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內緊急廣播響徹各處,是在航行第五天的傍晚時分。


    根據gps顯示,這時船隻正好越過了太平洋正中央一帶。


    綠蒂在前一刻訴說出她感到不對勁。


    「我感應到某種奇怪的情感波長……有誰想了什麽事情嗎?」


    麵對這個提問一行人都歪過了頭,不知道要回答什麽。


    「我剛剛在想兄長的事情!」「我有想一樹哥喔!」


    鼎和美櫻同時發言後,因莫名的對抗心理而互瞪對方。但是應該和她們想的無關。


    綠蒂也無法再次感應到那種不對勁,事情就在不知真相的狀態下落幕。


    然後,最初察覺到「緊急事態」的人是一樹。


    無法參與工作的他,死纏著工作中的同伴們,硬是有樣學樣地學會工作內容後,擅自加入了這一天的戒備作業。


    船上所有成員中,視力最好的是一樹。當他一窺探固定在瞭望台上的雙筒望遠鏡後,便看見應是無限延伸的海平線上有個微小的影子。


    當時太陽已經快要西沉,黃昏和海平線間的界線顯得昏暗不清,但對視力施展強化魔法凝視後,鏡筒另一端的景色反而看得更加鮮明。


    眼下能夠見到海平線上的影子,輪廓帶有細小鋸齒狀,看樣子不像岩石。


    ——感覺好像是船帆。


    「那個應該是一艘船吧?」


    一樹語畢,不擅於處理突發狀況的茜學姊,果斷地將平時的冷靜拋諸腦後,驚慌失措地進行了船內廣播。


    「發、發生緊急事件!所有船務人員請到艦橋集合!」


    誰都沒有料到事態會是如此……畢竟排除魔法先進國和其周邊庇護國家間的往來後,目前世界各國的邦交應該處於完全斷絕的狀態。


    照理來說不可能會有船隻航行在這個太平洋的正中央。


    更何況在這片寬闊的海域中,小小船隻要像這樣交會的機率堪稱奇跡。


    ……不過前提必須是沒有任何一方打算刻意接觸。


    茜學姊會感到不安也無可厚非,畢竟應該沒有人預測到會發生這種狀況。


    「「飛天之翼,睥睨之眼,侵略的劫火——神之權能在此顯現,吾將以文明代行者之姿深深進擊! 深略兵器(deep striker)!」」


    一樹和綠蒂兩人換穿上「深略兵器」,飛上了天空。


    進行偵查——不知對方的船是不是也已經有所察覺,但是一樹判斷即使背負風險也應要獲取情報。


    一樹和綠蒂宛如兩道流星般,飛越由橙黃轉為暗藍的天空。


    兩人再次以肉眼確定了海平線的彼端有個船影,接著稍稍放緩速度,慎重地往其接近。對方假如也在監視戒備,一定會發現他們,但是眼下卻沒任何反應。兩人因此大膽地從空中往船隻靠近。


    「一樹哥哥,那個是……」


    「不會有錯……」一樹點點頭。「那是幽靈船。」


    一樹和綠蒂返回艦橋後,向同伴們報告結果。


    茜學姊眉頭深鎖,回以僵硬的嗓音。


    「真教人無法置信,居然是幽靈船……我很怕這種靈異的東西。」


    「茜就是很膽小啊。你不要露出那麽恐怖的臉啦!」


    花音學姊在一旁像是捉弄似的挖苦茜學姊。


    「應該說,我認為那艘船應該是魔境。」


    「幽靈船魔境……若是那麽一回事的話,我就能理解了。」


    簡單來說茜學姊害怕的是超出自己理解範圍的事物。若是魔境就沒問題。原本蹙眉以對的她在這個基準下,放鬆臉部表情點了點頭。一樹則是繼續進行報告。


    「外觀看起來是艘黑色的帆船,速度緩慢,甲板上沒見到人影。」


    「話說回來這還真是無法理解,居然不是土地而是一艘船——一座構造物化為魔境在海上漂流。先前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例子,再說,那是哪個國家的船啊?」


    恢複冷靜的茜學姊小聲嘟囔。


    「那艘船往我們的船靠近隻是偶然嗎?」


    「如果那是魔境,或許就不足為奇了。魔獸或魔境本來就具有危害人類的目標意識。」


    「假如我們的船速較快,也還有繞路甩掉對方的方法可用……不過對方會不會一路跟到美國大陸?這樣誰受得了啊,到頭來還是很恐怖呀。」


    「幽靈船如果解除魔境狀態變回普通的船,應該是從美國大陸來的船隻,也許這樣能夠成為了解美國現況的途徑喔。」


    「……那就這麽決定了。靠過去並排,登上那艘船吧。」


    一樹和茜學姊互相點點頭。


    「一樹和船長一交談,事情就進行得很快,好難插嘴喔~~」


    美櫻小聲說。茜學姊則是回句「沒時間了」後搖搖頭。


    現在這艘船和幽靈船還正一點一點縮短之間的距離。


    「一樹,你快編組登上幽靈船的成員,我會留在這裏。」


    「你是害怕不敢去?」


    「別消遣我,畢竟確實具備航海知識的人必須以防萬一,好好守住這艘船才行。如果船沉了之類的……你就算用『深略兵器』或『灰燼的緋色之翼(zing wings)』也沒辦法從太平洋正中央飛回日本喔。」


    在這片寬廣的海洋上,能確實踏穩腳步的地方就隻有這艘船,但是此船並未具有防衛魔力。倘若攻擊魔法飛來侵犯,根本毫無防禦能力,簡簡單單就會沉沒。


    腦中浮現窗外那片遼闊無垠的海洋後,頓時感到一股寒氣竄過背脊。


    「看來必須一邊盡可能地準備好防禦魔法,一邊靠過去才行。」


    「當然得這樣。我們就把擅長防禦魔法的人留在船上,讓擅長近身戰鬥的人登上幽靈船吧。」


    一樹在白板上潦草地寫下了想到的人員。


    一樹、亞瑟、貝亞特麗克斯、尚香、輝夜學姊、光學姊、一羽學姊、鼎、華玲、琥珀。


    登船的人大概就這些吧。


    「你很擅長近身戰鬥吧?」一樹將視線移到了亞瑟身上。


    「當然。至今你的戰鬥我已經觀看了非常多次,我完全不展現實力的話,未免也太不公平了。這件事就讓我出點力吧。」


    「不過,你當然也不會使出所有看家本領認真戰鬥吧。」


    「哈哈哈!那是當然的啊!」


    真是直腸子的人。這個人放眼未來,也認為不可放過打算擾亂世界秩序的洛基和中國,卻也覺得自己沒有義務為了當前瀕臨侵略危機的日本出盡全力。


    「喂,我並不擅長什麽近身戰鬥喔,為什麽不挑西瑞拉特而是要我去?」


    尚香提出了異議。


    「難道你在擔心稍稍分開一下沒有待在一起的話我會搗亂?」


    「不是,因為那邊是個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的地方,所以想要有個像你這種眼尖、機靈又善於隨機應變的人一起。」


    「……什麽嘛,你意外地信任我耶。哎,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包在我身上。」


    這麽說著,尚香搔了搔臉頰。


    「從這艘船上闖進另一艘船大鬧,這樣感覺好像維京人,還真是讓人期待。對北歐騎士來說,簡直就是最棒的情勢了。」


    貝亞特麗克斯顫抖著身軀。


    「你可別鬧得太過火把船給毀了喔。」


    「嗬嗬嗬!登上對手的船艦,不讓它沉沒,完完整整地接受船隻和貨物,這才是維京人的做法!」


    北歐騎士居然和維京人同樣調調,德國到底是怎麽了啊?


    總而言之,無論那是什麽樣的魔境,也實在無從想像以這種成員前去會嚐敗果


    。


    此時一樹心中翻攪而起的,與其說是麵對未知事物的不安,不如說是「想見識見識對方本領」的心情。


    「真可惜,我雖然也想去,但是會用的攻擊魔法盡是些大規模破壞類的而已。」


    花音學姊邊笑邊說。她對被選上的成員毫無不安,自己應該很開心能落個輕鬆吧。


    這位大前輩也是個值得注目的實力強大者,不過無法在船上使用大規模攻擊魔法,因此讓她留守己方船艦。


    從艦橋凝視前方,終於到了用肉眼也能看見船隻的地步。


    也就是說雙方都已互相進到知覺範圍——魔法攻擊範圍內了。


    留守組一起開始詠唱防禦魔法。


    「……我不會什麽守護船隻的防禦魔法~~」


    輝夜學姊閑得發慌般擺動雙手。


    「我也不會什麽防禦魔法!什麽事情都沒辦法做!」


    花音學姊彷佛態度轉為豁達,挺起她那小小的胸部。撇開輝夜學姊不談,她無法打近身戰也無法使用防禦魔法的話,在這種情況下真的是徹底派不上用場的大前輩。


    「性能局限度高該不會是魔技科學生會長的傳統吧。」


    現任會長隻懂虐待傾向極強的痛苦魔法,配上隻懂大規模破壞魔法的前學生會長,真是一個糟糕的組合。光學姊和茜學姊能力較為靈活,反而有意思。


    「我來守護。」神邑對防禦魔法很有自信,氣勢十足地說。


    「船要橫靠上去了喔!準備跳過去!」


    茜學姊將操作切換至手動模式,讓兩艘船越靠越近。


    接著藉由操作控製盤,打開了艦橋左側的一麵壓克力板,強勁的風勢灌了進來。進攻部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窗邊了。原如豆粒般大小的黑色船影,以黑紅夕暮為背景,變得越來越大。


    那並非是艘巨大的船艦,而是艘像是在大聲主張過時氛圍的古雅帆船。


    不過可能是化為魔境的影響吧,船身已染成一片駭人的漆黑。


    形似於赫爾召喚出的「宣告神與魔決一死戰之船艦(納吉爾法)」。


    不知該說是陰森,還是運氣好,對方並未發動攻擊魔法。船首和船首就在未受攻擊的狀態下,靠攏在一塊兒了。茜學姊接著逐漸降低船速。


    「不用守護船隻安全了……」神邑失去一展身手的機會後,垂下了肩膀。


    但隻要是魔境,就會不可能沒有敵人。


    「好,我喊預備後會先跳過去,大家再跟過來。」


    兩艘船終於要交會而過。我方這邊的窗戶由於位在高處,因此隻要使用身體能力強化魔法,從現在的位置一躍而下,便能降落在對方船隻的甲板上了吧。


    同伴們同時進行歪界接續,換上了魔導禮裝。


    「不能讓一樹打危險的頭陣,這種時候就交給在下。」


    「不對,這種時候就由我帥氣地處理就好!」


    琥珀和華玲這對活寶爭先恐後地在爭奪窗邊最前線的位置。


    「慢著,因為不知道前方有什麽東西等著,所以能用各式魔法的我最適任……」


    「嗬嗬嗬。」貝亞特麗克斯無所畏懼地笑著,大搖大擺擠到了前方。「如果是那種事情,應該要讓身為客人的我來當擋箭牌吧。畢竟我是外人,即使把我當成棄子,你們也不會感到遺憾吧。」


    貝亞特麗克斯這麽說後,所有人都默默地點了點頭,然而這絕非代表要把她當作棄子,隻是覺得她非常適合出任先鋒這種角色。


    她那身經百戰的背影實在可靠。總覺得能夠體會艾蓮奧諾拉愛慕她的心情了。


    「嗬哈哈哈哈!還不知道對方真麵目的這種狀況!會很好玩喔!」


    船身相互靠在一起後,貝亞特麗克斯靠著強韌的腿、腰部,輕鬆躍進了黑船。


    「若是要那樣說,我們也是客人!得快點跟上才行!走嘍,尚香小姐!」


    「咦,我也要衝前鋒喔!不要拉我的手啦!」


    亞瑟邊拉著尚香的手,邊把腳跨上窗框,不過他還未換上魔導禮裝。照理來說,聖痕魔法使於戰鬥中未穿魔導禮裝應該沒有好處……還是他有什麽不想讓人看見魔導禮裝的理由?


    尚香也無可奈何地配合行動,兩人一起往黑船跳去。


    「很好,我們也要跟上!」


    一樹也縱身一躍,以全身衝破海風,朝著全黑的立足處落下!


    「吾願投身光榮之戰,迎接光榮之死,而後參列於下一場天上之戰!賜予吾眼血紅色的庇佑!紅色武神之眼(berserk)!」


    打頭陣進攻的貝亞特麗克斯已經發動咒文,並以某人為對手揮出了大劍。


    一樹在著地的同時觀察四周,畢竟從艦橋幾乎看不見黑船的內部情形。甲板四處都淤塞著黑色瘴氣般的魔力,像是被風刮到一起的推積物。


    並發現有某種人影像是溶化在那些漆黑魔力之中。


    「一樹,小心!這裏已經有敵人了喔!」貝亞特麗克斯出聲提醒。


    不知真麵目的人影也襲向了一樹。


    「紅色武神之眼!」


    一樹也吟唱起與貝亞特麗克斯相同的魔法,並拔出「天叢雲劍」立即砍向無法辨別為何物的黑影。他的腰際上配掛著特別訂製的天叢雲劍專用劍鞘。


    然而感覺卻不對勁。劍刃感受到的反作用力,說是斬砍魔獸,根本比較像是劈砍具有防衛魔力的人類。黑影在反作用力下彈飛出去了。


    「……你為什麽會用我的魔法?雖然我老早就很在意你會使用複數類型的魔法了。」


    貝亞特麗克斯背朝甲板邊護欄,與一樹肩並肩,並對他說出驚訝之情。


    「因為我能使用好感度高的同伴的魔法。」


    「……什、什麽?什什什什什、什麽!那麽就是說我、我我我我我我的……」


    貝亞特麗克斯頓時驚慌失措。貝亞特麗克斯——72


    其實她的好感度挺高。


    「等等再跟你解釋!那些來路不明的家夥要攻過來了喔!」


    「那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在我決定同行時馬上講啊!好——丟——人!」貝亞特麗克斯邊用手拿著大劍邊摀著臉扭動身軀。


    當一察覺到有黑影從黑色魔力的堆積物中滑溜滑溜地現身後,黑影便立刻猛衝而來。他們快速揮舞雙手,朝一樹等人撲打過去。


    那攻擊的動作即使有經過魔力的強化,卻沒有任何武術基礎可言。


    以前對付喪屍時,敵人就有類似的舉動。


    一樹和貝亞特麗克斯衝到前方進行迎擊,亞瑟和尚香也在稍離一段距離的地方與黑影展開了戰鬥。在一樹他們往前移動,空出能夠落地的空間後,鼎和華玲她們便陸陸續續跳至該處。


    「看來是場混戰,揮舞大劍不是明智之舉……曳尾之流星啊,於夜空中劃穿潔白的傷痕!短白流星劍(wenhan)!」


    亞瑟吟唱咒文,在其右臂生成了白銀護臂,以及狀似和護臂融為一體的短劍。自流線型的護臂至劍刃都閃耀出純白魔力,接著擴及亞瑟全身,他的身影突然急遽加速,消失無形。


    本打算襲擊亞瑟的黑影群,同時向外彈飛。


    此短劍豈止賦予高速化的加成效果,威力也相當強大。亞瑟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在船上到處狂奔,不斷地砍殺黑影,簡直靠他一人就能肅清整艘船。


    「好……好痛……」


    此時傳來說話聲。剛剛……那個聲音是在喊痛嗎?


    「化為打破魂魄之神鞭!在此呼喚搗亂元神的波動……打神鞭!」


    尚香也完成詠唱,手中緊握白木棒。其外觀看起來隻是一根極為簡


    樸的棒子,不過她卻以像是要擊出全壘打的擺動方式痛打了黑影的頭頂。


    打神鞭是種具有擾亂魔力效果的神器。先前見識到時,尚香光是在戰場上空揮舞,就大大幹擾了周遭那些老練的聖痕魔法使進行魔法詠唱。


    黑影在被那根棒子直接重擊腦門後,開始手忙腳亂地大鬧起來。那舉動就像是自身所持的魔力在身體中卷成渦狀,亂衝亂撞。渾身不停顫抖,痛苦得在甲板上滿地打滾,一副無法戰鬥的模樣。


    那種痛苦的樣子,像極了活生生的人類。


    不過尚香本身好像沒什麽武術底子,當黑影自四麵八方出手襲擊後,便無法確實躲開那種單調的攻擊,隻有被打中的分。但是她以高水準的抵抗展開攻勢,露出不足掛齒的表情,依序朝對手的腦門揮下了打神鞭。


    遭打神鞭擊中的黑影們,毫無例外地渾身顫抖,倒地翻滾。


    「天上的索爾神啊!為吾劍舞歡愉響起咆哮!天之雷鳴寄宿吾劍,不容幹戈,送葬他們!雷鳴劍!」


    貝亞特麗克斯也讓雷棲宿至大劍,同時砍倒了數道黑色人影。


    「好、好痛……」「啊、啊啊……」「好難過……」


    一樹、貝亞特麗克斯、亞瑟和尚香領頭跳到船上,他們打倒的黑影們邊發出痛苦的聲音,邊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


    一樹此時終於有了餘裕,定眼凝視那些黑影的姿態。


    那種身影——是人類。他們全都很年輕,有男有女,長相和體型也都各自不同。


    全身覆滿漆黑的魔力,染成了堪稱「黑影人」的姿容。


    感覺和魔獸不太相同,這些家夥具備了能感到痛苦的意識。


    同時也具有魔力,會反彈攻擊。盡管如此,他們受到攻擊後仍是會感到痛苦。


    他們是人類嗎?雖然覺得是喪屍……


    那種樣態感覺就像是……人類遭受漆黑魔力侵犯,被竄改成迥異的物種。


    同伴們陸陸續續來到幽靈船上,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等等!」一樹連忙製止。


    「這些家夥的模樣怪怪的……他們很痛苦。」


    「啊?」同伴們感到困惑。


    這些家夥或許隻是受控於漆黑魔力,無罪無過的普通人類。


    一樹秉持這種可能,進一步凝視觀察了他們。


    慢著,不對。仔細一看,可以發現黑影人們的黑色軀體上有著外傷。


    血液彷佛已經流乾似的不再淌出,但是再怎麽看,那全都是些穿透身體的致命傷勢。


    他們是屍體,喪屍是正確的判斷。屍體遭到漆黑魔力控製,不過還留有些許身為人類的意識,所以受到攻擊後會覺得痛苦。


    這艘漂流的船上滿載著為了襲擊他人而遭受操控的屍體……


    冒犯亡者——此刻腦中浮現了這四個字,同時想起的還有母親的死亡差點被赫爾控製時的情況。在這個瞬間,一樹的意誌開始與戰鬥背道而馳。


    「停止攻擊!我們要從漆黑魔力中解放這些人!」


    「是要怎麽解放!」尚香立即大喊。


    但是除她之外的同伴們,可能也覺得這些敵人不太對勁吧,一樹這麽說後,宛如退潮般同時停下攻擊,往後退去。


    不過,即使我方收手,黑影人們仍舊是一邊覺得痛苦一邊站起身子,接著再次成群結隊地襲擊而來。


    ……該怎麽辦才好?一樹等人逐步退到了甲板邊緣,同伴們在船的角落聚成了一團。一樹、鼎、琥珀、一羽學姊還有亞瑟站在第一線麵對。


    從船隻內側昏暗處出現越來越多黑影人,數十……不,看來是有是超過百名黑影人結為群體塞滿甲板,包圍了一樹他們。


    那群黑影撲打了站在第一線的劍士們。


    一樹閃躲、架開攻擊,邊以被動攻擊的態勢對付敵人,邊詠唱了咒文。


    「吾為劍之巫者……盤裂、根裂、咎予經津,快將那破邪靈劍予我!拔刀。經津禦魂!」


    一羽學姊也同時喊出「經津禦魂!」,發動了相同的經津主法。


    看來兩人想法一樣,要用這把破邪聖劍,斬除漆黑魔力!


    一樹將天叢雲劍收回鞘中,以「經津禦魂」取而代之揮砍過去。


    然而卻傳來像是被防衛魔力「啪鏘!」彈開的手感,經津禦魂的劍刃遭彈開了。


    「!」一樹倒抽了一口氣。


    「一樹,攻擊被彈開了耶?」一羽學姊也慌張地出聲說。


    但是他記得這種手感。過去在素盞嗚尊的結界魔法「出雲八重垣」下遭到「雲絲束縛」,打算斬斷雲絲時也有過相同的失敗經驗,剛剛的觸感就和當時一樣。意即此股漆黑魔力的位階高於經津主神的等級3魔法。


    「林崎!光是防守的話會被逼到無路可退喔!」


    亞瑟倚靠短劍和提高過的速度,邊閃躲黑影的攻擊邊吶喊。


    黑影的攻擊模式相當單調,因此無論是要回避還防禦,對一樹他們來說都很容易。


    但是黑影的人數實在是不可理喻。


    即使未受到攻擊,他們隻要成群進逼,連身體活動的空間都會消失。


    黑影揮舞雙臂,即使被閃開,也依然步步進逼。


    他們雖然不是強勁的敵手……但是再這樣下去會被擊潰!


    「我忍得夠久了喔……不過看樣子你用那種魔法是行不通的。」


    尚香如此嘀咕。她動也不動地默默承受黑影的攻擊,全靠抵抗進行防禦,然後發動了完成詠唱的魔法。


    那股魔力波動的規模,無庸置疑是高等的攻擊魔法——但並非破邪之力。


    「汝之聲為訂定死亡之天榜……解放沉睡於菩提深處一千五百年之衝動,成為奪命野獸……天數殺戒仙獸牙!」


    尚香朝空中釋放渦狀魔力,其接著變化成野獸之姿。


    那隻野獸宛如「暴力化身」,長有無數手腳、無數眼球,還有張布滿無數牙齒的嘴。


    無法想像身為賢者也是仙人的太公望竟會創造出如此不祥的野獸,它化為實體後,猛烈地衝入黑影群之中。


    野獸以不計其數的臂膀一次掃倒所有黑影,踏碎倒趴在地者,還用無數的牙齒咬爛撕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影子們發出了悲鳴。漆黑魔力發揮類似防衛魔力的作用,守護著他們那具發黑的肉體,但是在野獸暴虐之下,伴隨著痛苦的喊叫聲,轉眼間就不斷遭到削弱。


    黑影們宛如石榴,接二連三彈飛出去。


    這根本是場屠殺。具有痛覺的漆黑亡者,正被迫二度曆經死亡的痛苦。


    漆黑魔力會保護痛覺以外的部分,因此他們嚐到的是比一般死亡還要長久的苦痛……


    野獸沒有半聲吼叫,隻是靜靜地上演一場純粹的屠殺。


    「尚香!」一樹禁不住責備了她。


    但是尚香的魔法擊退黑影,從窘境中拯救了大家也是事實。


    「你太天真了啦!現在隻能這樣做啊!不流血的方式如果行不通,你就趕快給我切換想法!」


    尚香一麵怒斥一樹,一麵繼續操控仙獸。黑影並未輕易死去,依舊持續發出淒慘的哀號。眼前光景簡直就是駭人的叫喚地獄。


    「雖然會心痛……但是也無可奈何。我們不能敗在這裏。」


    亞瑟重新握好短劍,加入了尚香的攻勢,使出高速短劍術不停劃向影子們。


    「一樹……」貝亞特麗克斯朝向一樹困惑地說。


    住手,先等一下——一樹雖然這麽想,但是這些話不能不經大腦就說出口。


    然而沒有什麽更好的做法


    了嗎?


    當經津主神沒斬破素盞嗚尊的結界魔法時,自己是如何應對的?


    此時彷佛有道光芒射進黑暗之中,一樹腦中浮現了某樣東西,但是……


    「一樹!」背後傳來了聲音。


    他一回頭,看見神邑從queen輝夜號的窗戶探出了身體。


    「你忘了這個!」語畢,她丟了某種閃著銀光的物品過來。那樣物品的投擲力道控製得有些靠不住,為了不讓它掉落而小心接住後,才發現那是「八咫鏡」。


    神邑輕捷地跳往了這邊。


    「我在艦橋上都看見了,所以了解現在狀況如何。用這麵鏡子就沒問題喔。」


    一樹想起的也是這麵鏡子。


    論及比經津主神還要強大的破邪之力,就是此鏡子神器了。


    這群黑影人相似於之前在伊勢神宮交手過的鎧甲武士。


    「但是我還不太會用這麵鏡子。」


    本來也是因為如此才沒有帶來。


    「沒關係,我現在就示範給你看。」


    神邑邊緊緊握住一樹的手邊這麽說後,開始詠唱咒文。


    尚香和亞瑟都在觀察會發生何事,因而暫時停止攻擊。


    「……照耀四海萬國的尊光啊!聚集到吾主的代理神靈上,釋放清潔汙穢之光……八咫鏡,陽華一閃!」


    神邑也於自己的手中生成了八咫鏡,不過這隻是藉由天照大力生成的複製品。神邑右手高舉起的這麵八咫鏡,在被舉起的同時散發出太陽般的光芒,炫目地照耀著黃昏的陰暗。


    眼下神邑的左手仍舊牽著一樹,並從該處傳進了魔力的流動。


    ——她在體內構成了何種咒文?又向天照大神請求(order)了何種魔法現象?


    位在神邑正麵的黑色人影們,像是在蒸發掉纏繞自身的漆黑魔力,讓其消逝了。他們恢複至人類原本模樣的同時,也接連倒臥在地。


    眼前沒有任何痛苦的身影。光芒彷佛邊擁抱靈魂邊將之抽離肉體,黑影人都變回了一般的死屍,同時幽靈船還散發出些微從魔境中解放的氣息。


    「單靠我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照耀那麽廣大的範圍,所以一樹也一起來吧。」


    神邑施加力量至握住一樹的那隻手後說:


    「那個神器具有善的意念,即使是素昧平生的那群人,即使對方是已經失去生命,隻要一樹祈願想要拯救他們,神器一定會有所回應。不要因為不會用就放棄,畢竟那是天照大神的神器,肯是個好神器喔。」


    一定會有所回應——一樹信了這句話,並對強烈地對鏡子許下願望。


    我想要拯救他們,希望讓他們盡可能不再痛苦地安息。


    所以,請借我力量!


    此時鏡子像是要訴說什麽似的請求吸取魔力,那是種人類語言無法解釋的呼喊聲。某種模糊不清,像是魔法現象設計圖的意象,開始流入了一樹的精神。


    一樹應許呼喊聲,對鏡子淌入魔力,並在鏡中操控了魔力。


    獲得能量的鏡子頓時散發光芒。


    「映照四海萬國,『八咫鏡』!封鏡解魂——陽華一閃!」


    一樹——也藉由神器之力發動了神邑方才發動過的魔法現象。


    轉瞬間漆黑魔力蒸發散去,陸陸續續恢複成人樣的人影接連倒趴在地。


    幽靈船上的漆黑色彩也逐漸消逝。


    淨化完所有的漆黑魔力後,「八咫鏡」順應一樹的意誌,發出「嘰咿咿咿咿嗯」的尖銳聲響,小小的鏡子化為像是鑲嵌著寶石般的手煉形式,纏繞在一樹的左手腕上。


    感覺鏡子像是在說,如此一來帶著走也不會礙手礙腳吧。


    ?


    慘劇的現場全然露出,這艘船恢複至原本的樣貌了。


    幽靈船那不祥的漆黑色調,就像塗漆剝落般消失無蹤,變回木製帆船的模樣。所有的船帆都是揚起的狀態,承受著四麵八方而來的風勢。


    此船並未具備機械動力,也就是說可以推測它是從一個文明程度已退化至使用帆船的國家漂流而來。


    然而僅有一樹他們剛剛戰鬥的甲板,即使已從魔境中解放,依舊是漆黑一片。


    一切都是因為暗黑色的血液滿布,滲入整麵地板所致。


    死屍在經過一樹和神邑鏡子的淨化後顯得安詳,像是填滿周遭似的倒伏於地。這是一樹首次看見白人,其中也混有黑人。


    所有屍體全都身負致命傷勢,看來此處曾有過屠殺。


    然後又在某種魔法的效力下,遭到漆黑魔力操控。


    「如果這艘船是在那種魔法的影響下化為魔境,那麽使用那個魔法的應該是混沌陣營的吧。畢竟混沌陣營的魔法可通達魔境。」


    亞瑟邊調查死屍邊這麽嘀咕。


    那些屍體還留有微微體溫。看來他們才死不久……不對,是在遭受漆黑魔力操控期間維持了那種狀態。


    所以才會具有微弱的意識和痛覺……是這樣嗎?


    「一樹哥,還有人有意識喔!」


    美櫻將一具具屍體調整為安息的姿勢,並且進行哀悼,然後就出聲大喊。


    若是活生生的證人,便是最好的情報來源。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至美櫻身上了。她背對著大家的視線,同時扶起仰倒男性的上半身後,發動了魔法。


    「……清潔轉生之火啊!燃燒生命的外表,在內部萌起重生之芽……生命循環之火(anting-aging)!」


    傷口深深地剜進男子體內。美櫻生成的火焰延燒至男子的精神後蔓延開來,加快了他的新陳代謝。


    那名白人男子的臉龐其實已經毫無血色,一片慘白,宛如乾裂的紙張,雙瞳也已無力,如此狀態下還有意識根本近乎奇跡。


    『啊啊……是……是女神。』男子的眼睛聚焦在美櫻身上,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他說的是英文,不過多虧亞瑟的教導,如今能夠聽懂意思了。


    『我不是女神喔,你振作一點。』美櫻也用英文呼喚。


    『為什麽……』男子與其說是在對美櫻說話,其實比較像在自言自語地嘟囔。『明明來救我們了……為什麽要那樣……』


    這名男子好像有著某種無法當場釋懷的事情。


    『把情況告訴我們,我們會盡可能幫助你。』


    一樹也用簡單的英文向男子喊話。不過對方撐不久了,因此他斬釘截鐵地問:


    『是誰對你們做了這種事情?』


    男子淡綠色的雙眼在一瞬間恢複活力,並浮現了遺憾、懊悔和憤怒的情感。


    『……那家夥是來拯救……我們這些奴隸……但是救了我們的那家夥……居然!』


    『你說的那家夥……是誰?』


    『re……d……』


    男子像是從口中吐完最後的氣息後,眼瞼和嘴唇都如用盡力氣似的收縮下垂。


    美櫻結束了治愈魔法。


    「生命循環之火」並非是賦予生命的魔法,它隻是強化生命之火。


    麵對已斷氣者,根本無能為力。


    美櫻輕柔地闔上了他那半開的眼瞼和嘴唇。


    「剛剛他說的英文……」亞瑟開口說:「不是英國文化圈內的,而是屬於美國文化圈的用法。」


    「你分辨得出來?」


    「他的用法和我從過往文獻學到的美式英文特徵一致,你可以相信我。」


    原來如此,看來可信。


    「這個男的好像是奴隸,也就是說美國存在著奴隸製度。」


    恐怕在日本以外的國家,這種製度並不稀奇。


    蕾吉娜統治的義大利聽說也有


    奴隸製度。


    在德國也是一樣,既然有綠蒂那種身分高貴的人,用不著說肯定也存在著近似奴隸的低下階級。


    「這艘船本來是要將奴隸們運往某處的奴隸船,然後某人前來此處拯救他們。」


    ……然而教人不解的是為什麽結果會變成這樣?


    「多虧一樹用剛剛那種方式對付敵人,我們才能獲得情報。」


    貝亞特麗克斯說完話後,瞥看了尚香。她原本是毫不客氣地在翻查橫倒四處的屍體,還發出嘎鏘嘎鏘的聲響,不過這時也對一樹說了句:「抱歉啦。」


    「但是我不會說我做錯了。」


    「當然,我也不覺得每次都能像這樣順利解決問題。」


    一樹覺得自己肯定是太天真了。此時他心中湧現的並非順利解決事情的好心情,而是憋悶著更為沉重的自責念頭。


    認為在某些狀況中,自己也必須變得能夠做出尚香剛才所下的判斷。


    毫不拖泥帶水,合理地挑出「割舍」這個選項(手牌)。


    「不過……」看著兩人交談的輝夜學姊插了嘴。


    「我覺得那就隻是弟弟的處理方式喔,無關誰對誰錯……」


    她的話語咻地竄入一樹腦中。


    做法、作風——自己同時懂得劍術和魔法,而且能夠吟唱的魔法種類又是常人的數倍,所以總是站在能夠選擇做法的立場。但是正因如此——自己才會覺得心中必須具備一種絕不動搖的信念。


    我今後該如何貫徹才好?


    「一樹!」從甲板走下階梯後的船內,傳來了光學姊的聲音。


    「船艙裏有人喔!」


    來到船隻內部,燭台上還有搖曳的火焰,並未熄滅。


    看來這艘船在變成魔境期間,也維持了化為魔境前一刻的狀態。


    裏頭還留有人類生活過的痕跡,宛如「瑪莉色列斯號(mary celeste)」。


    走下沾血的樓梯,進入船艙。


    船艙——提到這艘船乘載的貨物,應該就是奴隸吧。


    裏麵同樣滿是血跡,骯髒無比。但是此處完全沒有屍體,應該是因為倒在這裏的死屍們全從階梯爬上甲板,襲擊了一樹他們吧。


    一整麵地板被大量的血液染成了紅黑色。


    有名純白女孩蜷曲著身體橫躺在黑色的地板上。


    宛如夜空中唯一一顆閃耀白光的星辰。


    她無論是肌膚還是頭發都是夢幻般的純白色。t恤和丹寧褲這些便服上,彷佛是場所錯置似的毫無一絲髒汙。她雖然閉眼倒臥,但仍規律地吸吐睡眠中的氣息。


    「居然在這種地方睡覺,神經真的是大條到不行耶!」


    光學姊在女子身旁蹲下後,突然說出這番冒失的話。那個蠢蛋。


    「她是叫不醒嗎?」


    「我還沒試,因為剛剛第一個念頭是想先叫一樹過來。要叫醒她嗎?」


    一樹點點後,光學姊露出興奮的眼神,出聲喊「喂~~!」並搖晃睡眠中的少女。


    光學姊……該說她是天不怕地不怕還是什麽,總之是個我行我素的人。


    少女的眼皮晃了晃,從那櫻紅色的雙唇中傳來作惡夢般的呻吟。


    『你醒了?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光學姊以自然的發音詢問對方名字。她在某些地方莫名地極具天分,在所有成員中英文進步得最快。


    少女大大地睜開了眼睛,雙眼散發的光輝,讓人再次相信她還活著。


    『受……傷?我……沒事……』


    她那稍稍偏鳳眼的雙眸,呈現顏色淡到些許不自然的藍色。


    『太好了、太好了,那麽你的名字叫什麽?』


    光學姊用流利的英文詢問了少女。


    『名字……叫一下……我的名字?誰來叫一下我的名字?』


    一樹和光學姊麵麵相覷。


    『你要我叫名字,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你的名字是?』


    『我不知道……』少女麵不改色地再次嘀咕。


    『誰來叫一下我的名字?』少女依賴似的抓住了光學姊的手。


    叫一下我的名字……


    『嗯——』光學姊感到為難。


    『那我換個問題。你是打從哪裏來的?』


    『哪裏來的……』純白少女腦袋一片空白,她像是直接吐露那分空白,以虛無的口吻做出了回答——『我不知道。』


    「一樹,這下沒轍了,這孩子看來是喪失記憶喔。」


    少女毛毛騰騰地環視了附近一帶。


    當她察覺到周遭都被血液染成紅黑色後,「咿」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抓住光學姊的手臂。畢竟她不了解事情為什麽會變成如此。


    一樹將少女帶回了艦橋。


    至於殘留慘劇痕跡的那艘船,則是以念燃魔法靜靜地燒毀,讓其隨海流逝去。


    純白少女被帶回來後,對艦橋的任何事物好像都感到十分稀奇,正瞪大雙眼東張西望。看見她站起身子走路的姿容,才發覺這個人比綠蒂還嬌小年幼。


    與其說是少女,應該說是年幼小女孩才對。


    「沒辦法讓她恢複記憶嗎?成功的話我覺得就能了解到很多事情。」


    一樹用日文對著齊聚艦橋的大家說。他還沒有自信能以英文進行複雜的交談。


    她母國的情報、那艘船上發生的事情、那些人是被誰殺害——隻要少女恢複記憶,應該就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一樹和臨死的人有過約定——會盡可能幫助他。


    「綠蒂,你能用精神感應引出這孩子的記憶嗎?」


    感應他人的精神其實是侵犯隱私,但是就這個孩子來說,也不能讓她一直處在喪失記憶的狀態。


    「那個……我來試試……這個機會十分難得,能讓我這種像是偷窺的能力幫上正事。」


    「綠蒂總是替周遭的人著想,所以我覺得根本沒有偷窺那種事就是。」


    綠蒂在純白少女前方蹲下身子,目不轉睛地探看她的眼睛。


    『我可以稍微窺視一下你的內心嗎?』


    她用英文詢問。純白少女點點頭後,兩人之間結起了一條閃著淡藍光的魔力線。


    為了不打攪到兩人,四周的人都屏息注視。這時「啪茲」地散出了魔力的火花。


    「……幾乎沒有魔力耶。內心的牆……相當單薄。」


    綠蒂嘟囔。也就是說她幾乎是處在「毫無防護」的狀態。


    以綠蒂來說,隻要有意,洗腦那類的事情應該也是得心應手吧。


    魔力會在青春期左右急遽發展。看樣子此名白皙稚女還沒迎來魔力的成長期吧。話雖如此,魔力應該不可能空空如也到那種地步才是。


    「……這孩子的腦中一片空白。」


    「意思是她沒在思考任何事?像是隨興行事的人?」


    光學姊詢問。然而提到隨興,光學姊也不遑多讓就是了。


    「不是……雖然規模小,但是她有在思考,隻是精神區塊幾乎是空白。」


    少女腦中幾近完全空白,僅有狹小的一部分在進行思考……


    「然後她完全沒有舊的記憶……」


    「沒有記憶?一般失憶的話,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


    茜學姊插了話。


    「不管是怎樣的記憶,人類都會保存在深層心理,隻是會忘記一直沒使用的記憶的『連結』方式喔,就隻是忘了回想起來的方法而已。」


    沒錯。一樹過去也奇跡似的成功回想被拋棄在孤兒院瞬間的記憶——離自己懂事還要久遠之前的事情,還因此憶起母親的長相。


    知識和記憶是不同的存在。喪失記憶的人大多數能確實講出自己的母語,並具備基本、常識性知識,也還記得腳踏車的騎乘方式。


    隻是無法連結自己一路走來的回憶、「事件記憶」。


    「彷佛就像……靈魂缺了好一大塊。」


    「你說沒有舊的記憶,那麽有最近的記憶嗎?」


    「該怎麽說才好……新的記憶……全都出了錯。」


    「出了錯?」


    「不知該說是她無法將記憶認知成記憶……還是四散著雜亂無章,無法讀取的資訊……抑或是尚未賦予一個個要素意義並將其連結在一起。實在是太混亂了。感覺我沒辦法……硬抽出她的記憶。」


    即使是綠蒂的魔法技術也沒轍,不過,這種情況難道是……


    「……海馬體有受損嗎?」


    「海馬體」是大腦將認知轉化為記憶的一部分,當其受傷時,應該就會變成綠蒂描述的狀態吧。


    會產生那種記憶毀損的人應該是像夢乃同學那種雙重人格者。


    「不對……現在看來也沒留有損傷的樣子。遇見我們之後的全新記憶是正常累積中,所以她現在很正常。雖然精神區塊大半是空白一片……不過在剩餘部分裏精神活動都還正常運作。感覺是……她的精神曾被弄得一團亂,但是在適應那種一團亂的狀態後又重新架構起整個係統。」


    即使右腦完全損壞,左腦也能變得兼具右腦功能——聽說人類擁有此種適應能力。


    「這孩子……到底遭遇了什麽事情……?」


    夢乃是因虐待導致精神崩毀,難道這個女孩的情況比她還嚴重,受到的是比她還淒慘的待遇……?


    綠蒂無計可施,因此停止了感應。藍色線條咻地消失無蹤。


    純白的年幼小女孩聽不懂以日文進行的對話,不停東張西望,並請再次開始嘀咕:『名字……』


    『誰來……叫一下我的名字……?』聲音讓人感受到某種執著。


    這是她的精神被弄得一團亂後,拚湊起剩餘部分,好不容易才重新組構出的結果。


    名字是自我認同的象徵。


    重新組構好的心靈會渴求名字說不定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們來幫你取個名字吧!』


    輝夜學姊提議,並且為了讓少女也聽懂而用英文訴說。


    總覺得純白的年幼小女孩眼中的淡藍色好像稍稍轉濃,然後她有一半像是在連續吼叫似的說:


    『我想要!名字!我的名字!』


    「我雖然不知道這孩子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她是類似曆經悲慘遭遇後重生複活吧?若是這樣,我覺得我們必須以這孩子新父母、新家人的態度對待她才行!所以名字是不可或缺的東西!」


    輝夜學姊以日文重新解釋,事情確實就如她所言。


    一樹再度轉向了年幼小女孩。她像是著火般連續呼喊:『名字!給我名字!』,央求著定義嶄新自我的詞匯。


    這孩子不是為了獲取情報的道具,她是個活生生的人類。


    即使今後這孩子恢複了記憶,恐怕也……無法回到從前生活的國家和家庭吧,畢竟她最後待的地方是奴隸船。


    而且精神中還留有遭遇過令人無法想像的悲慘事件的痕跡。


    現下自己這些人已和無處可去的年幼小女孩建立起關係,從今以後更必須對雙方日增加的「關係」負責。


    「但是突然要我們想個名字出來也太難了吧……」


    純白的年幼小女孩停止連續喊叫要名字一事,換用認真的眼神目不轉睛地凝視。


    「啊,看樣子這件事情不能裝傻帶過了吧?」花音學姊說。


    「那是當然的吧。」茜學姊敲了她的頭。


    「我其實已經想到了!」


    輝夜學姊很有氣勢地舉起了手。「叫她絲特菈(ste),如嗬?」


    「絲特菈……嗯,意思是星辰啊。」麗茲麗莎老師小聲嘀咕。


    這個命名還真合適。


    「就用這個名字吧?」


    一樹回答後,大家也相互點點頭,沒有任何人提出不同意見。


    第一次見到這名純白的年幼小女孩時,無論是誰應該都抱持著相同印象。當時她躺在滿布紅黑血跡的地板正中央,將身體蜷曲成一小團,如此的身影看起來確實像是一顆星星。


    『絲特菈。』輝夜學姊以英文這麽叫喚了。


    『你的名字是絲特菈,我剛剛才取的。』


    絲特菈的白皙臉龐上,頓時浮現了滿麵笑容。


    『絲特菈!我的名字叫……絲特菈!』


    絲特菈以像是彈出嬌小身軀的氣勢,撲向了輝夜學姊。


    矮小的絲特菈將臉滿到了輝夜學的腹部一帶。


    『嗬嗬嗬……你的名字就叫林崎絲特菈喔!』輝夜學姊邊使勁猛烈地撫摸頭部邊說。


    是變成林崎家的人啊。一樹露出些許苦笑。


    『媽媽!』


    「弟弟,她叫我媽媽耶!」


    輝夜學姊的臉頰頓時泛紅。


    『好,你就叫林崎絲特菈!然後我是林崎輝夜夫人!』


    輝夜學姊抱起絲特菈轉起圈來,絲特菈則笑著說:『是旋轉木馬~~』。林崎輝夜啊……當然和她的關係自認會持續一輩子,但胸口還是不禁怦然。話說即使事情如此,那個夫人是怎麽一回事?


    「那麽我就是林崎美櫻了吧。」「我是林崎小雪……」「我變林崎光啊。」


    周遭的女孩們一起將姓氏換上林崎二字,開始確認著念出聲後的感覺。


    「林崎一羽……嘿嘿嘿,我的聽起來最有氣勢……」


    一羽學姊鬆懈表情,露出滿足的笑容。


    「林崎鼎……嗯……」鼎麵有難色地嘀咕。


    等等,你的林崎資曆才是最久的吧,是在認同個什麽啊?


    絲特菈換作衝到一樹身邊,喊著『爸爸!』並抱了上去。


    林崎絲特菈……如今自己已超越後宮的境界,甚至有了家人。


    「啊哈哈,但是明明連接吻都沒有過就叫什麽輝夜夫人,也太不合理了。」


    光學姊又再天真地說完那種話之後笑了。


    「你講那什麽話!」


    在意自己未接過吻的輝夜學姊,因受到打擊而顫抖身體。


    「……弟弟!」輝夜像是遷怒似的親了一樹的臉頰。


    然而比起親吻,她卻將嘴唇化為吸盤,傾全力「啾」地吸吮。


    絲特菈瞪大眼睛看著兩人,開口問:『爸爸和媽媽相親相愛?』


    輝夜學姊「啵」地停止吸吮,輕撫起絲特菈的頭說:『很相親相愛喔~~』


    音無輝夜——148


    絲特菈夾在一樹和輝夜學姊中間,綻放出如花朵般的笑容。


    就像打從心底替兩人的好感情感到開心。


    絲特菈這種親近人的樣子是怎麽一回事?


    她或許是因為沒有記憶又孤身一人,所以才出自本能地想要擁有「可感到安定的關係」;又或許她是以小孩的直覺,認為自己「有親近人的必要」。


    藉由名字確立自我,即使不是真的「親子關係」,仍能從中獲得安心的感覺。


    即使僅有片刻,她仍是出自本能地希求「家人」這種最原始的幸福。


    再者,對一樹等人而言——絲特菈的笑容會挑起他們本能的保護欲望。年幼小女孩的笑容……超級可愛。那是種可愛到不能再可愛的笑容。


    她還有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堅挺的鼻梁,一笑就會圓圓鼓起的臉頰。


    「乖喔,好乖好乖。」一樹也燃起意願,輕


    撫了女孩的頭。


    『嗯……爸爸的手手好舒服喔!好像熱熱的耶!為什麽啊?』


    ……可能是因為經常在撫摸女孩子吧。


    『絲特菈,你的衣服都髒了,要不要和媽媽一起去洗澡?』


    『嗯。』絲特菈率直地點點頭。一樹心理甚至在想,我也想跟去。


    「但是去洗澡的話,換洗衣物怎麽辦?」


    此時綠蒂舉手喊了聲:「我有喔!」


    『姊姊借你衣服換。』


    綠蒂居然擺出姊姊的模樣——一樹受到了衝擊。


    ?


    絲特菈加入後,一行人繼續在寬闊的太平洋上航行。


    茜學姊終於關閉船的動力,揚起了船帆。


    乍看之下以為是類比操控的船帆,也全是電腦控製。目前由於也能透過gps取得所在位置的資訊,因此工作量並未特別增加。


    「居然變成隻靠一顆按鈕就能駕馭風勢,真不愧是日本人,日本人太奸詐了。」


    會抗拒先進文明的貝亞特麗克斯,露出看似複雜的神情。


    眼下女孩子們身為「船員」的輪值工作中,多了項「照顧絲特菈」。


    女孩們邊說「好可愛、好可愛」邊圍繞著絲特菈,一樹則是遠遠眺望此景,覺得身為男生的自己,也一起喊著「好可愛、好可愛」往她靠近好像有點奇怪,因此暗自懊惱著要如何和絲特菈接觸相處才好。


    『爸爸!』不過絲特菈一看見一樹的身影,必定會主動靠去,由於實在太過可愛,一樹都會忍不住緊抱住她。


    「一樹哥……難道你對這點年紀的孩子也會產生那種念頭……?」


    美櫻擺出傻眼的表情問。


    「我怎麽可能會那樣看待她。你明明也很溺愛她,為什麽我做相同的事情,你就對我白眼啊。」


    絲特菈一被一樹緊抱住來回輕撫頭部後,就會說靠近磨蹭說:『爸爸的手手好舒服。』根本是可愛到讓人想要吃掉她、舔舔她。


    絲特菈也跟亞瑟學了日文,倚靠孩童的吸收力,不斷習得日文的隻字片語。


    然後她的感受力純真到幾乎沒有好惡,所以對船內的所有娛樂,眼睛都會為之發亮。她和光學姊玩對戰遊戲,與綠蒂、神邑一起觀看動畫,還會一邊請人口譯小雪的小說及美櫻的少女漫畫一邊學習,樂在其中。


    她轉眼間就以一個人見人愛的年幼小女孩,和同伴們打成了一片。


    前些日子,一樹偶然聽說輝夜學姊和絲特菈在玩桌遊,前往學姊的房間後,卻聽到了絲特菈憋悶著的哭聲。


    接著傳來輝夜學姊極度慌亂地說著「抱歉、抱歉」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樹以飛撲之勢衝進了房間。


    「爸爸,媽媽好狡猾喔~~」


    一樹剛進到房內,絲特菈便馬上緊抱住他。


    「我、我才不狡猾呢~~都是在規則範疇內啊……」輝夜學姊感覺不知所措。


    桌上擺放著輝夜學姊的桌遊收藏之一。


    由於一樹也曾玩過,因此能夠理解目前大致的戰況。


    相對於絲特菈硬是以蠻力猛攻,輝夜學姊則是陰險地攻其弱點,加以玩弄,絲特菈還沒搞清楚狀況就遭到封堵。一樹感到傻眼。


    「輝夜學姊,你的玩法太狠了啦……該怎麽說才好,就是要再斟酌一下,要考慮在絲特菈的程度去玩。」


    她麵對小朋友也沒在手下留情。


    「我、我是打算那樣做的啊!但是不知該說是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已經這樣做了,還是說我覺得手下留情對對手太失禮了……」


    「畢竟每場勝負你都嚴謹看待嘛。」


    輝夜學姊自小開始,就被父親說:「即使舍棄其他的一切,也要成為最強的聖痕魔法使。」與其說是教育,還不如說是心理暗示或心理銘印。


    輝夜學姊心底深處那種「強迫變得強大的觀念」,至今仍未完全消失。


    所以每當要分出勝負時,即使是在遊戲,她也會變得認真,覺得「自己絕對不能輸」。


    今天對手若是一樹就沒差,但是麵對年幼小女孩時,這樣未免也太不成熟。


    「唔……」絲特菈對輝夜學姊投以些許畏懼的眼神。


    一樹總覺得自己懂得那種心情。


    在他也還是孩子的時候,周遭沒有血脈相連的至親。由於周遭的大人都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他無法真的相信有人愛著自己,為了一些小事就會變得不安。


    「沒事,媽媽不是討厭你了喔。」


    「……真的嗎?」


    「真的喔。隻是媽媽因為是有點虐待狂的變態,即使對手是深愛的人,也會想要認真應戰。你不用害怕喔。」


    「我認為變態都很恐怖……」絲特菈說出了極為正確的理論。


    「我才不是虐待狂的變態……」輝夜學姊眼眶泛淚。


    「那麽爸爸就和絲特菈合作一起玩,打敗媽媽,治好媽媽的變態吧。」


    「嗯!和爸爸合作,把媽媽拉回做人的正軌!」


    絲特菈眼睛發出光芒。


    「我很高興你不哭了,不過事情怎麽好像變複雜了啊……」


    輝夜學姊為了討好絲特菈,成了兩人的共通敵人後,一邊嘟囔一邊重新擺放好了牌卡等配件。


    ?


    「美國那邊應該差不多要捕捉到我們的船了。」


    茜學姊在定期會議的場合,對聚集在艦橋的所有人說。


    隻有鼎不在現場,他正在執行警戒任務。


    根據gps顯示,船終於即將進入美國近海。


    「我認為美國應該沒有gps,話雖如此,他們若是具備正確的國防意識,那應該也有進行警戒監視。」


    「意思就是說美國的監視範圍會依他們的文明高低而改變。」


    雖然可能性極低,不過美國如果留有與日本同等級的文明,透過gps的監控應該立刻就能在太平洋上發現這艘船。


    而且應該在這艘船穿過日本魔力雲的瞬間就已察覺。


    若是用望遠鏡監視,應該會和我方警戒人員幾乎在同一個時間相互發覺到對方吧。


    假如僅以魔力強化後的肉眼進行原始的監視作業,我方應該就會搶先發現對手。


    「在太平洋正中央遇上幽靈船時,因為是出乎意料之事所以才感到驚慌,不過既然已經來到這裏,就代表何時碰到美方船艦都不足為奇喔。請做好準備。」


    若是在假設範圍內,茜學姊可是非常可靠。


    「大家的英文能力雖然進步不少……不過接觸對手後的最初交涉,還是拜托亞瑟負責吧。」


    「我算是站在客人立場,這樣沒關係嗎?」


    亞瑟反問,眾人點頭示意,決定這麽行事。


    就在這個時候,鼎從艦橋屋頂的瞭望台上衝了下來。


    「我看見船影了,這次應該是美國的船了吧。」


    對方的船好像也正筆直地靠近我方。


    也就是說雙方都已察覺到彼此的存在。如果再更接近,進到肉眼可見的距離——「魔法知覺範圍」,便可用攻擊魔法互相狙擊對方的船艦。


    「邊準備防禦魔法,邊讓亞瑟幫忙交涉吧。」


    「收到。」亞瑟與鼎一起爬上了瞭望台。


    一樹看向窗戶,然而對視力強化具有自信的他,也還無法以肉眼捕捉到船影。


    此時終於即將要與未知的國家展開接觸。


    不過他們應該還不知道絲特菈的事情吧……


    「兄長,馬上就要靠近到用肉眼眼能看見的距離了!」


    屋頂上傳來鼎的聲音。令人緊張的時


    間不停流逝。


    這時一樹的眼睛也能看見船影了。光是從輪廓來看,意外的好像不是帆船。


    「亞瑟!最初的交涉就拜托你了!」


    一樹語畢,便從屋頂上以清亮的聲音吶喊。


    『親愛的美國船艦,我方是為了締結友好外交關係而來的!讓我們一同坐下進行交涉吧!』


    相當優雅的喊話,不知對方會不會有所回應。


    眼下船影開始散發出藍色的魔力光芒。


    「……對方是不是也在準備發動防禦魔法?」


    一樹等人的船上,同伴們也陸續換上魔導禮裝,開始詠唱防禦魔法。


    然而在這種距離之下,即使是擅長預先判讀魔法現象的一樹,也無法準確感應魔力波。


    「等等,那是攻擊魔法耶。」尚香嘀咕。


    「你怎麽知道?」


    「實戰經驗訓練出的直覺。我雖然沒辦法像你那樣詳細讀取魔力波,但就是會知道魔力中有沒有帶著敵意。所謂準備發動攻擊的部隊,就是那種樣子……他們要攻擊了喔!」


    簡直是在如她所言的時間點上,攻擊魔法從船影朝我方飛了過來。


    火球、雷擊……更有無數形似子彈的物體。


    雖然都是低等級魔法,但是船被打中的話沒三兩下便會沉沒。


    「他們用這種行動當作回話啊!」位在瞭望台的亞瑟發出怒言。


    「將接觸的東西全部燒燼……無從靠近的否定灼熱!炎勢鎧(self burnning)!」


    「絕對零度的拒絕啊,化為守護吾身的孤傲之鎧!冰牢結界(freeze barrier)!」


    「大氣的流向啊!收束到吾身,成為拒絕仇敵的風暴!台風眼正是我的王位!風陣結界(storm fort)!」


    「人類曆史上蓄積的睿智啊,幻化為覆蓋其身之層層裝甲!沉重、厚實,抵擋一切的蠻橫之舉吧!黑鋼之機動裝甲(seusenhofer)!」


    「大蛇之上匯雲氣,在天吾等即為神!向白雲之鋼宣示鎮守國家……高舉之劍為天叢雲劍!白雲之鎧!」


    所有的防禦魔法形成阻絕層守護船隻,反彈了攻擊魔法。


    對方當第一波攻擊被擋下後,攻擊暫停了一會兒。這是他們的詠唱時間吧。


    「會變成海戰喔,你有思考要怎麽應對吧?」


    尚香詢問一樹,一樹則向茜學姊下達指示作為回應。


    「茜學姊,請你將船開到全速!」


    茜學姊啟動發動機,加快了船速。既然對方打算開戰,我方也沒有必要隱藏文明的力量。要趕快接近他們,即使快上一秒也好。船隻開始劇烈地搖晃。


    「大家繼續施展防禦魔法!當船靠過去後,就以幽靈船時相同的成員編組登船進攻!」


    「你在靠近之前都不打算反擊喔!」尚香發出不滿。


    「當然,我們不能弄沉對方的船!要靠直接戰鬥逼他們投降!目的終究是對話!」


    如果擊沉船隻,讓對方的船員四散海中,就會變得無法對話了。


    「你的意思是隻有我們要單方麵背負被人擊沉的風險喔!……你看,第二波攻擊到現在都還沒過來,你知道這代表什麽意思嗎?」


    如同尚香指出的情況,對方停止了攻擊,此事意味著……


    「對方看見我們不攻擊後,也沒要防禦的意思,而是不慌不忙地將時間用在詠唱,開始準備發動高等級魔法。看來他們很習慣戰鬥耶。」


    下回將有猛烈的攻勢襲來,假如防禦魔法無法好好阻擋,這艘船就完蛋了。


    為了及早讓兩船相接,queen輝夜號加快了速度。


    在眼前的窗戶中,對方的船影看起來越變越大。


    對方為了迎擊我方不斷接近的船艦——比上一波更大規模的攻擊魔法,從他們的船上像怒濤般席卷而來。事態宛如即將撞上冰山的鐵達尼號。


    「炎勢鎧!」「冰牢結界!」「風陣結界!」「黑鋼之機動裝甲!」「白雲之鎧!」


    眾人又再張起多層防禦魔法……但是這樣就能徹底抵禦嗎……?


    「吾等由天俯視的師父啊,將陰陽五行配上吾等神兵,交疊上成就十幹首席之六甲庇護……六甲陣!」


    尚香直至方才還傾訴者不滿,如今卻發動了魔法。


    一旁浮現太公望的虛像,有道彷佛上天庇佑的光芒,從天傾注至queen輝夜號,接著四周的防禦魔法全都增強了威力。火焰壁和龍卷風就像竄入天際,寒氣的防護與白雲之鎧一同增加了厚度,閃耀黑光的裝甲緊實地提高了密度。


    那是種增強防禦魔法的魔法。真是罕見的魔法……


    強化過後的防禦魔法,成功擋下了威力噌強的第二波攻擊魔法。


    雙方的船終於近在咫尺了。


    沒想到對方居然是艘現代化的灰色鋼船。


    ……難道美國還未舍棄科技文明?


    不過該稱那是小型的巡邏艇吧,它的外觀介於大型船隻和小型戰艦之間。


    同時確認到其寬大的甲板上布有兵力。


    茜學姊掌控queen輝夜號的船舵,為了不讓queen輝夜號撞上,因此邊閃躲邊減速,準備與對方的船交錯而過。


    「登船進攻!」兩船交錯瞬間,一樹發號施令,進攻成員一起從窗戶跳往對方的船上。


    「喀鏘!」鋼製地板的觸感擴及一樹的腳底。


    同時四麵八方撲來了黑影,速度還很快。


    一樹瞬間進行判斷,進逼而來的攻擊是刀刃的斬劈。


    他將好幾路的斬擊全部擋開,拉開了距離。


    抓好間隔後,看了襲擊者的身影——結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手應該是美國人,但是單看一眼根本無法分辨。


    因為當下位在眼前的,是以鋼鐵裝甲保護全身的「機械士兵(cyb)」。


    一樹雖然覺得「那是什麽東西!」但又認為現在不是感到驚訝的時候。


    對方的視線穿過蓋住大部分臉部的麵罩,觀察著一樹。此外,僅可從他的嘴角窺見一些白色的肌膚,其他地方完全沒有皮膚外露,連關節部位都緊密組裝了錯綜複雜的金屬,還閃著銀色光輝。外型輪廓呈現圓滑的流線型。


    難道是科幻漫畫或動畫裏會出現的玩意兒「強化外骨骼」?


    他的右手背上還伸出藍色刀刃——刃部還「啵嗡嗡嗡嗡嗡!」地振動。


    那是「高周波刀」?


    一樹感到不對勁,不了解個中含意。不過,這種武裝本就沒有意義。


    陸續和他一同登上船隻的同伴們也都瞪大眼睛,覺得困惑。


    那種感覺就像探險隊在未知島嶼上發現了珍禽異獸。


    「噗咻!」機械士兵們的身軀此時噴出煙來……要來了!


    他們的強化外骨骼不僅是裝甲,內部的電動驅動裝置會把電力轉換為動力,再將其傳導至四肢的律動——也就是會「強化」。


    他們以驚人的速度殺來。


    接著維持氣勢,揮下自右手背伸出的高周波刀。刀刃藉由振動增大了磨擦和熱能,不難想像其中蘊含著駭人的熔斷效力。


    雖然還不知對方的真麵目,但預先判讀行動後便不足為懼。


    一樹遊刃有餘地擋開那一擊,並反砍回去作為反擊。


    機械士兵那副感覺重量十足的軀體發出「喀鏘!」一聲,伴隨防衛魔力的反作用力,往後方彈飛了出去。原來機械士兵具備了防衛魔力。


    然而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


    頂多是其強化外骨骼覆蓋著藍色


    的身體能力強化魔法,受到了強化。除了機械強化之外,還以魔力進行更上一層的強化。


    就是這個讓人感到不對勁。魔力是種人類的精神能量,是種人類自身有所意識後發揮效力的能量,也就是說隻有「人類力量」能夠授予魔力。


    雖然自己曾經見過,騎兵把騎馬技術精進到人馬一體的境界後,甚至能把魔力授予給愛馬……


    但是在常識思考之下,根本不可能讓身體能力強化魔法遍布到電動驅動裝置的動力輔助裝備和高周波振動的刀刃上。


    正因為如此,現代武器才會從戰場上消失。


    貝亞特麗克斯也彈開襲來的對手後,對一樹咬耳朵。


    「這些家夥的每一擊都快又沉重,不過還是劍術門外漢。雖然不知道其中有什麽機關……但是我們不能輸給這群家夥。輸了就是丟練武人的臉。」


    那是一支藉由機械輔助裝備打造出的速成軍隊(soldier)。


    擁有的是短時間內量產,經過標準化的強度。


    與一夫當關的武人,簡直是極端的對比。


    所謂的魔法時代不就是指英雄的時代嗎?


    一樹他們那些已攻至船上的兵力,有十名擅長肉搏戰的同伴。並排於眼前的機械士兵數量,是他們的一倍,共二十名。


    對手也擺出形似天地陣的陣形,還可感受到裏側有聖痕魔法使正在詠唱的動靜。


    「貝亞特麗克斯,我們要來賭上練武人的榮譽,穿過那群家夥,幹掉裏側的聖痕魔法使喔。」


    「……好!」


    一樹耳語回應後,貝亞特麗克斯頓時臉頰泛紅,飛出了愛心標誌。


    這家夥居然在這種情況下感到心動啊……不過這種情況確實會讓人心跳加速。


    「向吾之身降下閃電,賜予吾雷意神速……喚醒沉睡的獅子!電神瞬身(ride lightning)!」


    「武人的庇佑啊,令纏繞吾身的神威(megin)倍增!驅人踏向無限戰場的神之意誌加於此身!……纏繞的神威之帶(megin gjord)!」


    一樹和貝亞特麗克斯並肩發動了攻勢,由於已把不擅長近身戰的同伴們留在船上了,因此可屏除需要守護誰的顧慮,盡情地大戰一場。


    機械士兵們為了保護裏側的聖痕魔法使,因而開始與兩人交手。


    然而那些藉由機械輔助的力量和速度,一樹在預先判讀後便任他玩弄了。貝亞特麗克斯則是使出索爾的強化魔法,直接淩駕於他們之上。


    兩人輕而易舉地將眼前的敵人打趴在地,穿過了對手的陣形。其他機械士兵打算阻止一樹他們,但都被鼎和亞瑟從兩旁擋下了。


    一樹和貝亞特麗克斯眼前打開了一條道路。


    細長形的船上內側,正有聖痕魔法使在吟唱魔法,並搶先在一樹他們接近之前,發動了魔法。


    一樹以魔力的預先判讀,貝亞特麗克斯則靠強化後的反射神經,紛紛閃過飛來的攻擊魔法,往裏側奔去。


    受到機械士兵保護,方才在詠唱魔法的聖痕魔法使有五人。


    也就是說敵方部隊合計共二十五人。一樹等十人登上該船艦,於稱不上寬廣的船上不停戰鬥,這就是現況。


    敵方五名聖痕魔法使中,有兩人像是能打近身戰,出手迎擊了一樹和貝亞特麗克斯。而且,五人還重組了天地陣。


    前來迎擊的兩人,身穿不輸機械士兵的奇怪魔導禮裝。


    其中一人是名黑人少女,有著像是戰士般的結實身形,器宇軒昂的俊俏長相,給人的印象就如一隻撲向獵物的黑豹。身上穿的魔導禮裝是紅白藍配色的比基尼,搭上雙手戴著的拳套——一言以蔽之就是「拳擊手」。


    另一人是白人少女,有著宛如寒冰製成的長相。從偌大的牛仔帽和披巾中可窺見銳利的眼神和亂翹的金發,雙手持握銀色手槍,長大衣裏還露出近乎裸體的魔導禮裝——這個人像是西部片那種古老電影類型中會出現的「槍手」。


    ……這些家夥是怎樣?


    不過可以斷言的是……她們肯定是美國人!


    這些人徹頭徹尾全身上下,無論自哪個角度看去,從頭頂到腳尖就是散發出美國人的感覺!實在是明顯到可笑的地步!


    拳擊手的黑人少女出聲大喊。那是連一樹也聽得懂的英文。


    『這兩個人就由我和潔蕾米分別對付一個!吉尼負責掩護,剩下的人就去對付他們的船,牽製他們!』


    五名聖痕魔法使遵從她的號令,展開了行動。


    拳擊手少女麵向一樹,槍手少女朝著貝亞特麗克斯。後方兩名聖痕魔法使像是要逃離一樹他們,散開至更為裏側的地方,並將其魔力的鋒刃朝向了船隻。最後一人則卷起魔力,開始詠唱起某種強大的支援類魔法。


    拳擊手少女「咻」地往一樹揍了過來。


    那是記犀利筆直的左刺拳。由於是筆直飛來,因此難以捕捉其動態,速度看起來反而更快。一樹不依賴眼睛,預先判讀出魔力流向後閃躲開了。


    『!』拳擊手少女好像沒料到自己的刺拳會被躲掉,驚訝之餘一邊瞪大眼睛,一邊揮出右拳,但是動作中以顯現出內心動搖。


    一樹輕鬆閃避後,斬下了天叢雲劍。


    不過就在此時,拳擊手少女展現出自己不單單是「拳士」而是「魔法拳士」的實力。


    『進攻如風,如煙似的無法捕捉,搖擺才是駕馭之極致!……煙之鬪神(smoke walk)!』


    黑人群集手的身體像是分解成根源粒子似的不見了。


    她消失了。一樹的斬擊揮了個空。


    「!」這次換一樹對攻擊被躲開感到驚訝。


    下個瞬間,他的臉部遭受撞擊。


    那恐怕是左刺拳,緊接著下一秒又遭人以閃光的速度連續揮打右直拳。


    一樹在防衛魔力的反作用力之下步伐踉蹌。雖然隻是毆打,但力道卻比斬劈還要沉。


    對手的身影還是消失無蹤——隻能感應到魔力的動靜宛如煙霧在流竄。


    在毆打的瞬間,看來隻有拳頭會化作實體。


    一樹的攻擊是完全揮空,但是對手的攻擊就是會命中。


    不過能感覺到敵人那種如煙霧的魔力,會伴隨著致人於死的氣息偷偷靠近。


    對一樹而言,即使看不見,但如果能感應到魔力的流動便已足夠。


    一樹輕快地閃過了見不著的拳頭。


    『!』麵對攻擊被人躲開,肉眼無法捕捉到的拳擊手散發出驚愕的氣息。


    「舞動之翼散落的火花!掀起螺旋之風,化作貫穿生命的子彈!振翅將其射穿吧!——螺旋華(bullet)!」


    既然物理攻擊會揮空,那麽火焰子彈又會如何?


    一樹擊發等級1的魔法後,肉眼無法捕捉到的拳擊手的動靜顯示出她輕易躲開了子彈。這家夥和那些機械士兵不同!她經過一定的鍛煉,有足夠的身手來躲避單純的攻擊魔法!


    但是進行閃躲一事也代表,她即使化為魔力煙霧也還是會被攻擊魔法擊中。


    一樹不禁露出笑容,感覺她是個有意思的對手,想要好好地單挑一場。


    但是現實卻不如他所願。


    『節奏將熱情化為戰意,歌聲將燈火化為勇氣,將旋律化為刀刃光輝……將勝利舞台化為我們的戰場!立下約定之勝利歌曲(fight song)!』


    原本在最裏側吟唱支援魔法的聖痕魔法使,將其發動了。


    ——這家夥的打扮也非常搶眼。那是名擁有一頭迷人金發的白人少女,魔導禮裝是星條旗圖樣的服裝,配上閃閃發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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