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嫉妒


    1


    被暴風雨翻弄飄搖的直升機隨時墜落也不足為奇。盡管如此,卻總能勉強維持著飛行態勢,這都是多虧了作為飛行員的越塚高明的駕駛技巧吧。


    “還有十分鍾左右就到了”


    隨著越塚的聲音,八代抬腕確認時間。


    “與原計劃相同。這個海域二十七分後,將從人工衛星的搜索範圍內脫離。呀~,真厲害呢。在這種天氣下,就算偏差一小時也不足為奇呢。不愧是越塚君”


    輕聲地誇獎著部下的正是八代。三周前折斷的肋骨,雖然還沒到完全治愈的程度,但是已經恢複到足夠強打精神了。


    “土撥鼠公主似乎挺有精神的呢”


    “啊啊,真是亂來啊。岸田博士就不必說了,似乎臉朝倉君都牽連上了”


    “真意外呢。朝倉小姐要說起來,讓人覺得應該是性格老實的女性那。之前nct研究所的事件也是”


    “她可是盡管背負著失明這一先天不足,卻能成為最先端兵器開發的相關技術者的哦”


    “要說起來也的確是呢”


    兩人印象的差異,是因為伊達曾經在弧石島實際見過小夜子,而八代卻沒有嗎。


    “衛星的觀測範圍沒問題嗎?”


    “是的,已經通過了”


    在海星有可能侵入所有衛星數據的現狀之下,球體實驗室的浮上行動不得不慎之又慎。雖然配備有雷達無法感知的隱形迷彩,但並沒有具備光學迷彩的球體實驗室很有可能被光學攝像捕捉到。人工衛星的監視攝像頭就能確定所在。


    但是,就算使用全部的人工衛星,觀測範圍也一定是有漏洞的。球體實驗室就是通過利用這些漏洞的時機浮上,在海星無法察覺的情況下讓人員和物資出入。


    而且與天空相比,海中的索敵方法要少得多。在海底深處潛行,被觀測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十分鍾後,三人所乘坐的直升機在海上某處懸停。


    “指定時間到達指定位置”


    這之後不久,一望無際的海麵一部分突然向上湧起,從中顯現出巨大球體的身影。nct研究所幾乎損毀殆盡的現在,球體實驗室成了adem與nct研究所的臨時總部。


    525米的球體的登場掀起一陣狂風暴雨,其身姿讓人聯想到巨大的未知海洋生物。但是,就算是如何巨大的建築物漂浮在海麵之上,都將不可避免地會受到波浪的影響。預定著陸的直升機劇烈地上下左右搖晃不定。但是麵對起伏不定的停機坪,伊達一行人乘坐的直升機毫不費力地安穩著陸。


    “到達”


    不攙雜著任何誇耀成分,越塚淡淡地作出報告。


    跳下直升機的瞬間就遭到豆大雨點與肆虐狂風的洗禮,雨衣一下子就濕透了。


    “真厲害的暴風那。不會對球體實驗室的航行產生什麽阻礙吧?”


    “不管多大的暴風和多麽凶猛的海浪,在海麵下200米潛行就沒有任何關係了。海底是個安寧的世界”


    八代撕聲竭力的吼聲,在暴風的淹沒下,也隻是勉強讓對方能聽到而已。


    “先去見那孩子”


    伊達匆忙的腳步直奔電梯。


    跟隨在身後的八代想像著今天將要發生的情況,察覺到今天伊達與由宇難免一番惡戰,又想到隨後還將麵對岸田的怒火與牢騷,不禁覺得雙肩有些沉重。


    id確認完成後,便等待著直通最下層的電梯。電梯門打開,意料之外的人卻出現在其中。


    “啊拉”


    對方似乎也是一驚,疑惑的表情一閃而過。但是這也是一瞬間的事情,真目麻耶很快恢複冷靜,露出親切的微笑行之一禮。一如既往,身著黑色套裝的憐在麻耶身後隨時待命。


    伊達身後的八代,雖然作為與真目家的交涉擔當而與二人曾有過多次對話,今天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輕鬆地打招呼,而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便按下了電梯按鈕。


    “在這裏與您會麵還是頭一次呢。剛聽說您到了”


    “今天雖說是我和你還有峰島由宇進行會談的日子”


    “是的,您說的沒錯”


    “本以為你一定會先去見峰島由宇的呢”


    伊達沉思著摸了摸下顎。


    “也就是說在和那孩子說話前,先有事情要和我說嗎?”


    麻耶至上的微笑,肯定了伊達的話語。


    2


    “被邀請參加這次召開的聯合國緊急會議了”


    伊達的話語中似乎含著幾分苦澀。


    “半強製性的吧”


    老人們與伊達間究竟進行了怎樣的對話,麻耶很容易就能聯想到。


    “這點就算了。並不是什麽大驚小怪的事情。我所感到吃驚的另有其事”


    嚴肅的神情並不是想起了與老人們對峙時的情狀。而是別的什麽事情,伊達的表情似乎如此地明示著。對伊達來說,難得地對之後的發言感到迷茫。但盡管如此,迷茫也隻在一時之間。很快下定決心,直截了當地發問。


    “為什麽你要煽動聯合國,讓我參加呢。我想問一下其中的真正用意”


    伊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麻耶。麻耶雖然在一瞬間睜大了雙眼,但很快便恢複平靜,反問道。


    “為什麽您會這麽想?”


    “為什麽呢”


    “隻是臆測吧?”


    “是的,隻是臆測。按可能性來說的話,五成五成吧。但是現在,看到你的表情之後,變成了確信。真目麻耶你幹預了聯合國,並通過安理會的緊急會議將我召集過去。今天,你會到這裏來,並不是是為了見那孩子,而是想直接關於這事進行對話,我沒說錯吧?”


    麻耶兩手捧著咖啡杯,直直地注視著其中咖啡的晃動。伊達也沒有急於催促麻耶作答,隻是安靜地等待著。


    麻耶露出無聲的微笑。那種笑容讓伊達聯想到隻見過數次的真目不坐。無可辯駁,麻耶繼承著真目不坐的血緣。美麗卻又深不可測的笑容。


    在八代擔任傳話筒的期間,還總是覺得哪裏會透露出些許年輕人的不成熟,然而現在眼前的少女卻完全無法感受到這點。因為七宗罪的事件而觸犯家訓,而現在又如此堂而皇之地與adem結成互相合作的體製。


    真目麻耶很明顯是向自己的父親同時也是一族之長的真目不坐揭起了反旗。正是這份決意才讓她改變的吧。


    ———甚至可以說,她是比峰島由宇更為危險的女孩也不為過。


    伊達的背後滲出汗水。


    “那讓我聽一下你來見我的理由吧”


    眼前的麻耶靜靜地微笑著,開口道。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這次安理會的會議上,我想讓伊達司令成為我的傀儡”


    如果說隻是在安理會會議上充當傀儡的話,那還算是不錯的。聽起來雖然不怎麽光彩,但隻要掉轉槍頭就能以真目家作為靠山。而且參加會議的是伊達本人。主導權說到底還是在自己手裏。真目家也好,麻耶也好,甚至完全可以不按照他們想法去辦事。


    但是,對於這點,這個女孩不會不了解。到底在盤算著什麽呢。自己的預想到底是不是正確的呢。與現在的緊張感相比,前兩天與老人們的對談根本就不足為道,伊達情不自禁地如此想到。


    “你究竟有什麽企圖?”


    “海星潰敗之後的安身之計”


    “潰敗之後?”


    “正是”


    這之後的十五分鍾,都一直在傾聽麻耶的計劃。


    年僅十六歲的少女熱情洋溢的話語,讓伊達不禁緊張得吞了吞口水。


    初聽起來,這根本就


    是不可能實現的計劃。非要說實現的條件的話,必須要能夠驅動真目家的情報網,將adem的實行力提高到極限,以達成兩者的完全協力體製,並且在這之上還必須能夠隨時對應世界的各種動向。麻耶剛才所說的傀儡,終究隻不過是個比喻。


    “……那孩子,峰島由宇答應了嗎?”


    “怎麽可能。這個提案,她應該是絕不會同意的。就算磨破嘴皮也是白費力氣”


    “那你打算怎麽辦。難道說?”


    麻耶啜飲了一口咖啡,


    “就是那個難道說哦。事先作好布置,地盤穩固之後,再讓她知道吧。說白了就是先斬後奏。將其後路全部阻斷的話,相信她也會點頭的吧”


    愉快地說道。


    “我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了”


    “不,並不是最好的。你所描繪的計劃,其實是含有私心的”


    “我不否認。那麽就換成說是比較好的吧?或者說是妥協點更恰當呢?伊達司令,您所認為的最好選擇是什麽呢,能有足夠的自信斷言嗎?”


    伊達沉默了一會兒。


    “實在是不得了的想法啊”


    “不會一直都隻是個小女孩啊。我也好,以及由宇小姐也好”


    “世界將陷入混亂”


    “是要對應無法駕馭的慢性混亂呢,還是要對應有駕馭可能性的急性混亂呢,不過就是這樣的差別而已哦。這樣下去,我們總是隻能疲於被動對應,這樣好嗎?必須要有一個強而有力的先導者”


    “你是說我嗎?太抬舉我了”


    “您自己才是對自己,以及您的部下評價過低了,不覺得嗎?”


    伊達的決斷比麻耶預想得要更快。


    “明白了。這個提案我加入”


    “我就知道您會答應”


    “不過你將要進行的行動,可是近似於白日夢哦”


    “我明白。但是,我一定會實現給您看的。不管它有多麽困難”


    麻耶露出微笑。看著這微笑的伊達,雖然感到的確與不坐有著幾分相似,但卻並不相同。


    “由宇小姐能夠在陽光沐浴下生活的場所,我將在這個世界上創造給你看”


    這是勇次郎也好,伊達也好,岸田也好,都無法給予的,被稱作母性的情感。


    3


    伊達與麻耶正想要乘坐去最下層的電梯時,與正從電梯裏走出來的朝倉小夜子不期而遇。


    “伊、伊達司令!”


    小夜子明顯地顯得十分窘迫,倒退一步。明明伊達還未發一言,為什麽眼睛看不到的小夜子能夠明白,讓麻耶不禁感到不可思議。


    “真目小姐,能稍微等我一下嗎”


    說完後,伊達就帶著嚴厲的神色望向小夜子。小夜子不禁縮起身子。


    “朝倉君,為什麽要協助那孩子?你未經允許便私自fi一號機同調之事的處分可還沒決定呢。這樣下去,你的立場會越來越不利的啊”


    “那是因為……”


    小夜子交叉在前麵的兩手的手指不安地扭動著,沒有作出回答。但卻並不是反抗性的態度,而是露出了就算辯解也是有罪的表情。


    “是聽說leptoa的事情了嗎?”


    小夜子的肩頭突然一顫。


    “的確,那兵器的開發與你相關,但要為此感受到責任卻是弄錯方向了。何況還將危急到自己的立場,不是嗎”


    “是、是的……十分抱歉”


    小夜子拚命地低著頭。伊達仍帶著嚴厲的眼神繼續說道。


    “你和那孩子真像啊”


    “誒?”


    “自虐傾向方麵啊。一下子就容易考慮成自己的責任,而一個人獨自采取行動”


    小夜子無可辯駁,隻是一味地低著頭。在一旁看著的麻耶,雖然並不了解事情的緣由,但也忍不住想要替小夜子說些什麽。但是,伊達接下來的話語中比起嚴厲,更多的蘊涵著關愛。


    “你一臉疲勞啊”


    “沒有,沒有的事。沒關係的”


    “朝倉君”


    “是,是”


    再次被伊達以嚴厲口吻叫到自己的名字,小夜子情不自禁地縮起脖子。


    “最後一次休息是在什麽時候?”


    “啊,是。那個……”


    想要找一個合理的答案,但是對於說謊並不在行的小夜子卻無法一下子作出回答。


    “你要是無法回答的話,我來回答吧。是在三十四小時前。這之後你連一分鍾都沒有睡過。現在能使fi的,除了峰島由宇就隻有你了。球體實驗室的管製都是在你的掌控之下。要是忘記自己被賦予的任務有多麽沉重可就麻煩了”


    聽著二人對話的麻耶,再次驚訝不已。從弧石島事件開始,就知道了朝倉小夜子的名字。包括她是一名優秀的技術者的身份。照片和影像也都看過。但是眼前的朝倉小夜子雖然比自己要大十歲,但看上去根本沒有。想起《希望》事件之時,從nct逃亡的由宇借取洋裝的女性正是這位小夜子。那時,由宇強令麻耶要求歸還的服裝,並不是整潔如新的狀態,一句話來說就是破舊不堪,就這樣還了回去。


    ———這之後,找一件與她相配的衣服送給她吧。也讓由宇小姐看看流行雜誌和衣裝目錄一起選的話,就更好不過了。一定會很愉快。


    就算麻耶獨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時,伊達仍在教導著小夜子。


    “等海星事件告一段落後,想要你編寫一fi係統的操作說明。總不能一直讓你一個人承擔fi的工作啊”


    小夜子放心的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要是這樣的話,應該是由fi有著更深理解的由宇來擔任更為合適吧。


    “那孩子不行。教導他人的才能,甚至可以說還比不上一般人。一定會把複雜致極fi的構造從最基礎的底部開始說明的。我這邊隻想要了解我們所接觸的部分,應該是與她合不來吧”


    “是,是的”


    似乎是多少可以理解伊達所言,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我命令你從現在開始的二十四小時必須進行休息。不要忘了,這是命令”


    小夜子就這樣惴椎不安地從兩人身邊逃走,回到球體實驗室中自己的房間。


    麻耶乘入電梯後,就帶著不解的眼光望向伊達。


    “伊達司令,不覺得您很吃香嗎?”


    最初,伊達並沒有理解話的含義,皺著眉頭望著麻耶。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啊。您似乎在女性群裏挺有人氣的呢”


    “請不要開玩笑了。剛才看到我和朝倉君的交談了吧。怎麽看都是被敬而遠之啊”


    麻耶嗬嗬地發出笑聲。


    “啊拉,是這樣嗎?嚴厲與強硬之中卻蘊藏著溫柔的男性,似乎對於女性來說是理想的男性形象之一喲”


    “年輕人可不能拿大人開玩笑啊”


    “我並不是說笑。隻是將所想的坦率地說出來而已”


    因心情變差而鬆動著領帶的伊達,


    “如果讓您感到不高興,十分抱歉”


    卻因為麻耶的這句話,第一次看到了與她年齡相符的女孩子的表情,不禁讓伊達的表情緩和下來。


    “我經常被我妻子說成是,一旦決定了的事就是雷打也不動的老頑固,讓她困擾不已呢”


    “似乎曾經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呢。聽說是因為現在依然深愛著去世的夫人,而到現在都沒有考慮過再婚的事情呢”


    “在哪裏聽來的?”


    “茶色頭發的秘書官先生,經常牢騷滿腹地


    說著這些呢。上司總是一味地考慮工作,做部下的可就不好受了吧”


    “八代這家夥”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卻並沒有感受到伊達有什麽怒意。


    “啊拉,我聽著到是相當能夠理解呢。一般能夠站到上位之人,基本都是優秀之人。而如此優秀之人要是還讓自己廢寢忘食般地工作的話,部下們可就是要累得不行了呢”


    “原來如此,我會注意的”


    “……說到那位秘書官先生,最近,看起來似乎有些沒精神啊”


    “估計還是fi一號機被海星奪走之事耿耿於懷的責任心吧”


    “是那名六道家的少女吧”


    “本以為你會對他采取疏遠態度的啊”


    對於各自秘書之間並不算淺的因緣,二人當然是心知肚明。


    “啊拉,我可是對他有著很高的評價哦。對e-0001指令的對應處理堪稱完美。像弧石島那次一樣,稍微有些大意就被抓住機會了呢”


    “感到可惜嗎?”


    “不。因為……”


    麻耶顯得有些寂寞地說道。


    “因家族地位而鬧得手足相爭,實在是太讓人傷感了”


    電梯到達最下層區域。


    伊達與麻耶同時換回嚴肅的表情。


    “要是沒精神的隻是八代一人,那還算萬幸啊”


    被海星擊敗fi一號機被奪,意誌消沉之人,這裏還有一人。


    4


    峰島由宇和伊達真治對峙著,讓在場的人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伊達俯視著身高隻及自己胸口的少女,由宇露出看似倦怠的眼神稍稍抬頭仰望。


    看著二人對峙的景象,麻耶很快明白那並不隻是互相討厭那麽簡單的程度。


    伊達絕不是冷漠的男人。像剛才,第一次單獨二人的談話,時間雖短,卻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是那種嚴厲之中包含溫柔之人。


    由宇也是如此。在隻有不確定情報之時的判斷,隻有充滿令人畏怖的知性與智慧的峰島勇次郎之女的印象。但經過實際的交談,所接觸到的峰島由宇經常能讓人感到驚訝地纖細與帶著笨拙溫柔的少女。


    如此的二人,將自己的心門關閉,對方的心門關閉,相互拒絕著對方就這麽度過了十年的時光吧。


    如果不排除一切感情與嬌縱,就難以讓峰島由宇活下來嗎。


    如果不拒絕一切的嬌縱與感情,峰島由宇就難以活下來嗎。


    麻耶感到這一瞬間,自己窺探到了在那地底十年的生活。


    “你知道你的立場吧?”


    “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


    “那就好”


    “真是的,還是老樣子嗎”


    “沒有想要和你套近乎”


    “隻有對於這一點,就算天崩地裂我也會和你意見一致吧”


    由宇露出笑容。那是怎樣一種含義,在場的人沒人能夠理解。是友好還是敵意。是將感情隱藏起來,還是因混雜著過於複雜的感情而讓人看不清楚呢。連對由宇感情的表現有所了解的麻耶也無法把握其到底是混雜著何種感情的笑容。


    “給你三十分鍾做好準備”


    伊達轉身,沿著原路折返。岸田博士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伊達先生!你應該要更用些安慰的語氣和由宇君接觸啊”


    “沒那必要。那孩子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


    “態度雖然可能還是那樣,但是呢……”


    二人的爭論在麻耶的眼前上演著。


    ———沒什麽變化?


    但是,盡管如此一個疑惑卻一直縈繞在麻耶腦中。


    ———由宇小姐已經沒有戰鬥意思了嗎?


    由宇那毅然決然的姿勢,看上去根本沒有一絲值得懷疑的。但盡管如此,麻耶依然確信地預感到由宇的心已經有所屈服。


    由宇、麻耶、伊達三人的會議開始了。完全沒有使用錄像等留下記錄的手段。將會隻留存於三人記憶之中的會議。


    ———到底是怎麽了呢?


    以上就是麻耶坐到會議席上的第一印象。之前就聽說由宇和伊達是屬於那種冤家對頭的關係,而現在這一景象正展現在自己眼前。


    伊達也好由宇也好,兩人都保持著沉默,互相看著對方。不,說成是瞪視更為合適吧。讓人不禁懷疑兩人到底能不能相互交流呢。不管怎麽說,由宇也應承了這次的會議,也已被告知伊達是這次會議的發起人。


    一段時間之內,就這樣保持著沉默。麻耶也閉口不語。雖然在這裏能夠想出話語來為二人作調停,但卻沒有意義。這樣表麵性的會話是無法解決今次的議題的,關於海星的問題。


    “變了呢”


    打破沉默是在會議開始後十分鍾,第一個說話的是伊達。終結了這段令人窒息的時間。


    “我嗎?”


    “不錯。曾經也考慮過你逃出nct研究所後自己回來的可能性。或者說比起逃出去之前,是不是會變得更規矩了呢,我想”


    “能不能停止這種含沙射影的說話方式呢?”


    麻耶沉默地觀察著二人的對話。雖然想過是不是要阻止二人,但硬是將話吞了回去。最開始伊達發言之前,一瞬間曾向麻耶瞥了一眼。那是讓自己不要插嘴的信號吧。


    ———那就讓我見識一下吧。將adem一手建立起來之人的實力。


    二人之間流動著一觸即發的空氣。這是伊達所造就的。想知道其意圖之中到底蘊藏著什麽。更極端地說,好奇之心被引發出來。


    “你有什麽想說?”


    由宇再次提問。


    “沒想到回來後會變得這麽沒用啊。真是讓我失望”


    說話的方式不禁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是打算想要好好對話。但是麵對一個小女孩隻懂得挑釁對方的男人是不可能創立adem的。


    由宇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甚至讓人錯覺桌麵是否被拍裂般激烈的響聲回蕩在室內。


    “伊達,你這家夥總是挑別人的短處,卻似乎看不到自己的失態呢。實在是羨慕啊。像這樣被追擊逃到海底的責任消失在宇宙中了嗎?”


    由宇聳了聳肩,擺出從心底看不起對方的姿態。


    “真是令人羨慕的職業啊。nct研究所再建的計劃確立了嗎?還是說,幹脆將這個球體實驗室作為第二nct研究所怎麽樣?我覺得是個靈便的想法呢”


    對於由宇的譏諷,伊達毫不在意地無視。


    “我雖然也這樣想過,但是對職員的精神會帶來太大的負擔,還是斷定為不可行。根據醫生的話來說,似乎會造成在地下設施三到五倍的精神壓力”


    “外觀不是可以改造得一樣嗎”


    “感情上的問題。雖然有很多方便的地方,但不方便的地方也同樣多。在nct研究所的話,從地下1200米到地上隻要花三分鍾,但在這球體實驗室卻要花費近三十分鍾的時間”


    “將人家關在地下1200米長達十年,輪到自己就這樣了啊”


    “很不巧,我們與你不同。不,這些沒意義的話就算了。進入主題吧”


    由宇一副沒有幹勁的樣子一手撐著腦袋靠在桌子上。盡管如此,隻要沒有離席,就表示還有交談的意思。


    “現狀聽說了吧?”


    “大致”


    麻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何時突然就切入正題了。


    “對於這點,我已經向由宇小姐做了說明”


    麻耶慌忙地故意插入話題。沒能跟上二人對話的特殊節拍,差一點自己就被排除在外了。


    “這樣啊。真是受真目小姐的照顧了。


    那麽由宇。想要擊墜自由號,有什麽方法嗎?”


    由宇保持著單手撐腮的姿勢,皺起眉頭。就這樣過了數十分鍾。伊達強忍地等待著,由宇依然緊鎖眉頭。


    伊達在此期間一言不發。隻是觀察著由宇的樣子。偶爾地可以從中尋找到微妙的變化,似乎是在想什麽。


    麻耶終於理解到了。這就是十年間隔絕之人的會話方式。不僅是語言,僅僅是一個動作就能窺探對方的意圖。


    “最初的順序錯了”


    由宇的發言太過唐突,根本無視會話的順序。但是伊達並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們所要做的從我這邊來說的話……”


    “那最初的順序是怎樣的呢?”


    打斷還要繼續深入的話語,伊達將軌道修正。


    “所以說是你們的對策方法啊。想要找出自由號,沒錯吧?”


    “那是當然的。不找出來的話,怎麽都做不了”


    “所以說是搞錯了”


    由宇突然變得饒舌起來。


    “正常的方法想要找出自由號是極為困難的工作。不會被任何種類的雷達發現,光學迷彩也堪稱完美。如今在擁fi一號機和我的知識的情況下,駭入全世界的衛星並製造偽造情報是輕而易舉。同時,利用日常的數千顆衛星以及各種電子機械構築起監視網。為了藏匿行蹤而讓行動倍受束縛的狀態下,想要找出神出鬼沒的對手,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你在比良見不是也防住了隱形核彈的攻擊了嗎”


    “失敗了”


    “隻要有高精度導彈就能成功了吧”


    沒有否定,由宇繼續說道。


    “不管擁有如何完美的隱形機能,總有無論如何都無法消抹的痕跡。隻有空氣的對流是怎樣都無法處置的。但是,衛星的觀測範圍也是有限的,而且隻要自由號還是通過人來操縱的話,就可以選擇不容易被發現的航路飛行。這與隻有單純飛行軌跡的導彈大不相同”


    “也就是說發現是不可能了嗎?”


    “是的,放棄了”


    “別開玩笑了。我們在這裏的現在,說不定自由號又在某處實行武力介入了啊”


    伊達瞪著由宇,再次開口。


    “而且還有黑川一直覬覦的放射能無效化的問題。那將把核武器從可使用的武器中排除。我叮囑一次。你的知識之中,沒有那樣的技術吧?”


    由宇的表情稍稍蒙上一絲陰影。


    “我可以斷言沒有。但是說不定能找到發現該知識的線索”


    也就是說,讓海星自由行動的時間越長,危險性也就越大。


    “那你還打算放任不管”


    “那麽你說該怎麽辦?”


    由於再次陷入沉默。但是,這次的沉默還不到一分鍾。伊達沒有再次允許長時間的沉寂。


    “幾乎所有的國家都認為現在的海星無法維持現在的步調,而開始近乎與自滅形式的瓦解,對於這種見解,你怎麽看?”


    回答從嘲笑聲開始。


    5


    會議終了後,伊達煩惱不已。


    ———如果沒有自滅的話會怎麽樣?


    伊達的腦內,回響起浮現出無畏笑容少女的話語。正中靶心的指摘讓伊達感到一絲寒意。不錯,如果海星仍維持現在的步調,而且沒有任何自滅跡象的話。


    並不僅僅是不得不重新審視海星的戰力。海星要維持組織的繼存,一定是存在著某些後援力量,會如此考慮的國家將會不斷出現吧。


    而這一疑問的矛頭指向,無疑就是日本。


    但是,在這之上伊達更看作問題的,正是由宇。


    並不是像之前那樣的危險感。


    ———那是,誰?


    自問自答。答案一目了然。峰島由宇。但是那種沒有生氣感覺究竟是什麽。看上去,與十年前被運送到nct研究所時的樣子十分相似。雖說相似,但本質卻是完全相反。


    十年前是將利爪隱藏起來的毫無生氣。但是,現在的由宇是表麵虛張聲勢,而本質卻缺乏生氣。


    會議在毫無成果的情況下結束。不,隻是現在還沒有成果。


    “之後就是看真目麻耶怎麽行動了嗎”


    會議之時,果然不出所料地不知所措。到現在為止,經曆伊達和由宇會話的人,還沒有不感到迷茫的。但是,應該說不愧是麻耶嗎。迷惑的眼神,在中途就轉變為理解二人交流而充滿知性的目光。


    與其他人不同,第二次就能參入對話了吧。


    中途進行一次休息後,會議在二小時後再次開始。在過長的休息時間內,混入了伊達的一個意圖。


    真目麻耶可以活動的時間。


    比任何人都了解最能夠讓峰島由宇敞開心扉的少年,阪上鬥真;以及同樣從峰島由宇那裏獲得信賴和友情的少女。


    她將怎樣在這二小時內與由宇接觸,值得一看。


    6


    看著天花板的少年下定決心。


    “果然還是不行啊”


    從床上“喲”地坐起身子,與岸田博士取得聯絡,獲得進入最重要區域場所的許可。雖說隻要提出申請就能馬上得到許可,但果然由宇所在的場所,對於adem來說還是最為重要同時也是最為危險的場所,鬥真清楚地認識到。


    到達最底層區域後,橫穿過大廳,直奔由宇的房間。抬頭就能看到與兩個月前相似的景象。玻璃所張開的天頂。雖說警戒有所放鬆,但由宇的私人生活依然是幾乎為零。


    來到由宇的房間前,正遇到想要進入房間的她。


    “由宇!”


    “啊啊,你啊”


    就算鬥真充滿陽光的呼喊,由宇的反應也是顯得有點遲緩。老實來說,就是沒有精神。


    “會議很累人。能稍後再見嗎”


    由宇背著身子揮了揮手,就想這樣離去。感覺不到任何霸氣的背影。


    “由、由於!”


    注意到時已情不自禁喊了出來。急迫的聲音卻突然走調。


    “怎麽,想挑戰人類發聲的極限嗎?”


    實在是太過奇怪的聲音了吧。麵對由宇顰蹙的表情,更讓自己不知如何對應而顯得局促。


    “誒,那個……”


    “怎麽拉?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和我說,說話吞吞吐吐的?”


    這次換作溫柔的聲音。而這又再次讓鬥真的不安繼續高漲。


    “真的,說真的,我放心了”


    “對什麽?”


    “由宇雖然最近沒什麽精神,但卻不用再被卷入危險之中了。這點總是讓我很擔心,所以就算有些沒精神,我也認為這樣就好了”


    由宇保持沉默。


    “但是這真的對由宇來說是好的嗎,我並不了解……不是。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也就是你認為我必須戰鬥。應該更發揮自己的戰鬥本能,是這意思嗎?”


    “不是那樣,不是那樣啊!危險的工作什麽的,一秒都不想讓由宇接觸。我是說真的。但是,現在的由宇也……”


    “那是你的一廂情願”


    “說不定是那樣。但是現在的由宇看起來也很痛苦。對不起,我是笨蛋,所以不能表達得很清楚。說了些沒神經的話,抱歉……”


    沉默的由宇讓對話終止。


    殘留著不快的氣氛,由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門關上的聲音就像是遭到拒絕的聲音。


    鬥真隻能默默地目送著她的背影。想說些什麽,腦中卻一片空白。


    不知在那兒呆立了多久,


    “哥哥……”


    麻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從表情中可以看出對自己的關切。


    “啊啊,似乎讓你看到了出醜的樣子呢”


    “怎麽會……那個,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偷聽的,隻是聽起來對話很嚴肅,想出來也出不來”


    “不,沒關係。看來我的話沒有傳到由宇那裏啊”


    看著麻耶的表情,鬥真自嘲起來。


    “明明已經讓妹妹這麽擔心了,像這樣的我還要去擔心由宇,也真是太奇怪了呢”


    看著鬥真消沉的麵容,究竟該怎麽辦,麻耶也是一籌莫展。這樣下去,大家的感情都將陷入惡性的循環之中。


    不想看到鬥真以及由宇失落的表情。


    麻耶為了給自己增添勇氣,將作為護身符的水晶項鏈緊握手中。項鏈之中收納著一片粉紅色的玫瑰花瓣。


    麻耶在心中握拳下定決心,充滿氣勢地逼近鬥真。


    “沒關係,哥哥。這裏就交給我吧”


    兩手握住鬥真無精打采垂下的手,爽朗地說道。


    “誒?做什麽?麻耶。打架可是不行的哦?”


    “當然不會去打架拉。隻是女孩子間的談話而已。所以哥哥你就等一下吧”


    看著麻耶開朗的表情,鬥真稍微恢複了安心。


    “恩,麻耶,謝謝”


    7


    麻耶進到由宇房間後,看到她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用手支著腦袋。正在猶豫該怎麽搭話時,到是由宇先開了口。


    “麻耶啊。剛才為什麽躲起來?”


    “誒、誒?”


    “對於作為以偷窺為本業而活躍的家族來看,真是粗糙的偷聽方式哦”


    是因為心情十分不好吧,明顯話中帶刺。但麻耶並未因此而受挫,走到由宇身邊。


    “從結果來看的確如此,所以我不會找什麽借口”


    “我明白。我隻是想試著說些捉弄人的話而已”


    麵對坐到椅子上的麻耶,由宇吐出多少混有著罪惡感的話語。沒有精神的模樣,就算不是鬥真都能明顯感到一種不協調感。


    那麽,該從何說起呢,麻耶思考著。事實上,並沒有想出什麽好的方案。不管從哪裏開始都必須順勢而行。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哥哥的壞習慣傳染了,手捧著雙頰煩惱了約有三秒左右。


    “在歎氣啊,怎麽了?不會是沒辦法和我商量的事情吧”


    “不、不是拉”


    雖然慌忙作出否定,但卻沒有產生好的開端。盡管有多個備案浮現在頭腦之中,但麻耶明白沒有一個能傳達到由宇的內心。


    “然後,那個,就是呢……”


    一邊尋找著話題,一邊環視房間。不管來多少次都是樸素的房間。最低限度的調度品以及研究設施。房間深處的門是浴室。聽說以前似乎隻有一麵玻璃,完全不存在什麽個人隱私的空間。


    與那時相比,現在明顯要舒服得多,這是由宇的觀點,但她自身卻看不出任何歡喜的樣子。因為她早已習慣沒有個人隱私的生活了。


    突然床上放著的替換衣服讓眼睛停留。替換衣服旁邊是浴巾和毛巾各一塊。


    “難道是要去洗澡?”


    “恩、啊、啊啊。總覺得提不起勁來……”


    由宇保持著一張死氣沉沉的臉作出回應。似乎連動一動都覺得麻煩。正如鬥真所擔心的,從她那裏感覺不到任何的活力。


    果然必須要做點什麽的想法,讓麻耶的嘴巴動了起來。


    “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麻耶合起兩手,眼睛放光。


    “要一起洗嗎?”


    雖然是突然想到而說出來的,但不失為一個高明的提案。


    盡管隻是因為想起過去從修學旅行回來的鬥真曾經說過,與朋友一起洗澡真是很有趣。


    “洗澡?和你?”


    但是看著由宇迷惑的表情,讓麻耶確信一定會變得很有趣。


    推著扭扭捏捏的由宇的後背,麻耶進入浴室。其中給麻耶的感覺雖然是十分狹窄,但是這還不到喊出來的程度,這點常識真目家的大小姐還是有的。


    “真的要進去嗎?”


    為了催促遲遲不肯有所動作還在那裏猶豫不決的由宇,麻耶率先開始解起罩衫的扣子來,但手在中途挺了下來。麻耶用帶有警戒的眼神四周來回張望,觀察著整個浴室。


    “不用擔心。這裏沒有監視攝像頭。在nct時可是用玻璃圍起來的浴室呢。看來我的待遇也相當改善了呢”


    不知是由宇最終還是放棄了呢,開始草草地脫起襯衫。麻耶終於放心地脫起罩衫,但突然感到奇妙的視線,轉過頭去,就看到由宇不知為什麽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


    “怎、怎、怎麽拉?”


    似乎為了躲避由宇的視線,拉起罩衫遮住身體。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就算被同性看到也是有羞恥心的還是什麽,但越是去想就越是在意。由宇平時的言行作風就像個男生,也有這一因素在內吧。總之,被盯著看還是會下意識地產生抵抗。


    “那個,由宇小姐?”


    沒有什麽奇怪的愛好吧,含著這層言外之意,向由宇詢問。


    “啊,抱歉。你的舉止真有女孩子的樣子,我隻是這麽覺得”


    “是,是這樣嗎?”


    “啊啊。雖然隻是脫衣服的一個動作,就與我不同。連我都能了解,你的動作柔美而淑女”


    邊說著,邊將脫下的衣服扔到一邊的由宇的動作,已經不僅是具有男子風度,甚至讓人產生一種安全感。這是平常所聽不到的由宇的發言。創造出這一親密的時間果然是正確的,麻耶的表情緩和下來。


    “由宇小姐沒有和誰一起洗澡過嗎?”


    麻耶開心地問由宇。嚴格來說,除了小時候,自己也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洗的記憶。但考慮由宇的成長經曆,不可能超過自己吧。


    “別小看我哦”


    但是與預想相反,由宇誇耀地挺起胸膛。一邊瞥著那要是拿自己的來比,會讓自己陷入消沉三天左右的豐滿胸部,一邊試著發問。


    “那可真是意外呢。是小時候的事情嗎?”


    “不,很不巧,小時候沒那樣的記憶。與人一起洗澡的經驗,就是在上個月,逃到外麵的時候”


    麻耶脫著衣服的手突然僵住。由宇逃到外麵時,有可能一起洗澡的對象屈指可數。


    “誒、那個、由宇小姐,那個、就是說,雖然我認為那根本不可能,但為了以防萬一,難道說有沒有可能,和你一起洗澡的,竟然是,哥……”


    “鏡花很可愛的喲。雖然總是靜不下來算是碧玉微瑕吧”


    盡管麻耶放下心來,還是不禁要再次確認。


    “……鏡花妹妹,是指照顧哥哥的橫田健一先生的女兒鏡花嗎?”


    “真是繞圈子的說話方式啊。從剛才開始就不像你哦”


    由宇脫去全部衣服,先走進了浴室。


    以前脫得散亂一地,以及當時遞給麻耶的皺巴巴的衣服,這次總算放在角落,並將內衣包在其中。這也是在橫田家學到的成果嗎。


    麻耶整齊地疊好自己的洋裝後,打開了浴室的門。


    澡盆比想像中來得狹窄。本來就是一人用的吧。僅僅能容下兩名女性的寬度。


    “雖然狹窄,但還總算進的來吧”


    由宇早已將身體沉到肩膀處,舒坦地躺在裏麵了。沒想到竟然還哼起歌來。還微妙地走著調。十足一幅老頭子腔調這話是打死都不能說出來的,麻耶心中暗想。


    “怎麽拉,不進來嗎?記得提議的可是你啊”


    “就、就進來。我馬上就進來,所以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看啊?”


    “明白了,明白了”


    由宇將視線從麻耶身上挪開,繼續開始哼歌。完全伸展著修長的雙足一邊哼著歌的姿態雖然看起來十分舒服,但麻耶注意到這樣就沒有自己能夠進入的空間了。


    “那個,我要從哪裏進來呢?”


    雖然言下之意是要由宇把腳挪開,


    “這裏不是空著嗎”


    但由宇指了指自己的兩腿之間。


    “看來你不知道與人一起洗澡的方法啊。坐在這裏,把背交給我就成。鏡花也是這樣洗澡的哦。是從和惠女士那裏學來的”


    由宇無不自豪地說道。


    “誒?誒?”


    雖然覺得把自己與幼兒同列總感到有些不自然,但是麻耶本身也隻有在小時候和養育自己的人一起洗過,所以也不敢斷定由宇所說的就是錯的。


    “那,那就失禮了”


    無可奈何地背對著由宇將身子沉入浴盆。但是將背靠過去的行為卻是怎麽也無法做到的。


    雖說是在浴室中,卻漂浮著緊張的氣息。隨著“呼”的歎氣聲,蜷起的背後被壓上了一種柔軟的觸感。


    “等,等一下由宇小姐!”


    從背後擁抱住麻耶,由宇握住她的手玩弄起來。


    “果然你的體形真是有女孩子的樣子呢。不管哪裏都好柔軟哦”


    “不要邊說著邊到處摸啊!”


    “好小氣啊,你。我隻是想參考一下你的淑女形象做個調查而已。已經十年沒有能在這麽近的距離觀察活生生的年輕少女的身體了呢。幫我一下吧。又沒什麽損失”


    “有損失!我心中作為大人的尊嚴,另外還覺得某種很重要的東西受到了玷汙。所以不要再摸了拉!”


    無視著麻耶的叫聲,由宇再次裝作了不起的樣子變本加厲。


    “還有呢,一起泡澡的時候,不數到一百是不能夠出去的。這是橫田健一氏教導女兒的話。一定有著深層含義的”


    “是,是這樣嗎?”


    “當然。開始數了哦,一、二、三……”


    麻耶的悲鳴從那開始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終於成功逃出的麻耶,逃到由宇對麵的浴盆邊緣縮起身體,並以十足警戒的眼光看著由宇。


    “你還真是小氣啊。有錢人都是小氣鬼,這話果然是真的啊。不過是研究一下怎麽做淑女,稍微幫下忙也沒什麽吧”


    雖然由宇碎碎念念地抱怨著,但麻耶決定無視。


    “那麽,你是帶著什麽目的,要讓我和你一起洗澡的?”


    由宇開始換作認真的表情詢問。不,之前將麻耶作為淑女參考對象進行調查發言時也是同樣認真的表情,也算是由宇非比尋常之處了。總之,終於切入主題了。


    “正因為是你,所以一定有什麽企圖吧”


    由宇的說話方式總是直接得讓人感到爽快。或許拐彎抹角本身就對她毫無意義。要是一開始就像由宇一樣直接地提出話題,自己心中所珍視的某樣東西就不會遭到玷汙了,不禁讓麻耶輕輕地歎了口氣。


    “由宇小姐在我看來,最近沒什麽精神。所以想要來激勵你一下”


    對於麻耶來說,是十分真誠的話語。但是由宇的回答卻十分冷淡。


    “這樣的東西是沒用的”


    由宇的話讓麻耶不禁感到火大。


    “由宇小姐讀取別人的思考很在行對吧”


    “嘛、的確。與其說是在行,倒不如說成是生存之道”


    “但是那隻不過是單一方向的感覺罷了。對於被讀取思考的對手是沒用的”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並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麻耶佯裝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樣,靠著浴盆邊沿。狹窄的浴盆內,膝蓋與膝蓋相碰。


    “隻是,由宇小姐的太過於自責態度,說實話,有時候讓人感到煩躁呢”


    “你並沒有什麽要感到煩躁的吧”


    “為什麽?將一切都歸為自己責任的想法,反過來說,也就是一切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不是嗎?向周圍散發著自己是最優秀的優越感,而因此自己是孤獨的,然後裝出一副悲壯的樣子。啊啊,我知道有個和你十分相似的人物。也是你十分熟悉的人哦。名字,對了,就是黑川謙”


    對於麻耶挑釁般的語言,由宇身邊的氣氛陡然一變。


    “……別小看我”


    冰冷的眼神投射過來。還有怒氣在的話,證明她的心還沒有屈服。麻耶看到希望,繼續挑撥。


    “嘛、誰知道呢?”


    “你似乎要出去了。我也出去”


    由宇充滿氣勢地從浴盆裏站起。盡管濺得四處飛散的水沫正表明了由宇現在的煩躁,但麻耶沒有動。


    “啊啊,對了。想到一個好主意。一定會很有趣”


    麻耶的手掌合在一起,兩眼放光。


    “由宇小姐。和我一決勝負吧”


    對於麻耶愉快的提議,完全出乎由宇的預料。


    轉過頭直直地望著麻耶。


    “頭腦戰嗎?是要下圍棋嗎?”


    就算聽到由宇帶著揶揄的話語,麻耶依然是自信滿滿微笑著作出否定。


    “不,是使用身體決勝負。所使用的隻能是自己身體能夠操縱的武器。當然,因為我是真目家的人,不會使用任何遺產”


    “不好意思,你根本就沒辦法……”


    “不,可以的哦”


    麻耶也同樣的氣勢十足地從浴盆中站了起來,挺直腰背,一手叉腰,直指著由於說道。


    “就讓我來擊潰你那自命不凡的優越感吧”


    麻耶堂堂地發出宣戰布告。


    8


    大廳中兩名少女相視而對。一人帶著不高興的表情睨視著對方;一人帶著愉快,或者說是挑釁般的表情,回敬對方。


    而被夾在中間的少年的臉不斷抽搐著。


    “那個,兩位,怎麽變成這樣子了啊?剛才不是還要好地一起去洗澡的嗎?”


    被殺氣夾在中間的鬥真想要盡量緩和氣氛地努力調解。


    “不必擔心哥哥。馬上就把她那長到天上的高傲鼻子折下來獻給您”


    “你妹妹沒什麽教養呢。有必要矯正一下性格”


    麻耶作出朗朗的宣言,而由宇立即還以顏色。


    “……這不是回答啊”


    期間,鬥真不禁對自己的無力呻吟起來。


    “還是向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確認下,真的用肉搏戰的形式沒問題嗎?”


    “當然的拉。不用客氣”


    麻耶雖然信心十足地作出回答,但在鬥真看來,那除了魯莽外什麽都不是。


    “那個,麻耶?”


    鬥真偷偷地貼著麻耶的耳朵問道。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作為女人也有不能退後的時候呢”


    真是充滿麻耶風格的回答啊,鬥真看來是一輩子都無法理解了。


    “那麽裁判就拜托了,鬥真。雖然不能要你秉持公正。就全力地照顧著妹妹進行裁判吧。不過就算如此,我的勝利也不會有所動搖吧”


    麵對著由宇的挑釁,麻耶抱以微笑接下。


    “的確呢。因為我是柔弱的女生呢,就讓我占點便宜吧”


    在說到“柔弱”的時候,由宇的眉毛不服地向上挑起。


    “柔弱?”


    “是啊,柔弱呢”


    “的確你的肉體可以說是柔弱,但精神層麵上的堅韌,連倔強的男性都夠不及你的腳麵呢。嘛、算了。戰鬥範圍是在最下層區域,裝備任由你挑。我所使用的隻有我的身體”


    由宇環視四周,最後將視線落到了眼前的敵人身上。


    “不過沒想到你這樣如此重要的人物竟然隨身不帶任何武器啊。大廳內似乎也沒什麽像是武器的東西呢”


    “要是讓你掌握到了我的武器,那不是很危險嗎?所以武器我放在別的場所了”


    “這樣啊。說回來問一下,現在我們在什麽地方?”


    麻耶環顧四周。二人的所在是大廳的中央。作為運動場所來看也是十分寬廣的場所。


    “你所說的武器放置場所,不知道是不是能到的了呢?”


    “別看我這樣,我的腳程可是很快的喲”


    迎接麻耶和氣笑容的是由宇的冷笑。


    “腳程快啊。我先說在前麵。我要驅使運動能力的話,要打破現在的各項陸上競技吉尼斯世界紀錄應該是輕而易舉吧”


    並不是驕傲。隻是稱述著事實的口吻。


    “在此之上,你的身體性能在剛才洗澡時,已經把握了99%。從肌肉的伸張方式已經了解到你的跑動模式了。以那種方法跑的話,要達到最快速度需要花費十二步。實在是慢”


    “那、那由宇小姐認為需要幾步呢?”


    對於混雜著不安的聲音,由宇露出冷徹的態度。


    “一步”


    “一、一步……”


    麻耶開始動搖起來。真是不管在哪方麵都是超出常識的女孩啊。


    “你轉身起跑後第二步開始我就追”


    “二、二步……”


    “那麽開始吧”


    開始的信號,從由宇口中脫出。


    “怎麽拉,開始了哦?”


    衝著反應遲鈍的麻耶,由宇充滿餘裕地說道。


    “知、知道了”


    由宇慌忙地轉過身,開始跑了起來。由宇依然不動。


    “由宇?”


    對於依然不動而感到疑問的鬥真看向她臉的瞬間,那裏隻是殘留下麵影的殘像。果真是僅用一步就達到了最高速度,一瞬之間就追上了麻耶。


    “結束了”


    由宇擊出一掌,刺向麻耶的肋腹部。借著奔跑的慣性,麻耶的身體整個飛了出去,一直撞到牆壁才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實在是太過簡單的勝負了。


    保持著手掌打出的架勢,由宇的臉上浮現出歉意的神情。應該更加手下留情些的懊悔,在她的腦中來來回回。希望手掌上殘留的衝擊能快些消散。


    “那個,由宇……”


    “怎麽,可愛的妹妹被打敗了讓你生氣了嗎?那麽,這次就換你……”


    “不,不是那樣的”


    鬥真不好意思地指向麻耶倒下的場所。那裏並沒有出現本應該失去知覺的少女身影。


    “什,怎麽可能!”


    預想外的展開讓由宇感到吃驚。而手中所殘留的不願回味的感觸,這才注意到其中的不協調感。


    “麻耶有話讓我轉告你,可以嗎?”


    鬥真取出便條紙,帶著歉意將上麵的文字讀了出來。


    “那個……現在由宇小姐應該是很吃驚吧?就如你時常說的那樣,真目家的本業就是偷窺,你的行動模式已經在真目家建立檔案了。最初的一擊是腹部,所以我在腹部下麵藏了吸收衝擊的材料。雖然我看上去是被一直打到大廳出口,但是卻沒有受到看起來那麽嚴重的傷喲”


    隨著鬥真不斷讀出的話語,由宇的眼睛逐漸地向上吊起。


    “竟然敢小看我。認為你是外行才手下留情的!”


    “繼、繼續讀沒問題嗎?你現在一定是在向哥哥辯解著類似於明明是手下留情之類的……借口……吧”


    隨著由宇的表情逐漸變得凶暴,鬥真的聲音逐漸變小。


    “沒關係。讀到最後”


    “那個、追記……,竟然能將傳話聽到最後,實在是大笨蛋呢。這也是為了爭取時間的計謀,難道還沒有察覺……到……嗎”


    “別、別、別、別開玩笑了!”


    帶著孩子氣般怒火的一擊,重重地打在地上。


    “會被愚弄到這般地步實在是沒想到呢。哎呀,應該說不愧是偷窺專業戶嗎。哼、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混雜著憤怒表情,發出令人發毛笑聲的由宇,讓鬥真不禁倒退二、三步,擔心地問道。


    “那、那個,由宇……?”


    “鬥真,趁現在先向你道個歉吧。看來沒辦法對你那個傲慢不遜的妹妹手下留情了”


    在鬥真回答之前,由宇就朝著麻耶消失的通路開始猛烈突進。正如剛才所言,僅一步就達到最高速度,一轉眼衝出大廳了。


    “啊,等、等等……”


    不知所措的鬥真,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正被卷入愚蠢之極而又危險的鬥爭之中這一事實,在這之後的不久才終於體會到。


    由宇跑出通道後,在最遠端發現了麻耶的身影。帶著從容的微笑著衝自己揮了揮手後,便消失到房間之中。


    由宇猛地朝麻耶消失的房間突進,但頭腦卻十分冷靜。


    麻耶那挑釁的態度明顯是引誘戰術。這樣的話,在房間門前打下埋伏就是顯而易見的了。在到達門口這一有限空間的瞬間,麻耶一定會向由宇使出某些招數吧。有很高可能性是飛行道具。但是,並不認為麻耶能夠熟練使用槍械武器。並不是說沒有射擊技術,隻是沒有將槍口對向人的心理覺悟。


    ———那麽,是沒有殺傷力的橡膠彈嗎。或者是別的武器呢。


    但是不管怎麽樣,打不中由宇就沒有任何意義。隻要認識到站在門前的麻耶一定下了什麽埋伏之後,就有能夠回避的自信。不,並不是自信。是考慮到麻耶的反應速度與自己的反射神經比較後,根據充分的分析。


    麻耶大概花了十秒通過的走廊的距離,由宇隻花了五秒突破。幾乎是一倍的速度。


    到達門前。不出所料,房屋內麻耶拿著武器擺出架勢。是從沒見過的如同擴音器般形狀的奇妙槍械。但在這之上,另由宇感到更為在意的是麻耶戴在耳朵上的耳麥。


    疑問時間還不足0.1秒。注意到那是什麽之時,由宇意識到自己的行動大意了。


    “嘿哎!”


    麻耶扣下手中武器的瞬間,緊閉起雙眼。在就算被數十挺機槍包圍的情況下都不會被打中的由宇的反射神經麵前,看起來根本就是愚蠢的行為。但由宇不安的表情並沒有改變。


    就算是閉著眼扣動扳機,與結果也毫無關係。她手中的武器,是聲音。


    聲音根本就沒有可以回避的手段。強烈的聲音衝擊波,襲向由宇全身。一瞬間將聽力剝奪,視野扭曲,思考麻痹。三半規管的機能盡失,由宇當場便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鎮壓暴徒用武器、爆音槍有所耳聞吧?釋放出高達145分貝的聲音,能夠奪走對手的聽覺和思考力,卻無殺傷能力的武器。如何?就算是你,也不能逃過聲音吧”


    麻耶摘下耳麥,站到由宇麵前。


    “一般人的話就會這麽失去知覺,暫時不能動了喲。但是你的話應該還能勉強站起來吧”


    “別、別開……玩笑……了”


    混雜著口齒不清的語調,由宇站了起來。


    “到站起來,總共七秒。呼,看來你個人檔案上的資料太小看你了呢。比預測竟然快了十秒。但是要跑起來的話,現在應該還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這麽說著,麻耶跨過由宇的身邊,走到房間外。在錯身而過的瞬間,


    “下一回合就會擺平你哦”


    向由宇丟下充滿餘裕的話。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咬牙切齒的由宇將拳頭重重地砸在


    牆壁上。


    現在最大的敗因就是小看了麻耶。完全小看了非戰鬥人員的麻耶。這種大意實在是太過愚蠢了。換過來想想。對手是真目家的一員,是與作為族長的父親對抗,違背家訓,卻依然能夠繼續爭奪著霸權之人。


    由宇強忍著想要馬上追趕上去的迫切心情,慢慢地等待身體能力的回複。聽覺還沒有恢複,三半規管依然處於癱瘓狀態。視野漸漸從剛才的衝擊中回複,逐漸恢複正常。思考也清晰起來。


    “好”


    由宇邁開步子。雖然三半規管依然處於麻痹狀態,但沒有影響。她的運動神經是靠知力進行操控的。


    在腦中一邊構築著各種戰術的由宇,對麻耶的認識也發生了改變。


    她是強敵。


    這之後麻耶埋伏在多個房間之內進行伏擊。但不管哪個都與由宇的想法背道而馳,不斷地將由宇弱化。用閃光彈奪去視覺、用瓦斯彈麻痹嗅覺。不管哪個,都是平常的由宇不會中招的武器。


    觀察著監視器的職員,沒有一人不對事態的發展感到吃驚的。峰島由宇就像嬰兒一樣被擺布著。而且對手竟然是毫無戰鬥訓練經驗的人。


    雖說麻耶自由地選擇著場所與武器,但威脅感卻總是揮之不去。其理由就是由宇總在戰場上身處劣勢,即便赤手空拳也是家常便飯,但少女都能將一切戰況扭轉。就算是持有遺產兵器的對手。


    那峰島由宇,現在明顯地開始認真起來。


    想起那人的名字。難道峰島由宇會輸嗎。當最初一人開始說出這一想法時,這令人難以置信的預測一瞬間傳染到所有人的心中。


    ———峰島由宇會輸?


    但是隻有一人,卻有著截然相反的看法。那人就是阪上鬥真。


    麻耶回到最開始的大廳,等待著由宇。


    “說不定會白等一場呢”


    帶著稍許疲憊的口吻,麻耶吐出話語。


    “為什麽?”


    看著戰鬥始終的鬥真,從心底感到不可思議地向妹妹問道。


    “說為什麽,哥哥都在看些什麽啊?現在由宇小姐的視覺、聽覺、嗅覺全都喪失了。作為她最大武器的觀察力已經被大幅削減。就算是戰鬥外行的我,隻要準備周到的話,也能夠戰勝由宇小姐”


    “麻耶,你錯了喲”


    “為什麽?難道還認為由宇有勝算嗎?”


    “不,並不是那樣。由宇並沒有得勝的希望。最初讓她失去聽覺真是讓我覺得非常厲害”


    “是啊,那是分析過她的戰鬥方法後的結果,讓我了解到比起眼睛,她耳朵所掌握的情報量要更多。所以之後才能順利進一步奪取她的視覺和嗅覺。現在由宇小姐的五感之中,隻剩下味覺和觸覺了”


    “隻要有觸覺,由宇還是能讀取到各種情報哦”


    “是的,所以在這裏要將這點也奪走。再怎麽樣,隻憑味覺想要獲得勝利也是不可能的吧。所以獲得勝利的將會是我”


    “誰知道呢”


    “看來是相當偏袒由宇小姐呢。但是很可惜,我的勝利是不會有所動搖的”


    “的確由宇是沒有勝算了”


    “那麽……”


    “但是呢,麻耶卻有敗的可能”


    “什麽!”


    聽起來簡直就像純粹的挑釁。由宇沒有勝算,但自己卻有敗相。根本就是矛盾。充滿謎團的話語。


    “哥哥,那是!”


    麻耶的話語戛然而止。背後感到非比尋常的氣息,連沒一點戰鬥技能的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慌忙轉過身體,不出所料地由宇站在大廳入口。


    “真目麻耶,你做得很好”


    應該已失去視覺、嗅覺、聽覺的由宇靜靜地露出笑容。


    “終於到最終幕了呢”


    朝著露出微笑的麻耶,由宇緩緩走來。


    明明什麽都看不到聽不見,但由宇朝向的目標就是麻耶。雖然已經預想到這一事實,仍是讓麻耶驚訝不已。


    由宇通過肌膚所感受到緩緩流動的氣流,以及腳底傳來地麵的震動察覺到麻耶的位置。


    ———就好像是昆蟲觸角般便利的器官呢。


    由宇停止輕微挪動的腳步,流露出不滿的聲音。


    “你還真是失禮呢。別把我和昆蟲相提並論”


    就算是麻耶也不禁啞然。究竟對自己的心理狀態把握到何種程度啊。不。是真的讀到了嗎。也就是說也有隻是隨口說說的可能性。不管是否說中,都能將對手的心理狀態玩弄於股掌之間,這正是峰島由宇的拿手好戲。


    就算在這種狀態下,還能作出如此高度的心理戰。


    “的確現在要說勝券在握可能還為時過早”


    汗水逐漸從肌膚滲出。


    “真目麻耶,在那裏嗎?”


    由宇不斷走近。


    “在這裏還為你準備了另一個埋伏,將會奪取你那令人難以想像的戰鬥能力,就讓我來終結這場戰鬥吧”


    看到麻耶隨手從裙子口袋中掏出的東西,鬥真的臉不自然地抽動起來。


    “麻、麻耶!?”


    是手槍。女性也能運用自如的小口徑手槍,s&w642型。盡管如此,殺傷力已經足夠了。發出嗬嗬笑聲看著手槍的樣子,讓鬥真感到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那個麻耶,以防萬一我問一下……”


    “是什麽呢?”


    在鬥真麵前展示出如同天使般的微笑,卻讓鬥真覺得與那泛著黑色光澤的手槍十分相配。


    “裏麵是油漆彈或者模擬彈之類的子彈吧?”


    “哦嗬嗬,哥哥還真是愛說笑”


    “啊哈哈哈,的確呢”


    “哦嗬嗬,當然是實彈啊”


    說完,麻耶毫不猶豫地朝著地麵扣下扳機。槍聲響起的同時地麵碎裂,形成一個小小的坑洞。鬥真的笑臉就這樣凝固著,望向眼前的妹妹。


    “因為是要給那峰島由宇致命一擊,可不能手下留情”


    “不,等下麻耶!”


    “請不必擔心。別看這樣,每年我都會做幾次射擊練習的哦。運動的物體暫且不說,靜止物體的話還是有自信能打中的”


    麻耶將槍口對準慢慢靠近的由宇。兩手端槍,意外地擺出專注的姿勢,讓鬥真臉色逐漸變青。


    鬥真所說的麻耶的敗相,所指的就是二人實戰經驗的差距。本以為麻耶不會使用強力殺傷性武器的。就算會采取威嚇的動作,也不會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而由宇曾經與真心想要殺死她的對手又過多次交手。就隻是這樣的經驗差也足以讓她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這樣的預想簡單地就被推翻了。


    “現在的由宇小姐就算是走路,也如同蝸牛一般了呢。雖然比起完全靜止要稍微難一點吧?”


    將扳機緩緩扣下。處於硬直狀態的鬥真此時終於從咒縛中解脫。


    “等下等下等下!麻耶,究竟開什麽玩笑?”


    張開雙臂,猛然闖入兩人之間。


    “玩笑?是指什麽?”


    “要向由宇開槍是開玩笑的吧?隻不過是想戲弄一下對方不是嗎?”


    麻耶的表情嚴肅起來。眯起的雙眼就如同窺視著獵物的肉食動物一般。完全不是鬥真所認識的麻耶的樣子。


    “比起這個,哥哥,能從那裏讓開嗎?這樣我不就打不到那個女人了嗎”


    “麻耶!”


    鬥真的肩膀被背後的某人抓住。根本就不必考慮那是誰。這房間內隻有三人。


    “擋路了,鬥真”


    抓住的手粗暴地將鬥真甩到一旁。由宇慢慢地迫近麻耶。麻耶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手


    指加力。


    “結束了喲,土撥鼠小姐”


    目標是頭部。槍聲響起。同時,由宇的上半身大幅度地後仰。


    “由宇!”


    由宇的身體朝後倒退了二三步。但是卻在途中停了下來。


    “到底是什麽樣的怪物啊。眼睛耳朵鼻子都失去作用下,竟然還能預測子彈的軌道”


    本應抵達額頭的子彈被抬起的手給擋住了。不,正確來說是套在手上的手套。張開手掌,子彈從中掉落。


    “這個手套的材質是什麽?看來是由比開普勒更為優秀的防彈纖維所製成的這點不會錯”


    “雖然是在遺產等級外,是我開發的纖維。雖然打算不使用在一切武器和防具之上,但真目麻耶,對於你就讓我破例一次吧。順便說一下,這是我贈送給你的最高級讚辭”


    麻耶三次扣下扳機。但是子彈無一例外地被由宇的手掌所阻隔,收納於拳頭之中。


    “結束了嗎?”


    麻耶臉上餘裕的表情已然消失,相對地由宇露出殘酷的笑容。


    “那麽輪到我了”


    由宇將戴著手套的手筆直地伸向麻耶。握拳中的大拇指運足力氣。


    在被氣勢壓倒的麻耶後退之前,由宇將大拇指彈出。高速飛行物朝著麻耶徑直飛了過去。


    “呀!”


    手槍被飛行物擊中,從手裏彈飛出去。滑落在地麵之上的,是槍與原本被由宇用手接下的變形的子彈。是被拇指彈出的子彈。


    “雖然沒有殺傷能力,但將衣服撕破嵌入皮膚這種程度還是輕而易舉的。如果不想讓身體留下難看的傷痕的話,拚命地逃吧”


    其表情宛如玩弄著老鼠的貓。形勢在一瞬間逆轉。


    “你說逃走……”


    麻耶正處於大廳的中央。四周根本就沒有遮蔽物。不管由宇現在是不是能看到東西,與此毫無相關。她的話,對這大廳的任何地方都能精確命中吧。也就是說根本沒有退路。


    不,有一個唯一可以作為遮蔽物的存在。


    “哥哥!”


    突然,麻耶躲到了成為唯一遮蔽物的兄長背後。途中雖然被指彈擦到手臂,但沒有命中。


    “誒,麻耶?”


    被背後的麻耶與伸出拳頭的由宇夾在當中,鬥真不知所措。


    “身為裁判卻袒護妹妹的話,你也將成為敵人”


    “誒?啊,不……”


    沒有將鬥真的辯解聽到最後。由宇彈出的指彈漂亮地命中鬥真的額頭。


    “啊……”


    額頭的一擊輕易地奪去鬥真的意識,身體一下子倒在地上。


    “哥、哥哥!”


    “大笨蛋!這種程度給我躲開啊!”


    兩名少女的聲音之中混雜著悲痛或者說是滑稽。


    “由、由宇小姐,你都對哥哥做了什麽!”


    “把他作為盾的是你!”


    “下手射擊的是你!”


    “那種程度的指彈,沒能躲開是那家夥的錯!”


    “因為躲開的話就打到我了啊!哥哥沒有錯!”


    “將他作為盾的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是地上最強也不為過的少女,與將其逼得差一點嚐到敗北滋味的少女之間的爭論,想要插入其中進行仲裁的這種勇氣是到哪裏都無法找到的。


    唯一的候補者,史上擁有最強之血的少年也在介入僅僅不到十秒就昏了過去。


    將似乎是要永遠地持續下去的二人爭論製止的是,懷疑自己是出生於能將一切麻煩都吸引過來的災星之下而日日歎息不已的茶色頭發中間管理層。


    “那個——,喂喂?土撥鼠公主與深閨大小姐?兩人感情融洽是再美不過的事了,不過那邊翻著白眼的對二位來說都十分重要的鬥真君就這麽放著沒關係嗎?”


    從擴音器傳來的聲音,終於讓二人想起鬥真這邊的狀況。


    9


    鬥真被擔架抬走,其後麵緊跟著由宇和麻耶。而看著這一切經過的八代終於擦了擦額頭的汗。


    “哎呀哎呀。一時間還以為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雖然一開始還以為是餘興節目的程度,但從中途開始就突然升至lc部隊訓練的水準了。


    說實話,真目麻耶能將由宇逼到這種地步是事前沒有預想到的。而最讓人吃驚的是,麻耶所展示出來的戰略是幾乎所有普通少女的運動能力內所能辦到的。最後表現出的射擊能力,也隻要參加在海外的手槍體驗試射旅行就能讓普通的女高中生充分掌握的程度。


    “真沒想到能做到這種地步。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如何,引以為傲的主人大活躍演出?”


    八代看著始終靜靜地注視著整個過程的憐。


    “嘛,也就那樣吧”


    憐一如往常不改冷峻的表情。


    “啊拉拉,相當充滿自信的發言呢”


    “對峰島由宇的戰略早就有所準備了。她強大的地方,就是能以克為單位控製自己身體的能力以及敏銳的心裏讀取能力。通過解析她的行動模式,再有效地加以擊破,麻耶小姐也是有勝算的”


    “也就是說情報收集與分析為專長這點?”


    “隻要是精神意誌薄弱,或者沒有認真對應的對手,就算是峰島由宇也難有勝算。要是在實戰上,可不認為就能這麽輕鬆了哦”


    憐說完就這樣打算走出房間。


    “你啊,好久不曾有的二人單獨談話,還真冷淡啊”


    “我到是認為最近和你兩個人說話的機會很多呢。我隻是要回到麻耶小姐身邊而已”


    “那麽我也一起去吧。隻是偶然地同一個方向,住院的部下也在那裏呢”


    怎麽看都像是一副假惺惺的語氣。


    “像這樣在外麵談話,真的是好久沒有過了呢。在真目家的勢力圈內,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通向球體實驗室的舊實驗所的道路長而狹窄。


    雖然已經感受到憐那原本毫無變化的表情中滲透出的厭煩氣氛,八代依然毫不在乎地跟在後麵。


    “其實最近,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女難之相了。上個月也是阿莉與晶的吵架……不如說是戰鬥,那種程度的話。還兩次陷入不得不進行仲裁的窘境。而且原因根本是與我毫無關係,不覺得很空虛嗎?就算一次也好,讓我做一次為了我而起爭執的仲裁啊”


    對於八代的喋喋不休,憐依然保持沉默。二人暫時無言地走在通道上。也許是心裏作用吧,步調顯得遲緩。


    “真不像你呢”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憐。語調雖然平淡,但明顯蘊涵著責備的意圖。


    “指什麽?”


    “像這樣無意義地裝出一幅有精神的樣子。說實話,讓我感到不愉快”


    “嗚哇,憐,一下子就扔直球過來啊”


    “將nct研究所的失敗都一個人攬在身上,真是一點都不像你。不,應該是說真像是你嗎”


    到達電梯前的二人停下腳步。八代隻是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這種苛責的性格,從過去就沒變呢”


    “那是因為從小就在喋喋不休且散漫放蕩的反麵教師片刻不離的教育之下的成果”


    憐無視於八代,先進入了電梯。確實那種態度是在都市天堂中曾經姑且將八代作為客人對待時難以想像的行為。


    “nct研究所的失敗讓你這麽不甘心嗎?對那時沒有給瑪蒙最後一擊的自己的軟弱感到憎恨嗎?”


    “呀,關於那個呢……”


    “我就明說了吧。要是那時你毫不猶豫地殺了瑪蒙的話,現在海星所造成的損害將小得多”


    八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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