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emailprotected]</a>輕之國度


    「那麽,我們開始吧。」


    聽到站在桌邊手拿指揮棒的愛德華·h·格萊斯頓這麽說,麵向圓桌坐著的八歲少年麥卡·佛羅斯特神色緊張地點頭。


    「好的,麻煩您了,格萊斯頓老師!」


    「唉……真是的,為什麽連我都得下海作陪呢?」


    坐在麥卡隔壁的是已經十七歲的托亞·赤星,隻見他有些鬧脾氣地轉動手中的鉛筆。


    而距離這所小型「學校」的教學景象不遠處,坐在沙發上縫補衣服的西瓦·愛特伍德,則是努力克製自己不要發出笑聲。


    這裏是位於大國安葛雷首都倫托拉平民區內的「格萊斯頓偵探事務所」。名稱聽起來雖然很氣派,不過在這間小型出租公寓裏設置住宅兼事務所,至今也才剛滿一年。


    雖然上門的工作依舊是些外遇調查或是找尋走丟的寵物等,普通又無趣的案件,不過所長兼偵探的愛德華、以及過去擔任愛德華守護者,現在則是偵探助手兼管家的西瓦·愛特伍德、還有既是愛德華學生時代的學弟,也是實習偵探助手的托亞,這三人都相信一個道理——那就是從瑣碎的小工作開始慢慢累積實力十分重要,因此每天都勤奮地執行業務。


    雖然如此,但並不是每天都有委托上門,所以空閑沒事幹的日子也不少。


    今天三人也從一大早就沒有任何計劃,就在他們各自找事來打發時間時,麥卡前來拜訪。


    麥卡因家人被強盜殺害而變成孤兒,現在和救了他一命的倫托拉市警凱文·普萊斯住在一起。每當普萊斯有事找愛德華他們時,就會派和他一同吃住、白天當自己小跟班使喚的麥卡當「跑腿」。


    麥卡以為自己被賦予轉交重要文件的任務,但其實他謹慎地抱在懷裏的信封,裏頭裝的大多是舊報紙。換句話說,叫他跑腿隻不過是表麵上的借口,普萊斯派他去愛德華的事務所其實另有目的。


    而他的目的就是讓麥卡讀書。


    普萊斯深知沒有念過書有多辛苦,所以他本想讓麥卡接受充分的教育。不過麥卡卻不了解養父的用心,硬說與其上學,他還比較想外出工作以報答普萊斯的恩情,怎麽說也說不聽,所以普萊斯隻好私底下拜托愛德華他們教導麥卡念書。


    平常多半是由年齡最相近,和麥卡一樣在平民區長大的托亞擔任老師的角色。不過托亞在巴爾福校時根本沒有認真念書,對他來說,數學更是棘手中的棘手。


    因此今天由愛德華負責教麥卡算數,順便讓托亞解答同樣的題目,以掌握他的算數程度。


    就算數學再怎麽爛,被當成八歲小孩,托亞也難免會生氣。不過,萬一沒解出正確答案,自己身為老師的尊嚴該擺到哪兒去?托亞那有些賭氣的表情上透露出掩飾不住的不安。


    「先解看看這個問題,解題時間是……我想五分鍾應該夠了吧?」


    語畢,愛德華便在平常用來討論委托案件內容的黑板上,以白色粉筆寫上問題,這感覺還真的有點像是在教室上課呢。


    托亞和麥卡將長著黑發和紅發的兩顆頭感情融洽地靠在一起,仔細端詳問題。最近終於習得讀寫能力的麥卡,有點得意但卻帶點結巴的念出問題內容:


    「嗯……罐子裏放著三十片餅幹,托亞每天偷吃……嗯,五片餅幹……托亞老師,偷吃是不對的喔。」


    被投以責備視線的托亞,臉部稍微漲紅地抗議:


    「等一下,這隻是題目的內容,你可別當真啊!愛德華,你也別出這種讓人聽了很不爽的題目啦!」


    「哎呀?我想說結合實際情況的問題,會讓人比較有親切感嘛。算了,就當是虛構的吧。麥卡,你繼續念下去吧。」


    愛德華那有如活人偶般的美麗臉蛋,浮現一抹戲謔的微笑,他催促麥卡繼續將題目念完。


    「好的。另外,馬紹爾小姐每天會將三片餅幹放進罐子中。那麽,幾天之後罐子裏會一片餅幹都不剩呢?」


    「很好,念得不錯喔。那你了解問題的內容了嗎?」


    麥卡猛力點頭,連一頭卷翹的紅發也隨之搖晃。


    「我了解!隻要想成罐子什麽時候會變空,讓托亞老師偷吃餅幹的事情跟著敗露就行了吧。」


    「沒錯沒錯。」


    「沒錯什麽啊?我剛不是說別講得好像我有做壞事一樣嗎?真是的……好啦,我解好了!」


    托亞氣衝衝地振筆疾書,得意地這麽說。不過愛德華卻無奈地回答:


    「你知道答案是正常的吧?要是不知道,那我可要考慮是不是該把你從事務所開除呢!麥卡,你解得怎麽樣啦?」


    「嗯——很難呢。托亞前輩每次吃五片,可是馬紹爾小姐每次會加三片……這個嘛……因為吃了會補上,所以數量不會一下子減少……」


    雖然麥卡被被普萊斯收養之前完全沒受過教育,不過他天性認真又靈敏,不管教什麽都能馬上理解,教過的東西都不會忘記。


    現在加法減法已經難不倒他,而且還能解開簡單的乘除題目。


    不過像這種要綜合考慮到兩種條件以上的問題,對他來說似乎還很困難。於是愛德華再次轉身麵對黑板,在題目的旁邊畫了個罐子的圖案。


    罐子旁邊畫了一個簡單的托亞臉蛋,在臉下麵畫五片餅幹;另外一邊畫房東海麗葉·馬紹爾的臉,下麵則畫了三片餅幹。


    「隻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這題目絕對不難,麥卡。你仔細看看這個圖,托亞就像這樣從罐子裏拿出五片餅幹,而馬紹爾小姐會放進三片。換句話說,罐子中每天會減少幾片餅幹?」


    麥卡睜大銅鈐般的灰綠色眼睛,看著愛德華的圖思考,接著這麽回答:


    「我想想喔。拿出五片放進三片,五減三,所以每天會少兩片。」


    「正確答案。那三十片餅幹要幾天才會變成零呢?」


    「嗯……三十……除以二對吧?」


    「沒錯,那答案是?」


    麥卡看到愛德華點頭,便在紙上寫出計算公式,檢查了好幾遍後才回答:


    「我知道了,要花十五天!」


    愛德華露出微笑撫摸麥卡的頭。


    「沒錯。麥卡你真的學得很快呢!再這樣下去,早晚托亞會沒有東西可以教你吧?」


    「怎麽可能啊!我……雖然每年都差點留級,可是卻沒有真的留級耶!」


    「這、這種事有那麽了不起嗎,托亞老師?」


    「不……我……雖然升級是理所當然的……應該說,差點留級根本就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噗……啊哈哈哈,托亞一麵對麥卡就無法虛張聲勢了。」


    「哼,就算你是優等生,也不需要露出那種得意的表情吧!混帳,反正我成績就是爛。」


    西瓦一麵幫麥卡的外套縫上預防磨損的手肘墊,一麵朝著真的生起氣來的托亞苦笑,含蓄地責備自己的主人:


    「愛德華少爺,您別太調侃托亞先生呀。畢竟您自己不也考過一次不及格的分數嗎?」


    愛德華一聽到西瓦這麽說,就立即按著太陽穴。托亞的黑色瞳孔則露出興奮的光芒。


    「真的?你說的是真的?」


    西瓦熟練地用牙齒咬斷線後,露出惡作劇般的微笑點頭。


    「嗯,是真的。但不是因為他實力不夠,而是因為注意力散漫……詳細情形您要自己坦白嗎,愛德華少爺?」


    愛德華鼓起陶瓷般白皙的臉頰,單手撐著臉瞪向守護者。雖然他已是舉行過成年儀式的十九歲青年,但這種動作和表情卻還帶著一股少年的稚嫩。


    「你都講這麽多了,還算


    我自己講嗎?」


    「那就由我為各位說明詳細的情況吧?」


    「……我也不要。」


    「呐呐,你為什麽考不及格啊?你的成績不是都拿學年第一嗎?是哪一科不及格?」


    愛德華用食指抵住興致勃勃地挺出身體的托亞額頭,並且用力推回去。隻見他十分不甘願地坦白:


    「單純是因為不夠注意啦。一年級的時候,我沒發現數學考卷的背麵也有試題,把正麵的題目寫完後,剩下的時間就看著窗外發呆,那時我還心想時間可真充裕呢。」


    「噗!好、好遲鈍喔。」


    「囉嗦。不過正麵的題目全都答對了喔,背麵……當然是一片空白。」


    「不過你隻回答了一半題目,難怪會不及格。啊哈哈……」


    托亞發出聲音大笑以報複剛剛被愛德華欺負的仇,麥卡則十分讚同地猛點頭。


    「原來如此。這就是之前教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意思吧。」


    這句不含一絲惡意但卻命中要害的感想,讓愛德華按著眉間歎氣。


    「你可以順便記住『大意失荊州』這句話,麥卡。不過,還好有補考這個挽回餘地的方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打從那次之後,我養成了一定會確認文件正反麵的習慣呢。」


    「嗯嗯,沒有錯。誰都會有失敗的時候,但不再重蹈覆轍,並從中學習道裏是很重要的呢。」


    愛德華說完後,西瓦便順勢幫腔,並看了看麥卡的筆記。


    「今天進展得挺順利呢。不過俗語說過猶不及,差不多該休息、用些茶點了吧?」


    愛德華拉出懷表,一甩先前不悅的心情點頭同意。


    「哎呀,已經這麽晚了啊?說的也是,不能讓麥卡太晚離開。西瓦,那就麻煩你準備了。」


    「遵命。」


    「那麽,在等待西瓦準備的期間,再來解最後一道題目吧?」


    「好。」


    「愛德華,出更複雜一點的題目啦!出那種讓人解完有成就感的題目。下一題我們來比賽誰先解出來吧,麥卡。」


    「我可是求之不得!」


    「……唉呀唉呀,你怎麽和八歲小孩玩真的呢,托亞。」


    西瓦微笑看著幹勁十足的兩位少年以及一臉無奈的愛德華,離開房間前去泡茶。


    現在還不到用下午茶的時間,所以房東海麗葉·馬紹爾應該也還沒有準備好吧?先請她拿出現成的甜點,自己則趁這段時間把茶衝泡好,西瓦內心是這麽盤算的。


    沒想到……


    鈐鈐!


    樓下告知有人前來的鈐鐺響起,接著傳來海麗葉將廚房門打開的聲音,她輕輕抓起長洋裝的裙擺,急急忙忙地跑向玄關。


    看她脫下身上那件幹淨的圍裙和放下卷到手肘上的袖子,邊朝玄關走去的樣子,也許她剛剛似乎在料理什麽東西,也說不定是在做用來配熱茶的點心。


    雖然不脫圍裙直接下樓開門也可以,不過要是對方是訪客就有點不好意思了。如果是事務所的訪客那還無所謂,但住在三樓的碧玉是位占卜師,所以也極有可能是她的顧客。


    (如果是碧玉小姐的客人,說不定是著名的政治家或商人,而且有很多人是私底下前來拜訪,我看我還是不要糊裏糊塗地露臉比較好吧……)


    西瓦不由得屏住氣息,從樓梯平台朝玄關望。


    海麗葉打開門,經過一番短暫的交談後,便邀請客人入內。進入屋內的是位穿著打扮十分高雅的男性。


    「!」


    西瓦一看到那位男性立刻倒抽了一口氣,他不禁用手蓋住差點發出驚訝聲的嘴,壓低腳步聲全力衝回房間。


    「愛特伍德先生?你怎麽了?」


    比麥卡還早解出答案因而顯得綽綽有餘的托亞,睜大眼睛看著突然臉色大變跑回房裏的西瓦。從他臉上的表情判斷,想必事情並不簡單。連正拚命解題的麥卡,以及從背後看麥卡怎麽解題的愛德華也因此抬起視線。


    「西瓦,你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事嗎?」


    「愛德華少爺,不得了了!不能這樣,我得……我得想點辦法才行。唉唉,果然應該在早上就先把房間打掃幹淨,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那肯定是因為我的第六感事先查覺到危機。」


    「第、第六感?」


    西瓦不顧感到不可思議的愛德華,拚命在狹窄的事務所裏東收拾西地整理了起來。


    「西瓦……?到底是什麽事?這麽慌張,一點也不像你。」


    「這要我怎麽能不慌張呢?有不得了的客人來襲、不對,前來。」


    西瓦快嘴回答,完全沒有因此停下手邊的動作,連愛德華也因為守護者異常的慌張表現而離開桌子。


    他看著西瓦迅速地一把收拾散亂在沙發上的書本及托亞的模型,交叉雙臂推理了起來。


    「不得了的客人?到底是誰呀?除了馬紹爾小姐之外,要說能因為房間淩亂讓你這麽慌張的人物……大概隻有我或是你的家人吧?」


    西瓦邊急忙把書放回書架上邊迅速回答:


    「是的,正如您所說的,愛德華少爺。」


    「該不會是我父親?」


    「不是,幸好不是老爺。如果是,那我會馬上從窗戶逃跑,因為我怎麽能讓老爺看到這麽淩亂的房間呢……不過,今天來的客人以某種角度來說反而更囉嗦……不,是嚴格。」


    看到西瓦難得一見的狼狽樣,愛德華用手抵著線條俐落的下巴,挑起眉毛思考。


    「不是父親,但卻可以讓你這麽慌張的囉嗦人物……該、該不會是……?」


    「事實正和您推敲的一樣。」


    看來愛德華已正確推測出訪客是誰,這下子他那宛如人偶的漂亮臉蛋終於也緊繃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突然來這裏?我們又沒有事先約好呀?」


    「您問我這種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不過那個人現在已經抵達樓下了呢……托亞先生,拜托請您把襯衫的扣子扣上、把卷起來的外套袖子拉好。」


    「哇,好。」


    西瓦不是一般緊迫的口吻,讓托亞也跟著站起來整理服裝儀容。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麥卡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繼續坐在位置上,灰綠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周圍其他三人,不過房裏沒有人有空回答他這個問題。


    「西瓦,總、總之先把不太適當的東西給……」


    「仔細一看,這房裏全都是些不適當的東西,現在隻好先……」


    就在這對鮮少如此慌張不已的主仆麵對麵討論時,傳來咚咚的敲門聲,門也被打了開來。探頭進來的是海麗葉,就連平時穩重大方的她,臉上不知為何也和愛德華他們一樣染上一層淺淺的困惑神色。


    「有客人來了喔。他似乎經過了長途的跋涉,現在正在樓下的洗手間清洗……不過對方說是格萊斯頓先生的哥哥呢?」


    「嗚、啊,是啊……看來是如此呢。」


    愛德華曖昧含糊地點頭,海麗葉則用有些責備的口吻這麽說:


    「討厭,有這麽重要的客人要來,為什麽不先通知我呢?如果我早知道這件事,就會先準備上等的甜點讓各位在午茶時間享用。」


    「不,這件事對我們來說也是事出突然……」


    「唉呀,是這樣嗎?」


    「是的。請看看西瓦這慌張的樣子,連我也……」


    「唉呀……到底怎麽了……」


    海麗葉看到西瓦和愛德華有別於往常毫不冷靜的舉動,驚訝地睜大了深紫色眼睛,連麥卡也不解地看


    著眾人。


    「托亞老師,請問格萊斯頓先生有哥哥嗎?」


    托亞也表情微妙地點頭。


    「有啊有啊,有兩個哥哥……不過我剛剛才知道來的是哪一個哥哥。」


    「是哪一位呢?」


    就在托亞有點遲疑地說出那個名字前,傳來一陣上樓的清脆腳步聲,接著大家想像中的那位人物就出現在門口。


    「抱歉,淑女……愛德華,你還活著嗎?」


    穿過緊張地退開的海麗葉身旁,大剌剌走進房間的……是愛德華的二哥羅傑·格萊斯頓。


    他依舊穿著密不透風的整齊服裝,一頭栗子色的頭發梳得十分整齊,臉上掛著愛用的眼鏡。


    愛德華露出絕對不讓他人看到的厭惡表情,向哥哥打招呼:


    「好久不見了,羅傑哥哥。」


    「歡迎您的光臨,羅傑少爺。雖然這地方很小,請您往這兒來。」


    西瓦將剛剛用來擦拭桌子的抹布藏在身後的手上,邀請羅傑在沙發上坐下。


    不過羅傑卻站在房間正中央,雙手交握在背後,用唯一和弟弟相同的明亮藍色……不過卻比弟弟嚴肅幾百倍的眼睛四處打量房間。


    房內陷入一陣充滿緊張感、且令人不舒服的沉默。


    麥卡和托亞當場僵硬得無法動彈,愛德華則是不悅地撇開視線;至於西瓦,則拚命地想能不能若無其事、不動聲色地把抹布藏到某處。


    「雖然之前我曾聽葛雷哥萊說過,不過這裏還真的很小呢。如果這裏是事務所,那住處在哪?這附近嗎?」


    愛德華用手抵著眉間回答這個預料中的問題:


    「二哥,這裏是事務所兼住家。」


    「什麽?這話的意思是……」


    「我、托亞和西瓦就在這裏生活啊。二哥身後的門後就是西瓦的寢室,隔壁是我和托亞的寢室。」


    「什……什麽!有辦法在這種地方工作兼生活嗎?把所有房間的大小加起來,甚至比我的房間還小耶。」


    「鄉下和城市是不同的啦,羅傑二哥。你應該也知道倫托拉的物價很高吧?而且我還是個剛入行的……」


    愛德華的語氣比平常更冷淡了三成,但還是態度規炬地對囉嗦的哥哥說明。不過羅傑看到麥卡之後卻臉色突然大變。


    「愛德華!這個孩子是誰?事務所不可能雇用這種年紀的小孩吧……該、該、該不會是你背著家人生了一個私生子吧?」


    「啥啥啥?」


    因這句話而慌張起來的是麥卡跟身旁的托亞。愛德華單手製止嚇到從座位上彈起來的麥卡,一副忍耐著頭痛的表情冷淡回答:


    「請你冷靜一點,二哥。這位是麥卡·佛羅斯特,他是倫托拉市警普萊斯助理巡宮的跟班呢。偵探這份工作,經常需要和警察進行協調,所以他這個負責傳遞消息的角色,就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跟班?這麽小的小孩子不上學,警察卻要他工作?」


    羅傑驚訝地推了推眼鏡。被羅傑這樣毫不客氣凝視的麥卡,隻能站著低聲回答:


    「那……那個,不是警察要我工作的。」


    連托亞也單手扶著麥卡的肩膀,在一旁補充:


    「沒錯沒錯,麥卡是依照自己的意願決定幫助普萊斯的,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喔,羅傑。我們會像這樣教導他課業,所以你不用擔心啦。」


    「正是如此。雖然麥卡個子嬌小,不過他已經八歲了。而且我也沒有早熟到在十一歲就生下一個私生子,你這樣懷疑我,擔任守護者的西瓦會哭的。」


    愛德華正確無誤的指責,讓羅傑也覺得自己先前的發言很愚蠢,臉頰微微泛紅的他殷勤地向麥卡打招呼:


    「嗯……說、說的也對。不過對我來說,這間房間還真是小到讓我吃驚……赤星,看到你還這麽健康,我就放心了。西瓦你也一樣……你叫做麥卡·佛羅斯特嗎?我是愛德華的哥哥羅傑。初次見麵,我弟弟似乎受到你的照顧,身為哥哥的我對你奉上衷心的感謝。」


    「初、初次見麵。我……那個,應該說受到照顧的人是我才對。」


    羅傑這個人待人十分注重禮儀,即使麵對年僅八歲的麥卡也以紳士之禮相待。他走到麥卡的麵前並伸出右手,麥卡是第一次被當做大人對待,態度自豪且拘謹地和羅傑握手。


    「羅傑少爺,請先在沙發上稍做休息,我立刻為您準備熱茶……不過,如果羅傑少爺您來到這,代表我哥哥也一起陪您前來嗎?」


    西瓦再次邀請羅傑在沙發上坐下,接著視線朝門口張望,仿佛在尋找什麽。


    在愛德華老家擔任管家的是西瓦的父親哈利,由於他年事已高,現在大部分的工作已由西瓦的哥哥葛雷哥萊以管家輔佐的身分執行。


    每當愛德華的大哥亨利或是二哥羅傑需要遠行,葛雷哥萊經常會陪伴前往。


    不過羅傑卻爽快地回答:


    「葛雷哥萊的確與我同行,不過現在分開行動中。不用幫我準備熱茶、我也不坐沙發,因為我沒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


    羅傑急性子地這麽回答,他將雙手交握在背後,用比剛剛的愛德華還像老師的嚴肅表情看著在場眾人。托亞和麥卡在那道視線的催促下,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仍站著不動的愛德華,望向哥哥的撲克臉……應該說哥哥的一貫表情。


    「幫忙亨利大哥處理領主事務、理應十分忙碌的羅傑二哥,該不會是特地來看我的生活環境的吧?」


    「別說傻話了。雖然你已經是個成人,不過隻算是個經驗不足的小鬼,所以我還是有必要監視你的日常舉止……但是我沒空為了這種事進城。」


    雖然愛德華的話語中帶有些許火氣,不過羅傑回答的語句也相當帶刺。


    格萊斯頓家成員個個生性開朗且悠哉,隻有次男羅傑生來就欠缺了和藹可親的態度。不,如果問西瓦的意見,他似乎會說:「羅傑少爺擔心其他家人都大方過頭,覺得至少自己該振作一點,所以才會造就那種神經質的嚴肅個性。」


    不管事實為何,總是習慣預想最糟的狀況,以及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潑冷水的羅傑,就像格萊斯頓家中的風紀股長。身為老麽的愛德華雖尊敬二哥高強的實務能力,但和二哥相處總讓他感到不安。


    而羅傑打從以前就認為自己有責任指導這個年紀相差甚大的弟弟,再加上他無法老實表現出心中感情的個性,導致自己經常過度幹涉。


    托亞困擾地看著因為這個緣故造成關係頗為尷尬的兩兄弟,經過審慎考量後從旁介入兩人的對話:


    「如果不是特別來看愛德華的,那今天到底有什麽事呢?」


    「嗯,其實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父親和亨利吩咐我要把某樣東西交給你,愛德華。」


    「父親和亨利大哥要給我的東西?」


    「嗯,就是這個。」


    羅傑從手上提著的文件包中取出一個大信封。


    「?」


    愛德華接過信封,直接站著取出信封裏的物件,拿出的是一張用堅硬厚紙保護著的照片。


    照片裏有愛德華身為馬佛德領主的父親雷納德及妻子雅黛兒,以及目前人在現場的羅傑、大哥亨利及其妻子菲莉西雅……還有菲莉西雅懷中抱著的嬰兒。


    愛德華一看到那個嬰兒,馬上用興奮的藍色眼睛看著哥哥。


    「羅傑二哥,這個嬰兒該不會就是謠傳中的米莉安吧?」


    「啊?這個嬰兒就是米莉安?真的假的?愛德華,也讓我看看照片啦!」


    愛德華在托亞高亢激動的語氣催促下,把照片擺在桌上。西瓦也來到托亞的身後,一起看著那張照片。


    搞不清楚狀況的麥卡低聲對托亞低語:


    「請問,托亞老師,這張照片是……米莉安又是?」


    托亞開心地一一指著照片中的人物,一麵向麥卡解釋:


    「他們是愛德華的家人喔。這是爸爸和媽媽,這是……目前也在現場的羅傑。而這邊是大哥和他的夫人……還有這是他們兩人的女兒米莉安,好像是六月底才出生的吧?哇,那時候還像個少女的菲莉西雅,現在已經一副為人母的模樣呢!真令人驚訝。」


    「就是說啊。」


    愛德華也笑著點頭,他頗有感觸地看著暗褐色照片裏,大量花邊裝飾的紗布巾包裹著一名熟睡中的嬰兒。


    「雖然我已經收到菲莉西雅平安生下女孩的電報,不過看了照片後,才終於有比較真實的感覺呢。小寶寶好可愛喔,唉呀,我真的當叔叔了呢!」


    相對於開心擺出勝利姿勢的愛德華,羅傑反而露出有點厭煩的表情搖頭。


    「其實本想早點拍好照片讓你看的,不過這孩子跟菲莉西雅很像,才出生沒多久就變成一個不得了的野丫頭,一秒都不肯安靜下來不動,所以遲遲沒辦法拍出照片,真讓人受不了。雖然照片上看不出來,不過這可是經過四小時的等待才終於拍出來的辛苦作品喔。」


    「……原來如此,等寶寶睡著了才拍嗎?難怪羅傑哥哥的臉比平常還要難看。」


    「什麽叫做比平常還要難看,愛德華?」


    「不,沒什麽……不過還真是個可愛的小寶寶呀。真希望趕快安排回鄉的機會,親自見她一麵,好好地抱抱她呢!二哥你已經抱過很多次了吧?怎麽樣?雖然你是個嚴厲的哥哥,不過應該很寵愛侄女吧?」


    羅傑被這麽一問,眉間露出深深的皺摺。


    「我覺得沒什麽特別的啊。你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十七歲了,雖然亨利常說很可愛要我抱抱看,不過我覺得抱起來毫無樂趣可言。感覺又軟又熱,整體還散發出一股溫熱的濕氣……」


    「……實在聽不出來是在形容小寶寶。」


    「再說我也不覺得她稱得上可愛,至少她不算醜啦。」


    「二哥,你……她是女孩子耶。」


    「可愛這種字眼是用來形容你的嬰兒時期。我覺得剛出生的嬰兒,肯定是令人感到渾身不舒服的討厭生物。不過你出生的那瞬間,可愛到讓我覺得世界上沒有比你還可愛的東西呢。」


    「!」


    愛德華原本想責備做出不當發言的哥哥,結果反而因這些稱讚自己的話語頓時啞口無言。托亞也無奈地聳肩,低聲和麥卡咬耳朵:


    「……來了來了,愚蠢的兄弟愛……」


    「我實在看不太懂……格萊斯頓先生的哥哥喜歡格萊斯頓先生嗎?還是討厭他?」


    「當然是喜歡啊,如果討厭他,怎麽可能故意這樣纏著他?」


    「……原來如此……」


    西瓦壓低音調,對板著臉且尚未察覺自己開始誇耀起弟弟的羅傑說道:


    「請問……羅傑少爺,那另外一件事情是……?」


    「啊啊,對了。這張照片隻是為了辦最主要的事情才順便帶來的,關於那件事,我想也應該順便告知你。」


    愛德華聽了之後,詢問終於恢複正常的二哥:


    「最主要要辦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二哥?」


    「嗯,有關那件事啊……」


    羅傑拉來身旁沒人坐的椅子,以直挺到令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身後鑲了鐵板的坐姿坐下。


    「我們馬佛德農業、林業和畜牧業都很興盛,有出產蘋果酒和毛織品。」


    「……那些事連我也知道啊,二哥。」


    「你給我安靜聽。當然,領地內的財政狀況絕對不差,各個領民工作態度都十分認真,也會正常繳納稅金,為了幫助領民,我們也都每天誠心誠意地工作……喂,哪有人會用那種姿勢聽人家說話?給我站好!」


    「……」


    愛德華垮下漂亮的唇型,雙手在背後交錯地站在二哥的正前方,看起來就好像是正在聽導師訓話的學生。托亞和麥卡雖然沒有被罵,不過也跟著挺直背脊。


    羅傑邊用指尖敲打桌麵,邊用事務性的口吻繼續說明:


    「不過,說不定哪天會發生天災。所以我們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增加儲蓄,但目的不是為了要奢侈浪費,而是為了能應付萬一。父親和亨利經過多次討論,所做出的結論是……決定在倫托拉販賣馬佛德的特產品。」


    「要在倫托拉賣馬佛德的特產品?」


    二哥出乎意料之外的發言,讓愛德華吃驚地瞪大了眼。雖然愛德華課業優秀、好奇心旺盛,但對於經營領地的知識和手腕都遠遠不及兩位兄長,羅傑眼鏡後方的眼睛射出冰冷的視線,對驚訝不已的弟弟點頭。


    「嗯。生活在這個大都會的上流階級人士,在享受便利生活的同時,也向往著優閑的鄉下生活,所以至少在日常生活中,企圖尋求鄉下生產的簡樸且優質的物品。」


    「是……這麽回事的嗎?」


    「嗯。不過都會郊區已經能提供這個城市充足的生鮮食品類,再加上考量到運送距離,推出生鮮食品對我們絕對不利,所以決定先從可以用常溫運送,保存期限比較久的毛織品、蘋果酒還有果醬等保存食品類的商品開始。這趟旅行的目的,就是前來拜訪那些和我們簽署委托販賣的商店……還有在倫托拉找個地方設立據點。」


    愛德華原本一臉無趣地聽著哥哥說話,卻因最後一句話微微挑動眉頭。


    「你說據點,到底是……」


    羅傑推上根本沒有滑落的眼鏡,異常快速地回答:


    「今後我會定期進城,因為暫時有必要來倫托拉進行洽談,所以我想與其每次來都住旅館,還不如像你住的這間公寓一樣,租一間小房間或是小公寓,這麽一來就不用每次都帶著大包行李進城,可以直接把需要的東西擺在公寓,而且回去的時候也不用太在意列車的時間,可以彈性選擇。嗯,這真是個合理的判斷。所以葛雷哥萊現在正在房屋仲介那尋找有沒有適合的物件。」


    「……喔。」


    愛德華聽到二哥在句尾還故意強調想法的合理性,他歪著頭思考。


    「哇……這個嘮叨的人以後會常來啊,愛特伍德先生?」


    托亞小心翼翼地在不被羅傑聽到的情況下和身後的西瓦咬耳朵,西瓦也露出十分微妙的表情點頭回應:


    「那還真困擾……咳,不,沒事。」


    另外一方麵,愛德華似乎終於看出羅傑的真正意圖,用有別於往常爽朗笑容的戲謔笑容說:「哈哈——」


    「做、做什麽?幹嘛那副表情?」


    羅傑用有點神經質的動作調整衣領,瞪著弟弟。


    「在倫托拉設立據點是嗎?這麽一來二哥就可以經常和心儀的女性見麵,還可以邀請她到自己家裏吧?」


    「喂……喂,愛德華!我這都是為了領地!」


    羅傑的語調竟難得激烈了起來,這樣子根本是承認愛德華說的沒錯。不過他本人卻毫無察覺地拚死命掩飾。


    「好啦好啦,二哥對工作最投入了。但你應該不打算還沒和碧玉見麵就回馬佛德吧?」


    「嗚……是、是啊,如果雙方都有空,能見麵是最好的。」


    「也就是說,每進城一次就想和她見麵吧……沒想到像羅傑二哥這種人,也沒辦法抵抗戀愛這種病,真令我吃驚呀。」


    「喂,愛德華!你怎麽可以調侃大人?」


    羅傑因為弟弟的調侃中帶有擔憂的語氣,氣得眼睛微冒血絲。


    西瓦看著這對不知該說感情好還是不好的兩兄弟,露出無


    奈的表情。


    羅傑的意中人就是公寓三樓的房客,占卜師碧王。


    和愛德華相差十七歲,現年三十六歲的羅傑,過去的人生中從未和戀愛沾上邊。


    雖然他的容貌不像愛德華那般漂亮,但仍是個麵容端正的清秀男子,所以在社交界也很受女性們的喜愛。不過由於他的理想過高,遲遲沒有遇到能引起他興趣的女性。


    能讓美到令人屏息、且充滿知性的他屈服的聰明女性。在這種女性還沒出現以前,單身也無所謂——羅傑經常這樣當眾聲明。


    讓這樣的他一見鍾情的,是在愛德華回鄉期間前來拜訪的碧玉。


    擁有一眼就看的出是異國人的褐色肌膚、烏黑秀發,以及連寶石都相形失色的琥珀色瞳孔的碧玉,是一位極具異國風情的美人。


    提到她的身型,除了過度豐滿的胸部和臀部,連腰部也纖細到驚人的地步。


    這種比例出眾的身軀,被徹底展露身體曲線以及肌膚的南國風洋裝包裹著,和顯得拘謹、露出度極少的安葛雷洋裝恰巧相反。不隻男性,連女性都無法移開目光。


    碧玉喜歡平民區隨心所欲的生活,即使她的顧客當中不乏權威政治家、著名藝術家以及富裕商人,但她卻絕不屈服於他們的誘惑,隻幫這些金主們占卜,並接受對方豪華的禮物當做酬勞.


    而碧玉麵對毫不掩飾、坦率表露愛慕之情的羅傑也覺得很新鮮,並表示自己覺得這樣挺有意思的。


    雖然兩人平時的關係不太好,不過內心其實很期望哥哥能獲得幸福的愛德華,卻因為對方是碧玉而有點擔憂,他很擔心……老江湖的碧玉最後會不會讓羅傑受傷呢?


    幫助亨利、痛罵愛德華,工作上則一手包下所有繁雜的文件處理工作……羅傑平常在家裏是隻比父親遜色的幹練人物。但由於個性神經質又行事規矩,其實精神麵有其纖細脆弱的一麵。


    不過羅傑時常主動寄送情書給碧玉,弄到最後竟想出這種計劃,讓自己藉機常來倫托拉。


    雖然世人常說戀愛是盲目的,不過談戀愛也不忘扯上工作這一點,實在很符合羅傑認真行事的作風。


    「可是二哥,碧玉她……」


    愛德華正想說出:「不覺得她是有點高不可攀的對象嗎?」時,又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請進。」


    愛德華開口邀請後,開門現身的是他的好友艾文·布魯克。而趴在他頭頂的,是依現況偽裝成皮草帽子的克萊門斯·麥克弗森。因為現在時序已進入深秋,大家都開始穿上保暖外套,所以戴皮草帽子比起夏天較為不引入注意。不過與眾不同這一點,還是完全沒變。


    「嗨,格萊斯頓,我來打擾了。啊,麥卡也來了呀?你好……喔,咦?」


    艾文和往常一樣,邊爽朗地打招呼邊走進房間。當他一看到羅傑,馬上吃驚地停下腳步。


    「不好意思,你有客人吧?我等一下再來。」


    愛德華慌張地叫住說完便打算轉身離開的艾文。


    「不,沒關係的,布魯克。他不是委托人……你應該還記得吧?他是我哥哥羅傑。二哥,這位是艾文·布魯克,是我在巴爾福校的同學,暑假時還來過我們家呀。」


    「啊?哥哥?啊,我想起來了……你以前頭發好像比較長呢。」


    艾文十分懷念地這麽說,連詫異的羅傑也理解地點頭。


    「原來是布魯克啊!我當然還記得啊,就是本來想幫我們改良溫室鍋爐,結果以失敗收場的科學家見習生嘛。我聽說你現在已經成為著名的發明家囉。」


    「……實、實在太丟臉了,那時候給各位添了很多麻煩。」


    艾文尷尬地笑著和站起身的羅傑握手寒暄。


    「改良鍋爐失敗?」


    托亞平日十分尊敬學問淵博的艾文,因此無法抑製好奇心地插嘴發問。艾文放開手,在不觸碰到克萊門斯的情況下搔著頭部側邊、害羞傻笑。


    「哎呀,因為園丁歎息著說溫室的溫度都沒辦法提高,如果溫度高一點就能種植南國稀有珍貴的植物,那一定會很有趣。所以為了報答他們讓我在暑假期間借住的恩情,我才會試著幫忙改良鍋爐……」


    「你做了什麽?」


    「我沒有考量到鍋爐的耐久性,一味想著提高鍋爐性能,結果引發大爆炸。雖然沒有人因此受傷或引發火災,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不隻溫室,連房子的牆壁都被炸垮,害大家因此大吃一驚。但是格萊斯頓的父母親卻笑著說失敗為成功之母,最後也原諒了我,但我實在感到很抱歉……」


    「哇啊……」


    「不過打從那次之後,每次實驗我都十分注意小心。」


    「我的家人沒有人介意這件事,可是布魯克之後就不再來我家玩了。」


    「哎呀,格萊斯頓,因為就算我有多厚臉皮,也沒那個臉麵對你的家人呀。」


    看來這對他來說真的是很丟臉的回憶,不論麵臨任何狀況都很悠然自得的艾文,竟羞愧地漲紅了臉。


    羅傑苦笑著戴上帽子,將外套掛在手上。


    「我的家人沒有人介意這件事。應該說,如果你在我家發生的失敗,成為造就今日的你的基礎,那麽我的雙親也會感到開心吧。哪天請再來我家玩吧……那麽,愛德華,我該走了。我想和葛雷哥萊會合,趁今天找幾個可以當做據點的地方。」


    「啊,我和格萊斯頓並沒有事先約好,哥哥你就……」


    艾文雖然想先行離開,但羅傑卻迅速定出房間,艾文有點困擾地看著愛德華。


    「愛德華,不好意思喔.難得你哥哥遠道而來見你,結果卻被我沒頭沒腦地打擾了。」


    艾文打從心裏感到愧疚地開口道歉。克萊門斯從道著歉的艾文頭上輕巧地飛跳到桌麵上,他用後腳站立,以有點短小的前腳梳整淩亂的毛發。


    看來他已經習慣自己這副小動物的身體,連梳理毛發的動作也十分熟練,身上的皮毛和過去還是人類時的發色同為銀色,散發著十分美麗的光澤。


    愛德華邊偶爾偷瞄克萊門斯梳理自己的毛發,邊苦笑著搖頭。


    「不,我反而要說你們來得正好呢。雖然我知道我哥哥他並沒有惡意,不過他真的是個很嘮叨的人,要是讓他待太久開始四處打量這房裏的東西,我也很頭大……也謝謝學長一同前來。西瓦,這次真的要麻煩你準備午茶了。」


    「遵命。」


    西瓦也冒失地用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點頭;麥卡則是戰戰兢兢地從椅子上下來,向新來的訪客打招呼:


    「那個,布魯克先生、麥克弗森先生您好。嗯,我差不多該回去了,因為助理巡官的會議差不多要結束了。」


    麥卡總是很期待課後的美味熱茶和點心,可是因為羅傑的來訪延後了午茶時間,今天他隻好勉強放棄享用午茶。


    不過克萊門斯卻折下大耳,仔細地梳整前端長毛,同時開口製止麥卡:


    「不,你也可以留下來,你的上司應該立刻就會來這裏。」


    「助理巡官嗎?」


    「嗯。因為我要布魯克傳份電報,通知他來這裏。」


    不隻麥卡,連愛德華也十分意外。


    「把普萊斯叫來這裏……是和絲卡莉特·佛雷姆的事有關嗎,學長?」


    「應該是吧?就算不是,偶爾聚在一起交換情報也很重要。」


    克萊門斯雖然變成一隻小動物,不過語氣還是和人類時期一樣帶著些許威嚴,但音調卻有點高亢可愛,讓人有種不搭的感覺。


    「那麽,我會連普萊斯助理巡官的份一起準備好,請各位稍作等待。」


    西瓦說完便下樓準備。艾文把被克


    萊門斯壓塌的頭發恢複成原本的鳥巢頭後,望向黑板。


    「喔?剛剛麥卡和赤星在上課?把題目寫在黑板上,這還真令人懷念耶。讓我想起學生時代的課堂景象。」


    「是喔?你從剛入學就是翹課的高手,沒想到你還會想起課堂的景象。」


    艾文聽到克萊門斯的毒舌評論,羞愧地垂下眉尾。


    「麥克弗森學長,請你別在赤星他們麵前,把我羞愧的過去講得這麽清楚啦。」


    「咦——可是你沒上課還能這麽聰明啊,布魯克。不愧是天才!」


    但是純樸的托亞卻和克萊門斯的想法背道而馳,對布魯克的行為感到佩服;愛德華則是苦笑著輕拍艾文的肩膀。


    「我們剛好講到喝午茶之前要再解一個題目呢。方便的話,可以麻煩你在普萊斯來之前,教一下你最擅長的領域嗎?我和西瓦對理科都不太擅長,如果你願意幫忙,那就太好了。」


    「哇,不錯耶。之前都沒什麽上過理科吧,麥卡?」


    「嗯,我很開心能上理科喔!」


    兩位少年再次攤開筆記本,愛德華也在剛剛羅傑坐的那張椅子上坐下。


    「那我也來當學生吧。麻煩你囉,布魯克老師。」


    「喂……別這樣啦,格萊斯頓。」


    「那我也來聽聽絕世發明家布魯克大師講課吧。」


    克萊門斯也用和可愛外表不搭的戲謔語調這麽說。為了不打擾兩位少年上課,他跳上了愛德華的肩膀。


    「連麥克弗森學長都這樣!嗚嗚,我好緊張喔。我從來沒有教過人耶。」


    「凡事都有第一次。能遇到前途光明的學生,算你受之有愧的幸福不是嗎,布魯克?」


    「……學長你講話總是會添上幾句帶銳刺的語句呢。打從一起開始生活後,我突然覺得已經習慣你這種說話方式,但最恐怖的,是自己聽了之後還覺得挺有快感呢。」


    艾文發了一下這種邏輯矛盾的牢騷後,有點害羞地調整上衣衣領、輕咳一聲,才笨拙地對投以期待視線的兩位少年微笑。


    「嗯、這個嘛,那我值得紀念的第一堂課,該聊些什麽好呢?對了,麥卡你喜歡昆蟲嗎?」


    艾文露出有點緊張,但基本上還是很討人喜歡的笑臉這麽發問。麥卡點頭回答:


    「喜歡!因為現在我已經是哥哥了,所以沒有玩,不過我小時候常常抓蟲子!」


    麥卡在大人眼中雖然還很「年幼」,不過在普萊斯底下工作後,他早就把自己當作一個很夠格的社會人士了。


    艾文微笑地看著麥卡可愛的姿態後,又接著發問:


    「那你知道螞蟻和蜘蛛的不同嗎?還有蜻蜓和蜘蛛的不同。」


    麥卡思考一陣子後,歪著頭回答: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它們長得不一樣……可是全部都是蟲啊?」


    「它們所屬的學科不太一樣呢,蜘蛛其實不和你認為是昆蟲的動物同類。今天就來談這件事吧……雖然其他人應該也知道這件事,就當作陪麥卡一起複習吧。那我們開始上課囉!」


    艾文講解的同時,用粉筆在黑板上畫起螞蟻和蜘蛛的圖案。在普萊斯抵達前的二十分鍾,格萊斯頓偵探事務所裏依舊是一所小小的學校……


    *


    「到底是為了什麽事叫我來……也隻有和那個怪物有關的事吧?這陣子一直沒空談有關怪盜或是其他事情,這正是個好機會。」


    普萊斯助理巡官一抵達偵探事務所就這麽粗魯地說,接著脫下頭上的帽子丟了出去。


    不知是否當刑警訓練出來的成果,在他巧妙地控製力道下,被拋飛出去的帽子穩穩地掛在帽勾上。


    普萊斯無視不禁拍手稱讚的麥卡,把脫下的外套掛在椅背上,坐到桌前。西瓦在眾人麵前擺好茶杯,並注入熱騰騰的香茶。


    「那麽,既然普萊斯也到了,我們就邊喝茶邊聊吧,學長。由你起頭嗎,布魯克?」


    愛德華貼心地考量到克萊門斯說話會很費力,便用話暗示艾文。大概是剛剛的課堂讓艾文臭屁了起來,他爽快接下這份工作,眼鏡後方的蜂蜜色眼睛有點害羞地微笑著。


    「從學生時代開始,你就比較適合擔任這種聚會的司儀,格萊斯頓。不過今天請普萊斯來的是我和學長,就冒昧地讓我負責這個工作吧。」


    艾文說完先巡視眾人,接著用木訥的口吻說:


    「打從我們曾追上絲卡莉特·佛雷姆卻讓她逃跑後,至今已經過了兩個月了。而我和麥克弗森學長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一清二楚。」


    眾人的視線,隨著艾文移動並固定於桌麵上……愛德華身旁的克萊門斯身上。


    克萊門斯被妖魔絲卡莉特·佛雷姆奪去身心,還被迫從事各種惡行。不但生命力被她榨幹,還一度瀕臨死亡,就在臨終的前一刻,陪在身旁的盧蒂爾·博德用自己的性命交換,才讓他的生命得以延續。


    盧蒂爾幼時曾被魔物攻擊,魔物的血液因此進入體內,導致她成為以少女姿態活了三百年之久的稀有體質。


    克萊門斯接受了盧蒂爾大量的血液,不隻因此失去了肉體,還變成擁有人類靈魂的魔物……而且重生為一隻幾乎沒有任何魔力、弱小的魔物。


    現在的他,是一隻擁有一身美麗毛皮、雙瞳異色的小妖獸。


    雖然克萊門斯外表劇烈的變化,讓大家隻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但其實艾文也被受控於絲卡莉特·佛雷姆的克萊門斯注射少量盧蒂爾的血液。


    幸好外表並沒有顯著的變化,不過他體內仍寄宿著妖魔。


    其實早在艾文被注射之前,那些被當做實驗品注射魔物血液的人,全都都在實驗當中死亡。以某種角度來說,艾文可以說是幸運的生還者。


    兩人體內同樣流著盧蒂爾的血液。現在克萊門斯寄住在艾文家;而煉金術以及科學造詣極深的艾文,將兩人的身體當做研究對象,這兩個月來一直搜集並紀錄有關身體的各種資料。


    雖然艾文有點猶豫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不過在克萊門斯催促的視線下,終於開了口:


    「首先從可恨的絲卡莉特·佛雷姆開始談起吧。格萊斯頓還有普萊斯助理巡官,有關那家夥的行蹤,搜查方麵有任何的進展嗎?」


    普萊斯吞下塞滿嘴巴的紅蘿卜蛋糕,望向愛德華。


    「其實有關這一點,我和格萊斯頓手邊有適當的情報,不過因為還不到找到她的棲身之所,所以沒告訴你們。」


    愛德華跟著點頭。


    「布魯克,因為我希望你和麥克弗森學長能把自己的身體擺在最優先順位,所以我和普萊斯決定把追蹤絲卡莉特·佛雷姆的事,交由我們來做。然後……西瓦,麻煩把那個地圖拿給我。」


    「是的,愛德華少爺。」


    「啊,我來做、我來做!我也有幫忙製作地圖呢!」


    托亞靈巧地從椅子上跳下,從愛德華的工作桌抽屜裏拿出一份摺好的地圖,他攤開地圖想把地圖貼在黑板上,卻因為個子嬌小,使得手構不到地圖上端。


    「麻煩你按著下麵,讓我來固定地圖。」


    西瓦壓抑想發出苦笑的欲望,用大頭針固定地圖。


    「嗚嗚……混帳,如果我也和愛特伍德先生一樣是個大個子就好了……」


    托亞懊悔地嘟起小嘴,仔細地把地圖的皺紋撫平後,回到座位上坐下。


    這是畫有安葛雷全國領土的地圖。黑白色的地圖上,到處都貼著切成小星形的色紙。


    「格萊斯頓,這是?」


    克萊門斯邊問邊飛奔至艾文頭頂。


    雖然打從學生時代調性就不合,不過經過兩個月


    的同居生活,兩人似乎已經不需語言便能了解對方的想法。艾文像個老人般發出嘿咻聲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靠近地圖。


    他稍微將上半身向前傾,好讓趴在頭頂的克萊門斯可以看清楚地圖。自己也眼珠向上轉,仔細注視地圖。


    愛德華站起身來,拿著剛剛的指揮棒指著地圖解釋:


    「我們根據辦案搜查的常規辦事,也就是說將絲卡莉特·佛雷姆出現過的場所,用紅色的星星做上記號。」


    艾文將臉湊近地圖,理解地點頭。


    「原來如此,這些是絲卡莉特·佛雷姆攻擊人類,還有我們實際和她碰麵的地點吧?不過還挺多的耶,格萊斯頓。」


    「因為這裏麵還包含根據麥克弗森學長的證言得知的,絲卡莉特·佛雷姆曾經前往過的能量點,以及過去曾做為根據地的地點。其中尤其以能量點居多……你認為如何呢,學長?」


    克萊門斯穩穩地用四肢站在艾文頭上,仔細確認寫在地圖上的地名後,數度上下晃動那小巧的頭。


    「嗯,做得很好,格萊斯頓。你竟然可以把從我這得知的情報整理成這樣。」


    「能得到你的稱讚是我的光榮,學長……接下來,黃色星星是普萊斯利用警察情報網所搜集到,疑似和絲卡莉特·佛雷姆有關且發生怪異死亡事件的場所。經過我和普萊斯針對搜查資料討論後,選出可能性較高的地點。」


    「那個,我有問題。」


    麥卡戰戰兢兢地舉起手發問。


    「怎麽判斷和絲卡莉特·佛雷姆有關呢?」


    愛德華對心有顧慮的麥卡微笑。


    「這問題問得很好,麥卡。有關這一點,我詢問過麥克弗森學長,有關魔物想把人類當作餌食用的做法。然後再根據特征,對照類似的怪異死亡事件的遺體。」


    「特征……?」


    愛德華有些遲疑地點頭。


    「雖然在茶桌上討論這話題有點違反禮儀,希望各位成員原諒我……麥克弗森學長,可以麻煩你來說明嗎?」


    「可以。」


    克萊門斯從艾文頭頂飛降到桌麵中央,他用前腳抱住長長的尾巴以免掃到蛋糕盤內,接著用小巧的嘴巴對麥卡這麽說:


    「低等魔物喜歡食用人類的血肉,而且是從頭開始吃,最後隻會剩下曾為人類肉體的殘骸。」


    「嗯……」


    正在啃蛋糕的托亞,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表情把蛋糕放回盤子上;麥卡則硬撐著,大概因為腦中不由得浮現實際的畫麵吧。


    克萊門斯不顧兩位少年,繼續說著令人作嘔的內容:


    「不過如果是像絲卡莉特·佛雷姆那樣強大、高智能的魔物,『用餐』會比較高雅。就像發生在我身上的一樣,她會先找到一個人類宿主……也就是先確保穩定的營養來源,再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慢慢啃食宿主的生命力……」


    「……」


    愛德華似乎回想起克萊門斯被絲卡莉特·佛雷姆操縱時失去理智時的樣子,他靜靜垂下視線,因椅子張數不夠而站在愛德華身後的西瓦,則靜靜地將手放在主人肩上。


    由於克萊門斯有著沒什麽表情變化的野獸外表,所以無法得知他內心的真正想法,他語調平靜地繼續說下去:


    「或者如果她判斷宿主已經沒有價值,她就會在不造成身體傷害的情況下,單純隻吸取生命力,第一次看到那種死法的屍體時……連我也不寒而栗。因為不管對象有多年輕,身體也會在一瞬間變成百齡老人般萎縮而死,因為生命被她吸取殆盡了……就算食用的人是絲卡莉特·佛雷姆,但幫她捕獲獵物的人卻是我。我一想起當時的事……至今仍覺得毛骨悚然。」


    「學長……」


    愛德華痛心地看著克萊門斯。不過短暫低下頭,宛如對過去感到懊悔的克萊門斯立刻又抬起了頭。


    那張令人疼惜的小動物臉蛋上,右眼瞳孔是與生俱來的深藍色,左眼則是如紅寶石般的深紅色。那隻左眼是為了代替被絲卡莉特·佛雷姆奪走的眼睛,由盧蒂爾賜予的新眼睛……同時也是她靈魂的碎片。


    此時的他毅然地抬頭看著地圖。盧蒂爾贈予眼睛時曾告訴他,這是為了再次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美麗……因此克萊門斯必須用盧蒂爾贈與的眼睛看穿現實。


    「這個黃色星星是發現奇怪屍體的怪異死亡事件發生地點吧,格萊斯頓。」


    愛德華用手拍了一下西瓦安慰自己的手,轉換心情後,口齒清晰地回答:


    「沒錯。在哈林頓洞窟讓絲卡莉特·佛雷姆脫逃後發生的事件,我全都做了記號,並且從盧蒂爾留下的『博德一族』資料中,找出絲卡莉特·佛雷姆還沒有去過的能量點,用綠色星星做記號。」


    愛德華站起身來,用指揮棒指著貼在安葛雷南部哈林頓洞窟的紅色星星。


    「兩個月前我們在這裏失去絲卡莉特·佛雷姆的行蹤,依照發生日期的順序,追著之後發生的可疑事件………」


    愛德華的指揮棒以蛇行移動,沿著地圖上黃色和綠色星星朝北前進。


    「從地圖上可以得知,她正像這樣緩緩朝北前進,而且發生案件的地點附近幾乎都有能量點。換句話說,她一麵攻擊人類以吸取生命力,一麵從能量點獲得大地的力量……所以我認為她和我們戰鬥時所耗損的魔力,肯定已經慢慢恢複了。」


    克萊門斯再次爬上艾文的頭頂,艾文則深感興趣地邊望著地圖邊詢問愛德華:


    「原來如此……現階段最後發生事件的地點在哪?」


    愛德華指著貼在安葛雷中部小鄉村的黃色星星。


    「在這裏。兩周前在一個叫做摩爾比的小村莊,發現郊區有一戶人家全都突然離奇死亡,年輕夫妻和三個小孩,死亡時容貌全都變得像老人一樣蒼老。我想這是絲卡莉特·佛雷姆現階段最新出沒的地點。」


    普萊斯也邊喝茶邊板著臉孔補充:


    「當然,既然都已經調查到這種地步,就不可能裝做不知道。那些推測絲卡莉特·佛雷姆曾經過出現的地點,我是都有警告過附近的地方警察啦……」


    艾文的眉頭染上愁雲,因為從普萊斯的苦澀語氣當中,聽得出來他的警告並未發揮作用。


    「對方都不當一回事吧?」


    「是啊。雖然這也是部分原因,不過我可是倫托拉市警的人耶!總不能明日張膽地說……小心一點,可能會有魔物來襲吧。」


    「啊啊……原來如此。」


    「我最多也隻能說……最近發生了一些離奇死亡事件,要加強夜間巡邏。而且還因為我的特意提醒,導致巡邏中的當地警察被吃掉……就在這裏。」


    普萊斯指著其中一顆黃色星星,懊悔地壓低聲音這麽說。


    「因為我的警告,害得無辜的警官冤死,雖然是因公殉職,但是對方也是有家人呀。那家夥的死,我也得負一半責任……因為我沒有在那個洞窟抓住絲卡莉特·佛雷姆,每次我越想就越不甘心……」


    「普萊斯……」


    托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不過麥卡卻毫不猶豫地從椅子上跳下,用力摟住普萊斯的脖子。


    「你一點也沒錯。助理巡官大人一點也沒錯!錯的是那個魔物。」


    在麥卡語帶哽咽地安慰之下,普萊斯嚴肅的表情才露出了一絲苦笑,粗暴地亂搔少年蓬亂的紅發。


    「混帳,小孩子想那麽多幹嘛啦!雖然沒辦法警告他人世上有危險的魔物,不過如果我們袖手旁觀,就會有人繼續被那個魔物女當飼料吃掉,所以現在不是悲歎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采取行動。」


    「可是,大叔啊,就算你說要采取行動……」


    「我知道。在縮小她下次可能出現的地點範圍前,我們還不能采取任何行動,要是一個不小心刺激到或是讓她產生戒心那就糟了,所以我派了兩位部下到這個最新發生事件的地點去。他們是以前曾在深夜的倫托拉目擊過魔物身影,並主動表示願意參加秘密行動的勇敢家夥,我命令過他們搜集情報時千萬要小心。」


    「是喔?沒想到你比看起來還要聰明呢,普萊斯助理巡官。」


    「哼哼……你這家夥……被外型變成那樣的你稱讚,我實在開心不起來。」


    被外型可愛的克萊門斯投以稱讚的視線,普萊斯反而心生厭惡地咋了咋舌。


    艾文苦笑著看著克萊門斯,並輕咳了一聲以引起眾人的注意。


    「嘿嘿……不好意思。原來如此,有關於絲卡莉特·佛雷姆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現在還是我們蟄伏的時候吧。其實另外還有一件事……雖然現在還不是很明朗,不過還是想由我和學長先告知一下在座的各位……學長?」


    克萊門斯在艾文的呼喚下,在艾文頭頂上用後腳站立。在那頭幹燥的麥色頭發輝映下,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小野獸舒適地在秋天的草原上休憩。


    愛德華有點不可思議地交互看著艾文和克萊門斯。


    「想告知我們的事?」


    「嗯,其實啊……」


    艾文打從剛剛表情就有點微妙,有時候還會轉頭看一下托亞。


    「赤星,就算我們不用文字說明,你應該已經感覺到些什麽了吧?」


    「托亞?」


    「托亞先生?」


    愛德華和西瓦同時呼喊托亞的名字,托亞眼神猶豫地交互看著艾文和克萊門斯後,態度曖昧地點頭。


    「嗯……那個啊,當初在那個洞窟,第一次看到布魯克和變成野獸的麥克弗森時……我曾感受到一些魔物的氣息,脖子有一點刺刺的,不過還不足以讓我的眼睛變色啦。」


    「那是因為我們體內的魔物氣息還很弱吧?」


    托亞這次明確地點頭回答艾文的詢問:


    「嗯,沒錯。而且你們兩個對人類沒有敵意、惡意那類負麵的情感,所以那股刺刺的感覺才會更微弱吧。再加上我們又見了好多次麵,我早已習慣和你們相處,所以早就沒有那種刺刺的感覺「……不過隔了好久不見的今天……總覺得……」


    托亞摸了摸脖子後搓了搓雙臂。


    「我隻要一接近布魯克和麥克弗森,那種感覺已經超越原本刺刺的,而是達到有點毛毛的程度。我還以為是我多心……不是這樣嗎,布魯克?」


    「果然如此……你的反應加深了我對這件事的確定度。」


    愛德華白皙的臉蛋上露出緊張神色,看著表情依舊一派悠閑的好友。


    「布魯克,該不會……」


    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發明家,用有點困擾的笑容爽快回答:


    「打從魔物的血進入體內,至今也已經兩個月了。看來我和麥克弗森學長的身體,終於開始產生了些許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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