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有四對視線注視著他們兩人。是七原罪中的四個人,別西卜、撒旦、利末安森與阿斯莫德。


    他們彼此之間講的是異國言語。


    「他們跑進麻煩的地方了。」


    別西卜摸著臉頰上的傷痕,咬緊了牙關。身穿異國服裝的褐色皮膚少女——利末安森擔心地看著他。


    就連妖豔的美女——阿斯莫德也將平常充滿女人味的笑容,轉變為溫和的微笑。她在利末安森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就看到利末安森誇張地慌了手腳,臉紅得連黑夜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怎麽辦?」


    麵對別西卜的視線,撒旦以電子味頗重的話聲做出回答:


    「簡單,這樣就行了。你們離遠一點。」


    撒旦周圍的空氣就像水波似的一晃。


    9


    應該回握他伸出來的右手嗎?


    還有一件事讓伊達掛心。盡管隻是暫時性的,但海星的兵力會駐紮在比良見特別進出管製禁區,實在很不自然。伊達會來到這裏,為的就是要看出黑川那令人捉摸不定的意圖。或許就是因為拿不定主意該如何看穿他的真意,讓伊達的判斷微微一緩,就在伊達的右手即將反握住黑川的手時,一名士兵走進了房間。


    士兵來到黑川麵前敬了個禮,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黑川點了點頭。


    「我有急事要辦,隻好先失陪了。我會派人帶您參觀,就請您盡管看個夠吧。」


    說完拍了拍伊達的右肩。


    然而黑川的語氣之中混著不尋常的氣氛,快步走進應該是臨時司令部的建築物之中。目送他背影離開的伊達,很快就知道造成這種情形的元凶。


    遠方傳來一道爆炸聲,從駐地的角落起了大火。


    「出了什麽事?」


    伊達朝爆炸的方向過去一看,就看到火勢燒得更旺。這狀況已經不能再用意外兩字搪塞了。


    10


    繼爆炸聲後,警報器的聲音接連響起,比良見特別進出管製禁區內可以開的燈幾乎全都打開,將四周照得像白天一樣明亮。吵鬧的直升機螺旋槳聲鋪天蓋地而來,人與車的聲響也從駐地中央傳了過來。


    「你不是說兩三下就能拆掉嗎?」


    拿著鉗子整個人僵在那兒的由宇這才回過神來反駁。


    「不是我搞砸的!」


    「可是……」


    『真相可以晚一點再來討論,現在得先想辦法應付這個狀況。』


    「等一下,你這說法有問題,我說過不是我搞砸的。」


    直升機的轟隆巨響已經來到正上方,以探照燈照亮了鬥真他們所在的一帶。


    「通告入侵者,立刻放下武器投降。重複,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從直升機上傳來混雜著懸停聲的刺耳警告聲。


    「被發現了啦!」


    「我話先說在前麵,這絕對不是我害的!」


    一架直升機發現了入侵者,讓其餘的直升機也接連集結過來。相信不用多久,地麵上的海星部隊也會大舉湧來了。


    『要吵架晚點再吵,現在先跑再說。』


    兩人動如脫兔地拔腿就跑,然而探照燈的燈光卻始終沒跟丟他們。不但沒有跟丟,探照燈燈光的數量還一道道增加。


    「由宇,怎麽辦?包圍的敵人越來越多了。」


    機影陸續出現,數量已經增加到七架。盡管好不容易找到了掩蔽,但遲早會被發現。


    「用跑的太麻煩了,我去解決掉他們。」


    看著在上空盤旋的直升機,由宇不耐煩地撂下這句話。


    「你要怎麽解決?」


    由宇沒有回答,而是將她的行李fi三號機——也就是風間遞了過去。


    「你帶著這些趕快跑,我來引誘直升機。碰頭的地點我已經輸fi,風間,你來幫他引路。」


    『要我當這小子的向導?』


    由宇沒聽完風間的反駁就已經跑了出去,探照燈一同追向少女的身影。


    「啊,由宇!」


    然而鬥真的腳步卻停住了。他不是猶豫該不該去追由宇,也不是跟丟她的身影。鬥真的表情忽然間變了樣。


    「什麽東西?」


    鬥真瞪視著森林的深處。黑夜中傳來一股強烈的壓力,那是一股殺氣。


    注意力被吸引到前方,讓鬥真晚了一步才對來自上空的攻擊做出反應。某種從正上方甩下來的物體纏住了鬥真的脖子,情急之下鬥真隻能先用手按在喉嚨上,以防脖子被完全絞住,但仍然變得呼吸困難,白色的扁平繩索狀物體繼續將他的喉嚨越絞越緊。


    「是、是鞭子?」


    鬥真好不容易才從被絞緊的喉嚨擠出這句話。鞭子筆直伸向上方,是有人從樹上偷襲得手。對方的身影藏在枝葉之間,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人。


    鞭子繼續用力上提,毫不容情地絞緊鬥真的頸部,讓他的腳尖離開了地麵。


    11


    「憐、憐!」


    聽到麻耶罕見地以慌亂的聲音呼喊,憐則以一如往常的冷靜態度出現。


    「您叫我嗎?」


    「偷走《自由》的犯罪組織,真的就是這份情報上麵所說的組織?」


    麻耶高高拿起一份文件。


    「是。這是經由北鬥少爺送來的情報,想來應該錯不了。」


    聽到真目家的次男,也是兄長之一的北鬥這個名字,麻耶心中半是認同,半是疑問。北鬥掌管俄羅斯、東歐、中東與非洲地區,也就是全球主要火藥庫的情報網,如果是他送來的情報,那麽麻耶手上的文件內容應該是錯不了。從北鬥的個性來看,他也不會對麻耶說謊。凡是接下的委托工作,他都會做得非常完美,完美到連麻耶也自歎不如,但北鬥卻不會自己主動展開行動。既是完美主義者,同時又極為怠惰。真目北鬥就是這麽一個讓這兩種矛盾的個性,並存於自己身上的人物。


    「是北鬥?」


    正因為北鬥是這種個性,所以當麻耶沒有提出要求,北鬥卻主動送來情報,除了這確實是非常罕見的情形外,更可以看出麻耶手上這份情報的重要性。


    「七原罪……沒想到這是實際存在的組織。」


    「是的,我也覺得十分震驚,原先還以為隻是捏造出來的傳說。」


    麻耶皺起眉頭,發出像是小狗低吼似的沉吟聲,還翻出最近的一些其他文件來比對一番。憐還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提醒她這樣太沒規矩時,麻耶就已經得出了結論。


    「幫我接通adem,這事跟底下的人談不出結果。告訴他們我有事要直接找伊達司令談。」


    「麻耶小姐,這樣真的好嗎?姑且不論以前的事件,像這樣積極跟adem扯上關係,是會違背家訓約。」


    正要轉身麵對書桌的麻耶頓時停下動作,回過頭來看著憐。


    「家訓?現在還談什麽家訓?難道是要我遵守父親定下的規炬?要我在這緊急事態之下照樣裝作什麽都沒看到?」


    充滿堅強意誌的手重重拍在桃花心木製成的書桌上。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不隻是鬥真跟《希望》市事件,還有蛟叔叔跟可麗兒,我不能再忍了!我迷失了最重要的事情。真正最該重視的是什麽事情,總是犧牲自己的她明明就已經教過我了……」


    麻耶頓了一頓,表情也回歸平靜。


    「有些事情是絕對不容踐踏的,我到最近才終於懂得這點。不管敵人有多麽強大,強大到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應付,也不可以退縮,否則開創不出道路。有時候就算明知足有勇無謀,仍然非得麵對不可。」


    接著舉


    起緊緊握住的拳頭。


    「要是我的行為會受到現任總裁的責備,反而正合我意。看我一腳踢開他,搶下總裁的位子,由我來廢除這種沒意義的家訓!」


    麻耶這激進的宣戰讓憐難得地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鞠躬作為回答。


    12


    「發現入侵者,開始排除。」


    直升機的飛行員以無線電回報後,就開始追趕跑在眼下森林之間的人影。這款自衛隊標準泛用直升機uh-1j配備大口徑機關炮,對步兵用武裝十分完備。不僅如此,從艙門探出身體的士兵手上,還拿著通t的輕型反戰車導向飛彈。這樣的武裝已經不隻是可以排除入侵者,甚至可以應付戰爭。


    強力的探照燈照出入影。


    「搞什麽?是個小孩子?不對,是女的,還隻是個少女嘛。」


    看到燈光照出的人影,飛行員發出驚訝的聲音,但既然已經認定為敵人,他也不打算放緩攻勢,畢竟對方可是爆破駐地的恐怖分子。


    少女在采照燈的燈光中停下腳步,抬頭看著上空的直升機。她彷佛覺得十分刺眼,用手將臉遮住,讓人看不到她的臉孔,但被風吹得在身後飛舞的長發卻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開火。」


    機關炮噴出火苗,打得少女腳下的土壤濺了開來。這是一次威嚇射擊,對一般人幾乎都是這麽一嚇就夠了。少女雖然也不例外,並沒有輕舉妄動的意圖,但是完全不動聲色就十分奇怪了。她顯得若無其事,隻是抬頭看著直升機。


    「還真是囂張。」


    這種反應讓飛行員覺得沒趣,下一波的威嚇射擊將著彈點拉得更近,一旦逃跑的方向弄錯一步,就會命中少女的腳。大型機關炮隻要一發子彈,就足以輕易地扯斷人的手腳,但飛行員仍然照射不誤。


    子彈會剩下幾公分的距離沒有打中,完全是幸運的產物,然而少女卻照樣不為所動,保持原來的姿勢抬頭看著直升機。


    「幹脆朝身上打吧,死了可別恨我。」


    飛行員緊張得流汗,用袖子擦了擦臉。飛行員的視野在短短一秒左右的時間內被袖子遮住,等到他擦完汗,少女的身影已經不存在於探照燈的燈光中。


    「咦?啊?跑哪兒去了?」


    但他馬上就發現少女並沒有逃走。才剛覺得聽到咚的一聲輕響,就看到有東西貼在駕駛艙前方的玻璃上。飛行員以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視著擋住他視線的東西,也就是整個人攀在玻璃上的少女。


    直升機的高度達到十公尺以上,人類是不可能一躍而上的。飛行員到最後都沒有發現,直升機旁邊不遠處就有一棵同等高度的樹。不過就算他有發現,也未必能想到少女是從這棵樹爬上來的。畢竟事情就隻發生在短短數秒之間。


    少女任由強風吹得一頭長發往後飛舞,一手按在玻璃上,另一手則已經握著一把厚實的小刀。這不是能夠對抗武裝直升機的裝備,但這架武裝泛用直升機,卻硬是敗在隻拿著一把小刀的少女手上。


    前方玻璃上出現了蜘蛛網狀的裂痕,是用小刀攻擊造成的。


    「可惡!」


    飛行員粗暴地駕駛機體搖晃,想把少女甩下去。在反覆搖晃兩、三次之後,少女的身體飛上了天空。


    「成功了!」


    然而這份喜悅並沒有維持多久。少女不是被甩下去,而是自己跳了下去。當飛行員看到她輕巧地著地,就發現一棵大樹已經逼近到眼前,想閃也沒地方閃了。


    第二架直升機追趕著由宇。少女在探照燈的燈光下拚命地奔跑。


    「笨蛋,再過去就是懸崖,沒有地方可以跑了。」


    飛行員對地形的掌握非常正確。由宇在懸崖前停下腳步,底下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隻能勉強聽見水聲,根本無法靠視覺掌握哪裏附近是河川。


    飛行員也十分精明,不讓探照燈的燈光照到懸崖底下。


    機關炮的炮口對準了由宇。在扣下扳機那一刻,少女的身體也同時朝懸崖跳下。槍彈徒然打在地麵上,少女的身體已經消失在漆黑的懸崖底下。


    「竟然在這麽暗的情況下跳崖,還真是亂來。」


    飛行員露出苦笑,機上的狙擊手也以相似的表情回應。他們在心態上已經當自己完成了任務。從白天觀察過的懸崖底部狀況來看,他們判斷少女的生存機率非常低。雖說有河川流過,但四處都有突起的岩石,而且幾乎整條河都非常淺.從二十公尺高的懸崖上跳下去還要能活命,就算是在能看清楚河川狀況的白天,也必須擁有穿針引線般精確的技術與過人的膽識。


    「就姑且看看屍體的情形吧。」


    從懸崖下去的直升機,以采照燈照亮了河川。沒過多久,就發現有個人影臉部朝下,無力地浮在水麵上。不知道是撞在岩石上,還是因為五月冰冷的河水溫度引發心髒麻痹。


    他們不知道詳細的地形資料早已記憶在峰島由宇的腦中,跳進河裏對她來說不但不是有勇無謀,反而是一種極為安全的行為。


    直升機的高度已經降到幾乎要碰到水麵。坐在上麵的一名士兵從艙門探出身體,想將屍體撈上來,確認她是否已經死亡。而他們以為已經死亡的少女身體就在這個時候有了動作。


    13


    adem總部收到來自真目家的聯絡時,時間已經是半夜。而在接到聯絡的三十分鍾之後,八代一來到了都會天堂大樓的最頂樓。


    「記得我是說要直接跟伊達司令麵對麵會談。」


    麻耶的第一句話十分冷漠。


    「伊達先生有別的事情要辦,今天晚上不在。」


    由於早已習慣冷漠的對應,八代仍以一如往常的笑容回應。


    「如果是要交換情報,由我來也沒問題的,畢竟該有的權限基本上都已經授權給我了。」


    「可是幫整個adem掌舵的權限,應該就沒有授權給您了吧?」


    「這當然是沒有啦,畢竟我終究隻是個秘書官。那麽這次並不是要提供情報給我們了?」


    「不,是跟遺產有關的情報沒錯。」


    「真是令人高興啊,獨步天下的真目家竟然積極提供情報給我們,那我們的回禮也不會隨便的。不過,這麽說來……」


    八代說到這裏就頓了下來,搞懂了麻耶先前那句話的含意。


    「啊啊,原來是這麽回事啊。既然是這樣,確實是得跟伊達先生談才好啊。像我這種基層的人,根本不能決定adem要不要跟真目不坐為敵。」


    過去真目麻耶也曾數次提供跟遺產有關的情報,但終究是在不說出真目家名號的前提下,以唆使adem采取自衛行動的形式提供。有說出真目家名號的情形,則是像先前提供亞利桑納相關情報的時候一樣,將情報變更成與遺產沒有直接相關的形式來提供。


    但今晚麻耶卻指名要見伊達,並明言要提供與遺產有關的情報。麻耶的行為難保不會被視為對真目不坐的反叛,而adem一旦收下這些情報,也難保不會遭到真目不坐的敵視。


    「您還真是果決啊。」


    「不,我早就該這麽做了。」


    麻耶用力咬緊了嘴唇。


    「既然真目家的大小姐這麽有誌氣,我當然也得拿出擔當來了。我謹代表adem接受您提供的情報,當然對於您所要求的情報,我也會盡力提供。」


    八代瞼上出現罕見的認真表情。不,也許並不罕見,但麻耶卻覺得自己是第一次看到。


    「這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決定的吧?」


    「是的,您說得沒錯,可是非常時期有非常做法,我們這邊現在也有很多問題要應付,手上的牌總是越多越好。要是真的出了什麽


    問題,大不了在我這肚皮上割一刀謝罪就是了。」


    坐在桌子對麵的麻耶有一陣子沒有說話。目光筆直望向八代,想看出他真正的心意。八代認真的神情,並沒有在麻耶的注視下產生動搖。


    「您知道七原罪嗎?」


    等麻耶再度開口,已經唐突地換了個話題。不,應該說是切入了正題。


    「是說基督教教義中的七原罪?知道是知道啦,呃,就是講人的七種墮落,不,應該說是七種罪惡是吧。記得是傲慢、貪婪、色欲、嫉妒、怠惰……還有哪些啊?」


    「還有暴食跟暴怒。不過,我指的並不是基督教教義中的七原罪,而是一直到兩年前都還在中東地區讓人聞風色變的傭兵部隊名稱。」


    「啊啊,那我當然知道。傭兵部隊『七原罪』,大部分相關傳聞的可信度都很低啊,像是什麽隻憑七個人就擊破一個師的兵力,還有什麽隻靠七原罪之中的一個人,就毀掉了某個販毒組織。如果這些傳聞全都是真的,那就等於是有七個峰島由宇存在了。」


    八代打了個哈哈,但很快就停下笑聲。麻耶的神情散發出一種無書的壓力。


    「根據我們所掌握到的情報,得出的結論是這些傳聞有九成是真的。」


    「怎麽可能?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我們過去所應付過的遺產強奪組織……」


    「是的,相比之下就像嬰兒一樣好應付吧。聽說就連密諾娃,一直到兩年前七原罪失蹤之前,都沒有進入過他們的活動範圍。」


    「怎麽會,這再怎麽說也太……先不說這些了,為什麽現在要提這個?」


    「如果我說應該在兩年前就失蹤的七原罪,現在就待在日本,您會怎麽辦?」


    「如果我說在亞利桑納所發生的遺產兵器強奪事件,就是七原罪所做下的案子,您又會怎麽辦?」


    14


    好幾個地方冒著黑煙。七架直升機無一例外,全都已經墜毀。而更值得驚歎的,是盡管搞出這樣的慘狀,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死亡。


    「呼……呼……」


    從墜落在河川中央的直升機中現身的由宇,一臉痛苦的神情緊抓著心髒。就這樣過了好幾分鍾,等著呼吸慢慢恢複穩定。盡管不時夾雜著幾聲咳嗽,但總算是慢慢穩定下來了。


    「這實在是……很累……」


    由宇朝著岸邊緩緩遊去。手腳之所以會如此沉重,原因並非隻出在穿著衣服遊泳,當然不能說與冰冷的河水無關,但最重要的原因在於身體已經消耗過度。五月的河水明明十分冰冷,但喉嚨深處卻熱得像是灌了熱湯一樣。


    「看樣子是太逞強了啊。」


    剛來到外界時,身體的狀況並不差,考慮到做過這麽多過度的運動,身體算是撐得很久了。然而,這終究隻是靠調節運動量而得到的治標效果,過度負荷所帶來的弊害已經差不多要顯現出來了。


    由宇遊泳的動作停了下來。以戒備的眼光放眼觀察四周,瞬間重新提振起先前放鬆的五感。


    「……怎麽回事?」


    某種就連知覺能力極為優越的由宇都無法掌握的存在,讓她產生了不安的情緒。然而這種情緒也沒有維持太久,沒有任何預兆,一股瀑布般的殺氣就打在她的背上。


    由宇趕忙朝背後一看。


    離自己十公尺左右的河底,有個地方發出淡淡的光芒,而光芒迅速山弱轉強,變成一整片紅光,周圍的水也開始沸騰冒泡。水蒸氣四散開來,將四周籠罩在霧氣之中。


    水冒泡的範圍繼續擴大,可以看到許多條魚翻上河麵,無力地扭了幾下之後就不再動彈。


    由宇四周的河水也開始變熱。


    「嗚!」


    她趕忙遊向跟灼熱光源相反方向的岸邊。沸騰的河水所影響的範圍越來越大,腳尖所碰到的水已經不隻是溫暖,而是開始變燙,四周翻出河麵的魚也不斷增加。由宇的腳總算踩到了河底,接著用手撥水朝著岸上前進。為了支撐站不穩的身體而伸出的手掌,碰到了冰冷的地麵後,強行將身體從河裏撐起。由宇的身體接觸到五月山區中的寒氣,冒出了熱氣。


    河川中心沸騰冒泡,光源發出的耀眼光線讓由宇眯起眼睛。


    河水爆了開來。濺上空中的河水,不,應該說是熱開水,就像雨點似的灑在四周。從水麵爆開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灼熱的形影。這個裹在刺眼白熾光芒中的形影有著人的形狀,而且這不是因水蒸氣遮住視野所造成的錯覺。


    人形的影子緩緩來到岸上,隔著十餘公尺的距離看著由宇。


    「一個人擊潰了七架直升機?果然有一套。」


    人形的存在發出了電子語音似的說話聲音。就連觀察力極為優秀的由宇,也無法判斷對方是男是女。由宇在不斷吹襲過來的熱風下用手護著臉,毫不鬆懈地注視對手。


    「你是什麽人?」


    「七原罪之一,撒旦。」


    「七原罪……撒旦?這名字還真煞有其事啊。」


    由宇眯細著眼睛,讓腦子全速運轉。額頭上會冒出汗水,原因並非完全出自於撒旦所放出的高熱。


    ——那是怎麽回事?我根本不知道這種技術。


    看不出對方所用的是峰島勇次郎遺產,還是完全不同的技術,讓由宇的思考產生了猶豫。在過去所發生的遺產犯罪之中,無論對上什麽樣的武器,遇到什麽樣的情形,由宇都能大致看出對方所使用的遺產技術。


    然而對於眼前這名人物所用的技術,由宇卻一無所知。能夠發出如此大量的高熱,同時又能不影響到內部的人體,由宇的腦中並沒有浮現出符合這兩種條件的耐熱素材。


    撒旦上了岸,每踩一步在地麵上,高熱就讓地麵冒出火焰。


    「乖乖在我的高熱下燒成焦炭吧。」


    撒旦輕輕一揮手,就隻是這麽一個動作,並沒有投擲出什麽物體,便迫使由宇想也不想地一個翻滾拉開距離。頭發發出燒焦的味道,那是一波加熱過的空氣。撒旦用在自己身上的科技,讓他光是擺動身體來發出熱風,都足以做為武器。


    由宇在地麵翻滾的同時還取出了槍,燒焦的頭發讓她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筆直向前延伸的手上所握住的槍,毫不猶豫地對準撒旦。


    撒旦以電子語音般的笑聲作為回應:


    「哈哈哈哈哈,這種玩具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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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6-2718:28


    由宇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同時撒旦所發出的高熱也變得更加熾烈。子彈直直飛向撒旦,但高達數千度,甚至數萬度的高熱卻將子彈熔解,高熱的空氣斷層更形成了屏障,讓熔解的子彈無力地掉在地麵上,變得不成原形。


    接著再發射的兩發子彈也走上同樣的末路。


    「愚蠢,我的高熱可是攻守兼備。」


    發出得意的電子笑聲之後,撒旦撿起腳下的一顆石子。不知道是不是有調節溫度,石子並沒有像子彈那樣熔解,但仍然被烤得通紅,不時發出爆響。


    「就連這種河邊的小石子,隻要到了我手中,也能化為兵器。」


    撒旦大動作揮動手臂,隨手擲了出去。在石塊離開掌心前的一瞬間,手中的光芒變得更加耀眼。高熱讓石塊處於半熔解的狀態,卻沒有失去投擲的力道,令這小小的灼熱固體襲向由宇。


    由宇迅速地翻滾閃過石塊,盡管如此,四周仍然充滿了頭發燒焦的味道。石塊順勢命中背後的一棵大樹。樹齡恐怕有數百年之久的大樹,輕而易舉地屈服在這顆小小的超高溫石塊之下。小石塊不憑速度或重量,而是以高溫撕裂大樹的樹幹,沿途還扯


    飛了四、五棵樹,更有一半左右的體積陷進最後一棵大樹之內,才總算停了下來。高熱的石塊從樹心點燃整棵大樹,讓大樹緩緩倒下,還連周圍的幾棵樹都卷了進去。


    「你就乖乖讓這地獄之火焚燒,下地獄去吧。」


    灼熱的身體繼續增加溫度,讓周圍的一切事物都隨之熔解,連大地都變得與熔岩無異。


    撒旦那電子語音似的笑聲,響徹在夜空之中。


    15


    「七原罪……撒旦。」


    八代以驚訝的表情看著眼前的資料。原先以為隻是憑空捏造的傳聞,現在已經證明為事實。


    「他身穿特殊防護服,能將自己化為溫度高達數千度甚至數萬度的火焰來殲滅敵人。對上這樣的高熱,絕大多數的槍械似乎都不會管用。」


    「這會是遺產嗎?」


    「這個部分還沒有調查到。不過真目家判斷除了峰島勇次郎的遺產技術之外,憑現在的科學力無法製造出來。」


    麻耶說到這裏先停頓了一下。


    「接著是七原罪之中的阿斯莫德。我想您看過資料就知道,是一位美貌的女性。」


    「阿斯莫德——都象征色欲了,要是還長得不漂亮,那可就是詐欺了。」


    「我倒真想知道您還能鬼扯多久?她是……」


    16


    強烈的破壞聲響從森林深處傳來。樹木接連被砍倒,開出了一條路。在森林中心強行開出這條路的,是一種長達兩公尺左右,正以高速旋轉的物體,而這個物體更攻向位於前方的由宇。要是被這種連大樹都能輕易切斷的物體砍中,由宇纖細的身體肯定會被劈成兩段。


    由宇立刻朝正上方跳躍。高速旋轉的物體從腳下擦過,但沒有就這樣遠去,而是像回力鏢似的改變軌道,再次襲向才剛落地的由宇,在後仰上半身避過的由宇側腹上淺淺地劃了一刀。


    高速旋轉的物體就跟飛來的時候一樣砍倒了許多樹木,一路往森林深處飛回去。在那兒有個人影往前伸出一隻手,高速旋轉的物體就這麽收在這隻伸出來的手上,響起了金屬的聲音。


    當人影慢慢走近,形貌也被四周的火焰照亮。砍倒樹木的旋轉物體,是一把長達兩公尺的巨大鐵製雙刃斧,刀刃部分異常的大,整把斧頭的重量多半超過一百公斤。而最驚人的是用一隻手接下它的人,竟然是一名妖豔的女性。


    盡管身材高姚,但並不顯得肌肉結實的她,揮起鐵製雙刃斧的動作卻像揮著保麗龍做的道具一樣輕巧。然而那不可能是保麗龍做的,斧頭旋轉時帶起低沉的風聲,而且還砍斷了無數棵大樹,這些事實都在在證明這把武器確實是用鋼鐵打造而成。


    「七原罪之一,阿斯莫德。」


    妖豔的美女阿斯莫德以堅毅的語氣報上名號,轉動手上的雙刃斧。


    17


    「原來是個怪力美女啊。這可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想不想一親芳澤了。」


    八代沉吟了一會兒。照片中的美女給人的印象與報告書中所寫的能力並不一致,總讓他覺得不太能聯想在一起。


    「您還真能扯。算了,沒關係。接著請看這邊。」


    說完麻耶又提出一張照片。


    「七原罪之中還有另外一名女性,不,或許應該說是少女吧。據說這位利末安森,也具備了孤身一人就能與大軍匹敵的能力。根據資料記載,她出手之後所留下的痕跡,簡直就像被颶風掃過。」


    「颶風?」


    這名可愛的少女,年紀隻跟麻耶差不多大,讓看著她照片的八代歪著頭思索。


    「是的。至於這個名稱的由來,隻要看過她留下的戰鬥痕跡照片,相信您就會懂了。」


    看到疊在少女照片上的幾張照片,八代當場說不出話來。


    18


    樹上的人物就這樣吊著鬥真,輕巧地在樹枝與樹枝之間跳躍。而被對方用鞭子卷住脖子拖著走的鬥真,隻能盡力不讓脖子被絞得更緊,再也無暇他顧。頭上的人物仿佛根本就不管鬥真的死活,讓吊在下麵的鬥真好幾次重重撞在樹幹或是粗樹枝上,遭枝葉刮出的小擦傷更是不計其數。


    吊著鬥真的對手處於枝葉更密集的高處,理應刮傷得更厲害,但對方並不以此為苦,也沒有想要避開的樣子。兩人穿出森林,同時絞在脖子上的鞭子也忽然放緩。在林木茂密的山上,出現了一片隻有這裏遭到遺忘似的開闊空間,對方就把鬥真的身體往那兒拋了出去。


    鬥真勉強做出卸力的動作,並利用這股力道順勢起身。緊接著放低姿勢,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的氣息。


    直升機的聲音慢慢遠去。一想到直升機追的可能是由宇,鬥真根本沒有心思耗在這兒,然而他卻不能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過去。一股來無影去無蹤的強烈威壓感,將鬥真的腳牢牢釘在地麵上。


    ——背對對手就會被殺。


    不是鬥真自己察覺到這點,而是對方讓他察覺到這點。那是一股毫不掩飾的殺氣,可是對方似乎也不打算主動采取送出殺氣以外的行動。


    注意力過度集中於這股濃烈得幾乎令人呼吸困難的殺氣,讓鬥真沒有立刻發現有個人就站在自己正前方十餘公尺處。


    「是、是誰?」


    鬥真會忽略這個人物的存在,還有另一個理由,那就是對方的褐色皮膚與黑色頭發,都融入了夜色之中。對手不是日本人的事實固然令他驚訝,但更令他驚訝的是,眼前這個人物竟然是個年紀跟自己差不了幾歲的少女。


    褐色皮膚的少女看了鬥真一眼後說了幾句話,那是其他國家的語言。


    這種既不是英語也不是法語的語言,鬥真根本就聽不懂。雖然覺得好像有在電視上聽過,但也可能隻是腔調聽起來有點像而已。


    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少女看著鬥真的眼神,就像瞪著不共戴天的仇人,想來那幾句話的內容肯定不友善。


    鬥真另外還發現了一件事。那股持續朝向自己而發的殺氣,不是源自眼前這名少女,而是來自另一個人物。殺氣的密度極為濃厚,甚至讓少女對鬥真所發的殺氣都相形失色。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場。


    盡管因為天色昏暗,加上褐色的皮膚,讓鬥真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神情,但他總覺得少女的表情變得更加凶狠了。從她的表情看來,顯然是對鬥真的態度看不順眼。


    少女就像在拜拜似的雙手合十。哪怕隻有一瞬間,竟然會覺得這可能是日本的風俗習慣,讓鬥真覺得自己實在很笨。合十的雙手慢慢分開,從中出現了幾道先前並未出現的泛青色火花,看起來就像是在放電。


    「怎、怎麽回事?」


    少女的雙手往左右張開,放電現象變得更為劇烈,朝少女的四麵八方瘋狂肆虐。沒過多久,半徑數公尺的範圍內,都成了布滿泛青色火花的領域。


    奇妙的現象還不隻如此,地麵上的石塊也開始微微震動。


    「咦?」


    鬥真會發出這種狀況外的聲音,是因為看到一顆小小的石子飄上空中。小石子一顆又一顆地接連飄起,開始繞著少女旋轉。而且不是隻有小石子,連拳頭大的石塊,甚聖人頭大的石塊,也都陸陸續續地浮起,開始在她周圍旋轉。


    少女的身旁已經有著數以百計的大小石塊以高速打旋,讓人看不清楚位於中心的小小身軀,唯有那對蘊含了殺氣的眼睛,在黑暗中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少女以異國的語言平靜地下令,同時用手指指向鬥真。


    先前以肉眼看不清楚的高速不停盤旋的石塊,一齊朝著鬥真發射出去。


    「哇!」


    鬥真趕忙往旁一跳,避開雪崩似的大量石塊。失去目標的石塊深深埋進他背後的


    樹上,隨即讓整棵樹倒了下來。以眼角餘光看到這個景象的鬥真,不禁打了個冷顫。要是攻擊有命中,肯定能輕而易舉地將人體開出洞來。


    鬥真拚命地翻滾閃躲,對方則以高速連續發射石塊來追擊。樹木沿著鬥真躲避的移動軌跡而接連倒下,讓森林中敞開的開闊空間越變越大。


    石塊形成的機關炮停了下來。這是因為以少女為中心的電光火花領域中,已經連一塊石頭都不剩了。


    這會是轉守為攻的好機會嗎?但既然還沒弄清楚這火花到底是什麽來頭,貿然接近總是太過危險。鬥真本能地察覺到危險。對方所用的多半是遺產,隻是原理終究不是鬥真所能理解,於是他得出一個說來其實挺悠哉的結論,那就是晚點再去問由宇。


    鬥真先擲出一塊石子試試。石子碰到了火花般的結界後,一瞬間靜止在空中,隨即又像先前那樣,開始繞著褐色皮膚的少女旋轉。


    這時傳來了一聲爆炸聲。是直升機離開的方向,也就是由宇逃跑的方向。


    『比拖得預料中還久啊,大概是她又在耍天真了。』


    「天真?」


    『就是在搞那種不殺人的人道主義。』


    鬥真立刻察覺到這意味著什麽。先前在球體實驗室中答應鬥真的承諾,她到現在還遵守著。無論實行起來有多麽困難,她都不打算放棄。


    「這麽說來,情形已經不容我在這裏天真下去了。」


    鬥真站起身來,視線貫穿了夜晚的大氣後定在少女身上。感情已經從鬥真的兩隻眼睛中消失,不,是隻剩下唯一的情緒,那就是純度極高的殺意。


    少年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少女——利末安森感到困惑。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對方懦弱的部分忽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身經百戰的傭兵部隊——七原罪之一的她,都沒有看過幾次如此強烈的殺氣。


    他的手上隻有一把小刀。對上利末安森的強大能力,這已經不隻是有勇無謀,而是一種自殺行為。


    ——是看扁我嗎?


    利未安森的容貌經常讓她的戰力在戰場上受到低估,但這種情形是隻有在她展現能力之前才會發生。


    少年——阪上鬥真拔出了鳴神尊,全身散發出來的氣息立刻出現了巨大轉變,讓人產生他身邊的空氣都炸開來似的錯覺。殺氣具備了帶有實感的密度,開始逐漸侵蝕周圍的空氣。據利末安森所知,除了眼前的這名少年之外,就隻有一個人曾經有過如此濃厚的殺氣。


    少女倒吸一口氣。本能發出了警告,告訴她不可以讓這名少年跟那個人戰鬥。


    ——就算犧牲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利末安森解放了能力,從雙手發出放電似的火花,捕捉到周圍的石塊,正確來說是捕捉到石塊中所含的某種成分,讓石塊浮上空中。


    ——絕對要解決他。


    利末安森帶著必殺的決心,將所有的力量朝著鬥真發射出去。


    鬥真腳底深深咬進地麵,放低姿勢拿著鳴神尊擺好架式,眼中隻看著一個點,將感覺研磨到最犀利的境界,運用異質的能力注視少女。


    繞著少女回旋的石塊數量比先前更多。少女將手往前一伸,手指筆直指向鬥真,喊出的異國語言是跟先前一樣的發射號令。無數石塊撕裂大氣,勢夾勁風,甚至突破音速,化為無數的彈丸飛了過來。


    多半是看到鬥真麵對這樣的攻勢還跨出腳步,以為這隻是有勇無謀的舉動,褐色的笑容轉變為得意的表情。然而幾乎所有的石彈都在即將命中目標時,遭到銀光阻擋而粉碎。鬥真悉數看穿每秒多達數十發的石彈軌道,揮動鳴神尊將之擊潰。


    少女臉上得意的笑容登時瓦解,轉為驚愕的表情。在異國語言的號令之下,石塊的數量更進一步地增加,超過了可以揮刀撥開的極限。


    鬥真的決斷非常快。簡潔地判斷出隻要不挨到直擊就不會致命後,繼續邁出腳步,不,是開始向前奔跑。這麽一來,自然更加來不及用鳴神尊撥打石塊。如果忽視削過衣服的石塊還不夠,那麽就連削過皮膚的石塊也一起忽視,再不夠的話,就連削過肌肉的石塊也加以忽視。


    褐色的得意表情在驚愕中扭曲。


    「天真。」


    不知道麵對少女露出笑容的是哪一個鬥真,隻見他臉上浮現出殘酷的笑容,踏進了少女身邊充滿放電火花的領域。


    這一瞬間,鬥真的手,不,是鳴神尊受到一股強勁的力量拉扯,同時更感受到一股腦漿遭打蛋器攪拌般的嘔吐感。


    原因並不清楚,隻可以推知這是那泛青色的火花所造成的。然而鬥真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改變,仿佛這些他全都不在意。


    再將間距拉近一步,進入了可以用鳴神尊斬斷對手身體的距離。腳下一個不穩,但鬥真不顧身體失去平衡,繼續往前逼近。


    隻要揮下鳴神尊,就能要了對方的命。褐色皮膚的少女反應已經晚了一步,肯定殺得了她,然而意識卻在這時踩下煞車。眼前這名少女的年齡,跟自己和由宇差不了幾歲。本能警告他不可以被對方的外表所騙,理性則帶動感情告訴他不可以殺了這名少女,這兩者的衝突讓鬥真的行動放慢了一瞬間。


    某種白色的物體,從猶豫不決的鬥真鼻子前麵橫切而過,就這樣穿刺在地麵上。那是先前一路將鬥真拖到這裏來的白色繃帶狀鞭子。


    這一瞬間的破綻,讓褐色的少女拉開了間距。


    森林中傳來男性說話的聲音。從發音的腔調,可以推知那是跟少女同一國的語言。聽到這個嚴峻的話聲,少女將憤怒表現在臉上。


    少女朝鬥真指了指自己,簡短地說了一句話:


    「利末安森。」


    「……利、利未……什麽來著?」


    「利末安森!」


    少女不耐煩地報上名號,說完就退了下去。她的戰鬥意誌已經消失,然而鬥真卻沒有收起身上的殺氣,隻是將視線轉移到接替少女上陣的男性身上。


    現身的男性長得眉清目秀,但一道橫貫整張臉的傷痕卻讓他變得麵目可憎。兩條手臂也用繃帶或類似的布料直包到手指,先前纏在鬥真脖子上的就是這些繃帶。


    「嗨。」


    男性的聲音顯得十分平穩,簡直像在跟十年來的老朋友打招呼似的。鬥真發出的殺氣登時變得薄弱。


    「你、你是誰?」


    鬥真說話的聲音在發抖,這是來自於內心的恐懼。盡管這名男性的形貌有些奇特,也不至於令他害怕,但鬥真說話的聲音卻忍不住發抖,連他自己都搞不懂究竟是為什麽。


    包滿了繃帶的男性緩緩開口:


    「我是別西卜,是你所犯的罪。」


    「……我、我犯的罪?」


    鬥真臉上恐懼的神色變得更濃,簡直就像被人指出自己的原罪。


    「我來把你的罪清償幹淨。」


    他笑了。跟先前的笑容不一樣,是那種不帶一絲友善,沒有絲毫溫暖的零度笑容。殺氣從鬥真周遭逐一削減而去。


    「我倒記得你這小鬼本來沒這麽凶狠啊。」


    ——我不想聽。


    「不說這個了,你不覺得這裏的氣氛很讓人懷念嗎?」


    ——什麽都不要說。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就跟這裏差不多,隻是終究不是同一個地方。我想想,那裏也是一樣……」


    ——不要說了。


    「在高台的中央,就跟你現在站的位置差不多的地方,後來有建了個石碑是吧?」


    男性的話直接忤逆著鬥真的心靈。


    「那算是在贖罪?立了塊石頭,帶些花過去拜一拜,又能讓你做下的事情有什麽改變?」


    「……啊。」


    「不管你做了什麽,你曾經讓那座山丘染滿鮮血的事實都不會消失,殺了那麽多人的你,雙手的血腥是想洗也洗不掉的。」


    「……你該不會是……」


    鬥真再也說不下去。腦中瞬間閃現出不祥的記憶,山丘上有著無數像垃圾一樣散落一地的人體,其中沒有一具還有著完整的人形。全都像被拆開的假人一樣,胡亂又血腥地散亂一地。


    「第一刀是從這裏劃過。」


    男性用手撫過臉上的傷痕。


    「第二刀是這裏。」


    這名男性,也就是別西卜,做了個用刀砍向右手上臂的動作。


    「第三刀……第四刀。」


    說著敞開衣領露出胸口的傷痕,接著再露出腳上的傷痕。


    「五、六、七、八、九、十、十一……」接連用手指砍過身體的各個部位。


    「我向你求饒,可是你卻笑著一刀又一刀地砍我。合計二十二處,砍得我手腳斷落、開腸破肚,能活著反而不可思議。不……」


    密度極濃的殺氣,貫穿了雙腳發抖的鬥真。


    「我之所以活到今天,為的就是找你報仇。」


    「……野地先生。」


    「啊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確實是用了這個姓氏。你終於想起來啦?我就是一年半之前,被你大量虐殺的那群人裏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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