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東京都港區麻布台存在著眾多大使館。


    六月的雨中,在都市中心依然擁有著大片綠地的街道上,上有青色外交官牌照的灰色轎車悄聲地前行著。坐在後座席上的是adem的最高責任人,伊達真治。


    車到達大使館時,出迎的人已經在正門口恭候著了,在他的引領下進入後,在玄關又看到一名站立著的男子。


    「讓您就等了。還特地要您趕過來真是非常感謝」


    ——是俄羅斯的駐在武官,亞曆山大.羅曼柯夫嗎。


    所謂的駐在武官是指大使館中擔任與軍事相關的人物。擁有軍人與外交官的兩麵性,有時也會作為間諜活動,對於adem來說是相當棘手的對手。


    邊迎上伸出的手和對方握手,邊注視起眼前的這人。身高要比伊達低一個頭,身形極為消瘦,就算穿著著高級的西服,身體也能在其中自由地活動。看起來更適合穿著醫院檢查服那般貧弱的身體。但是,在那細長雙眼深處的銳利目光,決不是安穩地度過人生的國家公務員會有的那種。


    察覺到這名俄羅斯的駐在武官是有著充分需要警戒必要的人物後,伊達將此人簡單的人物肖像印刻入自己的頭腦之中。俄羅斯聯邦軍參謀本部情報總局,簡稱gru甚至進行著無視法製的諜報活動。阿力克桑德爾.羅曼柯夫借駐在武官之名,究竟在日本進行著怎樣的活動不得而知。


    說到底,從對方的角度來看adem也是一樣。擁有著國際性的超法度立場,將與峰島勇次郎遺產相關的事件幾乎是在黑暗中抹消。與adem比起來,gru這類的實在是很幼稚的東西呢,想必羅曼柯夫會如此哼笑著作出評價吧。


    「本來的話,應該是由本人親自拜訪您這邊才說得過去,但這次實在是有太特殊的情況」


    麵對過意不去的羅曼柯夫,伊達幹脆地應答道。


    「要是能放在公文包裏輕鬆地走出去的情報的話,也不必把我個人叫出來了。由大使通過日本政府提出正式的委托就行了」


    「您能理解真是非常感謝。那麽請往這邊走」


    過於周全的禮節反而會讓人感到與對方的距離感。想必羅曼柯夫深知這點,卻還故意以如此鄭重的態度來接待。


    ——實在不能說是友好的態度呢。


    俄羅斯與鄰國的交流異常之少。似乎還殘留著自冷戰時代的遺恨而被看作是美國的屬國而敵視著。


    將伊達帶入的,是擺放著米色沙發與木質茶幾的初看上去極為普通的接待室。但是,盡管是在二樓卻不見一扇窗戶。掃視一圈,視野所及之處也沒有看到類似監視攝像頭的東西。


    羅曼柯夫極為謹慎地關上門,在想要從內側上鎖的時侯,突然想起什麽般向伊達詢問。


    「啊啊,抱歉。紅茶還是咖啡,請問需要哪種?」


    「現在不必了」


    伊達在對方謙讓之前就早早地坐到沙發上,作出暗示接下來不必再以社交辭令客套的態度。


    「哎呀,能直接進入正題真是太好了。那麽」


    羅曼柯夫將作為唯一出入口的大門鎖上,在伊達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很快從天花板上降下一塊巨大的屏幕。


    「接下來看到的影象請您務必保守秘密」


    雖然是極其理所當然的話語,但其聲音中如同潛藏著利刃一般。細長的眼睛深處,可以看到作為軍人一麵的威嚴。


    「我會銘記於心」


    看樣子是相當不願意讓他人知道的影象。想必伴隨著遺產相關事件的重大性,將嚴重地影象到俄羅斯的國家威信吧。


    羅曼柯夫將一張簡單的俄羅斯地圖在伊達麵前展開。


    「約一周前,分布在西伯利亞北部的數個村莊突然音信不通。我們最初懷疑是潛入俄羅斯內部的間諜所做的侵略行為。因為那裏附近有著重要的研究機構。但是,那確實完全錯誤的預測」


    羅曼柯夫的聲音中,隱約逐漸帶起一種緊張感。


    「接下來讓您看的是,從派遣往村落調查的部隊所傳來的通訊圖像。我們所留下的隻有這份影像。部隊已經全滅了」


    「將那部隊全滅的敵人,是使用了強大的遺產嗎?」


    伊達之所以會這麽預測,是因為羅曼柯夫的語調中忽隱忽現地表現出他身為軍人的自尊。俄羅斯軍隊敗給了侵略者,更甚至因為無法解決而需要求助於第三者狀況,是相當有損於名譽的。


    「如果是這樣單純的事態的話,那實在是」


    作出回應的羅曼柯夫的表情相當複雜。就好像在嘲笑沒有猜中,卻又在其中混雜了對於adem的期待與希望。


    「我們也難以判斷。首先還是請看一下吧」


    羅曼柯夫按下控製按鈕,房間的照明熄滅,屏幕中開始放映出影像。


    所拍攝到的是被深雪和針葉林所包圍的小村落。攝像機拍出的影像有著非常粗的噪點。不知道是不是強行讓灰暗的影像增加亮度,對比度強得讓人感到不自然。從視點的位置在高處不斷激烈地上下運動來看,很容易推測到是頭盔攝像頭所拍攝的。


    「接下來發生的用語言來說明實在是困難至極。——不管怎麽說,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吧」


    最後的話語,是伊達所聽慣了的,不論國家、企業等組織的大小,在無法親自處理遺產而尋求於adem幫助者們共通的話語。要是現在八代在伊達身旁的話,一定會聳著肩說出『向我們尋求幫助的人們總是說出這樣相同的話呢,是把我們當作奇怪現象萬事屋來看待了嗎』這樣的話吧。


    但是,從熒幕中放映出的影像,卻是足以讓曆經眾多遺產事件的伊達驚愕的東西。


    2


    『是這個村子嗎?』


    數名男人從攝像頭的一側進入。全部都是身穿俄羅斯軍服架著槍的姿勢。一看就是老練的部隊或是精英分子,陣型絲毫不亂地迅速朝村中央推進著。


    在到村中心廣場後,發現在中央放置著一件不可思議的物體。


    『什麽啊這玩意兒?村裏的工藝品嗎?』


    士兵抬頭看到的是高達5、6米的玻璃塊。玻璃中央有著數道赤色的線形延伸到各處。不知是不是這個看上去有如血管的物體引起了生理性的厭惡感,攝像頭不快地低了下去。


    『先去找村民』


    在隊長的指示下,遠遠圍觀著奇妙物體的士兵們也朝村中各處散開。


    『隊長!』


    一段時間後,一名士兵慌慌張張地從村子裏處跑了出來。


    『有情況。請快過來』


    跟隨著帶路的士兵,攝像頭激烈地晃動著。視點朝左右激烈地轉動應該是在警戒著周圍吧。終於來到了一所民宅。


    『這裏』


    士兵們一擁而入。攝像頭也稍遲一些進到裏麵四處張望。士兵們不知何時已經在民家中散開,最初報告異常的士兵以及貌似隊長的男人繼續朝裏走。可能是因為緊張吧,跟隨在後麵的攝像頭總是很不安定。


    『這裏』


    在最裏麵房間的床上可以看到一個人影。


    『這是什麽啊?死屍嗎?』


    死屍的獵奇狀況讓進入房間的士兵全體都呻吟起來。


    畫像雖然粗糙,但還是可以清楚看到臉上的口、鼻、眼、耳的所有孔都被堵塞了。堵塞的物體是石頭。腹部異樣扭曲地鼓起。一名士兵畏畏縮縮地伸出手摸了下,觸摸到的瞬間快速將手抽了回來。


    『裏麵被硬的東西』


    『連肚子裏都塞進去了嗎?』


    就好像果凍般柔軟的石頭侵入人體,再保持這樣恢複到硬質的狀態一樣。


    『喂、振作點


    』


    隊長轉過身拍了拍佩戴攝像頭士兵的肩膀。從攝像頭中映出二十五歲左右擁有精悍臉型的男子。


    『是、是的。沒關係』


    就像是將語無倫次的回應覆蓋過一般,外邊傳來一聲慘叫。


    『嗚哇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慘叫,突然激烈的槍聲數度響起。


    『怎麽拉!』


    士兵們迅速衝出民宅。攝像頭也慌忙趕了出來,接著便直直地楞在原地。


    村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頭四足的巨獸。如同大象般粗壯的四肢與巨大身軀。但絕不是大象。豈止如此,甚至無法想象那是生物。


    全身如玻璃般透明,其中遍布著如電子回路般的赤線。在身體中的線形收束起來的中央可以看到一個如紅寶石般鮮豔的赤色球體。放射出光輝的這個球體就宛如心髒一般的存在。


    『是廣場中央的那個東西嗎?那是機器人這類的嗎?』


    隊長的推測有一半是正確的。原本在廣場中央的奇妙物體已經消失了。


    『嘎啊啊啊啊』


    一名士兵被如同木片般拍飛。輕易地將一旁的民宅撞毀。又粗又長的脖子與球狀的頭部就好象是鐵球狀的巨錘一般。


    士兵高聲慘叫著握起輕機槍一陣狂射。但是隻讓玻璃製的身體缺損了輕微的碎片,子彈全都被反彈開了。


    『怪、怪物嗎』


    怪獸突然以難以想象會擁有如此巨大身軀的敏捷速度突進。多名士兵被撞飛,相繼將民家化作瓦礫。


    盡管如此,如果隻有一頭的話還能將損失減少到最小,也能成功撤退。但是,從別的場所傳來的悲鳴與槍聲,預示了狀況的進一步惡化。


    轉向悲鳴方向的攝像頭所看到的,是與最初一隻完全不同的奇異的怪獸。


    四條腿敏捷地活動的樣子以及身形大小如鹿一般。但是身體構造全然不同。就好象是用細長的棍子勉強搭起的奇妙身體。逆向關節的四肢也好,兩頭反翹起的身體也好都異常纖細。就算再粗的地方也不會超過直徑10厘米吧。在頭的部分更是逐漸變得細長,先端如鋼針般尖銳。和擁有鐵球巨錘的物體相同,透明的身體中可以看到延伸的赤線。


    而且,這次出現的不是一頭兩頭。僅是從攝像頭中看到的就有十頭以上棒狀獸的身影。它們以敏捷的行動向士兵們襲來。


    士兵們雖然開槍迎戰,但要命中左右彈跳著逼近過來的纖細身體卻是極為困難。鋒利的尖端深深埋入士兵們的身體。一旦一頭刺中,其它的棒狀獸也相繼用角刺下,輕易地奪走士兵的生命。


    被棒狀獸撲中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就這樣被刺中喪失性命。雖然戴著攝像頭的士兵被嚇得呆在原地一動不動,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使然,並沒有遭到襲擊。


    『撤退!重新擺好陣型!』


    就在一旁響起的隊長的怒吼徒然地回蕩著。


    絕大多數的士兵已經倒下,部隊幾乎已經處於全滅狀態。此時,棒狀獸變更下一個目標,瞄準了擁有相同體質、揮舞著鐵球巨錘的巨大身軀。


    將巨大身軀從四麵八方包圍,不斷嚐試著突刺。巨獸雖然也揮舞著岩石般的頭展開防衛,但卻很難命中行動迅速的棒狀獸。這一景象不禁讓人聯想到肉食獸圍攻大型草食獸的景象。


    恐怕是巨獸奮戰的效果吧,一匹被頭部揮中彈飛出去摔得粉碎。但這個動作也產生了空隙。棒狀獸從後方以角突刺。甚至能將子彈也彈開的巨獸的身體被輕易地貫穿。周圍的玻璃出現道道裂縫碎散。


    棒狀獸開始不斷用角突刺,巨大的身軀逐漸破碎缺損。終於整條腿都碎裂,倒在地上。麵對無法行動自如的巨大身軀,棒狀獸們一擁而上。其無情的舉動越來越讓人聯想到肉食獸。可以看到被撕裂的身體深處的赤色光芒。


    就在此時,攝像頭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可以聽到攝像頭主人的呻吟聲,攝像頭視角下移,就看到棒狀獸的角從腹中穿出。被從後麵刺中了。


    『嗚、沒事吧!』


    一人奮戰著的隊長立即開槍,驅趕走了棒狀獸。攝像頭無力地倒了下來。圖像整個橫了過來,右半部分隻能拍出地麵。左半部分可以看到急忙趕來的隊長的身影。


    在隊長伸手扶起的下一刻,攝像頭的角度轉向天空。在隊長臉的背後布滿混濁的烏雲。


    『振作點。還』


    話語在中途嘎然而止。隊長的表情中已然可以明白戴著攝像頭的這名士兵已經死亡。隊長放開手,攝像頭再次無力地翻倒。


    『還有誰快回答。還有誰活著嗎!』


    在對著通信機大吼的同時邊射擊邊向後退去。


    雖然拚命奮戰著想要打破現在的局麵,但卻已被數頭棒狀獸包圍,完全沒有逃路了。


    『混帳啊啊啊啊!』


    舉槍不斷掃射下終於子彈也用盡了。包圍網逐漸縮小。


    『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


    抽出大型軍用匕首作出抵抗到最後的架勢。飛撲而來的第一頭棒狀獸的角被匕首架開。第二頭也被同樣地擊退了。但在幾乎同時,卻沒能防住從背後撲來的第三頭。


    『咕』


    抓住穿透過側腹部的角,隊長屈膝跪地。而其它棒狀獸正虎視眈眈地想要撲過來。然而,氣氛陡然一變。


    全部的棒狀獸都停止了動作,看向另一個方向。其樣子明顯像是在警戒著什麽。但那也隻是在一瞬間。很快便朝著注視的反方向,像是一溜煙地逃跑般,棒狀獸退得一隻不剩。


    隊長就這樣倒下無法動彈。是死了還是失去知覺無從判斷。


    在接下來的數分鍾內畫麵沒有任何變化。被風所卷起的冰晶中混雜著玻璃的碎屑。


    過了一段時間,從棒狀獸警戒的方向,出現了一個人影。就算披著風衣也能很明顯地看出要比之前的那些軍人們身形瘦得多。


    數度在畫麵中出現又消失。可以看出是在探查村子的狀況。最後來到倒著的隊長處調查起生命特征,檢查了呼吸脈搏以及傷口後確認生還。


    了解到還活著後,將自己的風衣脫下包裹住隊長。從風衣下顯現出的亞麻色長發在風中激烈地翻飛著。


    接著又似乎在尋找著什麽般四處張望。終於注意到攝像頭走了過來。隨著逐漸走近發現那人是一名女性,並且可以看到是一位可以說與這樣的現場極不相稱的有著端正麵容的美女。


    美女拾起攝像頭,開口說道。


    『祈禱這個攝像頭還與外部有著數據通信連接』


    讓人不禁感到擁有著高度知性的翡翠色的眼睛。


    『這個狀況該如何說明呢。在完全異樣生態係統下的生物,正在威脅著西伯利亞的生態係統。與如今的有機生物所構成的肉體並不相同,而是由玻璃這類的無機物所構成的。雖然一時間難以接受』


    美女望向一邊並改變攝像頭的方向。在那裏倒著的是一動不動的巨大身軀的無機物生物。


    『那就是無機物生物。我們稱之為古拉奇艾斯。其它還有各種各樣的無機物生物存在,構築了獨立的生態係統。不僅是動物。連植物形態的都有很多種』


    攝像頭再次轉向美女的臉。


    『無機物生物的生息領域正在持續急速擴大。時而會如海嘯般襲擊而來,將周圍的村落全滅。這塊地方看樣子也馬上就要被侵蝕了吧』


    影像的噪音開始多了起來。


    『我和其他的幸存者一起,總算是在這惡夢般的土地上活了下來。現在一共有三十七人。不,算上剛才發現的軍人的話是三十八名吧。也有老人和孩子,逃也差不多到極限了。本來是想要乘坐來到這裏的軍隊的車的,但


    可惜已經化作它們的血肉了』


    盡管在噪聲中,沮喪的音色也是清晰可辨。


    『我所期望的有兩點。一是請盡快作出對策來防止這裏的無機物生物生息地的進一步擴大。二是請救出這三十八名幸存者。但是會伴隨著危險。請暗雲送來也隻是重蹈剛才的覆轍』


    伴隨著混雜在聲音中的噪音,畫麵也開始出現細波紋,亞麻色的頭發逐漸失去色彩。


    『信號馬上要傳不到了吧。它們的生息地擾亂電波。我的名字絲薇拉娜克蕾爾』


    影像與聲音突然中斷。


    3


    伊達在一段時間都呆呆地保持著沉默。


    「您會感到驚訝也無可厚非。畢竟我們這邊現在也是一片混亂。從未見過這樣的生物。雖然知道確實有聽說過在人體實驗的最後,化為擁有非人之力的異形的例子。但這次,並非是這樣的情況」


    羅曼柯夫的指摘一半正確一半錯誤。確實畫麵中的奇妙生物讓伊達感到吃驚。但因為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對此的驚訝還是能抑製到一定程度以下的。


    問題是剩下的一半。


    ——為什麽她會!?


    最後所拍到的擁有亞麻色頭發及綠色瞳孔的女性。


    絲薇特拉娜.克蕾爾.波姬絲卡婭。


    二十年前,在俄羅斯還是蘇聯的時候,跟隨著逃亡到日本的科學家,邂逅了當時還默默無聞的峰島勇次郎。


    她,既是峰島勇次郎遺產最初的犧牲者,也是最初的成功例,同時也是真目家與峰島家因緣起因之一。


    那時的身影現在依然鮮明地記得。她的美貌自不必說,連同那壓倒性的戰鬥力也一同深深印刻在腦海之中。


    「正如您所說,實在是難以置信的影像呢。最後拍到的那個平民女性是?」


    為了不讓內心的動搖被察覺到,伊達慎重地選擇著用詞。


    「還沒有找到。這已經是極為嚴重的事態了。狀況已經刻不容緩。務必請adem能夠大力協助」


    羅曼柯夫陳述著主張的語調沒有任何的猶豫。當時還年輕的羅曼柯夫還不知道絲薇特拉娜.克蕾爾.波姬絲卡婭事情的可能性很高。蘇聯時代的國家最高機密幾乎都已經葬送於黑暗之中了。伊達之所以能一眼就認出她,也是因為自己曾是事件的當事人。


    「作為adem既然是遺產事件的話,當然會承諾盡快介入並作出最妥善的解決方案。不過請允許我提一個問題。將這確認為峰島勇次郎遺產事件的證據是什麽呢?」


    最近人們總是有著將一切難以理解的情況都歸為峰島勇次郎遺產事件的傾向。


    「這點可以確信。實際上」


    聽完羅曼柯夫陳述的理由,伊達越發感到事件背後的因緣性。


    「確實,遺產的可能性相當的高呢」


    「能得到您的理解真是萬分榮幸。那麽,接下來的話題可能會讓adem稍稍感到不愉快吧」


    「不愉快?」


    「是的。雖然萬分惶恐,對於支援有著一定的限製條件。盡管是我們這邊提出求助,想必貴組織一定會有所不滿吧,但也請務必理解到我們對於國際事務處理的情況」


    「限製是什麽呢?」


    伊達反而是直截了當地推進了話題。


    「限製有兩個,條件有一個。第一點限製是禁止攜帶器材。必要的器材全部由我們這邊準備。如果無論如何都有要帶的東西的話,需要由我們這邊檢查認可」


    「請等一下。要全部準備齊全是不可能的吧。我們這邊也有相應的裝備。而且lc部隊的裝備中極為機密的東西也有不少。要您那邊準備是不可能的」


    「沒有那個必要」


    「沒有必要?是什麽意思呢?」


    「我們已經有了物理性地對抗那種奇妙生物的對策。想要請求adem幫助的,說到底隻是學術上研究和分析。所以沒有必要派遣lc部隊。應該最初就進行說明呢。進入現場的人員隻限製有三個名額。而且不能是與軍隊相關人員。全部都必須是文官,也就是研究者」


    「別開玩笑了」


    在昏暗的房間裏,伊達不禁憤然拍桌。不過羅曼柯夫並沒有任何動搖,繼續追加話語。


    「最後的條件。派遣的三名人員中,希望作為峰島勇次郎遺產研究第一人的岸田群平先生能參加。務必」


    「從您的說法來看」


    就像是沒有回旋的餘地般,伊達大幅地左右搖頭。


    「抱歉,您是了解了岸田群平博士的重要性才這麽說的嗎?」


    「當然。正是因為如此,才要務必拜托」


    羅曼柯夫厚顏無恥的話語,隻是讓伊達重重地歎了口氣。


    「限製也好條件也好,兩方麵都難以接受。更何況岸田博士的見識是adem的關鍵。比起隨時可以替換的我這樣的,是遠為重要的人物。要連護衛都沒有的情況下送出去根本是不能容忍的」


    暗指,這將成為相當合適的人質之意。


    「看上去確實是極不合理的請求吧。我能體會到。不過護衛的事情就請叫給我們。我們已經有了對抗那奇妙生物的策略。所以會保證創造出讓岸田博士專心研究的環境」


    「那麽,對於那個奇妙生物的對策,首先能讓我看一下嗎?」


    「這很難做到」


    「那現在無法立即作出答複。後天我會再次進行聯絡,可以嗎?」


    「說到近期要舉行的國際安保理事會」


    從交涉席站起身的伊達背後,傳來羅曼柯夫的聲音。


    「在最近的國際形勢中,日本、特別是adem的立場變得非常微妙。這次安保理事會所決議的第三京都條約的內容,聽說將會對adem稍稍有所不利。以海星事件來推測。軍部謀反的事情,我們在二十年前也有過經曆」


    挑撥神經的話語讓伊達倏然轉身,所看到的是羅曼柯夫一抹淺薄的笑容。


    「不過隻要要在那裏作為常任理事國的我國作為後盾的話,條約的內容將會朝著更為有利的方向變化吧。如何呢,應該是個不錯的條件吧?」


    4


    在adem本部走廊上,伊達快步地行進著。擦身而過的職員在敬禮的同時也感覺到伊達的樣子不同尋常。平時已是嚴肅的表情變得更為陰沉。一目了然就知道心情不佳。


    毫不掩飾那份焦躁,從胸口的口袋中取出手機,向各處發出指示。


    「向日本政府提供e-060的發行許可。是的,帶條件的特別準許」


    在走廊上前進中,又向別的地方打通電話。


    「b-00445的開發還沒好嗎?十二個小時內作出成品來」


    在等待電梯的時侯,再次打向另一個地方。


    「準備直升機。是的。從那以後過了兩周了。嗯嗯,休假結束了」


    在電梯中,接著又撥通另一個地方。


    「岸田博士嗎。從現在開始的十二個小時後,實行項目s的模擬演習。是的」


    繼續撥通電話。


    「叫醒s-00001。有那家夥的工作了」


    當走出電梯,直升機已經等候在那裏了。


    ——不過隻要要在那裏作為常任理事國的我國作為後盾的話,跳躍的內容將會朝著更為有利的方向變化吧。如何呢,應該是個不錯的條件吧?


    羅曼柯夫那醜惡的笑臉在腦中揮之不去。


    「被小看了那」


    伊達用力握著手機緊咬牙關,努力地克製著感情。


    5


    峰島由宇的心正被封閉在深深的懊惱之中。


    現在占據著她的心的有三件事情


    。對於無法離開nct研究所的後悔。對於十年前無法拯救比良見的自責。以及依然抱著想要與阪上鬥真相會希望的悔悟。


    三種思緒讓她的心被緊緊束縛地沉於絕望之底。


    不管世界充滿著怎樣的希望,也無法逃過自己是峰島勇次郎女兒的這一事實。在海星事件中讓她深刻地認識到。


    因此,由宇選擇了再次將自己封閉於自己的軀殼中。那是比與鬥真相會前更為厚實的軀殼,拒絕著一切。將心整個封閉,隻是等待著時間的流逝。什麽也不去感受。不去思考。因為隻要稍稍讓心有所動,那少年的事情就總會在腦中冒出來。


    注意到桌上裝飾著花。


    在看到的瞬間,由宇自嘲起來。所想到的果然還是那個少年的事情。


    ——等到花開了,一起來看吧。


    逃亡中的兩人抬頭看到的山櫻。在深山中生長的山櫻當時還隻是花蕾。


    是認真的還是玩笑呢。盡管是在逃亡中,鬥真依然露出傻傻的笑容說出的話語。


    二人悠閑地抬頭賞花,認為這真的能實現嗎?情不自禁地差點以往常冰冷的反論語調脫口而出。但是由宇麵對那傻傻的笑容卻沒有提出反問,下意識中,「這也不錯呢」地笑了起來。雖然隻是一個淺淺的微笑,但如今終於了解到那便是希望的萌芽。


    在她的眼裏,鬥真總是說著一些蠢事情。看上去總是在講一些脫離現實的事情。那沒神經的態度一點都沒意思,讓自己感到不愉快,時常還會無情地以「你真是笨蛋不切實際沒神經」的話語罵他。


    但是他總是那麽地正直,那麽地認真。在那話語中感受不到謊言。


    鬥真真的是拚著自己的性命來救助自己。在那有著數千名士兵的空中要塞中也是。在一片黑暗的深海2000米的海底也是。從nct出來後,鬥真總是陪伴在自己身旁。自己不管發生什麽,不是比喻而是真的赴湯蹈火,拚命地來救助自己。


    在被擁抱時所感到的身體的熱度,手被緊緊握住時才感受到他的手是那麽的大。


    隻是回想起這些,心跳便急速起來,胸口感到苦悶不已。


    但是,為了守護由宇,鬥真手中緊握的鳴神尊,由宇已經無法看清。鬥真每次揮動刀刃,鬥真便逐漸成為遙遠的存在、不、是成為不得不抹殺的對象。


    鬥真教會了由宇什麽是希望。


    但同時也讓由宇知道了無法抗拒的絕望。


    不行。絕對——。


    不能再去想那家夥了。不要去想起。


    再一次,像是要加固起自己的軀殼而雙手抱肩,埋下頭。關閉心門,隻是等待著時間流逝。


    但是由宇的選擇不會產生任何東西。隻有在失去了重要的人後才會注意到這點吧,對於現在她那不成熟的心恐怕還難以察覺。


    燈被打開。光線讓眼睛眯起。


    「一直呆在黑暗中可是對身體不好的哦」


    和藹的聲音傳來。十年間聽慣的聲音。以緩緩的動作抬起頭,天花板玻璃的另一側是岸田博士的臉。


    遭受海星襲擊的nct研究所正在進行緊急修複作業。最優先的是由宇在這十年中所度過的地下1200米的最下層。本來受到損害最小的最下層的修複轉眼便完成了,最低限度的安保設備也得以運轉後,由宇便再次回到了這地下最深處。


    雖然也有聲音提出想要改善她的待遇,但由宇自己期望留在這裏。想要盡可能切斷與外界的聯係。


    「身體不舒服嗎?」


    對於沒有回應的由宇,岸田博士耐心地搭話。


    「如果身體哪裏有什麽不舒服,希望能說出來。我很擔心的哦」


    當由宇再一次抬起頭的時侯,岸田博士的表情頓時熠熠生輝起來,但由宇有很快將頭重新埋回膝間,岸田終究還是落得空歡喜一場。


    「呼,沒辦法。現在就好好休息吧。經曆了那樣的事情後」


    正要離去的岸田博士,突然想起什麽又停了下來。


    「由宇君,雖然很難開口,不過看樣子又有什麽麻煩的事情發生了。伊達先生現在親自在指揮著與各部署的緊急連絡」


    就算聽到嫌惡的伊達的名字,由宇也沒有任何反應。


    「伊達先生會來要求你協助吧。雖然我會盡自己可能去阻止,不過還請先做好心理準備」


    「沒關係。有必要的話隨便利用就是了」


    由宇低著頭給出簡短的回答後,便再次陷入沉默。


    6


    一架直升機逐漸靠近在日本靠港的打撈船。幾乎在同時,顯示船上減壓室的氣壓與外氣壓一致的青色指示燈亮起。


    「啊啊,好舒服!久違的陽光啊!」


    瑪蒙從減壓室出來後,朝著天空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都過了兩周了啊。每天每天,都隻能望著海呆呆地關在狹窄昏暗的房間裏,身體都要爛掉了啊。啊——,外麵真好啊!空氣又清新,又可以隨意伸展身體。海風最高——」


    邊伸展身體做著運動,瑪蒙邊心情愉快地滔滔不絕。


    「心情一好,就覺得肚子餓起來了呢。有沒有什麽吃的?」


    瑪蒙轉向包圍著自己的人們問道。但卻沒有得到回答,指著自己的數十支槍口沒有絲毫的動搖。


    將瑪蒙包圍的是adem所屬的lc部隊隊員。


    在兩周前與海星的一戰,瑪蒙中了八代的計策被關在減壓室之中。要從被加壓的房間出來,就必須要老實地呆在減壓室中經曆長達兩周的減壓過程。就算瑪蒙想要借助變異體的能力從房間裏出來,隻要還擁有呼吸就必將出現潛水病症狀。


    經過了兩周,減壓終於無事終了。不過同時lc部隊就將減壓室包圍,營造出一種緊張的氣氛。


    「什麽啊,真冷淡呢。稍微微笑一下不好麽?adem的就職條件有包含無表情無人情的項目的嗎?」


    來回地揮著手以說出挑釁話語的瑪蒙環視四周。不知何時手上已經多了把能將一切物體分解的小刀、小型化的霧斬。


    空氣中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提升到甚至能讓肌膚感到刺痛,已經達到一觸即發的狀態。


    「等、等一下啊。stop,不要突然就搞成這樣」


    插入兩者之間的,是比瑪蒙稍晚從減壓室出來的八代。


    「這兩周不是都很老實的嗎?呐,這裏能不能更安穩些呢?這麽好的天氣突然就要充滿血腥,饒了我吧」


    「誒——,為什麽?我倒是認為正好可以用來舒緩一下僵硬的身體呢」


    「不好。絕對不好。求您積積得保持安靜好嗎?」


    突然一變,小刀的刀尖與殺意轉投向八代。


    「是不是搞錯了什麽?我和你可是敵人哦」


    「哎呀,不是有昨天的敵人就是今天的朋友這種說法嗎。啊哈哈哈」


    雖然八代稍稍將兩手舉起露出傻笑,但因為瑪蒙的表情中完全不見任何笑意,臉上的笑容隻得逐漸收斂起來。


    「在象棋中把我耍得團團轉的家夥,我可沒辦法當作朋友啊」


    「下象棋正是友愛的證明哦」


    「裝出一副很弱的樣子來嘲笑對手的腹黑家夥,就算這樣說也沒有說服力的」


    「這是這、那是那嘛」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厚臉皮呢」


    放聲高笑的瑪蒙就這樣突出小刀。刀尖因為高頻振動振顫著。現在接觸到的話,就會因為高頻振動被分解了。


    「那麽把這也看作‘那是那’也可以咯?」


    在改變方向的刀尖所指前站立的是adem的領袖、伊達真治。之前八代的會話好不容易和緩下來


    的氣氛如同被撕裂般一下子又險惡萬分。伊達就算看到眼前的小刀,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隻是靜靜地站著。


    「會讓你得逞嗎?」


    伊達與小刀之間被水之障壁所阻擋。這是自在地操縱水之溫蒂尼的環晶所放出的技能。


    瑪蒙預感到戰鬥的預兆臉上浮現出喜悅的表情,隊員們手指緊緊抵住扳機眼看就要扣下。晶也在戰鬥中難得地太陽穴爆起青筋露出劍拔弩張的表情。


    此時啪地響起一聲拍手。太強的話就會以此為契機導致戰鬥開始,太弱的話卻不會產生任何影響。是一聲絕妙強度的拍手。隻是僅僅一次的拍手,讓全體的注意力微微轉移。


    「好,到此為止到此為止。真是的啊,這麽好的天氣能不能不要做那麽血腥的事情啊。和平才是最重要的,難道說是因為肚子餓了才心情不好的嗎?確實在ddc中有的都隻是美軍的軍糧可吃呢。今晚,我想要吃壽司和布丁的說」


    插入稍有緩和空氣之中的八代的話語,進一步讓周圍的氣氛和緩下來。盡管如此還有些許不足。還達不到成為戰鬥終止的契機。


    「放下槍。環君,你也退下」


    弛緩的氣氛在伊達的話語下再次緊繃。反而讓全員回複了冷靜。


    「但是」


    晶有些不痛快。


    「退下」


    「是、是。抱歉」


    晶將溫蒂尼的水之障壁解除。伊達使了個眼色後,包圍瑪蒙的槍也都一起放下。隻剩下指著伊達的霧斬。


    「誒,果然領軍人物的氣量就是大呢」


    瞥了一眼八代微笑道。


    「真小氣」


    「誒,誒誒!」


    盡管八代像尋求辯護般望向晶,


    「抱歉,無法辯護」


    瞬間撇開視線。


    「啊啊,總覺得變得好蠢啊」


    瑪蒙將霧斬收回腰際,終於充滿殺氣的氣氛煙消雲散。


    「那麽,adem的大人物要找我這樣一個可憐的俘虜有何貴幹?難道會是那個嗎?‘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但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這樣的嗎?」(乙烯注:日文原文直譯是你有保持沉默的權利。如果說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可以請律師。這可能是日本國內的官方習慣用語,不過在國內還是習慣呈堂證供這句吧,個人認為更充滿喜感與諷刺感吧)


    「adem不是警察哦」


    八代當即作出否定。


    「那又有什麽事啊?」


    八代看了看伊達的臉色,又瞥了一眼他拿在手上的文件。露出了已經預測到某種程度的表情。


    「大概是帶條件的特赦吧?」


    「那是什麽啊?」


    「你來說明」


    接過伊達交給自己的厚重文書並翻閱之後,八代朝瑪蒙露出微笑。以前被由宇評價為充滿虛偽味道的這個笑容,也給瑪蒙留下了相同的印象。一臉狐疑地看著八代。


    「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


    「不會的哦。簡單來說就是挖角」


    「挖角!?」


    意外的話語讓瑪蒙發瘋似地喊了起來。


    「是的,挖角。不過報酬不是高額的薪金,而是免除到現在所犯的罪」


    「也就是說是adem和司法進行的交易?但是這樣好嗎?我可是殺了你們好多好多的夥伴的哦」


    「當然會有相應的處置。首先言行限製。詳細內容在文件中都有,嘛讀不完的呢?之後會讓人詳細說明,這裏我就隻大概說明一下了」


    「總覺得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呢」


    瑪蒙微微露出憮然的表情。


    「首先第一點,不論是公是私,行動都將被監視。行動範圍當然也將受到限製。出國自然不必說,離開指定場所半徑100公裏以上也不行」


    對於八代冗長的說明,瑪蒙打著哈欠聽著。


    「另外,居住區也有限製。一百平方米以上禁止。哎,第一次知道呢。也就是說禁止奢侈行為了呢。要是用美國的司法條件來交換的話會更劃算呢。不過嘛,東京的公寓的話已經算足夠奢侈的大小了呢」


    瑪蒙撓著頭看起在空中飛翔的鳥來。


    「對了對了,姑且還是會有一些薪水的。也會有危險性津貼。等、等一下啊。這樣的話,難道說還會比我的工資多那麽一些嗎?當真?不會是這樣吧?」


    八代將說明扔在一邊開始啪啦啪啦翻起文件,掐著手指、嘴裏嘀嘀咕咕地計算著什麽。在被晶捅了下腰後,這才慌忙地想起自己的職務。


    「啊,抱歉抱歉。然後那個」


    「等一下好嗎?」


    「嗯?怎麽拉?」


    「沒有其它地方提出要把我引渡過去的要求嗎?」


    「當然來交涉的接連不斷哦?但是很抱歉呢,確保了你的因為是adem,不好意思都把它們給擺平」


    「夠了!要說謊的話就要老練一點,我不是說了嗎!!」


    「啊、不、那個呢」


    從還想說些什麽的八代手中一把搶過文件,瑪蒙粗暴地翻到最後,在契約書的簽名欄寫上名字。


    「好了,這樣就行了吧?」


    最後把文件塞還給八代,草草地說道。


    7


    「喂、這就是最初的任務?」


    瑪蒙為了不讓聲音被淹沒在風聲之中,大聲地吼道。怒吼的理由並不隻是因為風。也包含著對於接下來要執行的糟糕任務的抗議。


    瑪蒙的所在是在飛機的貨物艙中。後部的艙門打開著,雲層及其下方鬱鬱蔥蔥的山巒一覽無餘。風的呼嘯與引擎的轟鳴震耳欲聾。


    『不用吼也沒關係哦,我聽得很清楚。雖然這麽說,求你了不要吼了。耳朵好痛』


    從耳機中傳出的八代的聲音,是與瑪蒙那緊迫氣氛全然相反到令人怒火中燒的悠閑語調。


    「讓你也嚐嚐在沒有降落傘的狀態下從6000米的高度落下的滋味就好了!一定會明白我想要大吼的心情的!」


    『哎呀、哈哈哈哈哈。絕對不想了解呢。我操縱飛機就很忙了。而且這個測試是因為你是適格者才被選上的,可以看作是種驕傲哦』


    瑪蒙皺起鼻子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穿著如潛水服般合身地包裹住身體的柔軟材質服裝。


    『aedm特製的抗衝擊服,b級遺產技術吧。正確來說是深海探查用潛水服的改良品,性能上已經出具了保證書。在adem也是前天才獲得使用許可的新品哦。就在一個小時前才完成的』


    「都是才才才的,這樣柔軟的服裝真的沒問題嗎?」


    『沒有問題的吧?根據土撥鼠公主的說明,所有的內向力都將由螺旋構造的斥力恩——啊,等下,訂正。衝擊的百分之九十九都將集中到胸前的球體?的樣子哦?怎麽樣?放心了吧?』


    「真想認識一下會對你那滿是疑問句的說明放心的人呢」


    『聽說這種程度的高度和速度的話差不多是所能承受的極限的樣子哦。到3000米後,下落速度基本就恒定了』


    「為什麽一下子就是挑戰極限的測試啊!?」


    瑪蒙摸了摸埋在胸口的球體。服裝材料以球體為中心呈放射狀擴展開來。這應該是作為受力的流向吧,邊想著邊走到打開的艙門邊。下方寬廣的地麵展現在眼前。從這種高度竟然不用降落傘跳下去,正常的人不可能會去做吧,就算瑪蒙也不禁如此想到。


    『對任務內容再做最後一次確認。你從高度6000米降下,潛入某設施。從那裏的最深部取得某樣東西。因為目標地點是被限定的,降下的彈射時機由這邊控製』


    「真的要


    做嗎?」


    『啊咧?怕了嗎?以前從自由號落下到打撈船甲板不是有過這樣的經曆嗎』


    「狀況不同。高度根本就低得多,海星的又是懸停的狀態,而且還乘著leptoa的。本來就要安全的多啊」


    雖然在八代看來,這就已經是足夠危險的行為了,不過在此還是保持了沉默。


    『怕麽?那麽就終止測試吧。一般來說都會怕的。離目標地點還有十分鍾。想停的話就趁現在哦』


    瑪蒙稍稍想了下,轉移了話題。


    「但是,這麽厲害的服裝讓adem使用可以嗎?」


    『相當敏銳的提問呢。實際上,這服裝從今天開始算隻能使用一周』


    「為什麽啊?」


    『第三京都條約的決議延後了兩周,而第二京都條約已經到了期限。也就是鑽了法規的漏洞』


    「明明偷偷用就好了啊」


    『因為運營費用也不可能無窮無盡。這套服裝一套就能買十架最新型戰鬥機。而且幾乎找不到能夠使用的人』


    「也就是說是被選中的人咯,我」


    瑪蒙心情愉快地戴上頭盔。連接上頭盔與服裝的結合部,調整到脖子可以自由轉動。


    「那麽也不能不忍耐一下這種鬱悶了」


    『哈哈哈,沒錯沒錯你是被選種的人哦』


    「怎麽總覺得像是被當成笨蛋了呢」


    『沒有這種事哦。快,乘上彈射器』


    「要是這次測試成功了,就會對我稍微刮目相看點了吧?」


    『不用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普通人是做不到的不是嗎』


    雖然對輕浮的說話方式有點在意,不過畢竟是讓瑪蒙的心情稍有好轉。


    「恩——,也是呢。成功的話就會尊敬我崇拜我在我的稱呼後麵加上‘大人’吧」


    『誒呀,到這程度還有點』


    「那麽,做做看吧」


    將身體踩上彈射裝置,表情中一直帶有的戲謔氣氛一掃而空。


    『高度5998米,攝氏負7度,外氣壓0.48。射出前六十秒準備,從二十秒開始倒計時。五十秒前』


    瑪蒙舔了下嘴唇。一旦下定決心後,高揚的氣氛讓恐怖感逐漸淡去。從讀取了由宇頭腦的部分所獲得的身體能力解放分使腎上腺素分泌,讓感情逐漸興奮起來。難以抑製愉悅的心情。


    『離射出還有二十秒、十九、十八、十七』


    隻要成功了,說不定就能得到認同。這種心情驅使著瑪蒙。


    在六道家一直是被看作是不需要的存在。與海星的關係也僅僅隻是相互利用而已。唯一信賴的路西華也不知所蹤。雖說眼前對自己伸出手的隻有adem是無奈的事實,不過相比起那時侯沒有任何人來眷顧自己的那種悲慘與絕望相比,還是要好得多。


    「戰鬥結束已然日暮,嗎」


    『怎麽就黃昏了啊?還沒有結束呢。說回來,已經十秒前了哦?九、八、七、六』


    瑪蒙的感傷被八代悠然的話語強製中斷,回到眼前的現實。


    「嗚哇、等、等下等下————!」


    『三、二、一,發射!』


    身體被拋入空中。可以看到所乘坐的飛機倒著飛離自己。在不停地旋轉中,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身體倒過來了。


    「嗚哇、嗚哇」


    盡管如此,還是利用空氣阻力調整體勢。已經下落了2000米。眼下能看到的隻有森林。


    「設施在哪裏啊?難道說失誤了?啊—不過落在森林裏感覺上要更輕鬆些吧」


    將身體筆直地伸展開頭朝下墜落。保護身體的竟然隻有來路不明的抗衝擊服畢竟還是感到心中不安。甚至產生一種現在自己是不是正在跳樓自殺的錯覺。


    「搞不好不是錯覺啊」


    激烈的氣流衝擊著頭盔前方。不知道是不是氣壓的變化通過服裝進行了相應調整,並沒有出現墜落時產生的耳鳴現象,但這反而讓人感到是知覺失效了。光是維持姿勢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


    『高度2000米。沒關係,你的狀況這裏監控著呢』


    「真的沒關係!?」


    『高度1000米,向神祈禱吧。姿勢製禦準備』


    「祈禱是什麽?哪裏都沒看到設施什麽的」


    瑪蒙的話語說到一半就停止了。眼下的森林突然消失,開闊的大地與建築物進入眼簾。


    森林是為了躲過間諜衛星的追蹤而展開的立體影象還是什麽的吧。


    瑪蒙所驚訝的是建築物。似曾相識的地形。


    「難道,襲擊的設施是nct研究所!?」


    瑪蒙沒有看錯。中央存在著的粗糙外光的水泥塊建築物正是nct研究所。但並不僅有這些。周圍設置了之前未曾見過的重型兵器。


    對空用的機槍、導彈、甚至連戰車都配置了。


    「糟、糟了」


    朝向空中的重型武器一起噴出火舌。鉛彈、導彈、炮彈瞄準著瑪蒙飛來。要捕捉到以彈射加速而高速落下的瑪蒙是極其困難的。絕大部分都隻是擦身耳過沒有造成直擊。


    但是有一發導彈在瑪蒙的身旁爆炸了。爆風的直擊將細小的身體吹飛。


    「幹掉了嗎」


    看著被卷入爆炸的人影,lc部隊喊了起來。但在爆炸中出現的身體依然保有著人形。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甚至還發出驚叫。接著發生了實在難以置信的光景。


    從空中斜四十五度落下的瑪蒙,將削過的屋頂爆散成無數破片,就這樣斜插入地麵,將大地深深地剜去一塊,並不斷地彈跳著橫越過防衛線,甚至在途中裝上戰車再次高高彈跳起來,不規則地在空中不斷翻滾著直接撞破倉庫的屋頂摔了進去。


    「是、是人吧?」


    全員都張大著嘴巴一片啞然。


    從倉庫屋頂的大洞上碎片零落而下。其下方巨大的集裝箱被砸得凹陷下去,其中以大字型躺著一個人形。


    「疼疼疼疼疼」


    抬頭可以透過屋頂看到太陽。細小的破片不斷掉落,勉強被電纜掛住的屋頂一部分來回晃悠著。


    「這種方法果然就算是我也夠嗆啊」


    拔出陷入集裝箱的四肢。


    「啊啊,果然沒法完全承受嗎」


    埋在胸口處的球體碎裂了。看樣子是將一定程度以上的衝擊都代為吸收了。要是沒有這個的話,穿著的抗衝擊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還真虧我能活下來呢」


    將碎裂的球體摘下,想要取出腰際口袋中的預備球,這才注意到下半身還深深地陷在集裝箱裏。


    「得想點辦法那。恩?」


    想要站起身,卻發現屁股嵌在集裝箱裏拔不出來。


    「等下。這、混帳,怎麽會拔不出來,嗚嗚、應該,恩恩、不可能的啊」


    突然,吱軋聲從頭上傳來。勉強掛在屋頂的鋼筋的一部分正要落下來的樣子。


    「嗚哇、糟了。還沒把球裝上啊」


    現在要是受到衝擊的話,傷害都將由身體來承受。看似絕不會少於100公斤的鋼筋朝瑪蒙直衝而下。


    「嗚哇啊啊啊啊啊!」


    無可奈何地用雙手護住身體。鋼筋咚地刺穿了橫放著的集裝箱。微微透過兩手的縫隙確認周圍的狀況,不斷摸索著自己的身體這才確認安然無恙。


    『瑪蒙、瑪蒙,沒事嗎?』


    從通信機傳來難得聽到的八代急迫的聲音。


    「還、還以為會死」


    『那就代表沒事嗎。呼』


    「千鈞一發啊!再差一點,真的一點點,


    再有分毫就死了啊!」


    瑪蒙總算是將身子從集裝箱中拔了出來抗議道。


    「說回來為什麽是nct研究所啊?我沒聽說啊」


    『沒說過嗎?』


    「沒說過。到不如說太明顯了啊。絕對是故意不說的吧!」


    『不不不隻是忘記了哦。現在再對任務進行說明一下』


    「不是再吧,一次都沒聽過吧」


    無視碎碎念念的瑪蒙,八代開始說明。


    『nct研究所正在進行s級事件的演習。你從空中入侵也是其中一環』


    「什麽啊,演習嗎。那s級事件是什麽狀況?」


    『入侵者向下侵入nct研究所的最下層。目標是峰島由宇』


    瑪蒙從口袋中掏出預備球正準備裝上去的手突然停住了。


    「峰島由宇?」


    『是的,峰島由宇的誘拐或是暗殺。這就是s級事件』


    8


    『潛入的過程中,你不能殺死任何與adem相關的人員。nct研究所的職員自不必說,lc部隊也是一樣。要極力避免戰鬥。不可避免的情況下也不能殺人。頂多隻能到受傷的程度。說到底這隻是演習』


    「但是峰島由宇要殺?」


    瑪蒙露出難以接受的表情。有一種像是被狐狸騙了的感覺。


    『不不,這畢竟也隻是演習』


    「但是演習也會發生事故的呢。一不小心就殺掉了之類的」


    雖說有一半是在開玩笑,但另一半卻是認真的。纏繞於瑪蒙身上的殺意已經超過了演習的程度。


    『一不小心也是ng的』


    「是嗎?會妥善對應的拉」


    對著笑容有些扭曲的瑪蒙,八代最後再提醒了一下。


    『千萬注意不要把人殺了』


    「想說的就這點?」


    沒有從八代那裏得到回音。


    「了解,做就做吧」


    回到嚴肅表情的瑪蒙感覺到背後的氣息轉過身。


    「誒?」


    就在眼前,導彈直撲而來。在因高熱而扭曲的空氣對麵,可以看到剛發射完對戰車導彈的lc部隊的身影。所能把握的就隻到這裏。導彈正確地捕捉到目標,命中瑪蒙的身體爆炸。


    「命中了嗎?」


    lc部隊的隊員趕忙來到爆炸中心。將集裝箱一帶也卷入的慘狀可以說是一片狼藉。但是那裏卻沒有發現瑪蒙的屍體。隻有一個破碎的球體散落在地上。


    「啊,好危險」


    乘著卷起的暴風瑪蒙從倉庫逃出。抗衝擊服的球體又再一次碎裂了。


    『沒關係吧?』


    「死了啊!稍微等下啊,能問一個超基本的問題嗎?我不能殺了對方,但對方殺了我就沒問題嗎!?要是沒有這件服裝現在就已經四分五裂了啊!」


    『因為也包含了抗衝擊服的測試了呢。允許防禦方可以毫無顧忌地攻擊』


    「這算什麽!?那要是死了的話怎麽辦啊!」


    『法律上沒有問題哦。因為你不是也簽名了嗎。第十一條第二十七款的關於例外處置中的注意事項十二,在演習中的事故死亡不管在何種情況下,都視為本人已經承諾』


    「這算什麽啊,這種惡毒的事項!我的人權在哪裏!」


    『人權也已經放棄了吧。第二條第一款的』


    「夠了!也就是我被騙了吧。卑怯卑劣卑猥啊,你們這些家夥!」


    『卑猥可是沒有的吧?比起這個,把精神集中到演習上』


    「卑猥的啊!反正一定在契約書上寫了就算被你性騷擾了,也在法律上不會成為問題吧。一定是這樣的」


    『是不是對我的人格有所誤解啊?』


    「哼,總之這個毫不講理的演習還要繼續下去咯?那相對地,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手下留情了。比起被你暗算以演習的名義被殺掉,因為違反契約而接受死刑要好上萬倍!」


    說畢,瑪蒙小心翼翼地環視四周。雖然聽上去是演習這種輕鬆的做法,但放到adem這裏卻沒有絲毫的寬容。實際是借著對於重罪之人恩赦之名的特例措施。總之,現在的自己就隻是殺了也沒關係的方便的棋子,成為了遺產技術的試驗台。


    nct研究所因為海星的襲擊,現在正處於對半毀狀態的修複工事之中。警戒雖然嚴密,但有著不少的漏洞。瑪蒙以工事作為掩護不斷前進。


    實在無法避免的戰鬥也以速決戰擺平。藏在掩體後,看準警備人員的視線稍有偏移的瞬間,瑪蒙衝了出去。


    「入侵者?」


    當注意到聲響而端起槍為時已晚。瑪蒙的腳並不是踩在地麵,而是踏向牆壁。接著又踢著天花板從頭上通過。根本就沒法追上瑪蒙的速度,看錯方向的警備人員的背後吃了一記手刀昏厥過去。


    『不錯不錯,很順利呢』


    「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還說著這樣的風涼話可是會讓人湧起殺意的哦。不這麽認為麽?」


    『不會啊。這叫適才適所。隻是對實現合理的作戰而感到心情愉快哦』


    「果然讓人火大」


    瑪蒙忿忿不平地在走廊上走著,突然停下了腳步。左右看了看通向兩邊的岔路。


    「啊咧,是哪邊來著?」


    『沒有把nct研究所的構造記住嗎?』


    瑪蒙擁有著讀取人腦記憶的讀心術的能力。過去的瑪蒙雖然幾乎沒有戰鬥力,但自從讀取了由宇的知識掌握了操控身體運動的方法後,就投入積極的使用中。擁有由宇知識的話,應該就能把握nct研究所的內部構造。實際上,在之前潛入之時,就算隻憑藉被變異體侵蝕的木梨那不完全的記憶,也沒有絲毫差錯地進到了最深處。


    「真羅嗦呐,誰都會忘記點什麽的吧」


    發現依然還在修複中的電梯。探頭向下窺視,縱深的電梯井裏一片漆黑。牆壁因為撒旦的攻擊,已溶解得不成形狀。


    「這不是直通最下層的電梯嗎。隻要用這個一直向下,就能到達目的地了呢」


    『但是那裏還在修複中不能動吧?途中也沒有可以讓腳踩的支撐點,很危險的哦』


    「我是為了什麽才穿著這衣服的啊,呀嗬——!」


    瑪蒙朝著黑洞洞的電梯井毫不猶豫地邁出步子。張開四肢,全身承受著下落產生的風壓。


    「哇——哦,習慣了的話還真舒服呢!」


    看見地麵後改變動作,以單膝跪地的姿勢著地。衝擊波讓周圍地麵的塵埃被猛地衝起。


    「喂喂,現在著地的方式,不覺得超級帥的嗎?是不是像美國漫畫英雄那樣?」


    『嗯嗯,好厲害呢。很帥哦』


    「把我當笨蛋嗎?喂,是把我當笨蛋了吧?你不是根本就看不到嗎!」


    『我用心眼看到的』


    「羅嗦,給我閉嘴,你這個白癡變態!!!」


    修複中的電梯沒有直通到地下1200米,而是在途中的幾個地方被堵住了,不過瑪蒙依然毫不猶豫地朝著下層突進。數次用蠻幹的方法讓電梯下降,橫衝直撞地前進。而完全不能預測的行動模式,也同時造成了沒有方向的警備人員的混亂。


    但是,在下降到700米的地方,瑪蒙完全無路可走了。


    「這裏,是哪裏?」


    直徑約50米的半球狀房間。


    『爆炸試驗用的設施呢』


    「哦」


    就在此時,在瑪蒙進來的正對側的門打開,出現了一個人影。眼睛被眼罩遮住,手足都被上以枷鎖。受到如同護送凶惡罪犯般待遇的,是年僅十多歲的少女。


    「為、為什麽會在這裏?」


    瑪蒙因為意外的遭遇而不知所措。


    『怎麽了?』


    「目標發現」


    麵對被拘禁的少女——峰島由宇,瑪蒙擺出戰鬥架勢。


    「接下來實行獵殺」


    由宇停下腳步的地方正位於房間中央。瑪蒙與其保持十多米的距離並以逆時針方向迂回。手無意識地摸了下胸口的球體。連對戰車導彈的直擊都能防住一次。那麽不可能會有輸給這個被拘束著的赤手空拳少女的道理。但是輕易地無視了這道理的正是峰島由宇。


    「嗯?」


    瑪蒙為了確認狀況而注視起由宇,卻發現從她身上感到一種不協調。


    「雖然以前就感到你性格有些陰沉,不覺得越來越灰暗了嗎?」


    沒有回應。


    「嘛、算了。你黑暗也好陰沉,反正總歸要被我殺了。說回來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瑪蒙根本就沒有什麽作戰計劃,是橫衝亂撞進來的。不明白為什麽由宇能夠埋伏等候在這裏。


    「不過就是從你記憶的劣化度和性格來預測到你會來到這裏而已」


    「誒?你說什麽?」


    記憶劣化這個詞,讓瑪蒙微微停止了腳步。


    「我記憶的部分隻要不使用就開始慢慢忘記了吧。你大腦的記憶容量,要全部記住我的知識是不可能的。不使用的記憶以及雜亂排列的數字配列很快就會忘記。也已經沒有了風間的備份。現在還能殘留有多少呢?一半嗎?還是說三分之一呢?」


    唯一可以看到表情的嘴角揚起,露出一抹笑意。


    『是這樣嗎?』


    傳來八代驚訝的聲音。


    「真羅嗦呐,反正都是些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忘了也無所謂吧。比起這個,我對那個女人擺出一幅什麽都知道的態度不爽呢!」


    被由宇毫不留情地說中真相的瑪蒙表情中,不僅僅是殺意還包含有了憎恨。


    「雖然和你沒仇,不、也不是沒有呢。在自由號的上空可是讓我吃足苦頭呢,剛才有突然被說成腦容量不夠把我當笨蛋來看呢。嗯,雖然有仇呢。有的呢。應該殺呢」


    在由宇還沒有任何反應前,瑪蒙就行動了。看樣子不是觀察狀況再作對應的性格。從腰中拔出小刀,一直線劃出。但切斷的隻是由宇的數根頭發。在前一瞬間,她以最小限度的動作側移過身體。


    「嗚哇!」


    感到一陣惡寒立即後退。後退的同時就感到腳步不穩,蹣跚著後退了幾步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著腹部露出痛苦的表情。顫抖著手摸向胸口,確認球體依然健在。


    「還在。為、為什麽」


    『發生什麽了?』


    「隻是腹部被打到了。不過痛得要死」


    『抗衝擊服怎麽樣了?難道球沒了?』


    「還在。就是因為這樣才吃驚」


    由宇一步步靠近。


    「你認為用那樣的玩具就能防住我的攻擊嗎?」


    瑪蒙保持抱著肚子的體勢,趕緊站起身拉開距離。背部緊貼牆壁,沿著壁麵移動。好不容易摸到門卻無法打開。


    「看樣子是窮途末路了呢」


    由宇甚至都沒有奔跑,而是以與之前相同的步調靠近過來。這反而讓人產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等下,這衣服沒有其它機能了嗎?比如像解除限製在瞬間能力大增的機能之類的」


    『為了保持機密,裝有自爆裝置』


    「別開玩笑了!」


    結果還是在沒有任何對策的狀態下,讓由宇靠近了過來。


    「也就是說隻有靠能力獲勝了嗎」


    瑪蒙摘下頭盔將服裝的上半身脫去。


    『等一下。使用影響肉體的力量應該是被限製了的』


    「要是被幹掉的話不是一切都完了嗎。就讓我用吧」


    瑪蒙伸出右手。震顫的指尖浮現出一道道血管。這是以前獲得的變異體的能力。但這是一把雙刃劍,將會對瑪蒙的大腦與肉體帶來異常巨大的負擔。因為這會確實地縮短瑪蒙的壽命,所以該能力被禁止使用了。


    不過正因為具有如此強大的能力,這也成為了瑪蒙在戰鬥中最後的依靠。身體能力將產生飛躍性地提高。不可能會輸。所以才會對額頭的感觸感到異乎尋常的驚訝。


    「住手吧」


    由於的手貼於瑪蒙的額頭之上。


    「什、什麽時候」


    連什麽時候靠近的都沒有注意到。在考慮為什麽之前,頭就受到一陣衝擊,瑪蒙昏厥過去。


    9


    「嗎。但是這孩子哦」


    「除了還有誰。雖然性格,不過實力」


    「性格你沒有了吧」


    可以聽到人說話的聲音。是誰呢。瑪蒙想讓渾濁的意識清醒過來,卻怎麽也無法做到。就像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啊啊,是被打暈了嗎。


    盡管如此,像這樣的意識模糊,總覺得有種不協調感。


    「看樣子醒了哦」


    「陷入混亂了呐」


    在交談著的是一男一女。不管哪個都是曾經聽過的聲音。


    「當然的啊。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不經本人同意,就被迫fi同調,當然會混亂」


    「因為是有經驗者,沒問題的」


    「是這方麵的問題嗎?」


    男性一方的語調變得有些愕然。


    fi?同調?難道現在我正fi之中?」


    睜開眼跳了起來的瑪蒙眼前出現一男一女共兩人。一人是峰島由宇,另一人是風間遼。


    「為什麽?」


    瑪蒙所驚訝的並不是由宇而是風間。fi一號機中遇到的fi產生的人格、風間,自己其實並不討厭。應該說很高興能看到他還活著。


    「不是已經隨著自由號沉入海底了嗎?還是說我又被那個茶色頭發給騙了?」


    「因為誤會而讓你有所期待就不好了,還是在最初就說清楚吧。我和你所知道的風間是不同的存在」


    「其他人?但怎麽看都」


    瑪蒙雖然一臉驚訝,但很快就了解到眼前的風間是什麽人了。


    「這樣啊,這麽說fi三號機也有風間的人格呢。你是那邊的風間吧。哈哈,竟然會有些期待,我真是笨蛋呢」


    麵對明顯地陷入消沉中的瑪蒙,風間以一如既往的語調說道。


    「我知道你所認識的那個風間要拜托我的事」


    「風間拜托的?什麽事?」


    「似乎是要拜托我你身體的事。在最後的最後還在擔心著你哦」


    瑪蒙一段時間都沒有作出回應。麵對嘴巴還在一張一合地發不出話來的瑪蒙,風間繼續說道。


    「既然我已經接受了,你身體的管理就由我來負責吧。正是因為這個目的,才讓你fi同調的。喂,在聽嗎?」


    瑪蒙低著頭一動不動。但是,數滴眼淚滴落於放在地麵上的手背上。


    「我知道風間有事對我隱瞞。雖然也曾經表揚過我,但那些親切的話語我本以為隻是為了利用我才說的」


    說到這裏微微吸了下鼻子。


    「也的確有這部分吧。不過那並不是全部」


    「嗯、嗯。沒關係。反正我也同樣在利用風間」


    抬起滿是淚水的頭,瑪蒙向風間露出沒有絲毫顧慮的笑臉。


    「今後也請多多關照」


    瑪蒙伸出手。盡管風間一時間不知所措,


    「握手這個動作對於人類來說是必要的行為吧。算是一種契約嗎」


    還是與瑪蒙握了手。


    「算


    是吧。不過雖說都是風間,還真是相當不同呢」


    「哦,舉例來說你感到有什麽地方不同?」


    「這邊的風間人情味比較重,感覺有點像是便宜貨的樣子」


    看著張口結舌的風間,


    「你看,果然」


    瑪蒙手指著笑了起來。


    「說回來,還要讓我等到什麽時侯?」


    看準兩人打招呼完結的時間點,由宇一臉憮然地插入對話。


    「我的事情已經完了。之後就隻剩你的事情了」


    風間退下一步,擺出旁觀者的姿態。


    「有什麽事?」


    瑪蒙的態度也隨之一變,化作為冷漠。麵對這種態度的驟變,就算是由宇也不免麵部稍稍痙攣起來。


    「因為找你有件事,才等到現在」


    「哦~,說回來你,為什麽全裸的!?」


    說到這裏,瑪蒙這才注意到由宇現在是一絲不掛。


    「這樣說的話,你也是一樣」


    「誒、騙人!?哇、呀,這算什麽!為什麽全裸的啊!風間明明就穿著衣服,為什麽就隻有我們!」


    「為了減少對大腦的負擔,盡量把多餘的數據傳送量削減了。風間本身就不存在肉體。我們的皮膚就相當於是風間的衣服」


    就像是說著理所當然的話語般,由宇挺起胸膛。


    「以前也有過相同的經曆呐。雖說認為都是同性沒有什麽問題,但同樣的事情一再重複就」


    所以才說人類就是麻煩啊,無視如此碎碎念念著的風間,由宇大步地朝瑪蒙靠近。


    「不要靠過來啊,算什麽啊算什麽啊。不要那麽明顯地誇耀自己的大也沒關係啊!」


    瑪蒙不斷來回地比較著藏在自己手臂中的胸部和由宇的胸部。


    「大?啊啊,是說胸的大小嗎。誇耀胸部大有什麽意義嗎?作為女性來說隻要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夠實現它的功能就可以了,大小不是問題吧。而且在激烈的戰鬥以及運動中隻會是妨礙」


    「嗚哇,過分。這算什麽啊,那種像是‘沒有麵包吃蛋糕就可以了啊’這種不知窮人饑苦的從容發言」


    在不甘心地想要動起身體的瞬間,瑪蒙突然跳了起來麵對由宇伸出右手。不知道是不是變異體的能力fi網絡內部也同樣適用,指尖如鋼槍般突然伸長。


    感到朝著由宇顏麵發動的攻擊命中的手感,瑪蒙哄笑起來。


    「呀哈哈哈哈哈,大意了吧。去死吧,笨蛋笨蛋!把我當成笨蛋就是這個下場啊啊咧?」


    瑪蒙伸出的手指鋼針被拇指與食指夾住停在途中。


    「我既然沒有大意,自然也沒有把你當作笨蛋哦」


    手指一彈將瑪蒙的指尖震回去後,由宇以與一開始並無不同的憮然態度站立於瑪蒙身前。


    「什、什麽嘛」


    瑪蒙尷尬地將手收了回來,


    「那想要說的話是什麽?」


    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開口催促道。


    「在這之前先給你一個忠告。就如你所知道的,這裏fi的世界。要是在這裏使用本來就是fi誕生的變異體的能力的話會變得怎樣」


    瑪蒙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依然保持著伸長的狀態。不僅如此,指尖變得更長更粗。自己明明沒有給予任何的意識,但手指和手臂正不斷地變粗變長,正逐漸失去人的姿態。


    「什、什麽啊這是。我沒有這樣去控製!太奇怪了啊!」


    「看樣子是已經脫離你的控製開始暴走了。你已經無法應付了吧」


    由宇冷淡的話語傳來。


    被恐懼所包圍的瑪蒙揮舞著手想要甩開。但是作為身體的一部分不可能就這樣被甩掉的,瑪蒙的手隻是一味地因不斷地膨脹而扭曲。其形狀已經越來越接近過去讓nct研究所陷入一片混亂的變異體了。


    「嗚哇、嗚哇啊啊啊,什麽啊,太奇怪了啊。不是這樣的啊。我的手不是這樣的啊!」


    變異的部位從手肘到上臂,正逐漸向肩頭逼近。


    「不要、不要、不要!這是騙人人,救我、救我!」


    突然風間走了過來,將手放到瑪蒙的頭上。另一隻手平直地伸出,在那空間之中,數十枚的大腦斷麵影像顯現出來。如同溫度分布圖般描畫著複雜的從青到紅的色調。


    「唔,大腦活性化的區域是在這裏嗎」


    瑪蒙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風間。


    「對大腦的活性狀態進行調整。一段時間裏意識會有些混濁哦」


    在瑪蒙的頭頂與風間的手掌之間不斷有青色的電弧奔流。


    實際上並沒有產生電流。說到底隻不過是視覺上的影像通fi在內部再現了而已。


    本來,對於風間來說並不需要視覺性的數據。風間之所以特意作出這種形式的影像,還是看準了對瑪蒙的心理治療效果。在目擊到正在治療這種行為本身的情況下,會使精神狀態變得安定,也能提升治療效果。


    是因為治療的效果吧,變異逐漸停止擴大,手臂的形狀也逐漸恢複成人形。


    瑪蒙以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手。


    漂浮在虛空之中的由宇,低眼看著瑪蒙如宣言般說道。


    「和用讀心術讀到的我的知識不同,與肉體完全同化的變異體已經沒有辦法完全除去了。聽好。如果還想保持人的樣子和精神,就不要再使用變異體的能力了。如果再使用的話,可就沒有再能變回來的機會了哦」


    「但是、但是,死了的話不是一切都完了嗎」


    瑪蒙依然不肯甘休。不過如果是平常的她的話,一定會更加偏執地叫喊起來的。就這一點來來看,對於此事其實已經認輸。


    「明白了,僅限與非常事態時才可使用。但是就算如此也隻能使用一次。如果隻有一次的話,還能夠恢複。第二次難以保證。到第三次就回不來了,你就想成是這樣吧」


    「會來救我?」


    「既然已經是和一號機的約定了呢」


    瑪蒙的心情應該是極為複雜吧。如她性格般明顯地顯現出的表情中,究竟是在高興還是悲傷或是憤怒,實在無法分辨。


    「事情辦完了吧。看到這裏的話也就沒什麽事了」


    由宇就留下這些話消失了。停止fi的同調回到了現實世界。


    瑪蒙在呆然若失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向風間問道。


    「什麽啊?那家夥。是為什麽到這裏來的?是為了來誇耀胸部的?真是陰暗的家夥呢。啊啊、真是真是」


    「之前還是偶爾能看到笑臉的孩子呢,現在完全不笑了」


    「哦。在擔心嗎?」


    瑪蒙露出壞笑。


    「總覺得這裏的風間,像是老爹一樣呢」


    「下次要再說這樣的話,之後你再發生什麽我都不會管了哦」


    露出一幅受不了樣子的風間看上去越發像是一個人類。


    10


    由宇摘下電子融合全息頭盔坐起身,透過頭頂上的玻璃確認到一位稀客。


    「真目麻耶為什麽會在這裏?」


    看著朝自己微笑著揮手的麻耶,由宇苦笑起來。


    「關於俄羅斯事件的作戰會議,我也請求了希望能夠參加。認為應該能有所幫助」


    「那麽到這裏來是順便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種說話方式刺傷到了,微笑的笑臉一瞬間抽搐了一下。不過在下個瞬間又被新作出的笑臉蓋過。


    「正是如此哦。到這裏來隻是順便的順便,超級順便的哦」


    由宇的反應非常淡。隻是微微地朝麻耶看了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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