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島潤


    [生日]8/8 [血型]a


    [學校]城見台小學 5年2班


    [愛用樂器]fender usa duo-sonic


    ▼指令


    ·戰鬥


    ·防禦


    ·逃跑


    ·作戰


    沒有什麽好猶豫的,就是第三個選項。


    絕不臨陣脫逃?不,我收回前言,狀況改變了。


    這相當不妙。不管怎麽想,跟小學生碰麵都很不妙。


    我約了在網路上認識的小學女童,到公園內人煙稀少的鬆樹林。


    這太超過了。總之先道歉,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閃再說。


    「那……那個,五島……」


    「…………」


    「…………五……五島?」


    「…………………………噫。」


    或許是我急迫的聲音給了她壓力。五島沒回話,反倒是眼角滲出淚珠,雙腳內八揪著自己的裙擺。看她怕成這樣,我感到胸口一陣刺痛,彷佛做了什麽壞事。不對,我保證自己什麽也沒做。


    「哇喵……嗚嗚嗚……」


    事到如今,不發一語離開大概是最好的選擇:但五島似乎很怕我這麽做,緊張和混亂表露無遺。為何這孩子會透過網路聯係一個陌生人呢?話說,這孩子真的是那個五島嗎?我開始覺得難以相信。


    現在是緊急狀況,但幾個錯綜交錯的疑問,又使我錯失良機做出適當的反應。


    這瞬間的猶豫成了致命傷。


    「喂,你在這裏做什麽?」


    「嗚?」


    我看著噙淚欲哭的五島,突然有人碰了我的背部。糟糕,被人看見了,百分之百會被當成可疑人物。我腦中立刻響起年末的綜藝節目裏,常會聽見的一句語調緩慢的話:「貫井,出局~」


    「不……不是!這是那個……咦?」


    我慌忙轉頭澄清,沒想到眼前又出現另一個驚訝。


    「你好大的膽子,敢玷汙我們家的小潤……咦?年紀好小。你是國中生還高中生嗎?」


    這句話很明顯完全誤會了。不過在我大叫「我什麽都沒做!」之前,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句吐嘈話。


    「年……年紀小?這應該是我要說的吧……」


    因為這名目擊者也和五島一樣,很明顯是小學女童。


    「怎……怎樣啦,瞧不起小孩子,可是會吃不完兜著走喔!」


    「呼啊……我們已經是高年級生了。」


    而且出現的還不隻一人。前麵是五島,右後方是用手碰我背部的少女,左後方還有一個特別嬌小、睡眼惺忪的少女。總共有三名小學生,以三角形包夾著我。


    這……這是什麽狀況?沒想到外麵的世界居然如此險惡。


    「哇喵……小希、小空!」


    五島鑽過膽怯的我,躲到兩人的身後。從客觀角度來看,我肯定像一個加害人,遭警方逮捕的機率又上升了。


    「那……那個,我對不起大家……我還沒能好好跟他說句話。」


    「沒關係啦。我早有預感會變成這樣了,你別在意。剩下的交給我們吧。」


    「呼啊。潤潤你很努力了,給你一張『好棒貼紙』。」


    五島低著頭,看似鬆了口氣又帶有愧疚。剛才被包夾的瞬間,我隱約察覺到她們三人似乎認識。


    從五島的視線來看,在身後叫住我,用發夾夾住波浪卷頭發,看似很強悍的是「小希」;另一個留著短發,看似有些愛困的則是「小空」。從身高來看,「小希」高於其他兩人,但三人的年齡相仿。


    ……不對,現在不是悠哉分析的時候。這次一定要離開現場。幸好五島移動讓我有路可逃,眼下悄悄離去才是上策吧。


    「啊,喂!你想去哪裏?」


    「唔。」


    我憑直覺隨即付諸行動,卻立刻被「小希」發現。無視對方的發言而快跑離開這個選項,對一個缺乏機動力的家裏蹲而言,根本是心不餘也力不足。


    「不……不可以!話還沒說完,你不能走!」


    我聽到製止聲僵住後,「小希」隨即狂奔靠近,雙手緊握住我的手腕,展現出捉拿壞蛋的高超技巧。我……我搞不太懂,但她們似乎也豁出去了。


    「請問,您想要做什麽?」


    我不小心用敬語問話,這也是不擅溝通所造成的弊病。


    「這……這是我要說的吧!你居然敢玷汙我們家的小潤!」


    「絕對沒有!」


    你是知道玷汙的意思才這麽說的嗎?不管如何,現在的局勢相當險峻。


    「你以為警察會相信這種藉口嗎?來,我們到派出所一趟吧!」


    「這點請您高抬貴手……」


    小學生要是真的跑去報警,我肯定是死路一條。神啊,我做了什麽壞事嗎?我不敢說自己完全沒有,因為我的確給家人製造了許多麻煩。


    「他是這麽說的,小潤。怎麽辦,要原諒他嗎?」


    「哇喵……我沒有生氣……」


    「嗯嗯。隻要他聽我們的話,就原諒他嗎?嗯——既然小潤都這麽說了,希美我也隻好這樣辦羅。」


    看來三人中最有行動力的是「小希」(從剛才的自稱來看,她的本名叫希美嗎),她在五島的耳邊呢喃,聽完其回應後立刻大氣一歎。五島聲細如蚊,聽不清楚內容,但肯定不是希美說的那樣。


    這狀況充滿謎團,我隻明白一件事。我已經被卷入某種陰謀中了——小學女童的陰謀。


    嗚嗚,太沒出息了。這種叫什麽來著……美人計?不對,完全不像。但以大方向來說,的確有若幹相似之處。


    「就是這樣,不想去警察局,就乖乖聽我們的話!」


    「請……請問三位有何貴幹……?」


    這命令毫不講理,可悲的是我卻身處弱勢。若不是特別難搞,最好還是完成她們的請求,息事寧人來得好。


    「總之你先到我們家一趟。」


    可惜,這請求相當難搞。


    不行不行不行。跑去陌生小學女童的家,那本來清白的我不就無法主張自己是被冤枉的了……我就是有這種感覺。要保住自己的清白,最好還是別答應。


    「這有點……」


    「你不要嗎?」


    「不好意思。」


    「我會哭著跑到廣場去,大喊『樹林那邊有怪人』喔。」


    「對不起,不管是哪裏,我都跟你去。」


    走投無路了。我隻能無力垂首,選擇服從。


    「小……小希……為什麽要一直欺負hibikip……?」


    我沉浸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心境中。這時,五島在希美的身後膽怯地露出半個身體,眼角垂下露出困惑的表情。這孩子很膽小,但似乎沒打算陷害我。


    「我沒有欺負他啊。要讓人聽話,最好的方法就是『抓住對方的把柄』,時代劇都是這樣演的啊。別擔心,我會讓他答應我們,包在希美我身上。」


    希美至今說話都很嚇人,但她似乎是有目的才會這麽拚命,並非故意找我麻煩尋樂子。


    「呼啊。」


    順道一提,另一個叫「小空」的少女,短時間內不知打了幾個哈欠。她一手拿著掛在脖子上的垂飾,睡眼惺忪地盯著我看。給人難以捉摸的印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氣息。而且那垂飾也很新奇,是一個硬式歌德風的t字銀飾,不像小學女童會配戴的物品。是跟家人借的嗎?


    我如此觀察著,明明身處緊急狀況卻悠哉地認為「這三人組有點有趣」。為何這三個女孩會約我出來呢?


    「那個,希……希美?」


    我誠惶誠恐地叫了她的名字,


    「咦,什……什麽事?啊,我好像還沒自我介紹。對,我叫希美,紅葉穀希美。還有,這個一直在呼啊呼啊叫的是金城空。」


    「呼啊呼啊。」


    看似強悍的少女果真叫希美。而短發、皮膚白皙,三人中最矮小的女孩則叫金城空。


    「還有這個愛哭鬼叫五島潤。我們都是小學五年級,住在同一個地方。」


    「同一個地方?」


    啊,這麽說來,剛才希美似乎要我去「她們家」。這是怎麽回事,她們住在同一個社區或公寓大樓嗎?


    「這……這個嘛……你來就知道了。好了,時間寶貴,我們走吧。」


    希美挪開視線似乎在逃避話題,然後拉了我的手腕。這段期間,她一直握著我的手不放。


    嗯……沒辦法,就照她們說的做吧——我雖然是無辜的,但也不能被帶到警局去,再給家人添麻煩。


    況且要是強行逃走,我反而會在意——不,是相當在意她們的目的。


    「話說回來,你叫什麽名字?網路名稱是hibikip,所以有個『響』字嗎?」


    「啊,那個,我的本名叫貫井響。所以叫我響就可以了。」


    我在三人的領頭下走在公園內,聽到希美的問題老實回答。在現實世界用網路名稱實在有點害臊,有機會報上姓名,讓我鬆了口氣。


    不對,還不知道待會兒會有什麽在等著我,現在放鬆還太早丁。


    「哦——我知道了……阿響。你也可以直接叫希美我們的名字,我特別準許你。」


    「呼啊。請多多指教,響哥。」


    「響哥哥,我們做了這麽任性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我像在確認,依序叫了三人的名字:希美、小空、五島——不,是小潤(隻有她用姓氏稱呼也太突兀了)。這氣氛有些尷尬難為情。某種層麵上,我現在被綁架了,但小潤一直很膽怯,小空則睡意滿滿,希美看似比我更緊張,所以我不覺得自己被逼得走投無路。


    「嗚。」


    能悠哉地想東想西,也隻到鬆樹林的出口為止。回到熱鬧的寬廣草地,我頓時覺得眾目睽睽,毛骨悚然。該如何是好,我很怕自己被當成可疑人物。


    但我根本沒做什麽虧心事,舉止應該更坦蕩一些,免得遭致異樣的眼光。


    話說回來,我對小學生會這麽小心翼翼,八成是因為每天都被親妹妹狠罵的緣故吧。她和小潤三人一樣是小學五年級生。不對,會被罵都是因為我沒出息,這也沒辦法。


    「呼啊。往這裏。」


    先離開假日人潮眾多的公園,至少能讓心情放鬆些,所以我默默地跟著她們。現在在前方引路的出乎意料是小空。她依舊一臉睡意,或許是想早點回家休息吧。


    「…………」


    「…………」


    嗯?該怎麽說呢,小潤和希美的腳步似乎越來越沉重,充滿了猶豫。這是為什麽呢,她們好像很怕待會兒要發生的事情?


    謎題越來越多了,但我抵達目的地立刻就明白,為何希美會說「她們家」了。


    「就是這裏……這裏就是……我們家。」


    平安離開公園走了十分鍾後,三人停住腳步的地方,是位於住宅區一角的老舊教會。


    教會的門口有個手寫看板,寫著「兒童養護設施:小翅膀」。


    兒童養護設施。換句話說,三人因為某種原因,在雙親不在的環境下一起成長長大。


    「幹……幹嘛!你有意見嗎?」


    我佇立仰望教會屋頂,希美在一旁用顫抖的聲音威嚇。原來,或許這就是她們躊躇的理由。


    「不,完全沒有。我隻是在想這間教會真漂亮,我都不知道附近原來有這樣的建築物呢。」


    「……咦?」


    我不過是說出自己的感想,希美卻一臉意外地瞪大雙眼。


    她以為我會問「為何你們會住在這裏」之類的吧。可是這不需要多問吧。沒必要一開口就問這麽隱私的問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的注意力都放在這間老舊卻富有風韻的教會,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響……響哥哥也……喜歡這裏嗎?」


    小潤代替驚訝的希美開口問。我感覺她至今提心吊膽的雙眸,首次流露出某種期待之情。


    「嗯,我第一眼就喜歡上它了,能住在這裏很棒呢。」


    「……真……真的嗎?什……什麽嘛,阿響,你還滿有眼光的嘛……嘿嘿。」


    我直率地表達自己的心情,三人頓時露出開朗的表情。她們似乎真的很高興聽見有人誇獎自己居住的地方。


    因此,我又得知了一件事。


    嗯,這三人住在這裏,每天都很幸福快樂吧。


    「呼啊。響哥,要進去嗎,裏麵也可以參觀喔。」


    小空似乎等不及了,雙手推著我的腰部。她不像一個會讓情感溢於言表的孩子,但似乎和大家一樣,都喜歡自己的住所。


    兒童養護設施的教會,在此和樂度日的三名小學生。


    她們找一個在網路上低調從事音樂活動的人,到底想做什麽呢?


    我完全猜不透。但我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不覺得自己被卷入了麻煩中。


    「來,進去吧。其實這裏是神父以外的男性止步,不過特別允許你進去。」


    或許是因為缺乏社會經驗,我完全放鬆了警戒。這時希美開了門向我招招手。「神父」應該是她們的監護人吧。總之已經來了,至少聽聽她們想說什麽。畢竟是我沒確認對方來曆就回信說要見麵。


    「那就打擾了。」


    我拘謹地跟在她們後頭。教會用地的深處,還有一棟平凡的二樓住宅,而我們進入的則是限前的教會。


    「哇……」


    我被引入教會後,自然地發出了感歎聲。最多可容納五十人的禮拜堂幾乎毫無裝飾,甚至略有陳舊感。不過因為清掃得相當徹底,感覺不到半點塵埃。從正麵的彩色大玻璃灑落的夕陽,使靜謐的光輝充滿這挑高的空間。


    這裏感覺不錯呢,有一種直接向心靈傾訴的美感。不亞於,抑或更勝教會外觀。我靠近擺有陳舊風琴的聖壇,莫名有這種感覺。


    「好了,差不多該跟阿響說了。小潤,該怎麽辦?是都由希美我來說嗎?」


    「沒……沒關係,我努力看看。因為是我拜托大家的。」


    「呼啊,潤潤一定可以。」


    我委身於靜謐之中,這時走在前方的三人突然站上數十公分高的講台,轉過身來。三人排成一列凝視我,搭配可愛容貌的樣貌,有如投影在銀幕上的異國電影。


    不過這很明顯是現實。小潤大吸了一口氣,準備說出為何會透過網路約我這個陌生人的理由。


    「今……今天做了奇怪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那個,其實我們聽了響哥哥的音樂,覺得非常喜歡,又得知響哥哥就住在附近,所以才會想要……拜托響哥哥一件事情。」


    「…………」


    我默默聽著。不管內容如何,小潤雖然戰戰兢兢,說話的表情卻非常認真,讓我不會想潑她冷水。


    接著,我終於得知這三個孩子的目的。


    「……我想辦一個小型演唱會。我們三個人想要組樂團,在這裏……在這個禮拜堂請觀眾入場,然後演奏響哥哥的曲子。」


    這實在出人意表,超乎想像。


    「小……小型演唱會?你們三個要組樂團?」


    「對,阿響做的曲子還頗受歡迎的吧?所以我希望你助我們一臂之力。演唱會要怎麽籌備才


    會順利成功,請你……你也一起動腦筋!那個啊,我們希望找一大群人來,越多越好。」


    刹那間我說不出話來。我早有心理準備麵對難題,然而這請求實在有點超乎想像啊……


    我的心情一半是鬆了口氣,一半是不知所措。會鬆了口氣是因為她們的要求不是惡作劇或壞事,也不會給周遭添麻煩。但如果斷然拒絕和她們對立,我大概很難從此處全身而退吧。


    話雖如此,也無法三兩下就答應她們。


    「……你們實在太看得起我了。我隻不過是上傅歌曲到影音網站,從來沒在別人麵前演奏過。而且,應該不會有人跑來聽我的曲子吧。」


    我總覺得很抱歉,垂下頭來。


    「沒……沒有這種素!」


    小潤突然用至今從未有過的音量,大聲否定我的話。或許是不習慣大喊吧,語尾還吃了一個大螺絲。


    「我……我非常喜歡!響哥哥的曲子旋律好柔和,好像有人在摸我的頭一樣。那種軟綿綿的感覺,讓人很心安。」


    「謝……謝謝。」


    小潤的雙眼相當真誠,一股無法雷喻的害臊竄遞全身。


    我當然很高興。這是第一次有人當麵誇獎我,所以我很高興。要是心情一放鬆,我可能會不自覺地露出傻笑。


    不過有個現實的問題,我的歌曲點閱率了不起才一萬多,不是特別受歡迎,並非有名到符合小潤三人的期待。


    我大概是她們不得已的選擇吧。她們找不到人能商量,在已知範圍內唯一能聯絡到的人,偏偏隻有我。


    「不過,抱歉,實在沒辦法啊。要組樂團少不了樂器,要在這裏辦演唱會,也要有麥克風之類的音響設備吧。」


    為了說服她們,我稍微換個角度,講述困難點。環境麵的問題,小學生應該也聽得懂吧。


    「呼啊。不要緊,我們有樂器啊。」


    「咦……你們有?」


    沒想到小空居然自信滿滿地舉手發言。你們有……有樂器?小型演唱會要怎麽弄都還不清楚,就已經先準備好樂器了嗎?


    「沒辦法羅,為了讓阿響知道我們是玩真的,就破例帶你去看一下吧。來,往這邊。」


    「…………往……往這邊?」


    我還在替她們擔心錢的問題,這時希美跳下樓梯又抓住我的手腕,往聖壇的方向走去。


    「那我要打開羅。小空,別偷懶不出力啊!」


    「呼啊。我盡力。」


    我們來到聖壇後方的牆壁,聖人像的前方。此處乍看之下空無一物,是要打開什麽呢?


    「一、二、三……!」


    「喔哇!」


    我看著三人的動作,完全摸不著頭緒。三人站在聖人像的右側擺好姿勢,抓好時機使勁往旁推。


    接著,聖人像發出沉重的聲響位移,腳下出現一個隱藏階梯。


    啊,慘了,這一幕讓我有點興奮了。


    通往教會地下的秘密通道,就像是浪漫的結晶啊。隱藏的傳說武具,或是魔術師的工房,這類的東西我都不討厭。


    「呼,今天一次就打開了耶,那我們走吧。」


    我藏不住振奮的心情,也跟著小潤三人往地下前進。內部有些昏暗,看來這裏有拉電線,四處都掛著裸露的燈泡,所以路不會很難走。


    走下寒冷的磚頭路,眼前出現一扇厚重的鐵門。是防音室用的那一種,門底墊高加強了密閉性。小孩子要打開它似乎很不容易,這裏也是三人齊心才得以成功,話說,我怎麽呆呆站著看,應該出手幫她們才對。


    「請……請進!裏麵請。」


    我回應小潤的招呼走進門,來到一個十張榻榻米大的空間後,方才在腦中的反省瞬間拋至腦後。


    「……傷腦筋……啊。」


    藏在教會底下的東西遠超乎我的期待,皆是令人垂涎三尺之物。至少對我而言。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微光下的紅酒色的鼓組。製造商是在吉他界也赫赫有名的gretsch(注:芬達樂器公司旗下的樂器廠商,專門生產鼓組和電吉他)。鼓組雖然已經有些年紀,外形很難說是漂亮;但也因此展現出強烈的存在感,彷佛樂器本身正在述說曆史。


    「還有好多放大器……哇,是fender(芬達)的『真空管電吉他音箱』和『bassman』。還有marshall(注:英國公司,專門生產電吉他和貝斯的放大器)的『l959』……而且這些該不會都是初版,不是複刻版?」


    我在光源不足下很難作判斷,然而這些很明顯別說是一兩天,是花五年十年也湊不齊的珍品。


    這裏是怎麽回事?


    天堂嗎?


    「如……如何呢?還有麥克風,而且隨時可以在這邊練習……把這些都搬到上麵,可以辦小型演唱會嗎?」


    小潤戰戰兢兢地問道。的確,混音器和麥克風這類簡單的音響設備,看來也一應俱全。我隻在家裏錄音所以不太清楚,不過有這麽多稀有設備的練習室,全日本大概找不到幾問吧。此處位於地下室,不會有噪音問題。而且空調齊全,濕度似乎透過某種方式在控管。如此完美的環境,玩音樂之人都會想帶棉被到此定居吧。


    「嗯……嗯。這樣的話,設備就不用擔……小潤!那……那個樂器!」


    「哇喵?怎……怎怎怎怎麽了嗎……?」


    當我正要同意樂器無可挑剔時,才注意到小潤很珍惜地抱在手上的「物品」。


    琴身是濃厚的紅黃漸層,宛如熟透的蘋果。拾音器的遮罩是茶色。隻有在極短的限定時期生產的款式,才有如此獨一無二的配色。


    1960年代前半製造的「fender duo-sonic」。


    不是在雜誌或網路上,我打從娘胎第一次親眼目睹真正的經典吉他。


    「那個,響哥哥……?」


    「抱……抱歉!沒事!」


    這可不行。一不小心就跪在小學生麵前,在超近距離下盯著對方的下腹看。如果她是我妹妹,我大概會當場死亡吧……


    「什麽?你喜歡那把吉他嗎?」


    「不是,該怎麽說呢……我隻是想說這把吉他超級稀……咦?」


    聽到希美略帶吃驚的問話,我回過神站了起來,在轉頭回應的瞬間,這才驚覺希美手邊也有一個超級稀有的道具。


    「hofner 500/1……」


    披頭四的保羅·麥卡尼愛用的小提琴貝斯(注:violin bass。形狀似小提琴而得其名。其中hofner 500/1是經典中的經典)。從至今的情況推測,這把非常有可能也是經典款。


    「啊,你也喜歡這把嗎?嗬嗬,它很可愛吧?」


    「哇,這樣高舉很危險啊!」


    希美看到我有興趣似乎很高興,像在拿球棒一樣倒拿舉起了樂器。我慌忙製止,但也私下佩服一個小學生居然有這麽強的臂力。她拿著hofner,就表示她想負責貝斯吧。這麽說來,希美的身材高挑,手腳修長,感覺非常適合。


    而小潤拿著吉他,用消去法來看——


    「呼——」


    負責打鼓的是小空嗎……別說負責了,她不知何時已經坐在鼓組前,趴在小鼓上呼呼大睡。坦白講,這三人中,小空演奏樂器的樣子是我最難想像的。


    啊,不過等一下。小空脖子上掛的飾品,該不會是t型調音鼓鎖吧?嗯,肯定是。我幾乎沒接觸過真的鼓,所以至今都沒發現,現在終於明白了。那把調音鼓鎖上頭有相當細致的雕刻,或許也很有價值。


    如此看來,三人想組團辦小型演唱會,至少不是這一兩天


    的突發奇想。


    「你們之前就在練習了嗎?」


    「當然,從今年元旦開始,大概已經組團半年了……好,好啊,就讓你看看我們至今的成果。小潤,可以吧?」


    「哇喵……我……我會緊張。可……可是……好,我會加油。」


    聽到我的詢問,希美和小潤相互點頭。為什麽會有這種地下室,還有一堆稀奇到難以置信的樂器?為什麽會想組團辦小型演唱會?我腦中有數不盡的疑問。


    不過,三人準備樂器和麥克風的雀躍模樣,讓我看傻了眼忘記追問。在這不可思議的空間中,三名小學女童究竟會演奏出何種音樂呢?我心中早已充滿了期待。


    「嗯,嗯!我準備好了。小空,起床啦!」


    「呼啊。」


    我錯失問話時機,呆站在原地時,小空在希美的叫喊下驀地抬起頭來。接著,整間地下室被寂靜籠罩,隻剩下放大器的雜音。


    「那……那我們開……開始了。我們的演奏還很糟糕,完全不會彈響哥哥的曲子……不過如果我們還有希望的話,請你務必指導我們。」


    「啊,那個……」


    慘了,結果事到如今,我沒能說出一句像樣的拒絕話。


    啊啊,可是該怎麽辦……我又很想聽這三人的演奏。


    當我還在猶豫時,三人用眼神交流,分別握緊了琴頸和鼓棒。


    接著,「當、當、當、當」——小鼓打出四節奏,演奏開始了。


    「啊……」


    judy and mary的<blue tears>。他們是已經解散的日本搖滾樂團,這首歌是初期的名曲,我也很喜歡,現在偶爾還會聽一下。


    三人重新編曲刪減了許多部分。我這麽說可能太冒昧了,但以技術來說,她們的演奏絕對不算高明。


    不過,該怎麽說呢。


    這還……頗有搞頭的呢。


    擔任主唱的,竟然是最怯生生的小潤。即使用了麥克風,她的聲音還是一樣小,整體的平衡說不上是好。不過她賣力撥弄六條琴弦並擔當主唱的專注模樣,穿破了耳膜直達我體內。還有,她的聲音真的很動聽。晈字雖然不太正確,卻反而加了分,且高音柔和會讓人想一直聽下去。感覺她很有潛力,隻要稍微提高音量,唱功會更上好幾層樓。


    希美的貝斯不太成熟但充滿能量。富含領導力的低音,與其說是樂團的梁柱,不如說有一種能牽引同伴的力量。而希美本人拿起貝斯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演奏前的活潑不知收到了哪兒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表情緊迫地盯著指板。這模樣帶有一種嬌憨,反而充滿魅力。


    而令人意外的是,這個時間點技巧最好的大概是小空。她的表情依舊一臉睡意,但敲出的節奏準確如音序器。有時雖然力道不足,技巧和長相之間的反差卻已經令我目瞪口呆。


    啊啊——或許,我是說或許……


    如果世人知道,這邊有三名稚氣未脫的小學生,組了一個樂團,全心全力在演奏。


    ……應該會有不少人跑過來看吧。我不自覺如此心想。


    當然「開拓知名度」的過程是最艱辛的。不過,一開始我以為這些孩子的願望隻是遙不可及的夢想,現在卻覺得,她們或許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實現。


    隻要有人用適當的方法引導她們。


    網路上傳和現場演唱的形式不同,但我透過經驗,不由得從三人身上感受到某種可能性。


    「……如……如何呢?」


    我還在陶醉時,音樂停止了。三人結束演唱,分別露出不同的表情盯著我。小潤看來很不安,希美剛強的表情下帶有消不掉的不安,小空還是一臉愛睡的模樣。


    「嗯……我覺得,很棒。」


    我還不善於溝通,無法說出「沒什麽感覺」之類的話,來當作未來可以拒絕她們的藉口。


    不,說更簡單一點,或許隻是我不想撒那種謊。


    「真……真的嗎?太……太好了……很高興響哥哥……hibikip會喜歡。」


    「……哼哼,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啦……嘿嘿。」


    「呼啊。那你要幫我們嗎?大概五月底正式上場。」


    然而如此正麵的回應,反而讓三人的期待高漲。話說,現在小空似乎又說了一個不得了的要求。五月底,那不就隻剩下一個月不到嗎?我更是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了。這下糟糕,差不多該向她們坦白我力不從心。


    「等……等一下!你們的演奏的確很棒,可是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招攬觀眾,幫不上忙的。」


    「好了啦,你別這麽謙虛了。阿響的曲子在影音網站上有許多人點閱吧?要讓這間教會擠滿人,根本是小事一樁吧。椅子也才三十張不到。」


    希美對我的話感到意外,半眯著眼揮手表示——原來是這樣才會引發誤解嗎?網路上的點閱率有一百次,跟在現實生活中找十個觀眾,後者的難度可是遠遠高於前者。這種真理該如何傳達給小學生知道呢?況且我再次重申,我是影音網站的歌曲製作人沒錯,但不是特別有名氣啊。名不副實的吹捧,反而會讓我羞愧。


    「不是,該怎麽說……網路和真正的樂團演唱會的情況完全不一樣。算我求你們,你們應該去找比我更能幫得上忙的人啊。」


    「找得到就不會這麽累了。神父也說工作太忙,沒辦法幫我們。」


    「神父?」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這個詞。如果他是這間設施的監護人,那三人使用的樂器和這間練習室,應該和他有很深厚的關係。


    「他是希美我們的……爸……爸爸。這個貝斯和放大器之類的東西,都是神父的收藏品。」


    看來跟我想得一樣。他能收集這麽多的器材,還在地下蓋練習室,肯定有許多樂團和小型演唱會的經驗。不過仔細想想,要是能拜托身邊的熟人,也就不會來找我了。


    「……為什麽,你們會想在這邊辦小型演唱會?」


    我終於不知該如何回應,於是問了一個一直很在意的問題。我很清楚就算知道答案,八成也無法作為拒絕她們的理由,但實在無法再憋著不問了。


    「那個,嗯……」


    瞬間,三人互相便了眼色。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三人流露出一種寂寥感。


    「我……我們想製造……回憶……」


    終於,小潤回答了。她露出羞答答的微笑,臉上已經看不見憂鬱。原來剛剛是我誤會了嗎?


    先不說這個,想製造回憶……理由真有這麽單純?明明隻是一個開必就好的企畫,感覺三人卻很拚命。但以我的立場,也不好問東問西。


    「響哥,拜托,幫幫我們吧。」


    當我一時語塞,小空突然離開鼓組,往我的腰一抱,用清澈的雙眸仰望我——唔,多麽難以拒絕的感覺啊。


    「……如果你願意答應的話,可以讓你摸一下喔。」


    「咦?」


    希美追加了一句會嚇死人的話。摸……摸一下……?摸希美嗎?這種殺千刀的願望,我可是想都沒想過喔!


    「就是我的貝斯啊。你想彈的話,我可以讓你彈喔。你很喜歡這把貝斯吧?」


    「啊……」


    原來是指摸樂器。我產生了一個必須切腹謝罪的天大誤會。


    但是這個誘惑的確很有效,我頓時感到心動。進入這間練習室後的舉動,似乎已經暴露出我對三人的樂器相當感興趣。這也是合情合理。


    「我……也是……可以讓響哥哥隨意亂摸。」


    「呼啊。你想敲嗎?要敲嗎?可以啊,來敲吧。」


    小潤和小空也接連用純真的眼神,全神貫


    往上望著我。


    可以讓我摸嗎,真正的經典樂器。


    不,不行。我的內心劇烈動搖了。


    「……………………請讓我考慮一下。明天再正式答覆你們。」


    現在種種的訊息交雜,我的大腦無法編織出適當的言語。這般打馬虎眼,已經讓我用盡了渾身解數。


    ?


    「我完全輸給了物欲啊……」


    一股自我厭惡油然而生。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三人成功脫身。離開教會的瞬間,不禁大歎一口氣。假如到頭來都要拒絕,那我根本不應該用緩兵之計。


    話說回來,我的確被吸引了。小潤三人的樂團,說實話我覺得非常有趣。三名小學女童抱著經典樂器努力練習。這不可思議又帶點神秘的畫麵,要當作從沒看過實在可惜。


    不過,我這是站在觀眾的角度在思考啊。單純感興趣和設法幫助她們,這兩件事必須分開來思考才對……


    「——貫井?」


    「咦?」


    我踏出教會用地的大門,停住腳步不小心陷入沉思,突然有個陌生的聲音叫了我的名字。


    「你是貫井……響吧?我們之前讀同一所國中。」


    我抬頭一看,兩公尺外有一名女子手擦腰,任憑亮色的雙馬尾隨風飄動,滿臉訝異地看著我。


    「你是………………啊……鳥海同學?鳥海……櫻花同學?」


    我稍微停格了一下,所幸能回想起來。


    沒錯,鳥海櫻花。國中一年級——我勉強還能去學校時,轉學到我班上的女生。好險有想起來,差點就要失禮地反問對方是哪位。


    「你忘記我了嗎?」


    「沒……沒有啊!那是……剛才逆光看不清楚你的臉。」


    「啊,是喔,其實記不記得都無所謂啦。」


    急中生智想出的解釋順利過關,途中異常地頓了一下,她似乎也不在意。順帶一提,逆光的夕陽是真的很刺眼。背對陽光的鳥海同學,在端正五官和優美身材的相乘下,就像模特兒一樣美麗有型。


    話說回來,鳥海同學還真厲害,居然會認出我來。我們明明沒講過半句話。


    ……或許是因為我在班上小有名氣吧……在負麵的意思上。


    「那個,鳥海同學……」


    「櫻花。」


    「啊?」


    「不準叫我的姓,總覺得聽起來不太習慣。」


    「是,是喔……」


    今天到底是怎麽樣。我好像被迫要把積欠好幾年的「社交債」一次繳清似的。


    「話說,先問問題的是我才對。貫井,你在這裏做什麽?」


    「咦?沒有,那個……」


    看到我一臉畏縮,鳥……櫻花同學走了過來,貼身攬住我的手。她身材高挑,睫毛修長,肌膚白皙透明。以生物來說,那過於完美無缺的外表,讓我本能性地感到膽怯。


    對了,要說有名,鳥海同學才是真的有名,而且是正麵的意思。人美又擅長運動,總是正氣凜然,製服亂得也很有型,是大家憧憬的對象……


    聽說她每天放學都會獨自去鬧區,所以一些尖酸刻簿的人會用「破抹布」或「婊子」之類的惡毒詞匯來中傷她。然而櫻花同學根本不在乎那些批評,總是班上大多數人羨慕且向往的對象。


    「怎麽?是不能對別人說的事?」


    「唔,也不是……我隻是剛好路過這裏。」


    「剛好路過……這裏。」


    櫻花同學說完,瞄了我身後——剛才待的教會……她該不會早就看到我從這裏出來了吧?


    「嗯,怎麽樣都沒差啦。先這樣,再見。」


    既然如此,該用什麽理由來搪塞呢——我才猶豫不到幾秒,櫻花同學似乎就對我沒興趣了。「怎麽樣都沒差」,這是當然。我感到鬆了口氣又有點心酸。


    「嗯,嗯……再見。」


    總之不能再讓她起疑了。櫻花同學傭懶地向我揮手告別,我也依樣畫葫蘆,生硬地揮手回應,接著快步離開現場。


    「對了,貫井。」


    「有……有?」


    我最後一項任務,在櫻花同學的呼叫下被迫中斷。什……什麽事?我犯了什麽錯誤沒注意到嗎?


    「高中……你不來上課嗎?」


    「咦?」


    「你好像不知道。我和你同班,上了高中也一樣。」


    「………………啊!」


    聽到這驚人的事實,我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麽遲鈍,居然都沒發現櫻花同學穿的製服就是我報考的高中。就算我都沒去上課,這也未免太遲鈍了吧。她的裙子和國中一樣弄得特別短,但整體味道和我腦中殘留的樣本有微妙差異,而我卻沒察覺到。


    這樣啊,櫻花同學上了高中也和我同班嗎。所以剛才看到我,才會馬上想起我的名字。


    「既然好不容易才考上,就來上課吧?你已經沒事了吧,而且那裏幾乎沒有同一所國中的人。」


    「…………嗯,是這樣沒錯啦……」


    我支支吾吾,避開視線。


    已經沒事了——櫻花同學說得對。我或許可以開始新的人際關係,不被過去的自己給束縛。我就是想這樣,才會刻意選擇離家較遠的學校。


    倒頭來,我還是浪費了這個機會。實在太沒出息了。


    「我也覽得自己應該要去,可是……」


    「可是?」


    「…………」


    「……啊,抱歉,我問太多了。沒事了,你走吧。」


    看到我又沉默了下來,櫻花同學冷淡地中斷對話。


    「……唔,那個……我才抱歉……那再見。」


    就算繼續聊下去,也隻會給櫻花同學添麻煩。我有此感覺,所以順著她的話踏上了歸途。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幾分鍾,一路上不停歎氣。才出門幾小時,大腿就沉重如鉛塊。


    我到底有多麽缺乏運動啊?如此散漫,慚愧至極。


    「不過,櫻花同學比我想像得還要好聊天呢。」


    先不管內容,過去班上的偶像會跟我聊這麽多,肯定不會有人相信吧。


    話說回來,櫻花同學為何國定假日還穿著製服呢。我走路的同時做了許多推測,想要忘掉疲勞。不過我慢了半拍才注意到,想再多也無法確認正確答案,這才放棄了思考。


    「總覺得快累死了。」


    一進家門,我差點就癱坐在玄關處。對我來說,今天實在遇見太多人了……


    我本來想鑽入被窩休息,但可能是精神太亢奮,身體很疲勞卻毫無睡意。這種時候,洗個澡放鬆一下或許是個好選擇。


    「呼——」


    我下定決心立刻放水,沉入夕陽色的浴缸中。天還沒暗就泡澡,光是這樣就讓我覺得好像在旅行似的。這單純是因為我的生活方式和出遠門搭不上邊吧。!喀啦。


    「嗯?」


    當我放空大腦,舒緩全身時,好像有人進到脫衣間。父母是研究人員常不在家,不可能在這種時間回來,所以該人物必然是——


    「咦?水已經放好了……喂,你在幹嘛啊,哥哥?」


    半身探入浴室內的,是我的親妹妹貫井胡桃。


    「嗨,嗨。抱歉,我想放鬆一下……」


    「想放鬆?你沒去學校,整天都在放鬆吧?」


    妹妹滿臉不服氣,目光銳利地瞪著我。我無言以對。


    她拿下總是戴著的心愛發圈,用發夾夾起了長發,看來她想立刻就享受熱水澡,想不到卻有人捷足先登。我完全可以體會這種不悅的心情。


    「…………」


    胡桃一語不發,關上浴室的玻璃門。傷腦筋啊,該怎麽討她開心呢……


    「真是的,一個大男生傍晚就泡澡,這太奇怪了。你在想什麽啊?」


    意料之外的失態讓我不知所措,突然胡桃又折了回來。


    ——而且還是全裸。


    「…………那個,你要進來洗嗎?」


    「幹……幹嘛?我可不會讓你說不喔!何況我都是在這個時間洗澡!沒經過我的允許就亂用浴室,是哥哥你不對!」


    胡桃不容分說走進浴室,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噘著小嘴,背對我跳入浴缸。


    「原來是這樣啊。抱歉,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是晚上才洗澡。」


    「晚上當然也會洗吧,女生是很愛幹淨的。」


    我慌忙打開雙腳,確保胡桃能有多一點的空間,同時不停道歉。但我還是感到有些困惑,當然我不是在抱怨,隻是單純意外胡桃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混浴。


    「啊——真是的,好擠啊。」


    「對不起……」


    胡桃夾雜歎氣,把我當成椅子靠了過來。她還沒洗頭,頭發卻有一股水果的芳香。


    嗯,上次這樣和妹妹肌膚之親,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本來以為她很討厭我,不過既然願意跟我一起泡澡,就表示沒那麽討厭吧。不對,可是她的語氣很不高興,單純隻是我想太多嗎?兄妹一起洗澡,或許在其他家庭很稀鬆平常,而且胡桃也才小學五年級,還是幼兒體型。


    「呼——從外麵玩回來再泡個澡,真的好舒服。啊,對了,又有人在信箱放講義喔。哥哥高中的講義。」


    「咦,真的嗎?大概是在我出門的時候放的吧。也該跟對方說聲謝謝了。」


    「你今天有出門嗎?去平常那問便利商店?在這個時間去,還真稀奇啊。」


    「嗯,嗯……就是這樣。」


    胡桃身體後仰成弓形,挺起尚未發育的胸部注視我的臉。我大大往後躺,躲避胡桃的追問,內心充滿愧疚。那些講義是班導師的指示嗎?還是某位善良人士的好意呢?有個人從四月開學後,就定期送學校的資料給一次也沒到校的我。方才和櫻花同學的對話也有提到,我就讀的高中離這裏相當遠。


    「對方怎麽知道我們家的地址呢?」


    「這個嘛,因為有正當理由,隻要問一下老師就會告知了吧?」


    「你又說得好像跟自己無關一樣。」


    妹妹傻眼地回應。真的,聽她這麽一說,我剛才失言了。唔,我要向這位陌生人鄭重致歉。


    「……我說哥哥,你好不容易才考上,差不多該去學校了吧?已經五月了呢,黃金周了喔。」


    胡桃繼續追擊,施放歎氣攻擊。


    「真是慚愧……」


    這麽說來,胡桃今天好像也是在外麵玩。她很少帶朋友回家,搞不好是因為白己哥哥是家裏蹲,害她不好約朋友來吧。


    我真糟糕。除此之外,還給家人添了不少麻煩。


    ……嗯,今天的相遇,或許是神明給我的機會吧。


    我再次思考起小潤三人的事情。


    三人是小學生,在某種層麵上或許是命運的安排。雖然我老是挨妹妹的罵,但也是因為她,我最常也最容易說上話的年齡層就是小學生,


    而且覺得她們三人的樂團很有魅力,這點也是事實。


    我確實有不純的動機,畢竟她們都說我可以摸了,錯過這次機會豈不可惜。那可是真正的經典樂器啊。


    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忙,不過這也是一種緣分,能幫的地方就盡量幫……吧。幫忙實現小潤三人的心願。


    我就試看看吧。回歸社會,緊握小學生的手。


    「呀啊?你……你做什麽啊,變態!」


    「唔啊,抱歉!我在想事情,一不小心就……!」


    糟糕,我無法讓浮現的決心停留在心中,下意識緊握了妹妹大腿根部……


    「笨蛋!色狼!變態!妹……妹控!」


    「對不起,對不起!」


    胡桃不停用後腦杓撞我的胸口,我則是拚命道歉。我有點在意她是在哪裏學到「妹控」這個詞的?不過我沒有立場質問她,就先當作沒聽到吧。


    「唔——下次再這樣亂摸,我就不跟你一起洗澡了喔!」


    「不會,絕對不會再摸了。」


    說到底,我沒有拜托你跟我一起洗澡啊……不對,這句話也不該說出口。


    總之,我暗自鼓起了回歸社會的幹勁。方才又不慎造成胡桃的困擾,也是我下定決心的理由之一。


    ……好,走吧。趁決心動搖之前,快去找她們三人吧。


    幸好現在是黃金周,小學一定也是放假。就照約定,明天再去那間教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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