什麽?」


    佑鹿一頭霧水。


    「雪風很少談自己的事。她總是在自己和別人之間築一道牆,那道牆隻會加高不會變低。沒想到她居然會跟轉學過來的男同學說,太讓人訝異了。發生了什麽事?」


    「哪有什麽事……」


    佑鹿完全沒有頭緒。聽她們這麽說也確實如此,她是手腳冰在冰箱般的冷冰冰的女生,剛轉來時,她的態度可不隻是冷漠。不是抱怨就是視若無睹。很少隨口談起家裏的事。


    可是,沒有到無法置信的地步吧。


    「她就沒跟我說她家的事。」野分驚訝地說:「想不到雪風居然會跟男生說這種事。她一定很信任你吧。真訝異。」


    「喂喂,」佑鹿趕緊否認,「她才不信任我咧。那家夥很討厭我耶。一天至少會罵我一次差勁,之前還照三餐罵三次。我看她是恨我吧?」


    「不會的。應該不是恨吧。」


    「不然是什麽?」


    「香椎同學應該是……依賴你。」


    五十鈴說。佑鹿反射性地搖頭。


    「絕不可能。」


    「不喜歡和人相處的她,居然告訴你她自己的事耶。而且上次和拉魯瓦對戰時,你們不是一起打倒拉魯瓦了嗎?」


    「是沒錯。」


    「如果是以前的香椎同學,一定會一個人想辦法解決。」


    佑鹿突然有種被素昧平生的人告知「我是你的親生母親」的感覺。如果能得到她的信任是很好,但說依賴未免太誇張了。事實上,佑鹿昨天才剛被削了一頓。


    不過,現場似乎隻有佑鹿這麽想,野分也附和五十鈴的說法:


    「光是能和雪風長期合作就夠厲害了,竟然連成果也有提升,甚至讓她對你坦誠家裏的事。很難想像你隻是轉學生,像我就隻會跟她吵架。」


    「別在這種奇怪的事上佩服我。」


    「這是真心話唷。」


    「嗯……


    感覺很微妙,彷佛被嘲弄般,又有些難為情。


    「把敷波同學分到八班是分對了呢,」五十鈴說:「香椎同學的實力本來就是公認的。她的缺點是什麽都想一手攬起,現在有敷波同學輔助,應該會漸入佳境吧。」


    「可是我們在對抗賽上一直輸耶……」


    「馬上就會突破的。」


    正因為無法預測「馬上」會是什麽時候,佑鹿才會感到焦躁。他很清楚這事需要時間,但他同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擔心最壞的情況是,到畢業為止都拿不出好成績。


    「你要有自信。」


    「是啊。能和雪風好好相處的就隻有你了。」


    兩個女生說出類似的話。佑鹿開始感到渾身不自在。


    「先、先別管這個,轉籍的事要怎麽辦?」


    為了掩飾難為情,他把話題拉回剛才的事。


    「隻能順其自然羅。原則上任何人都可以提出申請,之後就是校方的問題了。」


    「榛名已經寫好申請書了。」


    野分答得十分幹脆。


    「葉島你呢?」


    「她要我也填上名字,我就跟著填了。沒差啦,反正不可能通過不是嗎?」


    野分繼續說:「其實待在含耀舍也不壞。」又說:「不過……可以和男生同班也不錯。」


    「哎呀,敷波同學真受歡迎啊。」


    五十鈴打趣地說。佑鹿被擺了一道。


    「你別亂說。」


    「你討厭我?」


    「不是啦。」


    「那不就得了。」


    野分浮現出笑容,態度一派從容。由於野分長得標致,身材又好,佑鹿被說得一顆心撲通亂跳。


    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熱。


    「別捉弄我啦。」


    「被女生這麽說,你應該要開心才對。」


    「就說別捉弄我了。」


    「你喜歡哪一型的女生?我變成那種女生好了?」


    「喂!」


    「不行唷,葉島同學。敷波同學是章義舍的人,你擅自帶走他,我們會很傷腦筋。」


    五十鈴插嘴道。不過,她根本是在幫倒忙。


    「要經過我的同意才行。」


    「督察真霸道啊。」


    「因為我們還沒和數波同學好好享樂呢。」


    佑鹿抗議:


    「別說得這麽曖昧!」


    兩人當然不聽佑鹿的話。


    「你說得這麽斬釘截鐵,我都想轉去章義舍了。」


    「你就算轉過來,我也不會送上敷波同學唷。」


    「好過分。要怎麽做才會把他給我呢?」


    「所以說要經過我的同意,還有香椎同學的同意。」


    兩人把佑鹿丟在一旁,繼續唱雙簧。即使佑鹿數次表明「你們別鬧了」,她們完全沒聽進去。


    佑鹿放棄反駁,從椅子上起身。因為再待下去,恐怕會一直被當成談話的素材。


    「敷波同學,你要回去了?我還想跟你聊說。」


    「他要回去照顧香椎同學,不可以挽留他唷。」


    「被人依賴也挺辛苦的呢。」


    兩人竊笑。佑鹿假裝沒聽見,步出小食堂。


    在章義舍地下室的第八班寢室,青葉正在看漫畫,八成是跟朋友借來的吧。雪風大概剛結束訓練,正在整理愛刀,


    佑鹿沒有說「我回來了」(反正也不會有人回應),不發一語地坐到椅子上。


    他發呆地望著拿白紙擦拭刀刃的雪風。


    「……我臉上是有沾到東西是不是?」


    一如往常沒有抬頭看佑鹿。這是雪風的壞習慣,佑鹿現在已不會在意。


    「不是這樣啦。」


    「那你就去自習啊。」


    「今天是休假日耶。」


    「偷懶一天,手感就會變鈍,和工匠一樣。這和鍛鏈肌肉不同。」


    接著斬釘截鐵地說:


    一不過你再怎麽練習大概也是白搭。」


    佑鹿盯著雪風。


    「……喂。」


    「幹麽?」


    「你依賴我嗎?」


    「怎麽可能。」


    「我想也是。」


    佑鹿反倒覺得鬆了口氣,在旁邊聽的青葉則是一臉訝異。


    〇


    假期結束。今天也


    要進行對抗賽。課程從數天前起做了細微的變動,比賽次數增加了。當然不單是章義舍,所有寄宿舍都是如此。


    「聽說不是隻有我們學校這麽做,」青葉在吃早餐前說:「各校都加快了教育速度。」


    「你居然能知道這種消息。」


    「我聽來的。」


    佑鹿很想問是聽誰說的,不過這對青葉來說似乎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我們校長本來好像反對呢。大概是情勢真的很危急吧,最後好像還是說,實戰現場急需更多的戰娘。」


    發生像拉魯瓦襲擊人類,這類危及國家人民和人類生存的事件時,政府會先掌控情報。有利的情況或許不會動作,一旦發現情況不利,控製情報的動作就會很明顯,將持續發表無關緊要的消息。


    這種事不隻政府機關會如此,考試成績太差的小學生也是一樣的。任何人遇到好消息都會表現得坦蕩蕩,遇到壞消息則想隱匿實情。


    可是成績遲早要攤在媽媽眼前,壞消息無法一直隱匿下去。隻從變動教程來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好像也有人提出不要采三年製,應該縮短成二年製的偏激意見唷。當然遭到強烈反對就是了。」


    一對了,聽說好像一年級就要去校外實習。」


    「思。」


    果真如此的話,就要改變心態了。以往雖然曾和拉魯瓦對戰,但那是在校內。外麵的情況可不同。另外還要提升實力,要是三兩下就被幹掉還得了,人生不就玩完了。


    「快去餐廳吧,再晚會吃不到吃早餐唷。」


    青葉催促。雪風早就不見身影。佑鹿將拖鞋換成外出鞋,離開寄宿舍。


    其他寄宿舍的學生也紛紛走向餐廳兼禮堂。整條路上擠滿了女生。由於早餐時間有嚴格規定,這是每天早上必見的光景。


    看到餐廳兼禮堂的三角形屋頂了。佑鹿問青葉:


    「今天的對抗賽是對誰?」


    青葉取出折小的影印紙。


    「嗯……上麵寫永嘉舍一年五班。哇,她們是滿員六人。」


    「唉——」


    佑鹿歎氣。我方總共三人,完全是一對二的戰局。戰鬥時的人數差距是最大的優勢。雖然比隻有佑鹿和雪風兩人時好多了,但預料會戰得很辛苦。


    「我們的人數果然太少了,再多幾個人會比較輕鬆說。」


    「……人數增加比較好嗎?」


    「當然啦,」


    青葉瞪大眼說。佑鹿沒有告訴她榛名想轉班的事。


    他刻意轉移話題說:


    「永嘉舍不就是有特別班的那個寄宿舍?」


    「是啊,你很清楚嘛。」


    他隻回答之前曾見過她們。


    「因為永嘉舍是三瀧最強的寄宿舍,學校創立各種規範,她們好像也會提出許多意見。」


    「真厲害啊。」


    「她們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呢。」


    「我們必須打贏這些人啊?」


    佑鹿輕歎口氣。


    「又不是跟特別班對戰,一起加油吧。」


    「也是啦。」


    正當佑鹿點頭時,後方有人喊他。


    「早安,敷波同學。」


    除了青葉和五十鈴,很少有女同學在一大早找佑鹿攀談。佑鹿覺得意外,回過頭去。


    那是佐由梨。


    「呃……天城……學姊。」


    佐由梨微笑說:


    「不是說不用拘束嗎?你氣色很好呢。」


    「還好。」


    「聽說你今天有比賽?我會去觀摩。」


    佐由梨的話讓佑鹿大吃一驚。


    「咦……?」


    「我很期待唷。」


    她揮揮右手,超越兩人而去。


    佑鹿和青葉當場呆住。


    「……她,是特別班的天城佐由梨吧?」


    「是啊。」


    「她要來觀摩我們比賽?」


    「好像是。」


    基本上沒有人會好奇到去觀摩輸多贏少的班。如果隻是輸掉比賽也就罷了,若是水準太差就太不像話了。那樣豈止無法當作參考,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可是現在不但有人提出觀賽申請,對象居然還是特別班班長,這應該是什麽誤會吧?


    「她的目的是什麽?」


    「應該是雪風吧,隻有那家夥很強。」


    「說的也是喔。可是沒必要專程來觀看比賽吧?」


    「應該是開玩笑,她在捉弄我們。」


    可惜那並不是玩笑話。


    章義舍一年八班(這個寄宿舍是新設立的,隻有一年級生)對永嘉舍一年五班的戰鬥,是在操場的草坪上進行。這裏是競技場內側,甚至附設有比賽用跑道及看台。這個戰場其實不太符合實戰情況,但因為沒有其他場所,隻好將就。


    比賽還沒開始,章義舍教室裏已經掀起小騷動,因為永嘉舍的特別班向章義舍申請觀摩。


    觀摩並不需要經過同意,她們之所以專程通知,是因為向原本的課請了假。校方為了防止學生蹺課,規定在這種情況下需與對方連絡。由於很少有學生會為了觀摩這麽做,更讓同學們感到訝異。


    章義舍目前最強的是五十鈴率領的一班。然後是薇樂莉的二班,和泉三姊妹的四班。八班雖然有具備優秀個人能力的雪風,但戰績並不好。看不出有讓特別班專程前往觀看的價值。


    更重要的是,連佑鹿自己也這麽想。


    「這是找碴。」他忍不住對青葉歎道。「昨天放假時,我偷看了特別班的自主訓練,所以她們要向我報仇。肯定是這樣。」


    「她們應該沒那麽壞心吧。」


    青葉一邊檢查自己的愛刀水隱,一邊回答。


    「你看,她們全員出動耶。」


    這裏是競技場,有架設觀戰用的看台。特別班的四人不但在那裏占了位置,還非常講究地架了三腳架,裝置著記錄用攝影機。


    「真的耶,全員到齊。」


    「會不會是打算在之後編輯影像,做成爆笑集之類的拿來笑吧?」


    「不至於啦。要是真的那樣,我也想看呢。」


    「我才不想看。」


    佑鹿對學校的適應還沒有到能一笑置之自己的失敗,也沒有那麽成熟。


    至於班長雪風,她正閉著眼睛,藉由集中精神來提高威釋力量。看台的情況似乎對她沒有絲毫影響。佑鹿很佩服她這點。


    擔任裁判的老師大喊:


    「雙方集合。」


    佑鹿等人來到草坪中央。永嘉舍五班也是一年級學生,她們絕大多數仍像個國中生般,有著稚氣未脫的臉龐,不過戰績應該很好,是不能輕忽的對手。全員手上都緊握著華麗的日本刀。


    二分鍾後開始。各自自由就位。」


    這不是運動類競賽,不需要一一整隊行禮,因為實戰可不講這類虛禮。


    兩邊人員在刹那間散開。章義舍八班以雪風為頂點,做出三角形陣式;永嘉舍則是橫向排成一長列。


    佑鹿偷瞄了一下看台,發現特別班全員都注視著這裏。態度上沒有絲毫嘲諷之意,每個人看起來都很認真。連個性最浮躁的千尋也沒有胡亂說話。


    (哇……真不自在。)


    佑鹿在心中歎息,因為說出來可能會被雪風白眼。


    老師看了看馬表。接著吹哨。


    「開始!」


    尖銳的哨聲響徹空中。


    從結果先說,八班徹底地輸掉了。


    「哇——好累。」


    佑鹿大聲說,倒到床上。衣服又髒又盡是汗水,戰況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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