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安冥思苦想,他上輩子看故事書時記了幾段行酒令,有些熟悉,但是又一下記不起來。


    賓客們不打攪吳安,便對太虛真人道:“名師出高徒啊!”


    太虛真人心道我啥都沒教過吳良啊,不過這是和青州高官結識的不二機會,便硬著頭皮接受了這份殊榮,與眾多高官聊了幾句。


    這時,吳安想了起來,麵色一喜,說道:“三字同頭哭罵咒,三字同旁狼狐狗。山野聲聲哭罵咒,隻因當道狼狐狗!”


    眾多高官拍手,果然沒有辜負期望,這題答得真是工整,正要開口稱讚,官員們麵色一僵,隻因當道狼狐狗?是諷刺我們這些當官的?


    吳安說完,也是麵色駭然,先前隻想著回答上來就好,哪管其中意思,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不過吳安也是個機靈的人,補救道:“剛才聽聞周老先生出題,莫名想起我與宗師從無量宗趕來,一路所見,流寇四起,哀鴻遍野。心頭又悲又憤,州牧和各位大人為家國殫精竭慮,他們卻在下麵為禍肆虐,我與宗師便一路殺來……”


    哦,原來狼狐狗說的是那些禍害蒼生的渣滓,不是在罵各位高官,眾官員這才說道:“酒令對得好,也殺得好!”


    李龍鷹思忖片刻:“王將軍,明日起,你率三千甲士,以青州為起點,平定三千裏方圓的匪患!”


    “末將領命!”一名武將肅然受令。


    “州牧大人英明!”其餘賓客紛紛讚譽。


    此刻,周老不顧百裏易勸阻,又是飲了一杯酒,鼻頭通紅,神態迷離,分明是不勝酒力,但其神色亢奮道:“吳小友,你連答我三題,這一題你出我答!”


    吳安當行令官可沒這個資格,州牧大人說道:“吳良,你就滿足周老的要求罷。”


    有了李龍鷹的批準,吳安才可以出題,而且他心頭也鬆了口氣,若是繼續由周老出題,自己的那點貨根本不夠用。


    吳安思索片刻:“今日既然是酒宴,不如以酒為題,即興賦詩一首?”


    作詩?那可是周老的強項,州牧的心腹們麵色一凝,若是玩點拆字作對什麽的,說不定周老沒有你這小年輕靈活,但要和周老比詩,簡直自尋死路。


    監察使百裏易本還有些擔心周老會被吳良壓一頭,聽聞作詩就放下心來,麵含微笑:“作詩好啊!”


    周老當即思索起來,走了不到七步,開口道:“夜涼簫聲千山月,暮色迷人百種花。一棋不知人換世,酒幹無奈客思家。”


    詩的前幾句,本是一種寄情山水的豁達,可到了末尾,一種濃濃的哀思縈繞大廳,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在場的文武官員,大多都是背井離鄉來到青州一展抱負,一句“一棋不知人換世,酒幹無奈客思家”,這也勾起了他們的鄉愁,眼睛一紅,舉杯道:“敬周老!”


    百裏易喜形於色,讚不絕口:“周老此詩七步作出,必為傳世名篇,當浮一大白!”


    美酒入腹,百裏易身心俱爽,睥睨的看向吳安,心道你這小子,就算能做出點酒詩,也比不上周老一分!


    吳安也有些佩服的看著周老,短短七步,竟然作出一首和唐宋八大家歐陽修《夢中作》差不多的詩,這份功力,不愧是出雲國第一大儒。


    不過還好,吳安原本的世界經曆了唐詩宋詞這樣璀璨的詩詞文明,就算他背不下來全部,但幾篇膾炙人口的詩篇還是拿得出手的,這也是吳安出題以酒作詩的原因。


    就在氣氛一片低迷之中,吳安忽然誦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此句一出,擲地有聲,在座的官員眼中精光迸射,詫異的看向吳良。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第二句一出,仿若雷霆萬鈞,所有人隻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吳安將詩仙李白的《將進酒》誦完,整場宴會的氣氛推向高潮,賓客們一掃先前的萎靡之氣,豪氣激蕩:“好一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好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上酒來,整壇的!”眾人抱著酒壇,痛飲一氣,哈哈大笑。


    其實周老的詩並不差,耐人尋味,當得傳世名篇,隻是意境上比起將進酒來說差了些,前者是借酒消愁、寄情山水,結果卻愁上加愁;後者也有描繪哀愁,卻通篇鼓勵人振作起來,用豁達豪邁的心態去正視困難,振奮人心,當得千古絕唱!


    如此比較,高下立判。


    太虛真人也是借著吳安的詩,連喝了好幾大口美酒,近來的壓力一掃而空,他神色迷醉的看向吳安,這個撿來的弟子,真特麽耀眼啊,還好自己前些日子沒衝動殺他,否則真遭天譴。


    而周老,怔怔的看著吳安,不知怎的,他眼中有些淚水,其實通過周老的詩,可以看出其心中有些鬱結,而吳安誦的將進酒,就如滔滔黃河水,豁達開闊,奔流不息,將周老和在場所有人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周老想通了許多事,所以不由自主落下一行淚水。


    百裏易瞠目結舌,哪曾想有人作詩能壓周老一頭,但見周老去搬酒壇,連忙阻止:“周老,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周老雖然不是玄士,卻一把將百裏易推開,抱起酒壇,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氣。


    “老夫苟活百載,聽小友一席話,豁然開朗,多謝!”周老滿臉通紅,向著吳安拱手一禮,隨即又對主座的李龍鷹道,“多謝州牧大人招待,周某告辭!”


    說罷,周老轉身就走,百裏易大驚,追上前去拉著周老的袖子:“先生往哪去?若是累了要歇息,還請前往在下府上,來人,送先生回府!”


    然而周老一把撇開了百裏易:“周某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才學疏淺,當回五華山潛心研究學問,爭取自己活十年,然後向天借十年,讀夠二十年書再出山!”


    周老不像先前那般刻板肅然,話語中頗有趣味,賓客們皆是笑了一聲,起身相送。


    就這樣,周老走了,百裏易威信掃地,恨恨的看了一眼吳安,也灰溜溜的走了,寒露酒宴,至此完美謝幕。


    李龍鷹看向吳良,他有些想不明白,這瘦小的身板中怎麽蘊含了這般大的能量,一人一舌,便將來勢洶洶的監察使氣走,更將周老折服重新歸隱山林,為州牧府少了一個大敵。


    “吳良,今日的酒宴有你才能這般盡興,說說看,想要什麽獎勵?”李龍鷹一副有求必應的樣子。


    太虛真人眼中一凜,連忙給吳安使眼色,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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