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target


    1


    老人正在冥想中。


    他的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所有的聲音都如同被這黑暗吞噬了一般,死一樣的寂靜,甚至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到。或者說,其實並不是聲音無法傳達到他的耳中,而是連他的生命也快要被這黑暗吞沒了,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處於瀕臨死亡的境地吧。


    感覺不到寒冷或灼熱,肌膚上幾乎沒有任何感觸。


    這是一片對於五感的刺激異常欠缺的空間。


    老人站起身來,張開雙臂,猛地拍擊了一下手掌,非比尋常的轟隆響聲在老人形同枯槁的手掌間回響。


    似乎是對這聲音的反應,以老人為中心在昏暗中亮起了一點朦朧的紅色光芒——如同錯綜複雜的紅蜘蛛巢穴一般擴散開來,不過很快便消逝了。掌心中的聲音回蕩了好久,最終歸於寂靜。


    一直緊閉的眼睛忽的睜開,敏銳地捕捉著周圍的狀況。可是除了剛開始的變化之外,什麽都沒有發生。


    「還不行嗎。」


    老人再次回到冥想的世界中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再一次讓老人為之觸動的是人類的氣息。


    「爺爺!」


    「路西華!」


    青年男女呼喚著老人的名字—路西華。


    老人望見遠遠人工的照明燈光。


    終於,兩人到達了路西華身前。


    一個是有著野性外貌的年輕人貝利亞,另一個則是妖豔的美女阿斯蒙蒂斯。


    「不吃不喝已經快兩個星期了呢。」


    「大概死了吧。」


    阿斯蒙蒂斯用燈光照了下路西華的臉,立時發出一聲驚呼。


    老人本來就非常瘦弱。可是現在,他身上的肉已經完全陷落下去,隻剩下皮包骨頭。手腳都如同枯竭的枝幹一般,腹部用雙手按住,所以看上去倒不是很癟。


    「怎麽又變成這樣子啦。」


    老人抬起那完全沒有血色的臉搖了搖頭,


    「我必須得問清楚,那位大人的真意。」


    老人的眼裏透射出的那種強烈的生機威嚴地震懾住了兩人。


    「可是如果爺爺死掉的話。」


    貝利亞咽下了後麵的話。


    「沒關係。就算死了我的思想也會留存下去。」


    看了看兩人的臉,老人的表情黯淡下去,再也沒有之前的那種威嚴。


    「爺爺,這兒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貝利亞粗暴地用手揮開周圍茂密的紅色根須似的東西。


    「而且在來到這兒的途中,我也看到了很多奇怪的東西。」


    阿斯蒙蒂斯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著。


    「別在意。這隻不過是此地的主人展示給你們看殘留在這裏的過去的記憶。」


    「爺爺,這兒是幹什麽的?」


    貝利亞打開了強力的照明燈,一下子把周圍照得通亮。


    那是一片巨大的空間。


    完全無法估摸到底有多寬闊,因為燈光根本照不到這空間的盡頭。無論是天花板,牆壁以及地板,都無法把握其尺寸。三人所在之處正位於空間裏密密麻麻的紅色根須上方。


    「這裏竟然就是比良見特別禁止區域的地下。」


    阿斯蒙蒂斯很厭煩似的環顧周圍。


    「哼,老實說就連我也不是很明白。」


    路西華麵邊托住下顎做思考狀,邊說明著周圍的狀況。


    「adem為它起名fi四號機,唔……。要說它是計算機,果然還是不太恰當吧。」


    如果這兒有人曾經目睹過發生在「希望」都市地下的事件,可能會感覺到那種微妙的類似吧。或許能從形態複雜地鋪張開來的那些紅色根須,「希望」都市地下空間的形狀,以及「天國之門」這些看似毫無關係的東西中推導出一個假說來。


    遺憾的是,路西華並不知道「希望」都市地下空間這回事。


    「似乎有什麽相像之處。」


    不過作為一個百歲老人,憑借他的直覺,就算一無所知,有時也能得出接近答案。


    路西華的表情突然變得險峻起來。


    「怎麽了,爺爺?」


    貝利亞吃了一驚。


    路西華仰頭望著漆黑的天空,沒有血色的嘴唇顫動了幾下。


    「風在吹哦。」


    不該有風——這空間裏根本不可能起風。可是路西華緊緊裹在一起的衣服,卻如同被暴風過境一般飄蕩起來。


    「好猛烈的風,無論什麽都能吹得灰飛煙滅。難道是、難道是……那個女孩……?」


    2


    無數的記憶如走馬燈一般放映著。


    不過這與走馬燈有著決定性的差異,因為這些走馬燈似的記憶本來都是屬於是別人的東西。


    「原來如此,六道家的大腦構造越看越有興趣。」


    窺視著如同走馬燈一般奇妙記憶的是風間。不過他的口氣確平淡的近乎冷淡。


    那是因為他並不是一直與人類保持接觸fi三號機,而是幾乎斷絕和外界交流fi一號機。


    「到目前為止你已經窺探過多少人的記憶了?」


    風間詢問著他身邊的情報集合體——瑪蒙。


    雖然他可以直接在她的大腦中尋找答案,但那樣會使得大腦傳送過多冗餘的數據。恐怕瑪蒙的精神將無法承受住。她的精神並沒有完全和電子海融合,直接讀取數據的話會壓榨她的視覺聽覺和記憶,還是直接詢問對大腦的負擔最小。


    「多少人?……我想大概有數千人了吧。」


    瑪蒙的回答聽上去頗為痛苦艱辛。


    「原來如此,還真是了不起。在一個大腦中保存複數個人類的記憶通常來說是不可能的。不過——」


    風間不可思議般地診視著瑪蒙的記憶,繼續說明下去。


    「完全沒有看到類似的記憶,分門別類地保存著。和計算機中的壓縮很相似。這隻是我的推測,不過大概,決定這種情報怎樣取舍才是最合適的,是和六道家的資質相關的吧。」


    「是這樣嗎?比起這個來,我必須快點完成leptoa的檢查工作。」


    瑪蒙的聲音多少顯得有些焦急。


    「別著急啊,這裏的相對時間是二十七倍。實際上才過了兩分鍾而已。雖然我不清楚你那個傑出的表弟才火到底有著怎樣的大腦讀取能力。不過至少現在來看,你的選擇取舍能力還是相當出眾的。」


    瑪蒙一瞬間沒有明白對方說了些什麽。


    「誒?」


    「如果不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就無法讀取數千人的大腦吧,應該說在這之前早就死了。」


    「我很優秀?可是我和才火比起來……可是才火……」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背負著劣等感覺的少女,突然之間還無法接受那樣的言語。


    「我可以保證。你很優秀。」


    「還、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誇獎我。」


    瑪蒙對風見的評價感激涕零。


    感情數據雖然過於複雜而難以解析,不過風間至少已經知道,在出現那種感情的時候同步次數將急劇增加——


    她很優秀嗎。


    風間還有些事並沒有告訴瑪蒙。


    有些記憶即使分門別類也無法整理並存儲好。


    那些巨大的記憶情報時時刻刻壓迫著瑪蒙的記憶甚至是人格。峰島由宇——她的記憶總有一天會讓瑪蒙崩潰。


    此外另外還有一個問題。


    瑪蒙傳送過來的數據中還混雜著一些非人的異物,那是屬於變異體的成分。這些玩


    意兒會將瑪蒙拉向和由宇記憶相反的方向,甚至最後完全吞噬她。


    這個女孩,作為人類的生命不會長久。


    風間向她的腦內輸送了無數精密的數據用來延長瑪蒙人格的壽命。萬一現在她死了自己可就麻煩啦。


    「謝謝你,謝謝你風間。」


    瑪蒙打心底裏感到高興。


    「我並不討厭風間,我們兩個一定能合得來呢。我們都有同樣的複雜身世,同樣懷有劣等感。」


    瑪蒙的話語中有些從來沒聽到過的東西。


    「哦?我的劣等感是指?」


    麵對風間的反問,瑪蒙得意地解釋道。


    「你忘了嗎?峰島由宇沒有,變異體沒有,木梨沒有,朝倉小夜子他們都沒有,獨一無二隻屬於我的能力。」


    「讀取能力嗎?」


    「是的。風間雖然不是人類,但和八十八元素變化而來的變異體相比,更為接近人類。所以我才會明白。風間的劣等感,風間心中的焦躁不安。」


    「……」


    「還有對我隱瞞著的事。」


    她所能讀取的不僅僅局限於人類的感情。


    「不過你在隱瞞些什麽?我不會這麽不知趣,來問你這些事哦。無論是誰都有不想被別人知道的秘密吧。如果都弄明白了,不就變得很無聊了嗎。所以我才會喜歡風間。」


    瑪蒙開心地笑了。


    「我們,肯定能成為好朋友的,對嗎?」


    「……的確很有可能呢。」


    「是的!來吧,差不多該輪到我們可愛的寵物們出場了。讓大家都了解leptoa有多優秀吧。我很期待他們的戰果哦!」


    風間在思考著。


    這個女孩子決不是個無知無能的家夥。她的純潔無垢隻是天真浪漫的精神被無止境地粉碎的結果吧。


    3


    「距離作戰目標32000,預計到達時刻為1030。」


    「隱形機能全部開啟。晴朗的日子裏真方便啊,根本不用考慮雲層的波動。」


    「裝備最終檢查,終了。沒有異常。」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240。按計劃進行。」


    作為自由號中樞的戰鬥司令室中,完全沒有了往常的寧靜,無數的報告紛至遝來。


    司令官黑川位於房間中央。而他的身後副官福田一如既往地跟隨著他。


    與作戰地點之間的距離時刻變化著。周圍的地圖上表示自由號的記號,正向標識著攻擊地點的記號徐徐逼近。


    「從nct陷落至今,正好已經過一個月了呢。」


    眺望著作戰地點,福田感慨地說道。


    「隻要順利就好。老實說,我曾經以為會遇到更多困難的呢。」


    雖然經常會用寬慰的口氣和部下說話,但福田卻總是以滿臉威嚴的表情回答黑川。


    「太過順利的話,也需要多反思一下吧。可能會讓大家有所鬆懈。」


    「你多慮了吧。」


    「如果司令說出這樣的話來,大家都會更加鬆懈吧。」


    黑川不由苦笑著來應對固執的福田。太鬆懈不行,過於緊張也不行。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150。按計劃進行。」


    操作員的聲音中,緊張感徐徐高漲起來。


    像是要為剛才的話做些解釋,福田如是說道。


    「今天要把leptoa投入戰鬥了。可能我是有些神經質。」


    「我很期待看到瑪蒙到底能操縱到什麽程度。」


    他喝了一口放在手邊的咖啡。灌注在那個灰色大杯子裏的咖啡老實說並不好喝,不過讓頭腦清醒一下倒是還是可以的。


    「是的。瑪蒙也為了要成功而鼓足了勁。我也曾經對使用她有過疑問。不過她也有坦率溫順的一麵,最近開始覺得,她可能是個本性不錯的好孩子呢。」


    黑川從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笑聲,看著福田。


    「她多少有些過於興奮衝動吧。不過我也同意她確實是個好孩子。但如果有人問我她是不是值得信賴的話,我隻能說我也不確定。」


    是不是從瑪蒙的問題上聯想到了些什麽,黑川的表情裏交雜著些難以言喻的成分。


    「順利,是的,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不過還是留有一些掛慮的地方。」


    「你是說adem嗎?瑪蒙正辛苦搜索著他們。」


    「我們沒有什麽對水中進行探查的手段。如果他們在水中打開了隱形機能,我們隻能束手無策。」


    「不過他們最近幾乎沒有進行什麽活動。最多隻能跟在我們的襲擊地點屁股後轉而已。大概是多慮了吧?這架自由號和之前被擊墜的那架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


    「確實是這樣。峰島由宇的知識超乎想象。」


    「繼續對遺產技術進行解析和開發,我們的軍隊一定能夠變得更為強大。」


    這時操作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兩人的對話。


    「距離作戰開始還有60。開始倒計時。57、56、55……」


    屏幕上顯示出攝像頭所捕捉到的襲擊地點的映像。


    黑川拿起了麥克風,撥開了全艦播放的開關。


    「一邊進行準備一邊聽我說。我是海星總司令黑川謙。今天的作戰……」


    檄文讓士氣高昂起來。


    今天的行動也會順利進行。黑川不由笑了。


    4


    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聞,這個基地裏正在開發某些秘密兵器。


    葉夫根尼烏曼諾夫剛從莫斯科,被派遣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第二空軍基地來的時候聽說了這個傳聞。剛開始這些傳聞讓他心中踴躍澎湃,難以自已。自己的服役之處竟然是一個所謂的秘密基地。他如同小孩子一般,雙目閃現出異樣光芒。


    也有人對這個傳聞一笑而過。這兒隻不過是一個處於鄉間僻野的基地,冷戰時代的遺物。


    可是也有不少令人琢磨不透的地方。


    首先相對於工廠的規模來說,這裏警備太過森嚴了。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基地,卻每天都有直升機空運來物資補充,大多消失在建築物的地底下。同時,這裏也經常能看到要人的身影,經常會有政治家前來視察。


    若隻是一個普通的基地,決不可能會有這麽多非同尋常的地方。可是,又沒有什麽確證事實的辦法。有傳言說偷偷去確認基地深處的人,一個都沒能回來。另外,每當深夜來臨,總是能聽到人的呻吟和哀號聲,以及不明所以的機械的沉悶響聲,在地底下回響著。


    這些傳聞都有些添枝加葉的地方,很容易令人起疑。


    可是剛過了十八歲的烏曼諾夫,卻對這兒是個秘密的武器開發工廠這一點深信不疑。有時候大家談論起來,這兒到底是幹什麽的,他都會情不自禁地說起那些關於基地的奇妙傳言。


    比如說。


    「一定是蘊含峰島遺產的兵器。」


    之後和其他士兵們開始興奮地爭辯起來。


    來了好幾年的長輩和士官都把他當作剛來到這裏的典型年輕人,對這樣的論調哈哈大笑。


    「每年都會有個像你一樣好奇的人呢。」


    不管被逗弄多少次,烏曼諾夫都堅信著機密工廠的說法。


    不過那種情況隻持續到了幾個星期之前。現在烏曼諾夫再也不會提起這個基地是秘密工廠這件事了。


    並不是他不再相信,而是不願意相信。


    這幾個星期裏,令世界為之騷動的所謂海星的組織,正掃蕩著使用峰島勇次郎遺產技術的兵器工廠以及違法組織。不僅如此,聽說就連裝備著高功率鐳射炮的美軍基地也被擊潰了,就算他們事先


    得到消息並設下埋伏也沒用。


    靜不下心來的不僅僅是烏曼諾夫一個人,曾經嘲笑著秘密工廠說法的長輩和士官們也忐忑不安。


    秘密兵器的話題逐漸變得無人敢提,即使出現也隻出現在偷偷摸摸的耳語交談中。自從基地的警戒態勢被提升了一個等級以後,便再也沒人提起了。


    凝重的空氣和牽動神經的緊張感覺已經籠罩了基地好幾天。


    那天烏曼諾夫正和往常的路線一樣執行著巡邏任務。


    以前隻是到處走走,隨便看看而已,現在卻連一顆石子滾動的聲音都會讓他提高警惕,必須時刻保持著警戒的姿態。


    每周一次的基地外圍巡邏。視線裏還有另外五名警備隊員,而以前最多不過三人而已,也就是說警備力量已經翻了個倍。


    「呼,搞什麽呢……」


    緊張感也並非永遠縈繞在心頭,神經繃得太緊便很容易過早鬆懈下來。


    「……果然隻是傳聞而已。」


    海星應該不會來襲擊這裏吧,開發機密兵器應該隻是誰隨便扯的謊吧,隻要這麽想心裏就會略微平靜一點。加強了警備力量也隻是偶然的,本來這兒的警戒就有若幹薄弱的地方,他不停用毫無根據的理由安慰著自己。


    「啊,我在幹什麽,真蠢。」


    他故意說出聲來,身體向後仰伸了個大懶腰。


    藍色的天空——碧藍一片,沒有一絲雲彩。這種天氣裏,應該決不可能從空中來襲吧。


    烏曼諾夫不禁笑了。可是為什麽他一邊笑著,目光卻無法從空中挪開呢。


    澄澈透明的天空,沒有一絲雜質。可是,似乎能看到了什麽不對頭的地方。雖然在視覺上沒有任何變化,但要把那種不協調的感覺用話語來說出,便是為什麽這景色,宛若一幅貼在空中的照片呢?就像偶爾會看到的那些照片,或是印刷出來的海報似的。


    「難道說……是……」


    如同以他的這句話為信號開始了異變。最初的異變並不是視覺上,而是在聽覺上。


    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震耳欲聾的響聲從天而降。同時,原本湛藍的天空也變得歪斜扭曲起來,從扭曲中降下了幾十個小小的東西。人們已經無暇去辨認那些到底是戰鬥機還是攻擊直升機。


    天空中的扭曲物體變為了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飛行物。如果你認為它很小那就錯了,落在基地裏的影子遮蓋住了許多建築物。那是長達300米左右的巨大空中母艦。並且,從中還竄出了幾十架戰鬥機。


    遲來的警報聲終於開始在基地中鳴響。


    「騙、騙人的吧……」


    盡管烏曼諾夫渾身顫抖個不停,但是經過日常訓練的身體還是反射性地把步槍的選擇杆撥到了半自動檔。不過在這之前,耳邊已經傳來了一聲爆炸。基地對側正燃起熊熊濃煙。


    「……啊。」


    真的難以置信,或者說現在打心底裏不想去相信。可是現實就是這樣——這個基地正如同傳聞中那樣開發著秘密兵器。並為此受到了海星的攻擊。


    僅僅八分鍾。


    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烏曼諾夫服役兩年的基地就被半毀了。


    「嗚哇哇哇哇啊!」


    他用步槍不停向空中劃過的戰鬥機射擊。那是一種從來都沒見過的戰鬥機。射擊的時候他感到他的精神差不多已經崩潰了,根本無法射中,而且即使射中了也不會有任何效果。


    攻擊直升機毫不留情地射出了幾枚導彈。幾秒種後一幢建築物便發生爆炸,殘片四處飛濺,原地燃起了熊熊大火。


    由於攻擊來得太過迅速,基地裏的攻擊直升機在起飛前便被全部擊毀了。設置著的防空炮也被逐一摧毀。大概隻擊落了三架敵機,而本方的基地卻已損毀了一半以上。


    海星的攻擊毫不留情。簡直就如同機器一般破壞著基地,完全沒有躊躇和猶豫。


    不過作為基地大本營的建築物仍安然無恙。準確地說,因為基地的本體在地底下。


    烏曼諾夫一邊開槍一邊奔回了作為基地中樞的建築物。竟然能活著逃到這兒,真是不可思議。


    戰鬥機和攻擊直升機向上攀升,被吸回了上空那架巨大的飛機裏。


    難道他們要放棄攻擊最為堅固的中樞設施?


    「……得、得救了嗎?」


    他隻安心了一會兒。


    自由號並沒有從空中離去。不,應該說看上去比之前更為巨大。


    「降落下來了……」


    當自由號降落到低空,能夠令人完全感受到其體積之龐大的時候,它打開了下部的艙門,許許多多物體從中跳落。


    「什麽?!」


    其中一個帶著震耳欲聾的聲響落到了烏曼諾夫身邊的地麵上。被它踩爛的地麵碎片飛濺起來劃過烏曼諾夫的身體,在他的身體上留下淺淺的傷痕。不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因為眼前的東西已經懾走了他的魂魄。


    「這、這是什麽東西?!!」


    如同車輛一般的巨大鐵塊,細長的管子手臂般圍攏著四周。那些管子展開之後踏在地上,把身體撐了起來。讓人不由聯想到蜘蛛的物體昂然佇立在眼前。


    六道紅光注視著烏曼諾夫。烏曼諾夫連忙向後退卻,拉開距離躲在隱蔽的地方。這時他才注意到周圍已經落下了好幾個同樣的物體。六個紅色的眼睛轉動著探查周圍情況的樣子,便宛如蜘蛛在尋找獵物一般。


    「射擊!」


    下達號令的同時,槍聲一齊鳴響。


    在離烏曼諾夫稍遠的地方,一些勇敢的士兵們挑戰著來曆不明的蜘蛛狀機器。步槍和反坦克炮向leptoa噴射出火焰。


    烏曼諾夫受到戰友們的鼓舞,也離開了自己躲藏的位置,開始射擊。可是無論受到怎樣的攻擊,蜘蛛狀的怪物也隻是微微傾斜一下而已。然後,機身下部的炮管瞄準了那群人。


    爆炸聲震徹雲天,感覺連鼓膜都快被震破了。鐳射槍射出的子彈切開空氣,粉碎一切的掩體。一擊之後,那些戰士們便盡皆沉默了。


    碎片和肉塊、血液遠遠飛濺到烏曼諾夫所處的地方。


    「啊、啊……」


    完全喪失了戰意的烏曼諾夫全身軟綿無力,就地跪了下來。僅僅一擊就能造成如此可怕破壞的惡魔般的機器,而視線裏這樣的機器就有數十架。


    它們在基地中樞閑庭信步。環視周圍,鐳射炮不斷射擊,很快便使微弱的抵抗沉寂下來。


    十多秒後,一架leptoa的巨大機體向烏曼諾夫的身前逼近。好似眼睛的紅色燈光緊緊盯著他。鐳射炮的炮管向他轉來,炮身上閃現著紫電光芒——發射準備完畢。


    「嗚、嗚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烏曼諾夫本能地用手擋住身體。即使在鐳射炮麵前這完全是徒勞無用的。爆炸聲久久回蕩。


    自己到底保持了多久這個姿勢?五秒?還是十秒?……真是神奇,過了好長時間,leptoa還是沒有向自己發起攻擊。


    耳邊斷斷續續地掠過尖銳的金屬聲。那是之前沒有聽到過的聲音。


    烏曼諾夫畏畏縮縮地睜開眼睛,生怕看到眼前的leptoa。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他所看到的場景完全出乎想象之外。


    「啊……」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在空中飄舞的一頭美麗長發——和戰場完全不相配,絲般順滑,猶如烏黑的波浪一般。頭發之後的是一個纖細的身姿。


    繼視覺上接踵而來的是與這個戰場更不相配的讓鼻子不由感到癢癢的香味。


    這種香味和硝煙、灰燼的臭味混雜在一起,讓心頭感到一種莫名的


    舒爽。


    「難、難道說……女人?」


    說出口之後,烏曼諾夫更是吃驚。


    站在自己和leptoa之間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女。


    「女人?女孩子嗎?」


    雖然她身上穿著的牛仔褲和黑色無袖夾克不像個女孩子,但身體的線條很明顯地凸顯出她是個少女,暴露在外的手臂非常纖細。在戰場中少女的婀娜身影綻放出奪目異彩。


    回應著烏曼諾夫的話語聲,她回過頭來瞥了一眼。看到她的臉之後,烏曼諾夫更是無比訝異。


    她的臉龐光彩照人。烏曼諾夫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表情,因為臉的上半部都被一副眼鏡所遮蓋——那東西能夠保證視野,不過烏曼諾夫並不知道這一點。


    少女的背後便是那架leptoa。剛才還擺出攻擊姿態的鐵蜘蛛,現在的模樣明顯有些奇怪。


    「哢哢」的刺耳金屬聲響不斷從leptoa身上發出。leptoa的軀體左右搖晃,像是喝醉了似的。八隻腳在地上蹣跚踱步,每走一步會響起刺耳的金屬聲。


    不過那也隻是一會兒的事。失去力量的leptoa機體摔倒在地上,腿腳如同臨終時刻一般不斷痙攣抽搐,六隻紅色眼睛漸漸失去光芒。最後一次大幅顫動之後leptoa便再不動彈。


    「發、發生了什麽?」


    烏曼諾夫自言自語嘀咕著,黑色的身影什麽都沒有回答。


    不過她肯定做了些什麽。僅僅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小段時間裏,能使槍械和反坦克炮完全無效的leptoa,便在一個少女的手下停止了運作。


    雖然沒能眼見為實,還無法確信,但從當時的狀況來看卻也隻能這麽推斷。可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少女看上去赤手空拳。沒有攜帶任何類似武器的東西,身上也沒有穿著任何防具。


    確切地說,她隻單手拿著一台小型的筆記本電腦。不過決不可能是用那東西擊倒leptoa的吧。筆記本電腦和遮住臉龐的眼鏡之間用一個線纜連接著。


    要說唯一像是裝備的便是套在雙手上的手套。不過不管說它是武器抑或是防具都太過脆弱。


    一陣強風掠過,她的一頭長發激烈地擺蕩起來。


    臉龐的下半部分,讓人感受到強烈意誌的嘴唇微張。


    「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說完這句話之後,少女便繞開那架失去機能的leptoa向著附近二十架的leptoa軍團衝去。沒有任何迷茫,從身後所看到的背影和她那纖細的身姿相反,讓人不由感到值得依賴與慰藉。


    「啊、嗯……」


    烏曼諾夫迷茫呆滯在原地。


    少女仿若行走在安全的道路上,沒有絲毫迷茫和恐懼。雖然在她周圍近二十架殺戮兵器已經將她團團包圍。


    leptoa因為碰到了出乎預定的事情——就為什麽少女沒有向自己發起攻擊,而進行著狀況分析和思考。


    那段時間裏,少女隻是在行走而已。


    少女的耳邊,通信器中傳來話語聲。


    「由宇,狀況怎麽樣?」


    少女—由宇無趣地回答。


    「沒問題。雖然被十九架leptoa團團圍住了。」


    她回答的同時停下了腳步,此時她正好站在了leptoa圍成一圈的中心位置。


    通信器的對麵的伊達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瘋了嗎?!」


    「通過對leptoa的行動模式進行考察,他們在狀況分析的時候會有十七秒的空白期。這段時間裏他們是不會發起攻擊的。」


    「你真的明白狀況嗎??!如果不能活著回來就失去一切意義了哦。」


    由宇的嘴唇一咧。


    「不明白的人是你吧。活著回來?這也太沒意思了。」


    由宇在原地掃視了一遍十九架leptoa。


    「如果不能取得壓倒性勝利的話便沒有任何意義!」


    由宇所站立的地麵輕微地裂了開來。那是由宇隻用一步便將速度從零加速到最快,瞬間的爆發力在地上留下的足跡。


    由宇開始行動正好是十七秒之後。ai完成了狀況分析,正要開始采取行動的那一刻。


    「首先是第二架。」


    找到了ai的漏洞。


    leptoa的動作即便隻是慢了0.001秒,在由宇看來也已是致命的錯誤。


    在那轉瞬即逝的時間裏,由宇已經移動到了一架leptoa麵前。leptoa確定了瞄準目標,迅速地轉動著機關槍的炮管。25mm的子彈即使隻命中一發也可以讓一個人屍骨無存。


    可是由宇利用幾厘米的微小誤差,橫向閃躲著機關槍的掃射,一腳蹬在leptoa的機體上向上騰空躍起。


    然後跳落到leptoa的背脊上,對著機體便是隨手一拳。連反坦克炮彈都能抵擋下來的堅固裝甲,用人類的拳頭敲打又會有什麽效果呢?


    事實上,由宇拳頭擊打的地方並沒有留下任何傷痕。甚至連拳頭和機體碰撞的聲音都沒有發出。套在手掌上的拳套明明是金屬材質的,好生奇怪,竟然沒有發出聲響。


    收回拳頭後由宇隻說了一句話。


    「做掉了。」


    嘀咕了一下後便從leptoa身上跳了下來。她落在了鐳射炮管麵前。一發炮彈便能讓她的身體化為灰燼。可是leptoa並沒能作出任何行動,它的四肢痙攣抽搐,機體趴向地麵。


    「第三架。」


    由宇低頭躲過穿梭在的頭頂上呼嘯而來的機關槍子彈。leptoa的一隻腳橫掃過來,由宇探向更低的位置順勢一個跟頭翻到了第三架leptoa的肚子底下。


    和之前一樣,由宇隻是用拳頭敲打了一下。沒有發出任何撞擊的聲音甚為詭異的一擊。leptoa立刻大幅傾斜,蹣跚走了幾步便倒在了地上。


    由宇以倒下的leptoa作為掩體,向第四架leptoa縱躍而去。然後重複著同樣的場麵。緊緊一拳,leptoa的一切機能便停止了運作,卻沒有任何外傷。


    附近的一架leptoa用機關槍瞄準由宇不斷掃射,由宇高高躍起,閃躲開來,而那架失去機能的leptoa則成了靶子,癱倒下來。


    同時癱倒下來的還有另外一架leptoa。它正氣勢洶洶地朝由宇猛撲過來,恰好兩架機體碰撞在一起,撲過來的這架被那架無法動彈的leptoa壓倒在地上,腿腳不停地蹬踏掙紮著。


    趁這段時間高高躍起的由宇,在下一個目標身邊著地。那台leptoa剛好完成了鐳射炮的發射準備,跳落在它身前簡直可以說是一種自殺行為。可是由宇的行動卻無比迅速。


    由宇的拳頭瞄準的是支撐著機體的足部。以快得讓人驚懼的速度擊打,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隻腳失去了支撐作用,leptoa的平衡被破壞便要癱倒下來,而這時,由宇立刻破壞了它仰倒方向的另一條腿,修正了它的最終軌道。


    與此同時,鐳射炮發射了。位於其軌道上的不是由宇,而是另外一架leptoa。以堅固裝甲而為人稱道的leptoa在鐳射炮麵前沒能作出任何抵抗,機體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機體沒有搖晃。leptoa在沒有預設過的狀況思考分析方麵非常羸弱。誤射並破壞了己方的leptoa在幾秒鍾裏,停止了所有行動。而改變了這樣僵局的,仍然是那奇妙的一拳。


    「這下就六架了。」


    「還剩下十三架。別大意哦。」


    「明白。七。」


    在對話中她又


    破壞了一架。剩下的還有十二架。


    5


    「發生了什麽情況?」


    自由號的戰鬥司令室中一片嘩然,黑川和福田也不能例外。


    會出現這種情況也是理所當然的。以強大戰鬥力著稱的leptoa竟然被一架架擊毀。


    顯示著leptoa狀況的畫麵上,已經有九架標明著紅色的lost字樣。也就是說,它們已經被摧毀了。


    「僅僅兩分鍾裏便失去了九架。」


    無法相信。難以置信。可是無法逃避的現實明明白白地顯示在屏幕上。


    「究竟發生了什麽?」


    福田好不容易說出了淤塞在喉嚨口的疑問。


    「搞什麽呢!?為什麽我的leptoa已經被做掉九架了!?這是多麽愚蠢的事情!?」


    突然之間,通過廣播器,瑪蒙歇斯底裏的叫聲震徹著戰鬥司令室。


    「瑪蒙,要吵以後再吵,能不能把監視器上的畫麵傳送過來?」


    「哼,你在和誰說話呢?我已經在做了,1.6秒之後就會傳給你,給我好好看著……咦?什麽,這是!?這是什麽!?」


    瑪蒙發出驚歎聲的同時,屏幕上一齊顯示出粗糙的畫麵。那是瑪蒙傳送過來的,基地內監視攝像頭所拍攝下來的畫麵。


    「……那是,什麽?」


    看著模糊的畫麵,不知誰驚異地顫聲說道。


    屏幕上映現的是一個長發少女。


    每次少女作出行動,就會有一架leptoa歸於沉寂。


    「那究竟是……誰……?」


    聲音顫抖不已,盡顯心中的恐懼。


    如同是在回答福田的疑問一般,那破壞者停下腳步抬頭向上望去。司令室裏響起一陣訝異的驚歎聲。畫麵上的少女年紀很輕,臉龐被眼鏡似的東西遮住了一半。


    宛如和這裏的所有人視線交匯似的,少女的嘴角浮起淺淺的微笑。


    她的笑容的意義不言而喻。


    很明顯她知道自己正出現在攝像頭拍攝的畫麵中。說不定甚至連這畫麵送到哪裏她也同樣明白——越過攝像頭監視著的正是海星,以及司令室中的黑川謙。


    秀美的嘴角浮現出的微笑,猶如在嘲笑著黑川一般。


    到了這時候黑川終於得以確信,雖然也曾經列入考慮範圍內,不過竟然命中了最為惡劣的情況。他心中無比暴躁,重重地把拳頭砸向桌子。


    「峰島由宇!」


    黑川靜靜地宣泄著怒氣,比起由宇來自己卻顯得更為天真幼稚。


    「要派出增援嗎?現在的話……」


    「不,不用了。已經比預想中遭受了更大的損失。」


    他望了望雷達。從其他基地過來的增援戰鬥機部隊正在迫近。


    「把那個女孩子的行動記錄下來。五分鍾後從這裏撤離。放棄回收leptoa。」


    黑川雙手使勁拍了一掌,隻能尋找下一次機會了。即便失去了二十架,但還剩下近百架的龐大數量。為了讓瑪蒙能夠分析思考出一些對付由宇的辦法,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地收集情報。


    黑川強抑製住胸中蕩漾的感情,認真地觀察著由宇的戰鬥方式。她的動作似乎有種很不協調的感覺。雖然隻是初次見到這種戰鬥方式,但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可是到第哪裏不協調他卻怎麽都想不明白。那種焦躁的感覺更讓他徒生怒火,思考被完全打亂了。


    答案從意外之處而來。


    「喂、等等!」


    通信器中傳來了瑪蒙的聲音。


    「怎麽了?」


    黑川回答的口氣中盡是厭煩。他以為瑪蒙又要來抱怨什麽不滿不服的地方。


    可是映現在屏幕上的瑪蒙的表情卻不是那樣子。訝異——雖然看到由宇的戰鬥方式自然而然會感到震驚,可是瑪蒙卻發現了其他詭異之處。


    「你怎麽啦?」


    黑川很少看到瑪蒙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多少感到不可思議,便認真的詢問她的意見。


    「那個樣子……」


    瑪蒙回答的聲音戰戰兢兢。


    「那樣子……、那樣子……似乎和爺爺一樣。」


    「爺爺?你是說路西華嗎?」


    那一瞬間黑川腦中的某些記憶複蘇了。在和日本政府翻臉之前,從adem接收了任務,壓製那些不正當使用遺產技術企業的時候。


    企業那方作為抵抗,使用了動力外骨骼。通過強大的裝甲施加防護的兵器,讓海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


    而破壞了他們的便是路西華。他用巧妙的技藝,可以透過裝甲直接給予裏麵的人傷害,即便不破壞動力外骨骼,也能擊倒裏麵的操縱者。


    而屏幕上由宇的行動就酷似這一點。如果,她擁有和路西華同樣性質的技巧的話,leptoa的裝甲無論有多堅固都將毫無意義。因為她能夠透過裝甲,直接給予中樞機器傷害。


    「那個女孩難道能使用和路西華相同的技巧嗎!」


    如同肯定著那話語一般,第十二架leptoa在由宇的拳頭下沉寂了。


    擊毀了第十二架leptoa後,風間饒有趣味地說道。


    「路西華模擬裝置的狀況似乎很不錯嘛。」


    「你的命名嗜好怎麽和真目麻耶差不多。」


    風間無視由宇的譏諷。


    「通過打擊點將受力點挪到更深的位置,這樣堅不可摧的裝甲便失去作用了。本來這隻是對人體,不,或者說生物所用的技巧吧。」


    轉移打擊點的技巧,長久以來便以隔山打牛之名而為人傳頌。不過說到底其對象也隻能是生物,因為它利用的是占據體內百分之七十的水分的波動——也就是說對無機物是沒有作用的。


    那麽為什麽由宇或是路西華的拳頭能夠穿透無機物的裝甲呢。


    既然沒有水分的波動,那就利用其他的東西。那是由宇翻來覆去觀看路西華和動力外骨骼戰鬥的錄像從中得出的結論。


    無論什麽固體都具有其固有振動頻率。對這一點加以利用,利用固有振動頻率的波動,也就是路西華的掌擊能夠穿透裝甲的秘密。


    可是人類是無法了解固有振動頻率這種東西的。路西華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他擁有「腦中黑子」這樣作弊般的能力,或者說某種感覺——


    那麽,我就要想別的辦法來作弊。


    由此而生的,便是現在套在由宇手上的護臂和拳套。它能過瞬間查出對象的固有振動頻率,作為由宇的拳頭隔山打牛的後盾。


    「十四!」


    由宇的洞察力是無比精準的。現在她手上的東西已經能和路西華發揮同樣的功能,甚至具有遠勝於他的瞬間爆發力,成為了令人驚懼的破壞兵器。


    「聽說你們在孤石島上苦戰好久哦。」


    「那時的條件很差嘛。」


    「找個更好的理由不行嗎?」


    「哼,應該說那時候的我求勝欲,不,應該說求生欲望非常薄弱。如果強硬起來的話。」


    「比剛才那個理由更差勁了。」


    由宇有點不高興地閉上了嘴,輕鬆地繼續破壞著leptoa。


    「你的求生欲望的理由嗎,是峰島勇次郎,還是……」


    「還是,你指什麽?」


    「啊,沒什麽。對你來說會有怎樣的意義呢。」


    風間繞圈子的說法讓由宇的心頭不禁焦躁起來。說不定,是因為她已經無意識地察覺到了風間想要說的東西。


    「給我爽快一點。到底是什麽?」


    「阪上鬥真。」


    「為什麽要在這兒提到那個男人的名字?」


    由宇的氣息慌亂起來,拳頭裏鼓足了勁道。


    「為什麽這種事你都要生氣?而且這樣會讓我的狀態管理承受多餘的負擔哦。」


    握在由宇手中fi的框架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你真壞。」


    向後仰倒的由宇眼前,leptoa的一條腿橫掃而過。現在的狀況下,一秒甚至半秒都不能遲疑。


    「萬一出什麽事我可不管了。」


    由宇仰倒的身體順勢扭轉,向上踢去的腳和蜘蛛的足部交纏在一起,她借著腳上的勁道翻身起來,向上揮出一拳。


    「吵死了!給我安靜下來,十九了!」


    leptoa停止了運作。由宇向著身後那架騰躍而起,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就勢落在機體上,彎下腰對著搖擺不定的leptoa的腹部隨手就是一掌。


    現場已經沒有任何能夠活動的leptoa了。


    「真令人佩服,雖然有著那副手套的機能輔助不過怎麽看,都不像人類能完成的行動啊。」


    「別把人家說成怪物似的。對了,差不多該給上空那些悠閑的家夥來一炮了。」


    由宇靠近了一架無法動彈的leptoa,翻開了底部的嵌板,將它fi三號機連接在一起。


    「風間,給他們來一炮。」


    「你沒有對內部進行破壞嗎?」


    「你以為我是誰?我不會造成必要以上的破壞,也不會毀壞有用的東西。這種小事我還是能做到的。」


    「真是精巧,被破壞的僅僅是ai的中樞部分。」


    和動力部分連接,風間啟動了leptoa。將它的機體向後仰倒,對準上空。leptoa威力最強的武器——鐳射炮上迸射出了紫色的電火花。


    「取消功率限製,啊,另外。」


    由宇輕輕地敲擊著鍵盤。


    「將電磁力的運作機製換成這個計算公式。預期可以得到百分之五十三的功率提升。按理論值計算得到的威力是2.7乘10的七次方。」


    放射的電量又增大了一圈。


    「準備完畢了哦。」


    「發射。」


    由宇靜靜地下達了號令,解除了功率限製的鐳射炮應聲發射。發射的同時,炮管爆炸,卷起的狂風吹拂著由宇的頭發,掀起了沙土和塵埃。


    碎裂的炮管和上空的自由號之間的一直線產生了劇烈的扭曲。速度超過20馬赫的炮彈激烈地卷曲著大氣。


    爆炸聲發出三秒之後到達了由宇的耳中。飄浮在上空1000米處的自由號發生傾覆。


    爆炸聲響起的同時,自由號大幅傾斜。


    「左翼第二區域中彈。貫穿到第三裝甲!」


    「不可能!明明已經提升了裝甲強度!」


    福田為之震驚。峰島由宇的知識帶來的恩惠之一便是自由號的裝甲,和以前相比,降低了百分之二十的重量,卻提升了百分之六十的強度,而且通過四層構造,幾乎所有的武器攻擊都將無功而返。


    「大概是利用了leptoa的鐳射炮吧。」


    黑川冷靜地分析。


    「不可能。以leptoa的鐳射炮的威力無法從這麽遠的距離貫穿裝甲,而且還是三層。」


    「峰島由宇之所以被稱為峰島由宇的原因可能就在這裏了。我們小看了不能輕視的對手。」


    現在必須提防這個女孩的再度攻擊。可是,出人意料的女孩並不止她一個。黑川正在猶豫是該進攻還是撤退的時候,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竄入耳中。


    「那個女人在幹嗎!竟然把我的leptoa都弄壞了!她打算幹嗎!」


    瑪蒙憤恨不滿地怒吼著。她自說自話地擠進了一塊屏幕中出現在黑川眼前。


    「派更多的leptoa出擊!一定要殺了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到臨界點了嗎。


    瑪蒙的感情一旦爆發起來,就很難壓抑住。不覺得她能在這樣的狀態下冷靜地指揮leptoa。黑川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下次可不會像今天這樣狼狽了。」


    對著攝像頭中,仰望天空的由宇,黑川說出了自己的決心。


    「威力上去了,精度卻下降了嗎。」


    望著逐漸消失在天空中的自由號,由宇不滿地搖了搖頭。


    「這點成果你還不滿足嗎?」


    「這種程度的成果你覺得我能滿足嗎?」


    由宇哼了一聲,像是在嘲笑自己。環視著周圍的情況——殘垣斷壁映入眼簾,四周盡是焦臭和負傷者的呻吟聲,到底犧牲了多少人呢。


    「還要一個小時,不,三十分鍾讓我逛一逛。」


    伊達的通信傳來的時候,由宇恰好步入了基地中央的那幢建築物。


    「總算沒出什麽事。快點回來。」


    可是由宇卻搖了搖頭。


    「不,還沒到時候。我還有一件事沒做。」


    由宇邊走邊檢查了一下手中,那副能模擬路西華的技巧的拳套的狀況。她握緊雙拳。


    「嗯。」


    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這家夥,難不成!還打算破壞遺產嗎!」


    「放心。你覺得為什麽我要一個人來襲擊這裏呢。這樣就不會暴露和adem之間的關係了。」


    「不要說這種話給我聽!」


    伊達長長歎了口氣之後,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妥協和放棄。


    「我可不允許你死掉。」


    「哈!你以為我是誰?」


    峰島由宇高調地作出宣言。


    海星撤退二小時十五分鍾之後,符拉迪沃斯托克第二空軍基地的中樞就在一個人的手裏被破壞殆盡。不正當使用遺產而生產的兵器化為虛無。


    這和海星的襲擊目的沒有什麽兩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那個人的手下沒有產生一名死者,雖然有很多受傷的人。


    總之擊退海星這件事很快便在世界上各個軍事機關和諜報機關間傳誦。


    從leptoa的殘骸中救出的葉夫根尼烏曼諾夫的報告書,也通過世界範圍內的不法途徑廣為流傳。


    不過看過這份報告的人異口同聲地說。


    胡說八道,怎麽可能!


    6


    「我記得我事前就已經說過,不要擅自行動。」


    由宇回到球體實驗室中,等待著她的是伊達的那張臭臉。


    由宇無言地脫下了遮住半張臉的監視眼鏡。


    醫療班迅速趕到,開始檢查由宇的健康狀況。注射入體內的好幾支針劑中的一管,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事先注入的毒性膠囊的解毒劑。


    「我會在那兒進行如此的行動,難道你沒有預計到嗎?」


    伊達搖了搖頭,麵有難色。


    「雖然作為最惡劣事態之一有所準備,但並沒有作為默認事項。」


    由宇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那些資料搬好了嗎?」


    「暫且能收集的都已經收集到了。量可不小呢。」


    「沒問題。」


    由宇抬起了一隻手以示回答,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伊達在身後目送著她,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


    伊達回憶起了十天前那場有著兩個小時休息時間的會議的情況。


    那兩個小時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過從那時候開始,那少女就變了。


    7


    十天前。


    休息時間結束。


    伊達抵達會議室的時候,麻耶已經坐在那兒。不知是不是因為哥哥的事情,她似乎有些悶悶不樂,自言


    自語地嘟噥著。不過一看到伊達進來便輕輕地搖了搖頭,美麗的容姿將鬱鬱之情一掃而空。


    「由宇小姐來得好慢。已經過了十五分鍾了呢。」


    看著掛在牆上的時鍾,麻耶有些擔心地嘀咕道。


    「我去確認一下。」


    伊達剛把內線電話拿在手裏,時機如同配合得天衣無縫一般。門扉打開,峰島由宇站在那兒。


    「遲到了哦。」


    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伊達的話,由宇垂著頭慢吞吞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伊達和麻耶對視了一眼,由宇的樣子有些奇怪。確實自從被救出以來,由宇便沒什麽精神,而今天的模樣更是有些不妙。


    「由宇小姐,你怎麽啦?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掛慮著她的麻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往由宇那邊走去。


    「臉也很紅,是不是發燒了?」


    「沒、沒有,沒那種事。」


    由宇慌慌張張地從座椅上跳了起來閃躲到一旁。她好像似是靜不下心來,左右來回踱步,過了一會兒才聽天由命似的把身體深深地埋到椅子裏。


    由宇抬頭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麻耶明白,她在壓抑著內心的動搖。伊達也帶著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由宇。這十來年的歲月中,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由宇。


    「我很迷茫。」


    由宇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她的語氣和態度都很沉重。


    「海星是不是一個我們必須要討伐的組織呢?」


    她作為起始的話語似乎非常沒有信心。


    「黑川所做的事已經超越了遺產犯罪。對於是不是該和這件事扯上關係,我覺得很迷茫。黑川的願望是成為世界警察吧。不和任何國家的利益發生關係,作出純粹的裁決。海星就是這樣的組織。他們所做的也就是對遺產技術的控製而已,在麻煩的情況擴大之前提前將之擊潰。利用遺產技術說到底隻是他們的手段,也隻是一步台階。」


    由宇一邊組織著話語,一邊結結巴巴地闡述。這還是第一次她如此敞開自己的心扉。她不明白該怎樣探究自己的心靈,也不明白該怎樣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別人,所以隻能慎重地選擇言辭。


    「他們奪走了我的知識,也奪走fi一號機。現在他們所做的工作就和adem一直以來所做的完全一樣。不同之處便是他們絲毫沒有克製自己對遺產的使用,也無視著和其他國家及組織間產生的摩擦。唯一的區別僅此而已。雖然多少有些過於強硬,因此造成的犧牲者也很多,但在控製遺產犯罪這一點上是根本相同的。不,如果算上間接犧牲者的話,他們的做法說不定已經減小了受害情況。」


    由宇的語氣漸漸平和沉緩下來。


    「不過我不得不介入這起事件吧。如果我拒絕的話,說不定會被送到海底永久囚禁在那兒呢。」


    「但是你仍舊會選擇介入,不是嗎?」


    由宇默然點了點頭。


    「決不能讓海星繼續這樣猖狂下去,不能讓他們隨心所欲地使用我的知識fi一號機。他們所貫徹那種正義我無法判斷是否正確,但是我必須阻止他們的行動。我必須打倒他們,無論他們懷著怎樣的目的。」


    伊達和麻耶都緊緊閉著嘴,一言不發。由宇的心境起了怎樣的變化呢?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這些都必須弄明白。


    「‘希望’事件之後,我帶著某種目的前往了比良見。不,現在回想起來的話,在弧石島的時候也是這樣,甚至連球體實驗室事件也是。我在經曆了十年的幽閉生活之後,自從重見天日的那刻開始,便抱有如此的疑惑。而這疑惑最後成為了確信。無論海星,七宗罪,比良見的神秘事件。位於這些事件的前方——」


    由宇略微躊躇了一下,接著說道。


    「都有峰島勇次郎的存在。」


    她的聲音裏同時蘊藏著殺意和親情。


    由宇說出的名字,無論伊達或是麻耶都已經預想到了。不過他們自己所推測出來的言語,和由宇所作出的判斷,雖然歸於同一個答案,但卻在過程上有著極大差異。


    麻耶也曾經考慮過。不過由宇既沒有說這些事件的「背後」,也不是「黑幕」,而是「這些事件的前方」,這裏麵究竟有著怎樣的含義呢。


    由宇繼續說了下去。她的樣子看上去總有些絲絲苦澀。


    「我必須阻止那個男人所做的事。……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由宇所說的「阻止」讓麻耶很是掛心。到底要阻止些什麽?峰島勇次郎的目的又是什麽?


    不過由宇不會親口說出隱藏在這些話背後的真實含義吧。


    麻耶明白就算自己去問,她也不會回答——


    答案似乎隻能靠自己去發掘了。


    不知道伊達是不是也想到了同樣的地方,所以他也沒有問由宇任何問題。


    林林總總的思緒在腦海中閃現,不知道過了多久。


    「不過海星。」


    由宇轉向了現實的話題。


    「問題是我們找不到海星。而且現在海星也沒有把矛頭對準adem。」


    話題被轉向了海星的具體對策,由宇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具體的手段。


    伊達和麻耶同時點了點頭。


    半個月之前,adem和海星的一切連接點便已斷絕。海星曾把adem作為頭號目標,不過現在他們已經從adem奪取了一切想要的東西,而不再將搜索adem的情報列入最重要事項中。


    「原來是這麽回事?讓海星再度盯上adem,這樣便能增加相關點,找到海星的線索,然後打倒他們?」


    「這件事可不簡單,該怎麽做?」


    由宇掃了一眼麻耶和伊達的臉龐。


    「給我看adem和真目家搜集的所有情報。」


    「你有什麽打算?」


    「來解析海星這個組織的性質。組織的思考模式,行動模式,全部都剖析開來。從而讓海星,以及黑川主動盯上我們。」


    十天後,由宇便成功預測了海星向俄國基地發起的攻擊,擊破了海星投入的二十架leptoa。


    8


    鬥真在自己房間裏,呆呆地橫躺在床上。


    無法抗拒心中洋溢著的強烈感情,奪去了由宇的雙唇。雖然嘴唇互相交疊,也僅僅是幾秒鍾的時間。


    無論是由宇柔軟的嘴唇,緊緊摟抱住的那縷纖腰,還是用力推開鬥真時的手的觸感,都仍清晰地印刻在腦海中。


    由宇那驚惶不已的表情。


    我讓她受到了傷害….因為由宇臉上掛著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表情——


    啊、由、由宇。我,我……


    言語淤塞在喉嚨口,吞吞吐吐說不清楚。


    由宇帶著滿臉惴惴不安的表情看著鬥真,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在那之後便一直沒有機會和由宇碰麵。雖然又一次下定了決心去找她,不過由宇卻外出不在。找人問她去了哪兒卻都回答說是機密事項,岸田和八代都不肯回答。鬥真隻能黯然回到自己房中。


    麻耶也離開了。


    偶爾空閑的時候會去看看荻原。不過除此之外,鬥真過著碌碌無為的日子。


    他明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後來聽說由宇預判了海星的行動,並將之擊破。鬥真不由覺得她真是了不起,可是心中的寂寥感又讓他惘然若失。


    由宇似乎已經成為了遙不可及的存在。


    9


    海星讓世界為之騷動。


    海星的行動為世人矚目,並時時提防戒備。新聞報道中也


    連日出現海星有關的消息。


    不過各大強國的諜報機關中最為火熱的話題卻在朝另一個方向發展。在大家絞盡腦汁尋找著對付海星策略的現在,他們討論的內容可想而知。


    不過現在裏麵卻混雜著一些異物。傳說中有個不明身份的少女,單槍匹馬擊退了海星。


    「這算是什麽玩笑話?」


    光是看到那份俄國士兵的證詞報告誰都不會相信。


    不過後來有人發現在海星的資料裏那些數不清的襲擊照片中,有幾張上描繪了一些不明所以的東西。


    「這是什麽騙局嗎?」


    第二次的證言加上了照片作為證明。照片上所描繪出來的東西雖然有些模糊,但仍然可以分辨出海星最新的戰鬥力leptoa,以及將之擊倒的少女的身姿。


    到了這時,相信的聲音才漸漸浮上水麵——


    為什麽一直模糊不清——


    是不是存在著什麽光學妨礙的可能性……——


    這是騙局吧,再怎麽說也極度違背常識——


    把它當作騙局也太幼稚了,這完全是深受科幻和動畫熏陶的人們的妄想。


    千奇百怪的揣測廣為流傳,各國的諜報機關的注目焦點,已經從海星轉移到一個少女身上。


    可是誰都無法查明這個少女的真實身份。


    唯一能夠明白的,便是這個迷一般的少女擁有擊退海星的能力。


    10


    「開什麽玩笑!」


    激憤的黑川狂亂地拍打著作戰板。


    無時無刻不沉著冷靜的男人竟然會如此慌亂,這讓參加作戰會議的海星將領們無比訝異。


    「司令。」


    福田帶著些責備的口氣招呼他。


    「三次,已經三次了。拜那個小姑娘所賜,我們連續三次的強攻都失敗了。」


    作戰板所顯示的世界地圖上,印有20多個記號。這些全都是被海星攻擊過的地點。而這些記號中隻有三個地方印著大叉。


    連續三次的強攻都終告失敗。全都為峰島由宇所阻攔。而且更令人驚懼的,便是三次都是完美的埋伏。


    「為什麽我們的作戰企圖會被預判?」


    黑川一一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僅僅是作戰地點而已。我想那個小姑娘能準備好如此完全的應對措施一定已經掌握了我們所選擇的裝備和作戰內容。」


    沒人能作出回答。根本無法想象。不,雖然人人都知道有這麽一個可能,可是誰都不敢開口說。


    幹部中的一人發言。


    「雖然我很不想說這句話,不過我們內部大概有間諜吧?」


    漣漪迅速擴大為一陣騷動。誰都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來。可是,有一個人打破了這種禁忌。而之後,大家所麵臨的便是互相疑神疑鬼。看上去堅如磐石的組織,便會由此土崩瓦解。


    「沒有存在間諜的可能性。」


    但是黑川卻以強勁有力的話語作出斷言,打消了萌芽中的猜忌。


    「雖然很對不起你們,不過這種可能性之前已經考慮過了。為此,還在上次的作戰之前臨時變更了目的地。可是,那個小姑娘卻比我們更早到達那兒,捷足先登。由此可以判斷,沒有存在間諜的可能性。」


    其他的幹部暗示另外的可能性。


    「一定是同一個人物嗎?」


    「這是什麽意思?」


    「問題在於,可能有複數個少女的可能性。不,雖然說隻是外表相像是毫無意義的。在我們可能會襲擊的地方,都布置下同樣容姿穿著同樣衣服的少女。也就是說,不管我們選擇哪裏,都會有少女的存在。」


    原來如此,有些幹部點頭稱道。


    「擁有那樣超人能力的少女,會有這麽多嗎?」


    「那也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了。」


    解決問題的線索仍然難以捉摸。


    會議現場雜亂喧鬧起來。黑川自己也不可能擁有明確的答案。會議如同他預想一般進行著,不由全身乏力——


    果然變成這副樣子了嗎。


    他的內心輕輕歎了口氣。突然一個念頭閃現在他腦海裏。


    「如同預想一般進行,難道說……」——


    她讀取了我的思考嗎?


    黑川不禁汗流浹背,渾身顫抖。直覺告訴自己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那時候我的判斷有誤嗎?


    由宇逃脫的時候,他並沒有安排繼續窮追不舍。而是為了攻陷nct實驗室回到了日本。那時如果繼續緊追由宇的話,可能就沒有那麽容易攻陷nct實驗室了。而正是因為優先考慮了nct實驗室,才能得fi一號機。既然已經得到了由宇的知識,那麽她的生死便也無所謂了,當時黑川便是這麽考慮的。除卻她的知識,她也隻是個有些辣手的戰鬥人員而已。


    可是,黑川的口中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後悔的話語。


    「大概是我的判斷失誤了吧?那個時候是不是應該繼續對她窮追不舍?」


    福田震驚地看著黑川。從他的口中說出這樣示弱的話語,對福田以及這些部下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立刻否定黑川。


    「沒有什麽失誤。為了攻陷nct研究所,那時候隻能放她跑。」


    福田強硬地駁斥。其他的幹部也表示同意。即便如此,黑川還是搖了搖頭。


    「比起nct研究所,那個小姑娘的生死更為重要得多。」


    他悔恨的並不是自己的決定過於輕率,將nct研究所和已經被奪去了所有記憶的峰島由宇相比,一般一定會選擇更為有用的nct研究所吧——


    伊達會作出怎樣的判斷呢。


    根本無需考慮。那種情況下肯定會繼續追趕由宇,這一定是那個男人會做的事——


    果然擋在自己麵前的還是adem。


    混亂的會場中,司令官的臉上忽然浮現起笑容,身旁的福田完全不知所以然。


    注意到了福田視線的黑川向心腹部下點了點頭,然後對著熙熙攘攘的會場中作出強勁有力的宣言。


    「作為峰島由宇支援和後備的是adem。從現在開始,集中全力搜索adem,並將其殲滅。」


    黑川一聲令下,會議結束。


    11


    參加者人潮如海,大概有好幾百人聚集在這兒。


    男女老幼匯集在一起,他們之間有一個共同點,便是全都穿著黑色的衣服。悲傷的啜泣聲此起彼伏。


    巨大的建築物中,神父站在一塊高起的地方。


    「這是令人痛心的事。大量的生命就此隕落,成為遺留在這兒的我們,心中永遠的傷痛。可是,我們不能這樣一直垂首哀傷,不能就這樣被束縛住手腳。為了遠去的他們,我們必須昂首前進。」


    神父的話語漸漸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每個人都在胸中品味著神父的話,悼念死者。


    籠罩著悲傷的會場。


    在哀痛人群的尾端之後,有個男人站在人流稀疏的地方。深色的太陽眼睛遮住了臉,在啜泣的人群中靜靜地佇立不動。


    「他們勇敢地和恐怖分子作戰,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可是,我們不能這樣永遠哀歎。不能這樣永遠被憂愁所縈繞。他們為了保護祖國,保護家族,保護愛人,而勇敢地戰鬥。他們的勇氣將永遠為世人傳誦……」


    神父繼續念著悼語,可這個男人仍然紋絲不動。到底過了多長時間了呢。在他背後,突然有人用沉靜的聲音向他搭話。


    「你打算來懺悔嗎,黑川謙。」


    男人—黑川謙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僵硬。隨著人流靠近他周圍的,是個同樣戴著


    太陽眼鏡掩蓋住臉龐的少女。不過黑川很快就明白了她是誰。怎麽可能忘記呢。無論是背後長長的秀發,還是有些嘲弄的嘴唇的形狀,或者是熏染著周圍氣氛的強烈個性。


    「峰、峰島由……」


    他剛想叫出少女的名字,慌忙閉上了嘴。為了不讓周圍的人感到可疑,他裝作回複到之前平靜的樣子。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口氣雖然很平和,但是仍無法掩飾心中的困惑,以及絲絲惱怒。


    「我差不多理解了你的思考模式了。之前已經幹過三回了,難道還沒有醒悟嗎?真是個悠閑的人呢。」


    由宇沒有發出聲來,隻是用嘴唇作出一個嘲笑的樣子。在無數的人們悲傷哭泣的地方,可謂是很不謹慎的表情。


    「你到這裏來抓我嗎?」


    「在這兒引起騷動會牽連到無關者吧。而且你也是個計劃周詳的人,應該已經準備好許多逃跑路線了吧。」


    「如果我能在這兒逃走的話,可能會造成更多的犧牲者哦。」


    由宇略微挪下了一點太陽眼鏡,直接看著黑川。她並沒有回答黑川的問題,直接轉向了其他話題。


    「你站在這裏,心中究竟是感到悔恨,懺悔,還是來觀看自己的戰果?」


    「既然你能夠預判我的行動,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麽來到這裏吧。或者說,你是那種不得到明確的答案,心中便會一直忐忑不安的人?」


    由宇斜眼看著黑川的臉,如是回答。


    「隻是單純的惡趣味而已。」


    黑川不再看著由宇,筆直盯著前方。


    「這個國家僅僅死掉兩位數的人便會引起巨大騷動。而在日本隻需要一個人。如果能到戰場上去看看就好了。每天都會死掉無數的人,無論是軍人還是遊擊隊,不管是女人還是孩子都被無差別地殺戮。」


    「你想說罪惡的根源就是遺產嗎?」


    「怎麽可能會作出那麽天真的判斷。不過,將受害程度擴大的也的確就是遺產技術。你,以及你父親留下來的東西。」


    由宇的表情毫無變化——至少從太陽眼鏡之外來看,沒有任何變化。


    「為了能夠理解黑川謙這個男人的思考,我讀了很多資料和記錄。海外派遣時的手段,國內外使用的戰術。不僅如此,和別人的相處,同事或是朋友,上司的評價,你虛實混雜的人際關係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呢。」


    黑川想要說些什麽嗎,由宇疑惑地推敲著。由宇對黑川並沒有絲毫揶揄。他的側臉看上去非常冷靜,或者說如同修行者一般嚴肅沉穩。


    「我在被你囚禁著的時候,似乎搞錯了一個地方。你憎恨著我,極其憎恨,從心底裏憎恨著。不過現在我似乎有點明白了你為什麽憎恨我。並不隻是我是那個男人的女兒。」


    黑川沒有作出任何回答,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可是由宇卻從中得到了肯定。


    「你無法原諒我吧?雖然有著能夠對抗遺產犯罪的知識,卻沒有作出任何貢獻的我。」


    這時,神父的禱告正好快要結束。


    「各位,為了讓死者能夠安息,請送上你們的祝福。」


    神父就此說完開始祝願,哭泣聲愈發響亮。所有人都在獻上祈福。


    那段時間,兩個人相對無言。


    終於,聚集著的人們開始散開。由宇也順著人流準備離去。背後,黑川突然叫住了她。


    「你的目的是什麽?」


    「不要作出這麽可怕的表情。」


    「目的是什麽?」


    他的口氣更為強硬。


    「沒有什麽深刻的意義。硬要說些什麽的話,對了,大概隻是來報告一下我理解了你憎恨我的理由吧。」


    「你後悔嗎?」


    「不,馬馬虎虎。」


    由宇隻回了一下頭,她的笑容裏沒有任何嘲弄的成分。隻是她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深處,如同蘊含著訴說不盡的哀愁。


    「別了。這大概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留下了如此冷淡的話,由宇從黑川的麵前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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