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一定要貫徹到底。


    雖然不是信念之類了不起的東西,但至今為止一直這麽活過來的。


    正因如此才把梢帶到了這裏。梢想說要見母親,我也說了想幫助她,所以決不能半途而廢。


    這麽想來,也覺得自己真是幹了件蠢事啊。保護著動輒會對世界造成危險的存在,一路來到了這裏。但是,雖然很蠢,但不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隻是自己想這麽做,就做了而已。


    就算沒有輕而易舉顛覆世界的力量,隻要擁有能夠貫徹自己意誌的力量,對我而言就足夠了。


    而且,隻要被倒下,無論麵對什麽對手都不會輸。


    “”


    對於沉腰擺出架勢的我,那個“梢”像是生了翅膀一樣,踩著輕飄飄的腳步靠近過來。


    ‘害怕嗎?’


    像是在試探我,又像是在取樂一般眯起的眼神。


    “”


    我一個字也沒回答,心理戰什麽的就不在行。我不放過一絲間隙,僅僅地盯著那個身影、站穩腳步。呼,對麵聳了聳肩。


    ‘你別怕。’


    “什麽?”


    ‘這麽想來,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你的眼裏就沒有畏懼啊。’


    我和這家夥第一次見麵,是送梢回家的那天夜裏。


    ‘那個時候真是不好意思了啊。沒想到,那個階段我就會代替梢以表層意識出現,稍微驚到了一下。’


    那天發生的事情我仍記憶猶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梢突然倒了下來。慌忙趕過去的時候,她的身體驟然噴出青白色的火焰,燒傷了我的手腕。


    ‘可能是因為那天第一次接觸了“天敵”,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吧。’


    嗬嗬,她笑了笑。雖然說是危險什麽的,但語氣裏一絲危機感也沒有。她的視線轉向我,


    ‘最初,你是我忠實的仆人啊。感受到自己和我之間壓倒性的差距,聽從了我的指示,不把當時發生的事情泄露給任何人,在我覺醒之前也不找你的哥哥姐姐求助。對於萬一的時候你會作為我對峙你的哥哥姐姐用的人質的事情,你也老實地接受了。’


    “”


    ‘本以為你是隻唯唯諾諾的小羊 不過實際上好像一肚子壞水呐。’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一陣像是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覺,不過不能在這裏退縮。


    “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她稍稍感到有趣,揚了揚眉。


    “在問你準備做些什麽事情啊。”


    我低聲問道,嗯——,她故意抬頭看向月亮,露出煩惱的樣子。


    ‘我想想啊 既然追著我的那群人搞的這麽興師動眾,我也搞點大規模的殺戮和破壞吧。’


    “!”


    雖然血液直衝腦門,但現在魯莽出手絕非上策。


    我瞪著她 ,她還以冰冷的眼神。


    ‘倒是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哎”


    ‘走到這一步,打算,拿我怎麽樣?’


    一瞬猶豫之後,我毅然地回答了她。在這裏展現弱勢就輸了。


    “這種事情,還用說嗎。用力量把你製服,強迫你離開梢的身體,趕到別的什麽遙遠的星球上去。”


    哈,她的嘴裏漏出笑聲。


    然後就這麽顫抖著肩膀,像是在忍耐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你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還有,梢的份的‘生命’也必須讓你留下來。你的話,這種程度的事情應該是能做到的。不,是必須得給我做。”


    聽了我的發言,哎喲真是的,她這麽大大地聳了聳肩,就好像是拿鬧別扭的小孩毫無辦法的母親一樣的舉止,讓人火大。


    “什麽啊,覺得這種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到?”


    ‘不,嘛,雖然我這麽想 哎真是的。’


    她露出困擾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不懂得畏懼神明嗎’


    “你根本不是什麽神明。再說了,自稱神明的家夥到處都有,這種怎麽可能是真的。”


    ‘嘛,別這麽說嘛,我隻是因為到處都被這麽喊所以習慣了而已。還有,我也從沒見過比我更加高層次的存在。’


    “誰知道呢,難道不隻是因為你的視野太狹窄了嗎。”


    ‘真是不可愛的家夥啊。少年,稍微諂媚一下我怎麽樣?弄的好的話,或許會饒你一命哦。’


    “才不要。以為威脅一下就什麽人都會聽你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對於花言巧語操縱對手情緒的家夥也很對付不來。反正是對付不來了,不如把自己想說的話全丟過去。


    不過,麵前的她似乎完全沒有聽我話的打算,閉上了眼睛。是在考慮什麽事情嗎,像是睡著一樣閉著眼的側臉,我的目光不禁被之奪去——我左右搖了搖腦袋。


    “喂,在聽我說話嗎。”


    不知為何有點尷尬,一不小心用粗暴的口氣問道。她緩緩睜開眼睛,月光仿佛就這麽被吸入,澄澈的目光。


    ‘少年,知道成為神子的條件嗎?’


    她突然這麽問道。


    “神子?”


    ‘對,神子,為了神什麽都可以獻上的人。’


    神。獻上。這兩個詞語讓我立刻明白了她指的什麽,氣血上湧。


    “別這麽繞著彎子說話!總之,就是指梢這樣被你憑依的犧牲者吧。”


    ‘嘛 就是這麽回事。但是,你稱之為犧牲者嗎。至少也用容器或者依代之類的詞來表現吧?’


    “這些都無所謂。比起這條件什麽的把梢——”


    ‘好好考慮。’


    “哎”


    ‘好好考慮,不要隻是等待答案。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情,你覺得成為神子的必要條件是什麽?’


    “這,這種事情你突然問我”


    被意想不到的強硬語氣和眼神逼迫,我不禁思索起來。哥哥總說我就是這種地方太憨厚老實,大概這種事情就是原因吧。


    成為神子的條件?雖然容器還是依代什麽的不太清楚,但是被麵前的這玩意兒憑依的必要條件 身體結實嗎?不,身體的話我要更結實啊


    正當我左思右想的時候,感覺到了她笑的氣息。抬起臉來,她的嘴角上揚,


    ‘是信仰心,對我完全的信仰。’


    這麽說道。


    哈,我的嘴裏不禁漏出服了她的聲音。


    “裝模作樣了半天,答案是這麽不稀奇的東西啊。”


    ‘是嗎?所謂的信仰,比你想象的要難上許多哦。那是真正從心底相信,完全接受對方的一切。’


    “接受一切”


    ‘是的。不能有一絲懷疑、完全的信賴,就像是幼兒仰慕母親一樣。但是要獲得這樣完全的信仰是極其困難的,潔白無瑕的信仰簡直是不可能得到的。但是,與之相近的東西雖然一朝一夕無法實現,但長年累月就可形成。’


    像是幼兒仰慕母親一樣,長年累月形成


    我突然注意到了。


    “所以 憑依到了當時還是小孩子的梢身上?”


    她微微一笑,


    “正確答案。順便說一句,救了她一命這件事情也有著重要的意義。‘我將自己的生命分給了你’‘從現在開始我們是一心同體永遠的朋友’,這樣的話當時我可沒少說給梢聽。把超越常識的生還奇跡好好吹噓一番,梢幼小的心靈就這麽被我洗腦了呐。所以說,救她命這件事情幫助很大。”


    神救了你一命,感謝吧。


    應該感謝的存在竟然存在於被救的人身體裏,這誰


    也沒想到吧。然後,被持續灌輸這種觀念的幼小的梢,當時對自己身體裏的存在抱有怎麽樣的想法呢。


    ‘梢自身可能沒有意識——沒有主動意識到,但她心靈的角落裏有著“自己是被人維持著生命”的想法。這和她幼年的時候父母試圖殉情以及後來離婚有關吧,自己明明是應該死去的人,卻還活著,那一定是有人讓自己活著。然後,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嗎?被舍棄了嗎?將這樣扭曲的自卑感,用自己是特別的存在這種優越感強行覆蓋,從而形成將自己與他人分開的決定性的牆壁。絕對不會對任何人敞開心扉,無論表麵上有多麽親切。’


    嘛雖然這也是我目的,她這麽說道。


    ‘在那之後,到現在為止我一直在幫助梢。如她所願給她看到未來的景象、消除她的不安、預先告知她危險、困擾的時候給她建議、有時還會鼓勵她。啊啊,也用更直接的力量燒焦過不逞之輩哪。’


    “你 果然能看到未來嗎?”


    ‘嗯?啊啊,說是能看見,隻是能看到之後會發生的概率較高的事件,並不是完美的預知。未來是不確定的啊,我看見的事象隻是其中可能性最高的而已。不過,不會出錯的。就算未來不確定,但到達的結果幾乎不會發生變化。該說是事象之中存在主流嗎,最後總會匯集到那裏。要顛覆這條主流首先是不可能的,但在不違反主流的前提下可以進行一定程度的幹涉。把牌麵圖案改一改什麽的根本不算什麽難事,一旦覺醒完成,更加深層次的幹涉也是能做到的吧。那個時候,說不定可以自由地操縱未來了。’


    將不得了的事情用毫不在意的口吻說著。雖然自己也在剛才受到過這個能力的幫助,但果然麵前的這個存在是非常不得了的東西。


    ‘能看見未來,就代表著不會不安。無論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在前麵等著,隻要能預先看到的話,就可以做好心理準備,做好覺悟,對應方法和回避手段也能想好。我和梢一直在獲得這份安心。’


    “ 然後,你就這樣做出了讓她接受你的一片地盤嗎。”


    ‘就是這樣。把我和梢之前的聯係變成梢的全部。你看,每當遇到什麽事情,梢都會來依靠我吧?’


    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好幾次梢想要把耳機貼緊的場麵。


    ‘本來,這次的事情是打算讓梢陷入危機的。在我即將覺醒之際,各種不逞之輩都會過來妨礙,本來是想利用這一點讓我和梢之間的聯係變的更加天衣無縫的。或許,握有產生這些妨礙的“抑止力”的家夥,就是我無法感知的高層次存在也說不定哪。’


    抑止力。是說,在卡拉ok和倉庫襲來的家夥,作為“天敵”的哥哥,以及擁有壓倒性力量的七美姐姐吧。我也姑且能感受到這種力量,才能帶著梢東躲西藏逃到這裏。


    ‘被不逞之輩追殺,遇到性命之憂,每當過去能夠回避的“死亡”出現在眼前、每當陷入走投無路的境地,梢就會依賴我吧,即使我之前明確告訴過她這次不會提供幫助。暴露在對自己不利的惡意麵前,產生敵意,進一步關閉自己的心靈,最後一定會回到我的懷抱。’


    我咬緊了牙。麵前的這家夥,利用了梢的恐懼。


    ‘正如我預想的一樣,這回各種莫名其妙的不逞之輩接二連三地用了出來。我一邊把他們當做操縱梢的工具利用一邊退卻,隻要等待覺醒的時刻到來就好 雖然這麽想過,’


    話語在那裏中斷了,她眯起眼睛向我看來。


    ‘但是,少年,出現了你這個意料之外的妨礙。’


    “哎”


    沒有理會我的驚愕,她淡淡地繼續道。


    ‘本來你隻是我們和敵人——你的哥哥姐姐之間的接點,以及針對他們的人質,隻是梢隨便找的人,卻成了最大的阻礙。’


    “我?”


    ‘正如之前所說,我能在一定程度上看到未來的光景。這次我看到的是——我殺掉挺身而出的你的哥哥,然後和因此而情緒激昂的你的姐姐交戰的未來;你哥哥成功將我和梢分離後,梢死去的未來;順利覺醒的我將你作為人質,殺掉你的哥哥姐姐,之後逃出這顆星球的未來;梢被力量吞噬從而暴走,將所見之人全部殺死的未來 一下子看見的大概就是這些了吧。無論怎麽說,總會有人以某種形式失去性命。’


    對於這殘酷的未來預想圖,我背上一寒。


    但我立刻搖了搖頭,重整心情。自己就是為了阻止這樣的事態發生才來到這裏,逃到這裏的。


    ‘但是,實在是不可思議啊。現在,誰也沒有死,我和你悠哉地在聊天。少年,你認為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對於無法回答的我,她的表情舒緩了。


    ‘很簡單,少年。你顛覆了原本無法顛覆的主流,創造了連我都沒有看到的、不可能發生的未來,把劇本重新改寫了。’ (kane:少年聽說你拿到阿卡夏記錄的管理員權限了?)


    “劇本”


    ‘你這個根本無法登上舞台的小角色,推翻了整個舞台。不,與其說是推翻,不如說是演出開始之前擅自落下了大幕。是這樣吧?誰也沒有丟失性命,左右這個星球未來的大事件也沒有發生。發生的隻是,稍微有點特殊能力的倆兄弟之間的打架而已。’


    的確,這正是我所期望的。什麽也不發生,事件以“普通的”離家出走告終。但要達成這一點,也必須在處理了麵前這家夥的前提下——


    ‘但要達成這一點,必須在某個前提下才有可能。沒有這個前提,結局一定會發展成我所看到的未來——不,是我會讓它發展成那樣吧。’


    她呼地笑了一聲,那是至今為止沒有看過的溫柔的笑容。


    ‘少年,你這次得到的東西隻有一個,那就是把梢信任他人的心從我這裏贏走了。’


    “哎”


    對於意想之外的話語,我愣住了,她歪嘴一笑。


    ‘果然,都沒有自覺啊。’


    “哎,不,贏走了什麽的”


    沒有理會我的困惑,她笑著繼續說道,


    ‘沒想到,梢竟然會不依賴我的力量去做那種“預知”。’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


    一定會贏。絕對,會贏的——


    梢沒有戴上耳機,而傳達給我的“預知”。


    “啊”


    ‘你不僅僅從危險中保護了梢,還牽著時而迷惘時而駐足不前的梢的手,把她不斷領向前方。拜此所賜我根本沒有出場機會了。明明是個沒什麽力量的小角色,我辛苦這麽多年積累起來的東西一下子就被你奪走了。’


    雖然說的恨恨不已,但我並沒有感覺到責備我的惡意。


    她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頭。


    ‘就是現在我們這麽說著話,梢也為了從我手裏奪取身體的主導權而拚命地想要上來,這在以前是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真是的,這樣的身體真是沒法用了。’


    真是沒辦法,她這麽說著大大地聳了下肩,像是放棄了什麽一樣。我的心中有一份希望不禁膨脹起來。


    “這麽說的話”


    ‘別會錯意了少年。比起強行控製這麽一副難以駕馭的身體,還是另找一副新的身體要更有效率一點。還有,要和你這種轟成渣了都能再站起來的煩人家夥做對手,實在是太麻煩了。’


    哈啊,她裝模作樣地深深歎了口氣。


    ‘但是,嘛,安心吧,我會留下足夠梢度過一生的力量。反正隻是點零頭,沒必要特地去取,就當是我的餞別禮吧。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她也算是我親愛的禦子啊。’


    一個人一生的能量,竟然說是零頭。我再次感到麵前的存在是怎樣不得了的東西


    。但不可思議的是,已經不再對她感到恐懼。


    然後,她繼續說道。


    ‘還有,這小姑娘不在的話,你上英語課也會頭疼吧?’


    “什”


    看到被預想之外的話語噎住的我,她嗬嗬地笑了起來。那是宛如惡作劇的笑容,與剛才嘲諷的笑容不同,能讓人感到一絲好意。


    “ 啊,嘛,的確是這樣沒錯啦”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為什麽要在這裏被這麽厲害的存在,就成績問題說三道四啊。


    就在我一個人撓頭的時候,她把手伸了過來。


    “哎?”


    抬起頭來,梢的臉旁正露出微笑看著我。


    ‘能像那個時候一樣握住我的手嗎。’


    像那個時候一樣。握住這個狀態下的梢的手,是指卡拉ok時候的事情吧。


    “若您不嫌棄的話。”


    我不再猶豫,握住了那隻手。


    梢——不,是過去曾經救了梢一命、如今也在守護著她的存在,眯起眼睛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眼神中露出耀眼的光芒。


    ‘真溫暖哪。’


    這麽低聲說道。


    ‘有了“容器”,就能這樣觸碰到別人。’


    “你”


    就在這時,我心中有股難以言表的情緒膨脹開來。隻是,必須對她說些什麽的心情讓我感到焦慮。


    “那,那個啊——”


    ‘這麽想來,我也隻是,想要和什麽人產生聯係也說不定啊,就像梢和她的母親一樣。’


    “哎”


    還沒等我說出話,她就隻留下一抹微笑。


    ‘被尊敬與畏懼,這就是身為神的孤獨。’


    “等”


    那隻手抽離的瞬間,轟!麵前梢的身體被突然噴發的青白色火焰包住了。


    “梢!”


    對著猛烈燃燒的火焰,我大聲呼喊她的名字。


    那是貫穿天際,仿佛要把天空燃盡的火柱。但火焰並沒有燒到近在咫尺的我,也沒有任何熱量。


    “呃!”


    愣了一瞬以後我準備撲進火中,此時火柱已經像被天空吸進去一樣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然後,宛如在火焰中出生一樣,梢向我這邊倒下。


    “啊”


    我慌忙趕過去抱住她。她的身上別說燒傷了,一點事情都沒有。看著她戴著耳機肩膀上下起伏的樣子,我終於是安下了心。


    神子,嗎


    我看著火焰消失的夜空。對著無數星星開始閃爍的這片天空,隻是一直注視著。


    ========================================


    “”


    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遙遠的夜空中閃爍的群星。看來又稍微有一段時間失去了意識。


    總而言之這裏不是天國啊,這麽想著稍微轉了一下視線,映入眼簾的是柚島的側臉。她抱著膝蓋坐在我旁邊,注意到我的視線把臉轉了過來。


    “醒了?”


    “醒了”


    但是,想起身的時候身體卻發出悲鳴,完全動不了。由於沒有明顯的外傷,柚島也沒法治療吧。沒有辦法,我擺成大字倒在屋頂的地上,就這麽開口道,


    “我輸了啊。”


    “看了就知道。”


    “那兩個人呢?”


    “刻人君的話剛才在樓梯上碰到了。雖然背著小梢腳步有點搖搖晃晃的,但他說全部都沒事了不用管我,哥哥那邊就擺脫了,這樣。”


    “那小子”


    連事後都照顧的周周道道,真是得意忘形。不過,還真像他的風格。


    已經全部都沒事了,呢 雖然想問到底怎麽回事,但那家夥說沒事就真的沒事了吧。不管怎麽說我現在根本動不了,隻能把一切都托付給他了。


    我大大地吐了口氣,卸去了身體中的力量。我把臉轉向柚島,


    “ 這次沒有膝枕嗎?”


    收到的是無比冷淡的視線。


    之前是腳所以這次能換成頭了嗎,就在我念叨著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話的時候,柚島從上方對我投下眼神,


    “因為你不是輸了嘛。”


    毫無顧慮地這麽說道。你說的這麽幹脆我也會有點 是相當受傷啊,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是啊”


    至今為止,麵對比我地位高數階的某大首領的女兒、元勇者的老爹、魔女、異世界來的使者、甚至是類似宇宙人的存在,我都在戰鬥中勉強一路獲勝過來了,沒想到竟然輸給了弟弟。但是,感覺並不討厭。


    哈啊,柚島小小地吐了口氣,落下肩膀。


    “怎麽辦啊~ 正義使者輸了什麽的。如果刻人君的‘沒事’不是真的沒事的話,我們不就都完了。”


    雖然一副真服了你的說法,但口氣中沒有責備我的意思。


    “到那個時候就交給老姐負責了。小七姐的話肯定有辦法,很遺憾我隻能做到這一步了。”


    “好遜”


    “好遜是什麽啊喂,我可是拚了命的啊。”


    “多拿出點根性來努力啊。”


    “馬上對我進行高速回複然後趕過去的話,如果那個小姑娘真有什麽事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哦?”


    “還是算了。現在的你的話,打不過刻人君的。肯定。”


    同感。即使是用刀子,也感覺贏不了現在的刻人。隻是為了一個女孩子就毫不猶豫地背叛整個世界,這種專家級的笨蛋要怎麽樣才能贏過他啊?


    “但是嘛。”


    柚島朝我轉過了臉,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還算幹的不錯吧?再說了,你去挑戰神什麽的,根本不是這塊料子啊。”


    繼續同感。雖然說是天敵什麽的,但對我來說果然還是負擔太重了。


    “還有,反正你也不想斬小梢吧。”


    “說什麽傻話,我心裏可是滿滿的拯救世界的心情啊。”


    完全無視我的反駁,柚島繼續道,


    “算是給你個勇氣獎吧。萬一真有什麽事情,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垂死實在有點太可憐了,我這不是才過來陪著你嘛。”


    “高興的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好好感謝我吧。”


    是是,我隨便地回答道,大大地吐了口氣。真是的。但是,不知為何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就算刻人的“沒事”是騙人的,世界就要毀滅的話,那樣也沒什麽不好。


    挑戰神什麽的不是那塊料,呢。


    但是,有考慮這樣事情的人。我的弟弟真是個,厲害的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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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臉真是好慘啊,對著走廊的窗戶上映出的自己的臉,我不禁苦笑。破掉的嘴唇很痛。


    雖然粘在臉上的血和汙跡已經洗叼了,但臉上東破一塊西破一塊實在是沒有辦法,就算戴上眼鏡也混不過去。


    要這個樣子進病房嗎


    會不會給人家難得的會麵破壞氣氛啊。一般來說就這麽不做多餘的事情離開是最好的,但現在梢在我背上呼呼睡著,也沒辦法。千萬別招來護士,我一邊這麽祈禱著一邊走出盥洗處。


    背著梢在走廊上搖搖晃晃地走著。


    雖然應該走的更踏實一點的,但剛才受的傷好像引起了發熱,頭昏昏沉沉的。但這是最後的工作了,我加緊了腳步。


    把這件事情完成,“普通”的離家出走就結束了。


    之前和哥哥戰鬥結束以後,兩人稍微失去意識了一段時間,


    之後過了一會兒“那家夥”才出現。大概,梢有過一段麵會時間了,應該是“那家夥”故意留出來的。


    她見到了嗎


    別看她那樣,意外地有弱氣的一麵。


    有好好地,和對方談過了嗎


    但是,她也有我所不具備的積極與堅強的部分。


    總而言之,從越過肩看到的梢的睡臉看來,世界似乎不用背毀滅了。無論如何,那份力量已經消失了。


    想著很多事情該如何說明的時候,304室已經到了。還是敲一下門比較好吧,就這麽咚咚地敲了兩下,“在,請進”,傳來了清爽美麗的聲音。


    “失,失禮了”


    不知怎麽地戰戰兢兢地走進病房,看見了在病床上坐起身子的一位女性。三十多歲,身材纖細,頭發挽在後麵打了個結,是個散發出寧靜氛圍的女性。


    怎麽辦啊,不禁意間就這麽呆站在了門口,那位女性——大概就是梢的母親惠美小姐吧——歪了歪頭問道。


    “是刻人君吧?”


    “啊,是”


    突然被喊名字有點驚訝。看到我啪地一下挺直了身板,惠美小姐笑了起來,


    “別呆站在那裏了,過來這邊呀。”


    “啊,那麽失禮了”


    照她所說的走近了床邊。該說意外地積極嗎,這種自作主張的地方母女兩人也很相似。總之是把睡著的梢放在了椅子上,她“嗯”地小小呻吟了一聲,像是朝母親靠過去一樣趴在了病床上繼續睡。看著這一幕惠美小姐苦笑了一下,將視線轉向我這邊。


    “真的,非常抱歉呢。說是有想介紹的人,這麽說了就跑出去了 為什麽這孩子會睡著回來了啊。”


    “啊,不 稍微說了一些話,然後她就開始犯困了的樣子”


    “還有你臉上好像有傷 沒事嗎?”


    “沒關係,隻是稍微摔了一跤。”


    這樣一口咬死,“這樣啊”,惠美小姐點點頭,再次看向我,


    “是你把梢一路帶到這裏的吧?”


    像是要開始長談一般這麽問道。


    “哎 嘛,就,就是這樣。”


    幫忙離家出走了,果然還是沒法這麽說。看著對如何回答感到困擾、說法含混不清的我,嗬嗬,惠美小姐笑了出來。


    “問了她許多關於學校的事情,但她一直隻在說你的事情嘛。難得十年沒見了的說。”


    你說是吧?她像是開玩笑一般問道。


    … 就算你這麽說——這麽回答可以嗎,要怎麽回應啊。不過,她的語調中總覺得透出對梢的親切之情,讓我安心了。


    “這孩子真是沒變啊。雖然固執、倔強、不與人深交,但一旦撒了一次嬌以後就會賴上你。簡直像是小貓一樣。”


    惠美小姐一邊說著一邊望著梢,她的眼神無比的溫柔。但是,正因為如此,當初又是為什麽呢。


    “那個 可能這麽問非常的失禮”


    “為什麽我把梢拋棄了?”


    惠美小姐眯起眼睛,把我想說的話搶先一步說了出來。


    “啊,不,怎麽會,拋棄什麽的”


    我慌忙這麽辯解道。沒事的,惠美小姐苦笑著說。


    “讓我說點借口吧,即使當時想要帶她走也是做不到的。離婚的時候,被說是沒有養育孩子的能力,撫養權被搶走了。你看,我這麽一副身子,沒辦法正常工作。”


    這麽說著惠美小姐把手放在胸前,寂寞地笑了。


    這麽說來,惠美小姐因為十年前的事故身體失去了健康啊。問了很糟糕的問題啊 我不禁感到非常抱歉。


    “那之後好幾次寫信讓我和梢見一麵,但完全沒有回信。大概,是那個人直接把信直接丟掉了吧。”


    那個人,說的是自己的前夫、梢的父親吧,為了不讓梢逃掉而監視她的男人。


    “是不想對梢——梢的力量放手吧。我一直在跟他說不要使用那個力量的。”


    真是沒辦法的人啊,惠美小姐歎了口氣說道。聽了她的話,我吃了一驚。


    “您知道關於梢的力量的事情嗎?”


    “當然了,我是她母親啊。”


    惠美小姐明確地說道。


    “雖然梢沒有對我說所以我知道的可能不是很全,但大體情況是了解的。非要說的話,我對你知道這件事情才感到吃驚呢。現在的梢已經會對別人說那件事情了嗎,還是說,隻對你?”


    “啊,不,這種事情也”


    沒有——我說到這兩個字聲音已經細的像蚊子一樣快消失了,惠美小姐笑了出來。


    “那個力量不是什麽好東西。跟丈夫——前夫說不要讓梢使用那個力量,這好像讓他非常不高興。”


    “不要使用”


    是的,惠美小姐點點頭。


    “不希望因為這樣而讓梢變成被人依賴的孩子。因為,能看見未來的話會很無聊吧?”


    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平常,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聽起來無比暢快。


    “是啊。”


    知道了惠美小姐非常重視梢的事情,我感到很高興。果然不應該擅自胡亂猜測的,應該見了麵好好談談。但是,


    “為什麽 沒有更早直接當麵去見她呢?”


    身體不好的事情已經聽過了。寫過好幾次信,都被攔下來的事情也聽過了。但是隻要實際見麵的話,這些都不是問題。這麽一來,悲哀的擦身而過就不會發生。


    讓她感到不高興也沒關係,生氣了覺得我很失禮也沒關係。看著盯著她等待答案的我,惠美小姐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雲。


    “那是因為 覺得或許梢根本不想見我”


    我呆住了。


    被攔下的信,分開兩地無法觸及的對方的心,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這樣的不安。


    這對母女,至今為止一直抱著完全相同的心情。


    惠美小姐垂下眼簾低頭不語,我清楚地對她這麽說道,


    “好好談一談肯定比較好。”


    “哎?”


    “我經常被人說很遲鈍,有時候會說些沒神經的話把事情搞砸,但還是覺得好好見麵、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想問的事情都問了比較好。不這樣的話,連受傷和後悔都做不到。”


    回過神來,話已經自己從嘴裏冒出來。看著滔滔不絕的我,惠美小姐愣了一會兒,然後終於呼地笑了出來。


    “是呢。或許的確是這樣。”


    “我 不太會說話,可能說得不好,但所謂的未來,包括不知事情究竟會變成怎樣的不安在內,不去撞撞看是不會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的,考慮太多再行動的話就已經遲了”


    “是呢。未來會怎麽樣是不知道的呢。”


    “對,對!就是這個!”


    我不禁不停地點頭,惠美小姐噗地笑了出來,完全忍不住還在繼續笑著。看著她笑的時候的眼角,啊,果然很像啊,這麽想著。


    笑了一陣以後,惠美小姐將視線轉向了在一旁睡著的梢。


    “碰見好的對象了呢。”


    “哎?”


    惠美小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輕輕搖了搖睡著的梢。


    “真是的,難得刻人君都來了,這個孩子到底要睡到什麽時候 好啦,起床啦。”


    “啊 沒,沒關係的。她大概很累了,就這麽讓她睡吧。”


    一直到十年間都被神愛著的這個孩子自己醒來為止。


    然後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即使自己已經不是什麽神明,還是會有人在自己的身邊,一定會注意到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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