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井胡桃


    [生日]11/19 [血型]a


    [學校]城見台小學 5年2班


    [愛用樂器]yamaha p-95(鋼琴教室練習用)


    我在最近的車站下車,通過剪票口的瞬間,朝陽刺射在臉上。


    「嗚……果然還是會緊張啊。」


    到憑著衝勁出門為止前都還算好,但坐上客滿電車左搖右晃時,太陽穴的深處逐漸沉重起來。已經五月了,我的製服還如同新品,更讓我感覺和周圍格格不入。有好幾次我差點想在途中下車。


    不過,又沒人一直盯著我看,是我自我意識過剩吧。


    「……一定要去學校,因為我已經決定了。」


    刺眼的陽光讓我視線朦朧。我還是擠出所有毅力,朝近在咫尺的學校出發。


    幸好除了我之外,周圍幾乎沒有穿製服的學生。因為現在時間是八點半,已經算「遲到」了。


    我不是因為害怕才故意遲到,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為了昨天構思的「計劃」,我刻意拖到最後一刻才出門。


    計劃。


    糟糕,想太多會覺得自己過於魯莽,使我動彈不得。我搖頭甩掉雜念,雙手插入口袋,藏住顫抖的手指。


    「咦?」


    指尖有一種陌生的觸感。這是什麽,這個口袋我還沒用過吧?


    「………………哈哈,謝謝你,胡桃。」


    口袋內的東西,是一顆圓圓的糖果。


    還有一張小紙片,上頭有個眼熟的字跡。


    ——加油。


    內容隻有這樣。


    啊,真是的,讓我有點想哭呢。多虧這張紙,哥哥不會再迷惘了。


    我快步向前,一腳跨入好不容易才抵達的校門。原本還擔心門口會有可怕的糾察老師,幸好沒看見半個人。


    進入校舍後,我換上帶來的室內鞋,憑直覺尋找自己的教室。


    爬上樓梯,穿過走廊時,我感受到牆壁另一頭有許多人的氣息。


    「就是……這裏吧……」


    我在三樓盡頭,找到自己的班級二年a班」。


    教室內,隻聽見一名年輕女性的聲音,大概是級任老師吧。這是連休結束的第一次班會,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宣布。


    「我真的要這麽做嗎……」


    不對,我要做,我一定要做。反正我開學一個月都沒來上學,這已經讓我夠顯眼了。既然這樣……我還怕什麽?


    我做得到,一定做得到。我本來是家裏蹲,又是一個稍微外出就會氣喘籲籲的虛弱少年,不過就算如此……


    ——其實我一直很向往這麽做吧。


    我大口吸氣,打開書包之外的另外一樣行李——吉他硬盒。


    接著掛上背帶,拿好匹克。


    祈禱吉他的音沒有跑掉。


    這樣就萬事具備,最後隻需要一句小小的咒文。


    一旦念出口,已故的偉人和曆史重擔就會在背後踢我一腳。膽小將變成一種罪惡,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


    「……ro" roll。」


    以這句話為信號,我數了四聲後,憑氣勢拉開教室前門。


    「還有關於期中考的日……期……?」


    老師在講台前說話,聲音慢了一拍停下。教室內的視線全都集中在我身上。


    「失……失禮了。」


    我腦中幾乎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句話,教室內終於鴉雀無聲。


    咚!


    ——吉他撞上牆壁,讓我一個驚訝,相當驚訝。多虧如此,稍微冷靜了下來。


    此時,窗戶邊也傳來「咚」一聲。仔細一看,櫻花瞼些從椅子上摔下來。害她這樣,我總覺得有些抱歉。


    「那……那個……你……你是……」


    級任老師的外貌比聲音給我的感覺還要年輕。她雙手按住長及肩的微卷發,大眼微顫,表情十分困惑。總……總之先說聲抱歉吧。


    「我……我是貫井響…………抱歉,我遲到了。」


    這個道歉好像有點怪怪的。


    「咦,啊……貫井同學?座號27號的貫井同學?」


    「沒……沒錯,大概是。」


    「這……這樣啊。明天小心不要遲到……羅?」


    「我知道了,抱歉。」


    「…………」


    「…………」


    我們陷入短暫沉默,麵對麵呆站在原地。


    不對,現在不是杵在這兒的時候,要趕快進入下一個階段。事到如今,不做到最後,一切的苦心就白費了。


    「那個,老師。」


    「什……什麽事?」


    「可以讓我唱一首歌嗎?」


    「咦?為……為什麽要唱歌……?」


    哎呀,我真的讓老師陷入混亂了。一股罪惡感湧上身。不過,等全部結束之後再正式道歉吧。


    「算是一種自我介紹,也可以說我有點事情想要通知大家……就這麽一次,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可以麻煩老師嗎?」


    現在隻能再三央求。我很清楚這是不合理的請求,硬是拜托老師讓我借用班會時間。


    「就算你這樣拜托……現在不是那種時間啊。」


    不過狀況不妙。照常識來看,這是理所當然的啦,我果然有點……不對,是非常異想天開啊。


    「……讓他唱一下也沒關係吧。」


    當我半放棄時,四十個不發一語的同學中,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語氣聽來十分隨性。


    「鳥海同學?」


    老師愣了一下反問,像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櫻花在窗邊的座位一手撐著臉,嘴角露出微笑,用歎氣的語氣說:


    「如果隻有一次的話,讓他唱一下也無所謂啊。他晚了一個月才來上學,人一到就說要彈吉他唱歌給我們聽,看他有多奇怪啊。就是因為太奇怪了,反而讓我想聽看看。要是最後不知道他想唱什麽,我覺得我會很難受呢。」


    她接著用手遮住嘴角,肩膀不停晃動,像在忍住發笑似的。


    櫻花在這間教室也和國中時期一樣,容貌出眾、引人矚目,跟同學之間的關係……大概也如同以往吧。


    「……哇哈,真的。老師,我也想聽。」


    「我也是~!」


    班上的高嶺之花帶頭讚成,替我帶來說不盡的助力。眾人的視線先是集中到櫻花身上,接著轉回講台,開始要求老師答應。


    「大……大家安靜一下!嗚嗚,可是這樣實在……」


    多虧櫻花的幫助,現在隻剩下級任老師這關了。但要得到允許依舊不容易。


    我腦力全開,找尋自己應該說的話。


    「還有,老師——」


    這時櫻花又用輕鬆語調想追加幾句話。她是要繼續幫我解圍嗎?她這個人真是太好了……


    「還有……?還……還有什麽,鳥海同學?」


    「如果隨便拒絕的話,他搞不好會亂來喔。」


    「請開始演奏吧,貫井同學。」


    ……老師立刻首肯,完全把我當成危險人物。雖然我是活該啦。看來櫻花也不完全是一個溫柔的人。


    不過這的確幫了我一個大忙。周圍又逐漸安靜下來,我對催促的同學們先是深深一鞠躬。


    「初……初次見麵,現在才自我介紹好像太晚了,我是跟大家同班的貫井響。以後我都會來上學,請大家多多指教。」


    「為什麽你要帶吉他來啊?」


    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插問,讓我一下子膽怯了。但反過來說也幫了我的忙,讓我能直接轉入主題。


    「吉他是…


    …那個,我的興趣。我喜歡歌曲創作。然後,我……最重要的恩人,最近要在一個小型演唱會上演奏我的曲子。所以那個,這次大家聽了我的曲子後,如果覺得喜歡的話,希望你們可以一起來聽她們三個女生的演唱會。」


    該如何介紹小潤三人讓我猶豫了一下,但我腦中突然浮現一個比任何東西都貼切的詞匯。


    對,恩人。她們三人帶我離開房間,走出外麵的世界。所以我要做自己辦得到的事情來報答她們。


    就算隻有一個人也好,就算可能性再低也好。為了找到喜歡我歌曲的人,現在,我要在此演奏一曲。


    一想到周圍的視線,我就會感到不安。世界和我之間可能有一道很深的壕溝。


    可是不跨出去就無法和大家聯係。如果有目標想實現,就必須主動靠近,否則一切都隻是徒勞。


    我想要改變,讓自己有資格對小潤三人這麽說。


    所以才會用這種粗暴的療法來增加自己說話的分量。


    「抱歉,一大早就做這種怪事。不過我隻唱一首,請大家讓我在這邊演奏。」


    我咽下一口唾液,再次握好匹克。我能正確彈好和弦嗎?話說,我是第一次單獨唱歌。啊——這是一個多餘的發現。達到漲停的緊張感突破了極限。膝蓋在晃動,手指在發抖。


    啊,這就是……


    這就是在眾人麵前演奏嗎?


    我深刻體會到這點的瞬間開始,接下來快五分鍾,我幾乎沒有記憶。


    不知何時演奏結束,眼前文風不動的四十道視線,依舊望著我。


    「獻獻獻獻醜了!正式的演唱會將有更好更棒的演奏,恭候大家的光臨!」


    我的精神力終於達到了極限。我再次一鞠躬,一溜煙地跑出教室。


    快步又快步。不先離開,我可能會窒息而死。空氣l我想要新鮮空氣。


    我無意識地又往上爬了一層,運氣好找到屋頂陽台的大門。幸好門沒鎖,我衝出去深呼吸了好幾次。


    「……不對,我不應該跑出教室吧。」


    反省的念頭籠罩心頭。不過,我實在沒勇氣再回到班上。


    就這樣,我第一次的高中上課,在第一堂課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隻留下一種無可奈何「闖禍」的預感。


    這點我早有覺悟,但真正辛苦的不是今天,而是明天以後的日常生活吧。


    但我還是要乖乖上學。


    不然我做這番蠢事就沒意義,也會失去開導小潤三人的資格了。


    ?


    說來丟臉,我回家立刻昏睡了一會兒。


    我想這不是精神上的打擊,主要是體力問題吧。


    總之我起床時已經快傍晚了。慌忙的我再次做好外出準備,往小翅膀出發。


    『喔,響,想不到你還滿厲害的嘛。』


    「咦?」


    我在設施大門按下門鈴後,正義大哥立刻應門,開口第一句就是這句怪話。他……他在說什麽啊?


    還有,想不到正義大哥在家的機會這麽高。他的副業越來越是個謎了。


    『總之先進來吧,大家都在教會那邊喔。』


    我沒空反問,應答鈴立刻掛掉了。我抱著莫名不安的心情,打開了教會大門,照吩咐走入其中。


    「打……打擾了。」


    映入眼簾的是小翅膀的所有成員,正在聖壇旁邊圍成一個圈。除了小潤三人外,正義大哥和櫻花也在內。大家全神貫注不知在看什麽,連我關上門了也沒發現。他們的視線緊盯著圓圈中央,一動也不動。


    大家似乎在看櫻花手上的東西,那是什麽呢?


    我戰戰兢兢地走過去,站在小空身後探頭觀看。


    「………………呃……」


    那是一支手機,我正在螢幕上彈吉他唱歌。


    「唔哇啊啊啊啊啊!」


    怎……怎怎怎怎麽會?為什麽今天的暴舉會被拍成影像?


    「啊,你終於來啦,響。」


    「什麽終於來了,櫻花同學!」


    「……同學?」


    「啊!抱歉,櫻花——等等,現在不是糾正這個的時候!那……那個影片是怎麽回事?」


    「我靈機一動,偷偷用這支手機幫係拍下來的,你需要它吧?」


    「不管怎麽想都不需要!」


    我我我我……我以為隻會當場丟臉一下,才下定決心那麽做。想不到居然被拍成了影片……不行了,我快被挫折擊倒了。


    「你需要吧。與其口頭說服,不如給大家看這段影片,這樣更能把你的心情傳達給小潤她們不是嗎?」


    「………………啊。」


    我險些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打垮時,這才明白櫻花真正的意圖。


    原來,櫻花已經知道我的想法,知道我做出這番蠢事的理由。


    所謂事實勝於雄辯,讓小潤三人看影片,會讓我的話變得更有說服力。


    「抱歉,響。」


    「咦?」


    「抱歉把所有事情都推給你,不過也謝謝你。為了這三個孩子,你付出了這麽多,真的很感謝。」


    看到櫻花露出柔和的微笑,我感覺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回報。


    不過這還不夠,我的工作還沒結束。


    接下來,我必須用自己的話語,確實把心中的想法傳達給小潤三人。或許我們會發生摩擦,會小吵一架。現在好不容易才這麽親近,接下來的一番話,或許會讓彼此的關係疏遠——


    但我還是要跨出這一步。因為我很珍惜她們,這念頭我怎麽也克製不住。


    如果有些話隻有我能傳達,那就不應該害怕,現在就是說出口的時候。


    「那個,小潤、希美和小空。」


    「是……是。」


    我再次望向三人,緩緩吸了口氣。或許她們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麽了。除了自由自在的小空之外,小潤和希美的表情都很凝重……希望我沒有嚇到她們。


    「我有一個提案。希望大家可以問一下班上同學,要不要來聽演唱會。」


    「……!」


    我說完,小潤的肩膀抽動了一下,希美則不發一語地咬住嘴唇。多虧櫻花的幫助,她們已經隱約知道我的想法了。


    「我不合要大家學影片上的我那樣亂來。應該說,我絕對不希望你們這麽做。可是啊,想讓演唱會成功,就不能忽視身邊看得見的人。隻要普通邀約一下就好,你們是不是應該拜托一下班上的同學呢?這肯定是……不對,這絕對是在僅剩的幾個禮拜內,要找人來這間教會最好的辦法。」


    「可……可是……嗚。」


    小潤一臉驚恐,環視了教會。


    「……不……不行!我不能這麽做!我不想被人家說閑話!對我來說,這裏充滿了寶貴的回憶,是跟大家一起生活的地方,我不希望有人覺得這裏很奇怪!」


    希美終於說出了真心話。


    櫻花的擔心果然是正確的。她們害怕讓每天都會見麵的同學,知道她們住在設施裏。這股恐懼正是她們形成小圈圈,不願和他人交流的原因。


    既然如此,請容我僭越多管閑事。讓我這個偶然闖入的局外人,祈禱生活在此處的所有人都能夠幸福吧。


    「我說你們……你們都喜歡這裏,喜歡小翅膀嗎?」


    「當然喜歡啊!喜歡!非常喜歡!我非常喜歡,可是就是因為喜歡……」


    希美厲聲回答,彷佛要我別問這麽理所當然的問題,但話語中卻流露出不安。她似乎百感交集,無法將心情化為正確的言語,


    「小潤和小空呢?」


    「呼啊。非常喜歡啊。」


    「我……我也是。我很珍惜,也很喜歡在這裏生活的種種回憶……所以才會想在最後,再替大家創造一個快樂的回憶,可是……」


    「嗯,這樣啊……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想?除了我們之外,搞不好也有人會喜歡這裏吧?」


    「除了……我們之外……?」


    小潤的臉微微上抬。我補充自己的親身感受,又繼續說:


    「雖然現在才說有點奇怪。在聽到你們說很喜歡我放在網路上的歌曲時,其實我非常高興。當下我重新體會到,能聽到有人親口這麽說,獲得他們的共感,竟然是一件這麽快樂的事情。雖然性質不太一樣,不過如果同學誇獎這間美麗教會,或是喜歡上在這裏演唱的你們,你們也會覺得很棒吧?一想到那個瞬間,你們不會覺得相當興奮嗎?」


    「………………」


    三人一語不發。但我感覺她們的表情出現一絲猶豫,這是剛才感受不到的。


    「我覺得大家會喜歡的。因為我自己也很喜歡這間教會和小翅膀,非常想看大家在這邊辦演唱會。」


    「……響哥哥。」


    「當然,我不會要你們立刻采取行動。你們可以慢慢思考,決定一下大家想怎麽做。在正式表演之前,我會繼續協助你們練習。我會做我自己做得到的事情,直到最後一刻。」


    說完,三人彼此互看,好幾次欲言又止。


    接著,小空慢慢走出三人的圈圈,走到我身旁,雙手抓住我的衣袖。


    「響哥,我們練習吧。」


    「……嗯,練習吧。」


    我笑著點頭。我暫時把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再來就交給大家判斷,我靜靜地做準備吧。


    「抱歉,正義大哥。我沒辦法說服她們。」


    「哇哈哈,你還在裝傻啊……謝啦。」


    我被小空拉著走,與正義大哥擦身而過時苦笑說。他輕輕拍了我的肩膀,如此回應。或許正義大哥也和櫻花一樣,一直在擔心堅持不和他人來往的小潤三人。他料想到要辦演唱會,三人終究還是需要邀請同學來參加,所以他才會委婉地表示反對。我感覺這是其中一個原因。


    怕被別人知道自己住在養護設施。身為一名監護人,要應對有如此想法的孩子們,肯定比我想像得還要困難許多吧。


    「我也很期待演唱會,三個妹妹麻煩你了。」


    「彼此彼此,讓我再打擾你們一段時間吧。」


    我和櫻花相視而笑,跟三個孩子進入地下室。


    「…………」


    「…………」


    小潤和希美的表情一直很不安,話也說得少,不過直到最後都很認真練習。


    距離大家決定的表演日還有二十天。我強烈期望,結果能讓每一個人都覺得「這麽做真是太好了」。


    ?


    「好累……」


    晚餐前我跳入浴缸,散漫地放鬆全身。


    這幾天都是天黑才回家,這種滿檔行程不像我會過的生活,但這才是高中生正確的生活方式吧。隻有一點除外:我今天又和小學女童關在密室,度過了下午大半的時間。


    在學校即興演唱完的隔夭,我鞭策半氣餒的心靈再次到學校上課。結果突然被級任老師叫去升學就業指導室。


    這也不奇怪啦,畢竟我做出那種行為。我已經覺悟會被老師罵一頓,想不到老師是擔心大於責備,這反而讓我更難受。不過,我一直道歉並和老師慢慢聊開,最後終於能和老師正常溝通。


    在教室方麵,同學不出預料,完全和我保持了距離。這也沒辦法,隻能祈禱我可以慢慢消除隔閡了。


    其實我反而比較擔心櫻花。起初我以為她在學校可能不會理我,但每到下課時間她都會來找我搭話,讓我慚愧得想為自己的想法下跪道歉。她甚至還邀請我一起到頂樓獨處用餐,讓我差點喜極而泣。隻希望我不會害她也被人用異樣眼光看待就是了。


    放學後,我和要去打工的櫻花在車站告別,獨自到小翅膀陪孩子們密集練習。她們在技術層麵上真的很努力,我一點都不用擔心。我要是漫不經心,她們的技巧很快就會超越我了。所以我必須事前做好預習和複習。


    以上是今天的概迤。附帶一提,我還沒問小潤三人在學校的成果。我想順其自然比較好,就讓她們照自己的步調前進吧。


    「哥哥,我要進去喔。」


    「咦,胡桃?好……好啊,你進來沒關係。」


    回想完今天發生的事,我正想起身出去時,妹妹全裸來到浴室。這是第二次了,卻依舊讓我驚訝得全身僵硬。


    「別一直盯著我看,色鬼!」


    「對……對不起!」


    被胡桃一罵,我壓低了視線……不想被我看到裸體,那照理說應該也不會想一起洗澡吧。上次碰巧撞見剛洗完澡的希美等人,她們也是非常驚慌失措。


    「呼——好暖和喔。」


    胡桃整個人坐在我雙腿間,悠閑地放鬆身體。如果有人說:「家人一起洗澡很普通」,我也會有同感。隻是我不知該道如何處理適種心慌意亂的感覺。


    嗯,與其多嘴被當成變態,不如別想太多,就讓事情這樣過去吧。況且如果問我這種肌膚之親是否會不高興,我會回答開心透了。


    能抱著全裸的妹妹,這種喜悅可是相當貴重啊。


    「………………今天啊……」


    「嗯?」


    我在玩味這股幸福時,胡桃把下巴放到浴缸邊緣,腰部彎成九十度開口說:


    「五島同學給了我一張貼紙。」


    「貼紙?小潤嗎?」


    「對,一張像是鬱金香圖案的可愛貼紙。我在理科課幫她撿橡皮擦時,她就給我了。」


    「……這樣啊。」


    這麽說來,希美之前也給過我「好棒貼紙」。或許她們三人平常會互送貼紙吧。


    ……嗯,小潤送胡桃禮物啊。


    她們正在努力吧。想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融入班上,和大家交流。


    我甚至想明天誇獎一下小潤,告訴她我聽胡桃說了。不過,隨便亂說話反而會讓她們不好行動……身為一個「前家裏蹲青年」,這種感覺我再清楚不過了。


    內心著急歸著急,不過在正式上場前,我還是別多嘴,靜靜地守望她們吧。


    「如果胡桃的班上還有什麽事情,再跟我分享吧。」


    「……真拿你沒辦法。」


    我拜托妹妹,想透過聊天來填補焦急的心情,胡桃勉強答應。


    於是從這天開始——


    「我要進去羅。」


    「好……好的。」


    我和胡桃每晚都會一起洗澡。


    ……在劇烈變化的五月中,這是最超乎我想像的展開。


    不過我當然非常高興。


    「她們三個人的直笛吹得很棒呢。今天我們音樂課有發表會,班上的人聽了都嚇一跳。」


    「對,我陪她們練習的時候也聽過一次,真的吹得很好。她們是吹披頭四的歌吧,飛越宇宙(across the universe)?」


    「那是披頭四的歌嗎?我不知道,不過旋律很優美。」


    我和胡桃會在浴缸內暢談今天發生的事,特別是小潤三人的話題。


    跟她們三人相過後,我和妹妹的相處也有很大的改變。


    而且從胡桃說的來看,她們相班上同學的關係,似乎慢慢朝好的方向發展——「早上希美回應了我的招呼」、「小空在打躲避球時睡著了,大家嚇了一跳」……諸如上遊,她們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努力著。一種無法親自確認的焦急感,加上想聲援她們的衝動,讓我


    心頭逐漸發熱,溫度甚至超過浴缸的熱水。


    我們就這樣度過每一天,直到演唱會的一個禮拜前——


    「我終於知道哥哥和她們三個在做什麽了。」


    「咦……也就是說?」


    胡桃有些傻眼地在浴缸內用後腦杓撞我的胸口。


    「今天我拿到類似傳單的東西。下禮拜天,你們要辦演唱會吧?哥哥你一直在幫她們對吧?」


    「對,其實就是那樣。」


    終於啊,小潤三人終於決定找班上同學了。


    「……哼,還想說你把親妹妹晾在一邊,不知道在熱衷什麽。吉他這種小事,哥哥如果教我的話,我也學得會啊。」


    「咦?你剛才說什麽?」


    「沒事!我差不多該起來了。」


    妹妹有些不愉快,用蚊呐般的聲音嘀咕了幾句。我聽不清楚想反問時,胡桃沒搭理直接起身,在我麵前露出光溜溜的臀部。


    「啊,等一下!那個……胡桃你會來嗎?」


    胡桃正想離開時,我不禁開口問。這樣或許有點奸詐。邀約的小潤三人應該比我更不安,我卻想早一步知道答案,總覺得不太公平。


    但我還是忍不住問了。


    「…………該怎麽辦呢,現在還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去……而且隻有我一個人去,她們也高興不起來吧。」


    胡桃用低沉的聲音,頭也不回地說完,伸手準備打開浴室門。


    「沒這種事。就算隻有胡桃你一個人來,大家也一定會很高興。」


    「…………既然這樣——沒事,我還不知道。」


    聽我認真說完,胡桃有些迷惘。最後,她還是沒給我明確的答覆就離開了。


    但不知道為什麽。


    我就是有一切都會順利的預感。


    我晚胡桃一步離開浴室,回自己房間喝了一杯冰茶。


    「呼。」


    千萬種情感在我的心中無止盡膨脹。離正式上場隻剩下一個禮拜了。


    回想起來,我遇到小潤三人所礙到的恩寵,實在太大了。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勉強能回高中上課了。


    希望我也能做點什麽,回報三人和小翅膀的大家。她們想用我的曲子演唱,所以我也十分希望演唱會能圓滿成功。


    「我做得到的報恩方式啊……」


    為了表達感謝,現在我能做的,隻剩下祈求和禱告嗎?


    這時,牆邊的吉他再次映入我眼簾。


    這麽說來,我這幾周忙著和大家練習,都沒有寫新曲子。


    此時此刻,我會寫出什麽樣的歌呢?


    如此心想的下一秒,我已經握住了琴頸。時值晚上,所以我沒插放大器。我坐在椅子上拿起僅有的藍色電吉他jazzmaster,靜靜閉上雙眼。


    以g大調起手,簡單的和弦進行。融合節拍快速的上升氣流,讓身體自然跟上節奏。搭配光明無止境的流行搖滾。因為這搖滾以笑容,引導了龜縮在房間角落抬不起頭來的我,邁向天際。


    「……寫好了呢。」


    時間居然花不到二十分鍾。先不說完成度,所謂「從天而降的靈感」就是這回事吧。我和小潤三人共度了一段時光,這段旋律似乎自然出現在我心中,現在我隻是靜靜將它彈出來罷了。


    總之,我將突然閃現的音調和簡單的和弦進行,記在錄音機中。


    這麽爽朗似乎不像我的曲風,感覺有點難為情。


    但錯不了,小潤三人的樂團若要演唱,肯定是這首比較適合。


    相較之下,這首歌在這次演唱的歌曲中,應該最能炒熱氣氛吧。


    「再來是……詞。」


    詞,歌詞。過去害我變成家裏蹲的原因。


    現在填詞,我很有可能會寫出和當時一樣,非常幼稚蹩腳的內容。


    但不可思議的是,我卻不害怕。


    ?


    「新歌……?」


    「對,在最後一刻臨時這麽做,真是抱歉。但如呆還有空練習的話,要不要試看看呢?」


    隔天,我帶著剛出爐的曲子到小翅膀。話說完三人立刻露出些許困惑的表情。


    「…………啊,我……我很喜歡,這首歌。」


    但我遞出歌詞,請大家聽過試聽帶後,三人的表情為之一變。太好了,她們似乎很喜歡。


    「呼啊。很酷的一首歌。謝謝你,響哥。」


    「哦~阿響居然能寫出這麽棒的……咳咳!居然能寫出語意這麽清楚的歌詞啊,真叫我驚訝!嗯嗯,挺不錯的啊!」


    「嗯,很溫柔優美的一首歌。我也……很喜歡這個歌詞。」


    不僅是旋律,歌詞也大獲好評,讓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要是別人看了,我或許會被笑吧。


    但是我不在乎。隻要小潤三人喜歡,我隨時都能挺起胸膛,光明正大地用自己的話語來填詞。


    「我聽胡桃說了。聽說你們已經邀了班上的同學,你們很努力呢。」


    「啊……」


    我笑著點頭說,原本愉快的笑容因為歌詞受稱讚,現在更是喜上加喜。小潤和希美則害羞得彼此互看。


    「還不知道大家會不會來就是了。」


    「呼啊。不過如果大家願意來,也會喜歡上這裏的。」


    「這裏是我們最喜歡的地方,所以……我不會再隱瞞了。多虧響哥哥,我現在覺得應該和更多的人,一起在最後一刻留下這裏的美好回憶。真的很謝謝你。」


    接著希美、小空和小潤依序將心中坦率的想法告訴我。


    「該道謝的人應該是我。多虧大家的溫柔,我也有了很大的改變。真的很感謝你們。」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原本是一個家裏蹲,但我還是不由得低頭道謝。


    小學生真是太棒了。曝曬在其純真之下,我得以活得坦率,不再偽裝自己。


    「拜托,小潤和阿響也是,別說得好像全結束了。現在才要開始辛苦呢!」


    「呼啊。練習新曲子。」


    「哇……哇喵!說得對……不好意思.」


    「好,那我們馬上開始吧。」


    哎呀,正如希美所言,時間隻剩下一個禮拜,必須全心全力努力練習。


    ——我們重新打起幹勁。接下來的每天放學後,我都會到小翅膀,默默地和三人一起練習。在學校,我依舊和同學格格不入,但多虧櫻花會若無其事地找我搭話,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


    接著,約定之日終於近在眼前。


    五月底的禮拜六。隔天就是創造最後回憶之日,我們合力把鼓組和放大器等器材搬到一樓的教會,準備進行最後的采排。


    「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呢。」


    費力的工作結束後,我站在臨時舞台下,看著在調整樂器的小潤三人時,前來幫忙準備的櫻花緩緩歎了口氣這麽說。


    「嗯。不過,我覺得跟這裏的氣氛很搭,我很喜歡。」


    「嗬嗬,是啊。唉——終於要和這裏說再見了嗎。我以為自己不會舍不得,可是真到這一刻,還是會感到寂寞呢。」


    櫻花露出安詳微笑,看著教會的彩色玻璃。在此處的種種回憶,正如泉水自她的心頭湧出吧。我如此猜想,亦無法抑製住對這靜謐氣氛的愛戀,彷佛快被心酸的感覺給吞沒了。


    這裏真的要拆掉嗎?


    就算環境改變,小翅膀的大家也能像現在一樣,每天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所以這不是一件應該難過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覺得可惜。


    不對不對,這也是無可奈何。大家是因為監護人正義大哥的判斷,才會離開這裏


    。我沒有理由……不,不是理由,是道理。我沒有反對的道理。


    『那……那麽……我們現在把所有的曲子跑一遍。』


    或許是感傷的緣故,一種漫無邊際的疙瘩囤積在腦海中。這時,準備完畢的小潤透過麥克風戰戰兢兢地說。三個孩子現在是緊張大於一切,沒時間感到不舍。


    「……嗯,麻煩你們!不要緊張,大家練習很久了。用平常心去彈,一定會彈得很棒的。」


    「你……你不用上場才說得這麽悠哉…………不過也是啦。阿響上次是自己一個人在大家麵前演唱……唔,有點對你另眼相看了。」


    反倒是我從剛才開始就一宜在想東想西,這也太奇怪了。現在應該舍去邪念,專心采排。我用混音器調節麥克風音量,並對希美的話露出苦笑。仔細想想,上次在學校的獨奏,也讓我在給大家建議時多了幾分說服力。不過,當時我根本沒想到還有這個效果。


    「呼啊。那我們開始羅。」


    小空說完,小潤和希美咬緊嘴唇,依序點頭回應。午後的教會中,搖滾樂響徹天井。


    現在缺少的,隻剩下為之瘋狂的觀眾。


    ?


    「哇喵……好……好緊張啊……」


    「我……我說阿響,你也來這裏啊!」


    「嗯,我知道了。」


    接著,禮拜天到了。早一步進入教會的我,站到門口和小潤三人一起迎接觀眾。櫻花和正義大哥在開演前有一些事情要出門處理,所以現在隻有我們四人。


    「呼啊。一、二、三。」


    我們彼此點頭,推開左右對開的大門。


    搞不好已經有人在門口等了,或是——


    「……嗚。」


    出現在眼前的隻有藍天。我的期待落空了,目前沒有半個人到場。


    「離……離正式開唱還有一段時間嘛。」


    預定的入場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開唱是十二點半。現在還有三十分鍾,沒人出現也不奇怪。


    「嗚嗚,可能是一開始我們給人的印象太差,被討厭了吧……我已經很努力主動拉近距離了……」


    但這對以希美為首的眾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希望能早點有人來,就算是一個也不嫌少。


    「嗯?」


    「——唔!」


    我如此期望,再次瞄向設施大門的瞬間,恰巧和一名小女孩四目相接。對方立刻躲到圍牆後方……不過再怎麽躲,我也認得出來。


    「胡桃?」


    正因為是朝夕相處的家人,我不可能會看錯。我這麽一叫,緊接著傳來幾句催促的聲音。我可愛的妹妹走了出來,似乎放棄了抵抗。


    「……啊。」


    「呼啊。歡迎光臨。」


    「貫井同學……還有大家。」


    而且後頭還跟了一群女孩,人數多到雙手都數不完。遷些小客人有些笑著揮手,有些點頭示意。希美、小空和小潤先是一愣,隨即眼神流露出喜悅,跑到戶外迎接她們。


    「嗨,三位好。哇——這裏就是『小翅膀』啊。感覺好酷喔!」


    一名陌生女孩搶在胡桃前向三人打招呼,表情單純充滿了興趣,沒有半點的顧慮。


    「大家,謝謝。謝謝……你們來。」


    小潤聲音顫抖,彷佛快哭了出來。不久前,她在泉公園的表情有一絲的灰暗和膽怯,現在卻是如此燦爛奪目,連我都快被感染跟著喜極而泣。


    三人肯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絞盡勇氣,克服了挫折才能走到這裏。時至此刻,一切都有了回報。


    「要道謝就跟胡桃說吧。我們還在猶豫要不要來的時候,是胡桃帶頭慫恿大家來的。」


    「……都……都說別多嘴了。」


    胡桃被朋友拍了拍肩膀,紅著臉說。原來是這樣啊。我內心也湧起了深深的謝意。身為她的親人,我總覺得相當驕傲。


    「呼啊。真的嗎?謝謝你,班長。」


    「大……大家說得太誇張了啦!」


    「一點都不誇張喔。胡桃說你們要演唱的歌,是一個超酷的數位歌曲製作人寫的,還一直說我們不來看,絕對是一大損失。」


    「這句話就更不應該說了~~~~~~~~~!」


    我深深覺得感動時,一段和我有關的話語突然跑進我耳中。咦?難道胡桃也有誇獎我嗎?


    「胡桃……那個,謝謝你。」


    「別太囂張了!」


    「好痛!」


    她……她踢我。這讓我有藏不住的驚訝,她時常罵我或輕輕打我,但很少這樣直接攻擊。


    「好……好過分啊。」


    「羅羅羅羅羅唆!我……我不覺得哥哥的曲子有什麽了不起的!」


    「咦,難道『hibikip』就是胡桃的哥哥嗎?啊哈哈,你之前還很陶醉地說『他一定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原來是這樣啊。胡桃其實很喜歡自己的哥哥吧?」


    「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什麽!」


    我感到意誌消沉時,同學又繼續爆料。多虧如此,我稍微打起精神了。胡桃則相對地越來越不知所措。


    「貫井同學的心情也跟我們一樣呢。我們也受到響哥哥許多的照顧,那個……我覺得很開心……」


    「嗚嗚嗚嗚……就說不是這樣了!先……先不說這些,我們可以進去了嗎?我要進去羅!」


    小潤微笑以對,胡桃則是半強硬地走入教會中。其他同學竊笑地看著胡桃,在三人的引導下,也依序坐入禮拜堂的椅子。


    「我先聲明,我什麽都沒跟胡桃說喔。這一切都是胡桃自己決定要做的。」


    帶完位後,我們又回到了教會正門。這解釋或許是畫蛇添足,希美聽了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點頭說:


    「如果沒有貫井同學,我們可能沒辦法這麽快和班上的同學拉近距離吧。」


    「呼啊。班長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會跑來跟我們一組,不會讓我們三個人單獨一組,所以我們才可以這麽快跟許多同學交流。」


    小空也附和說,雙手緊握。


    總覺得好驕傲啊。聽到妹妹被人誇獎,原來是一件這麽開心的事情。


    「嗨,響。」


    「……咦?」


    當我深受感動時,突然有人叫了我的名字。我心頭一驚轉頭一看,有一群人走了過來,他們是我最近天天都會碰麵的高中同學。


    「大家……你們也來了嗎?」


    「嗯嗬嗬,感謝我們吧……哎呀,主要是櫻花的邀請啦。」


    同班的女同學說。我記得她叫佐佐木。接著,她向晚一步回來的櫻花招手。


    「咦,不是這樣的吧。我隻是問一下,大家馬上就很熱烈地說要來啊。」


    櫻花也和胡桃一樣,暗地在幫我們招攬觀眾。我欣喜萬分地與小潤三人對看,交互頷首了幾次。


    「啊哈哈,還好啦。上次你的突襲演唱實茌讓我嚇了一跳,不過隔天響的歌曲就一直離不開我的大腦。當時我可能已經偷偷喜歡上了吧。」


    「我也是我也是。」


    受到如此讚賞,就算是奉承話也讓人高興。


    但如果真有同學喜歡,那當時我的荒唐舉動就沒有白費了。


    「櫻花,你請朋友來了呢。」


    「嗬嗬,還好啦。小潤三個人都鼓起勇氣了,我也不想隻有我一直沒自信地東躲西藏。各位,這裏就是我家。」


    櫻花毫無迷惘,露出開朗笑臉指著教會說。班上同學也沒有顧慮和同情的感覺,口中說出的反而是正麵的感想。諸如:「哇,挺別致的耶」或是「感覺很像櫻花會住的地方」。


    嗯,果然世


    界上有很多事情,真的要踏出第一步才會知道結果。我來到大家居住的小翅膀後,這種感受變得相當強烈。


    「好了,各位找喜歡的位子坐下吧。」


    「「「知道了!」」」


    一群女高中生跟著櫻花進到了教會。之後還有幾個人晚一點到,開演前雖然還稱不上是高朋滿座,不過至少也坐滿了七成。


    嗯,這樣的話——


    「喔,好多人啊,這樣已經很夠了吧。」


    我和三人品嚐到一種由興奮、緊張和放心交織而成的奇妙感覺。這時,今天的主賓正義大哥終於登場了。


    「怎麽樣,很緊張嗎?哇哈哈,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不管是對你們還是對我來說,這都會變成最棒的回憶啦,所以好好享受吧。隻要你們樂在其中,我們也會跟著興奮起來。」


    「神父……好的,我現在很緊張,不過我們會盡情享受。」


    「大家早就決定要把今天變成快樂的一天嘛,希美我不會逃避了。」


    「呼啊。神父,一直以來謝謝你,今後也請多多指教。」


    三人依序被正義大哥摸頭,各自說出自己的決心。在此處孕育而成的牽絆,此刻彷佛合而為一,造就了如此耀眼奪目的光景。


    「差不多該準備了吧。」


    「好……好的。那個,響哥哥也是,一直以來謝謝你。如果沒有你幫助我們,這一切我們肯定做不到。」


    「響哥,以後我也想和你一起玩音樂,可以吧?」


    「小空,你太心急了。應該先專心唱完眼前的演唱會……不過我可不允許阿響你……就這樣說再見喔。」


    我催促完後,小潤三人各自留下令人高興的話語,跑向連接舞台兩側的便門。


    以後也一起嗎……


    嗯,我也想和大家在一起。不管是以什麽形式都無所謂,我想再和大家一起演奏音樂。


    我也由衷如此心想。


    不過,我應該跟大家一樣,全神貫注在眼前的演唱會上。今天我負責音響設備,必須全力協助,讓她們能唱出百分之百的聲音。


    「看來今天會變成相當難忘的一天。」


    我下定決心時,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叔出現在正義大哥身後,感慨萬千地對我呢喃說。那個,您是哪一位呢?


    「對,一定會很難望吧……請問您是?」


    「他是這裏的地主啦。我跟他說,大家想製造最後的回憶,他就專程來一趟了。」


    正義大哥介紹道。原來,這位先生就是這塊土地的主人啊。


    「要把這裏拆掉,我也覺得有點可惜。畢竟這裏是我從以前就一直很關心的地方。不過建築物真的已經很老舊了,而且正義說的理由也很正確。所以至少也讓我來這裏,留下一點快樂的回憶吧。那我進去羅。」


    「啊,好……不對,我來回答好像有點奇怪。」


    「你在說什麽啊。這陣子我們幾乎每天都會碰麵,你已經是榮譽家人了吧。」


    送地主入內後,正義大哥一把勾住我的肩膀說:


    「……謝謝你,我真的很開心。」


    榮譽家人啊,這句話讓我感覺內心一陣溫暖。


    「好,我們也走吧。差不多要開唱了。」


    「對啊……那就請正義大哥收下小潤三人的心意吧。」


    「哇哈哈,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打從心底覺得,當初選擇這份工作真是太好了。」


    正義大哥的語氣有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溫柔,還沒開唱就讓我的淚線快要崩壞。啊哈哈,這樣不行啊。哭點這麽低,大概也是社會經驗不足的關係吧。


    我偷偷擦拭眼瞼,和正義大哥走到正麵最後列的音響席。十二點半整,小潤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上舞台,我也跟著推動麥克風的音量推杆。


    台下隨即傳來熱烈的掌聲。我看見櫻花和胡桃不斷鼓掌,聲音比任何人都還要響亮。


    「快……快點啊,小潤。快打聲招呼啊。」


    『哇……哇喵!我……我來說嗎……?』


    「那還用說嗎,演唱會是你提議的耶。」


    「呼啊。串場是主唱的工作。」


    三人突然在舞台上商量了起來,聲音透過麥克風響徹整個會場。糟糕,來不及了,我應該把音量關掉才對。不過教會就這麽大,就算不關大家也聽得見,而且以女高中生為中心的觀眾,也不約而同喊著「好可愛」。所以結果算是ok吧。


    『……呼唔……那……那個——』


    小潤放棄抵抗,站到麥克風前。她忐忑不安,肩膀不停發抖,緊張全寫在臉上。不過在依序看了我、櫻花和正義大哥後,她似乎靜下心來,嘴角一閉,稍微踮起腳尖靠近麥克風架。


    ……麥克風的高度調得有點失敗,不過無傷大雅吧。


    『大……大家好。然後……對不起!』


    小潤的第一句話,是一個突如其來的誠摯道歉。包含我在內的全體人員,聽了都一頭霧水,視線更加往舞台集中了。


    『一直以來我們都是三個人,都是隻有三個人的小團體,不太常和其他人說話,總是三個人一起行動,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其他地方……』


    小潤一字一句彷佛在確認似的,緩緩編織話語。她拚命壓抑膽怯的心,努力將至今沉積在心中的想法如實吐露出來。


    『我們一直很害怕,因為我們怕被別人知道,我們家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怕被別人說閑話。』


    「…………」


    身旁的正義大哥一語不發,但眼中透露出的溫柔,表示出感同身受。


    『可是,現在我覺得這樣的想法不太對。我們都很喜歡這裏……喜歡「小翅膀」。我們的姊姊小櫻和神父對我們都很好,所以我們每天都很快樂……這裏是一個這麽棒的地方,現在我覺得,或許我不用刻意去隱瞞它。』


    三人在舞台上彼此微笑,臉上不見絲毫迷惘。


    『這裏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小翅膀」,也是我們晟喜歡的地方……其實我們就快要從這裏搬走了。心裏感覺有點不舍,不過今後大家還是會一起生活,我們一定……不對,我們絕對會度過快樂的每一天。』


    小潤說完,希美、小空和櫻花都靜靜點頭。她們都認同那種「不舍」和「無論到哪都不會變」的心情吧。


    『我在搬家之前,想要感謝這間教會和神父,再加上神父也喜歡搖滾樂,我們才會試著組一個搖滾樂團。真的很感謝今天大家來捧場。我們彈得還不是很好,如果大家可以跟我們一起享受接下來的時光,我會很高興的。』


    一陣拍手聲。我也跟著響徹會場的悅耳掌聲,拍起了雙手。


    『我們要演奏的是貫井響哥哥的曲子,他在演唱會的籌備方麵也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如果沒有響哥哥,就沒有今天的演唱會。能夠遇見和喜歡上響哥哥的曲子,真是太好了。我很擔心自己沒辦法確實呈現這些曲子……不過我們練習很久了,我會努力把歌曲的優點傳達出來。』


    平常膽小畏縮的小潤,能這般堂堂正正地表達出自己的心情,令我不由得深感,至今一路走來是多麽的幸運。


    接著,我還沒來得及為突如其來的唱名感到害羞,三人已經用眼神互相示意,做好了準備。我也麵向音響控製台,準備全力協助她們。


    終於要開始了。這是讓我有機會離開房間的三人,首次的演唱會。


    吉他、貝斯和鼓組。觀眾將在三人的領導下,跟著世上最酷的三種樂器,邁向充滿興奮的世界。


    『那麽請各位把耳朵借給我們。第一首歌是(衝上月球)。』


    開場曲是最近剛創作的


    新曲。我想著小潤三人,腦中自然浮現出這個曲名。由小潤的經典吉他duo-sonic刻劃出充滿攻擊性、足以震碎玻璃的開放g和弦。接著第四小節變換和弦,由貝斯和鼓來過門。


    前奏是簡單的八度音彈法。輕快的吉他節奏,讓觀眾自然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前奏結束後,小潤大吸一口氣,毫不害羞地放開喉嚨,大聲唱出我盡全力寫出的感謝心情。歌聲穿過教會屋頂,衝破天際直往九天。


    『親手打造太空船,想載著你飛向宇宙。


    手邊不足的零件,現在立刻去買齊。


    沒人知道明天如何,心情是一種容易冷卻的東西。


    注意到時,已經從手掌溢出。』


    過去,我不願與人有牽扯,想把自己關在狹小的世界中,但她們的勇敢和純真將我拉了出來。現在不行動,就永遠沒機會了——正如我當時不由得如此心想一樣,三人天衣無縫的真誠節奏,激發出一股希望。


    『現在就走上街,別被任何人發現。


    今天告別老舊的紅色腳踏車,走下長長的坡道。


    逐漸遠去的街道,齊聲並列的腳步。


    你要哭到什麽時候?來吧,出發吧!e on,light on please!』


    小潤今天的歌聲更加優美,音量也很充沛,連在最後一列的我也能清楚聽見。麥克風的調音杆不用再調了,動人的聲音能透過音響,原汁原味地傳達出去。


    吉他、貝斯和鼓也無懈可擊。三人的技術絕對稱不上高超,但她們非常了解彼此。小空堅持自己的步調建構出節奏的基石。小潤那不像吉他手會有的膽怯性格,替音色帶來了調和。不足的力道,則由希美積極專注的律動感和躍動感來補足。


    技巧勝於她們的人比比皆是吧。但我能肯定現在這個音色,隻有眼前的三個人彈得出來。


    這一個月來,有個感想已經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現在我再次將它呢喃出口。!啊,我真的好喜歡這個樂團啊!


    『去找回來吧,那天心中的雀躍,座椅倒著也無妨。


    自由飛翔吧,我會一直守護你,在眨眼星辰的後方。


    穿破厚厚的雲朵,光線的溫度也跟著變化。


    浮在海上的所有街道無聲消失。


    希望有朝一日,你我可以一起實現夢想。


    走吧,這裏已經沒有答案。現在立刻起飛吧,張開你的雙手。』


    「哇哈哈哈!沒錯,我就是想看這個!怎麽樣,響,酷到受不了吧?」


    正義大哥在我耳邊大喊,興奮的情緒高揚衝天。


    回蕩在莊嚴教會裏,具有攻擊性的歪斜音色。演奏的還是可愛的小學生三人組。兩者的差距實在太大,實在太不協調了。


    肯定是這樣沒錯,這實在太搖滾了。


    啊上具希望時間就此停止。


    真希望三人能永遠在這間教會演奏。


    約莫三十分鍾的演唱會結束前,我的內心充滿了鬱悶。不願承認這滿懷希望的亢奮和值得細品的心醉神迷,今後將永不複見。


    ?


    「響哥哥……真的謝謝你!因為你,我們製造了一個非常非常美好的回憶!」


    「沒這種事,我幾乎沒幫到什麽忙,這是大家努力的成果。」


    演唱會非常成功。結束後,大夥舉行了慶功宴和簡單的告別派對。席間,小潤難得亢奮地抱住了我的腰這麽說。


    「就……就先跟你感謝一下啦……謝謝。多虧有你,我很開心。」


    「呼啊。響哥有開心到嗎?」


    我摸著小潤的頭時,她已經喜極到哽咽而泣。希美和小空也靠近,露出清澈的微笑表示。


    「當然有啊,能夠認識大家,真是太好了。謝謝你們給我這段幸福的時間。」


    我也毫不掩飾真心回答。


    ……真心。對,錯不了。


    不過,我還是有點想不通。一種念頭在我心中膨脹,恣意騷動無法克製,不希望就這樣把今天當成一種「最棒的結束」。


    「喔,響,幹嘛幹嘛,一臉陰沉?你也來一杯吧?」


    「我……我不行!我還不能喝酒!」


    這時,正義大哥拿罐裝啤酒從後麵架住我,勸我從事違法行為。


    能夠隨心所欲行動的人,真的很叫人羨慕。


    「……那個,正義大哥……」


    或許正因對方的個性如此,我才會這麽不知天高地厚,不由自主地說出一個藏在我內心深處的荒謬想法。


    「嗯,怎麽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看我表情十分嚴肅,正義大哥訝異問道。


    等我把話全部說完,他會美我嗎?還是賞我一拳呢?


    怎麽樣都好,現在推動我的隻有一股衝動。


    ——這麽愉快的時光,怎麽能讓它一次就成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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