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il from: 淺上莎莉


    hibikip大哥你好!


    暑假就快開始了呢!


    我真的好期待和大家見麵喔!


    我一並附上了練習會和演場會的時程表,請你過目~


    對了對了,關於聯合練習,除了一起演奏其他歌手的歌以外,要不要來一點jam session呀?


    雖然很突然,但如果覺得和弦進行不會太激烈的話,我想應該會是很有趣的經驗喔~!


    希望這能帶給我們很多刺激,請各位一定要試試看!


    就像「決戰東京」的感覺那樣!


    啊,雖然說什麽戰啊對決的,可是實際上還是交流會的感覺,希望大家都能玩得開心!我們一定會善盡地主之誼,讓各位賓至如歸!


    當然,上了台以後,我們還是會抱著我們才是第一名的心態全力演奏!


    我是故意說得稍微嗆一點,嘿嘿嘿,請別介意喔!


    啊~真是等不及了。我已經激動得不得了,好想趕快放暑假!


    爸爸媽媽老是叫我不要忘記念書就是了!


    那麽那麽,就請各位確定一下行程的安排有沒有問題了~!


    需要改時間再跟我說喔~!


    ?


    「謝謝老師!」


    我一出輔導室就轉身敬禮,但藏不住想趕快離開的衝動,以最快速度盡可能小聲地關上門。


    「呼……」


    接著自然而然鬆了口大氣。七月的黏稠空氣,在事情談妥的現在也依然纏在我肩上。


    「嗬嗬,辛苦啦。」


    「咦,櫻花?」


    我往笑聲看去,見到櫻花伸長夏季短袖製服下的手,向我敬舉手禮。她是很積極參與戶外活動的人,可是一點也沒有曬黑,仿佛真的有女生的魔法,使我再度為那依然白皙亮麗的肌膚看得入迷。


    而那也讓我的緊張全消散了。


    「你在等我啊?」


    「呃,這個嘛,怎麽說呢。就是,離打工還有一點時間嘛!」


    她手指抵在下巴,望著斜上方笑出虎牙。經她一提我才發現,時間的確還早。


    「這樣啊,說得也是。」


    我苦笑著回話,為自以為是的妄想道歉。


    結果櫻花皺起眉,嘴也嘟了起來。奇……奇怪,是惹她生氣了嗎……?


    「嘿。」


    「呃啊!」


    接著往我腦門直劈手刀,但其實並沒有多痛。看來我是選錯對話選項了。


    不曉得到底是怎樣,搞不懂。


    「你這樣是不會討高中女生喜歡的喔~」


    隨後櫻花表情唏噓地歎口氣,先一步走掉了。雖然很想問她複習重點,可是那恐怕會讓她更生氣,猶豫到最後,隻是默默跟上去。


    看來我是真的很不討女生喜歡呢。不過這並不令人意外,她直接那樣說,我也沒有任何打擊。


    「高中女生不喜歡我沒關係,櫻花喜歡我就好了。」


    還是問清楚哪裏說錯話比較好吧。猶豫著喃喃這麽說之後,我錯愕地捂起了嘴……這句話好像有點太輕佻了。


    該再補幾句嗎?不了,那是我的真心話,沒必要遮遮掩掩。


    「……是喔,哼~」


    櫻花的視線從我臉上轉向走廊一整列窗戶,平平淡淡地回答。窗外陰陰的,玻璃反射度差,我們的身影映得很模糊。唔唔唔,一下子就好了,讓玻璃發揮它真正的反射度吧。我不禁向天公伯祈禱。


    「……那好吧,算了。繼續保持這樣。」


    「咦?」


    櫻花忽然停下,兩束頭發隨之一晃,瞥著我這麽說。她好久沒這樣了。之後,她又撇開眼睛向前走,到頭來還是搞不懂她有沒有生氣。


    不過,那樣實在很可愛。心跳怦然加速。


    「喂,走哇。」


    走了一小段,櫻花回過頭來,雙手將書包提在背後,稍微向前彎腰。這次清楚看見她淡淡地對我微笑。


    窗外撥雲見日,忽然亮起來。天公伯,禰晚了一步。


    ……喔不,也沒有。


    「嗯,抱歉抱歉。」


    我用力忍住想永遠看著那燦爛光輝的衝動,快步跟上到櫻花身邊。


    ?


    「對了,出路麵談結果怎麽樣?你看起來有點累,是被罵了嗎?」


    從校舍門口走向校門的途中,櫻花忽然想起這件事。沒錯,其實今天是我第一次接受出路麵談。一年級時隻是做書麵的未來誌願調查,像這樣和導師單獨談話的形式還是第一次。當高二來到夏天,我們也步入必須好好規劃畢業後人生的時期了呢。這使我不禁正襟危坐,懷起莫名的焦躁。


    「沒有,沒怎樣……隻是老師一直在勸我不用那麽早放棄繼續升學的選項,有點不曉得該怎麽辦。」


    我苦笑著如實說明狀況後,櫻花憋笑似的說:


    「咦,你該不會傻傻在裏麵宣稱說自己要用搖滾統一天下吧?會叫你爸媽來喔。」


    「我才沒說那種話呢!」


    我猛晃雙手全力否定。我當然聽得出來她在開玩笑,不過那實在太蠢,沒法婉轉打發掉。


    「可是我有老實說我現在想走音樂的路,然後如果真正想研究音控或錄音技術,勢必要念專科學校。結果老師建議說,先念完大學再進入音樂公司也不錯。」


    「好像還滿中肯的嘛。」


    「是很中肯啊,所以我更猶豫了。」


    反過來說,如果我的誌願是組樂團或工作室音樂人等以演奏為主的工作,也許就不用猶豫了。然而現在吸引我的,是在後台扶持表演者的工作,那麽能走的路便不隻一條。可以先念完一般的四年製大學,再找唱片公司或錄音室的工作。我知道這條路不寬,可是念專科學校其實也一樣,借一句老師的話就是「失敗了也容易站起來」。盡管我不想以失敗為前提來設想,但未雨綢繆並沒有錯。


    「那麽,你沒辦法決定念大學又是為什麽?」


    「說來丟人……其實我不太想考試。」


    「我懂。」


    對櫻花吐露不敢對老師說清楚的話之後,她大大地點頭認同。該從何說起呢,我知道無論做什麽都需要努力的道理。所以既然都要努力,全心全意投注在音樂上、自己熱愛的事情上,可以帶來無限的動力。若不能這麽認真地麵對音樂,我總覺得憑我的才能沒法拿來當飯吃。


    「不過呢,響的成績還滿好的嘛。應該兼顧得起來吧。」


    櫻花似乎是怕我過度煩惱,笑咪咪地美言我一句。我的偏差值雖沒高到可以炫耀,這份溫柔還是讓我很感動,當場就向她道謝。


    「謝謝,這都是因為有你教我。再說我每次都還輸你一截呢。」


    「哼哼~還好啦,盡管感謝我吧。明明是這麽厲害的一個高中女生,卻被我們家那些小鬼成天遺憾遺憾地虧,真的是有點過分對不對?以後不要幫她們看作業好了。」


    「別……別這麽說嘛,我想她們也像我一樣感謝你喔。」


    我對忽然生起悶氣的櫻花尷尬地笑,替小潤她們說話。櫻花很善於教學,而且即使時間受到打工壓迫,成績也總是名列前茅,應該是很懂得抓重點吧。對於接受她慷慨教學的我們而言,當她是念書之神也不為過。


    「是就好了……總之念書的事情不用擔心,有我罩你啦。啊,也要你不嫌麻煩就是了!」


    「當然不會麻煩啊!聽你說這種話,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太……太誇張了吧。老……老實說,一起k大考的書,時間會比較好分配。很多東西,也比較容易,那個,兼顧之類的。


    」


    櫻花不隻說得斷斷續續,聲音也變得含糊。應該是我對未來的構想搖擺不定,讓她不曉得該用怎樣的力度邀請我吧。她的臉愈來愈紅,大概是很受不了吧。


    插圖p057


    和櫻花一起k大考的書啊。想一想,感覺還不壞,或者說超棒的。還是考大學好了……


    竟然會認真這樣想,我這個人也未免太下流了。可是下流歸下流,那仍然無疑是我的真心。


    「……所以說,你是已經決定要念大學嘍?」


    不然她也不會說「一起k大考的書」這種話吧。櫻花的出路麵談是今天中午的事,我還沒問她結果,而她可能已經下定決心了。


    「呃,其實我也還沒確定啦……嘿……嘿嘿嘿,抱歉。」


    咦,有種撲了個空的感覺。不過我們原本在聊我還在猶豫的事,現在知道她還沒決定,親近感隨之膨脹。


    「沒關係啦,能跟你討論這件事,我就很開心了,而且很有幫助,謝謝喔。如果最後決定要考大學,我想跟你一起考。」


    「我也想跟響一起考。」


    膨脹了呢。夢想之類的,很多很多。


    一想到這樣幸福的放學時間無論如何都會繼續下去,我也不為自己舉棋不定感到惶恐了。


    「對了,如果不念大學,你要念餐飲學校嗎?」


    「嗯,如果不念大學就念餐飲學校。開麵包店好像不需要執照,可是我還是想學點烘焙的基礎。」


    原來如此。假如櫻花利用至今從打工所學開了間麵包店,生意應該會超好吧。


    「可是老師說上大學念經營相關科係也會有幫助,我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還在猶豫。」


    「經營學啊,好像很難念耶。」


    「就是啊,而且我也還沒決定要開自己的店,實在很猶豫。」


    我們就這麽嗯嗯嗯地點頭來點頭去。能像這樣對話,就很有進步了──這種話,在現在這個階段也不能說了呢。


    「對了……順便問一下,你覺得我適合做那一行呀?除了麵包店以外。」


    櫻花單純好奇似的隨口一問。適合做那一行啊,當然是麵包店最合適啦。除此以外,櫻花很懂得照顧人,感覺很適合麵對人的職業。


    「護士或老師之類的吧。或是拐個彎,當警察怎麽樣?」


    我一一說出心中浮現的形象之後,赫然發現一件事。


    怎……怎麽都是玩角色扮演時特別受歡迎的職業啊……別誤會,我當然完全沒有動歪腦筋!


    「……響啊,你好像還滿『雜食』的嘛。想不到,你好像是那種人。」


    櫻花白著眼歎息。啊啊啊糟糕,果然造成誤會了。不是啊,我隻是認為你人品好,把會受人感謝的職業列舉出來而已!


    再這樣下去不太妙。要告訴她重點不是衣服,而是櫻花這個人才行!


    「繼續當女高中生當然也行喔!」


    「根本雜食!」


    竟然自掘了個大墳墓。


    後來我千解釋萬解釋,一路跟到了櫻花打工的麵包店,但還是很不確定她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


    「終於來啦,雜食。」


    送櫻花離開後,我來到小翅膀練習室叨擾,結果希美頭一句就這樣酸我。


    「呃,那個……」


    看來櫻花終究是誤會了,而且還先一步跟孩子們告密。這誤會恐怕難解了。


    「響哥哥!護士是很好,可是也不要忘記小學生喔!」


    「呼啊。響哥,任君挑選喔。」


    小潤和小空沒生氣,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呃,不過誤會似乎已深植於她們心中,還不能放心得太早。


    「希美可不能接受喔。不要到處亂吃點心,繼續以主食為重才是正道。」


    「呼啊。所以希美是主食?」


    「我……我又沒有那樣說!」


    「哇喵,那也要把我當主食喔……嘿嘿嘿。」


    「啥,小潤!不要亂插隊──呃,這也不對!哎喲,亂七八糟!」


    希美的表情變換得目不暇給,覺得會沒完沒了似的往地毯跺腳,要其他兩人住口。


    「阿響亂吃的事以後再說!現在重點是那封信的事!距離暑假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要趕快開始準備了啦!」


    亂吃……我在希美心中的地位變得跟繁殖期前的平鮋差不多了,是不是該盡早解開誤會比較好呢?可是我也很清楚希美在急些什麽,便將自己的問題先放一邊。


    「那個,希美是在擔心淺上信裏提到的那個『jam session』吧?」


    我十分肯定地問,而小潤和小空也和希美不約而同地點了頭。


    「不愧是響哥哥,就是這樣沒錯!我和小希都不太了解『jam session』是怎樣的東西,傷透腦筋了呢……」


    「jam是會一起變得黏糊糊的意思嗎?」


    小潤眉梢低垂,小空則是揉著自己臉頰表現黏糊糊的感覺(?)嗯,用一起變得黏糊糊來形容jam這種演奏方式或許沒錯。不過我自身沒有經驗,難以用言語形容。


    「好,先把樂器準備好吧。有音樂會比較好說明。」


    「ok,知道了!」


    我拍個手提議,三人便在希美帶頭一呼之後掉頭就定位。好,我這作哥哥的得好好引導她們在通往大人的階梯上更上一層樓才行。


    「先從字麵的意思開始解釋,可以吧?」


    我借用擴大器,架好自己帶來的電吉他,重新環視三人。


    「呼啊。我知道jam是什麽呀。就是用來塗麵包,甜甜的那個嘛。」


    「有的是弄在裏麵喔。櫻花說她很喜歡灌滿滿,流到每個角落的感覺。」


    「嘿嘿嘿,我也喜歡弄在裏麵。」


    原來櫻花和小潤是裏麵派啊。「saonois」的果醬甜得很自然,塞個滿嘴也不會膩,很容易想想她們為何喜歡。


    若問我裏麵和外麵哪個痛快,當然是裏麵……呃,不行不行。一不小心就開始胡思亂想了。


    「語源好像真的就是那個甜甜的果醬,可是jam session不是食物喔。用文字解釋的話嘛,嗯……就是演奏的每個人都融在一起的感覺?」


    我想拉回話題,結果三個人都傻住了。我料想到她們會有疑問,對這個詞和各方麵很多資料,不過剛才的說明還是等於沒說一樣。要再描述得更具體才行。


    「哇喵,雜食的響哥哥會在我們融化以後一起吃掉嗎?」


    「咦……!」


    傷腦筋。雖然「雜食」的部分是她們嚴重誤會,但她們的想象其實也猜對了一部分。


    「……花心大蘿卜。」


    在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希美又冷眼看我。想過與世無爭的生活還真難。


    「不……不是那樣啦,我誰都不會吃!不過小潤說每個人融在一起,是真的說對了。所謂的jam session,並不會決定演奏哪首曲子,直接自由混合各自的演奏,大概就是像煮果醬一樣創造新樂曲的感覺吧。跟吃不吃沒關係喔!」


    「呼啊。不決定曲子?」


    「不決定曲子就演奏,這種事……我們可以嗎?」


    我的拚命解釋總算奏效,暫時脫離雜食話題了。以後再拿出誠意來化解這個誤會吧,她們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得先繼續解釋下去才行。


    「當然有些最基本的規則,例如重複簡單的和弦等。然後另一個人跟著反複演奏另一種音型,其他人再一個個加上去,再來就是想到什麽就加到樂句裏。你們有聽過即興演奏吧?」


    「字……字麵的


    話是有聽過!那麽jam session就是稍微決定幾個規則以後,大家隨意即興演奏的意思嗎……?」


    「所以她們是要我們用那種隨機應變的方式在工作室練習嗎……!」


    「好像很難耶,頭痛了。」


    小潤、希美和小空表情愈顯不安。這也難怪,畢竟在我印象中,我們從未嚐試這樣的演奏。


    而且讓這個關卡感覺更加危險的人還是我自己。


    「我愈來愈坐不住了啦!阿響,快教我們怎麽即興演奏!還有jam session!」


    希美緊抓懷中琴頸,急切地抬眼看來。那積極的模樣,讓我忍不住向前彎腰九十度,大聲道歉。


    「對不起!我也想盡可能教你們,可是老實說……我也不太行!」


    「呼啊!響哥也不會jam session嗎?」


    「嗯……其實我很不會即興表演,也沒有合奏的經驗……」


    我也向小空低頭道歉,強忍羞愧說出實情。說句有點像借口的話,那主要是因為我從電腦音樂起步,沒有上台表演不能出差錯的問題,從不需要加強那方麵。我的心態是隻要生出多一點作品,從中挑出夠水準的就好,所以即興能力低到不行。


    「哇……哇喵!可是響哥哥,你不是上傳過吉他的即興演奏嗎?我們就是因為聽到那首歌,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小潤對我投出隱懷期待的苦笑。那指的是我認識她們之前,單純為記錄而上傳的即興曲《tr03》吧。那的確是我隨手彈彈吉他錄下來的……不過有個問題。


    「其實那首歌的順序和正常合奏不一樣,是先輸入基本的鼓聲,然後即興彈吉他,最後再加上貝斯。所以完全不算合奏……」


    在沒有演奏其他音階的樂器,不管怎麽彈都不會出差錯的狀況下,我當然也能即興彈吉他。


    然而「當場搭配其他人的音樂組織樂曲」所需的經驗、知識與技術,完全是不同層次。


    「所以就是,你沒辦法教我們jam session嗎……?」


    希美雙拳舉到下巴細細搖晃,表現她的驚愕。在這時候辯解隻會更讓她們失望,於是咬牙麵對自己的無能,道第三次歉。


    「我在書上看過一點相關教學,也很想和大家一起學習。不過老實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不敢保證讓你們在第一次聯合練習就能做到jam session。真的很對不起!」


    「呼啊。不是響哥的錯,我們也從來沒想過jam session的事。」


    「小空……謝謝你。」


    小空伸長背杆,摸了摸我低垂的頭。光是這樣,沉重的罪惡感就仿佛被她摸散了。


    「響哥哥,我們也會努力練的!……隻要肯練就一定有機會吧!」


    小潤的話使我抬起頭來。憑lien de famille的能力,絕對有可能抓住jam session的訣竅,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就一定行。


    問題是,距離聯合練習的約定日隻剩十幾天了。


    「好,先來挑戰看看再說!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們建議。」


    時間雖短,我還是將希望放在她們的上進心上……至少沒有任何理由要她們不嚐試就放棄。


    「當然要挑戰呀!阿響,開始特訓嘍!」


    希美「登~」地彈響貝斯低音弦。我也重新提振自己並全速運轉大腦,思考該怎麽說明才能讓她們容易吸收。


    ?


    「事前要具備的知識差不多就這樣,再來就靠實際演練,用身體記住吧。」


    我以網路上印下來的資料說明jam session的基本規則後,以視線催促坐在地毯上認真聽講的三人。


    「哇喵,響哥哥,那個……」


    「道理大概是聽懂了,不過說真的,我還是不覺得自己做得來耶……」


    但是小潤和希美依然難掩疑惑,小空也腦中一片空白似的歪頭不語。原因當然是我說明得不夠好,而我也料到會有這種反應了。所以我和顏悅色,以輕鬆語氣推行「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觀念。


    「嗯,一開始盡管失敗沒關係。沒有失敗,就不會知道為什麽做不好……這也隻是我自己的經驗談,沒什麽值得驕傲的就是了。」


    聽了我昨天以簡單的預錄節奏預習後的深刻感受,大家的緊張也稍微舒緩了點。


    「呼啊。我知道了,就聽響哥的吧。」


    小空握著鼓棒敬禮,在鼓組前就定位。


    「失敗也沒關係吧?你們,希美失敗了也不可以笑喔。」


    「絕對不會笑啦。而且可以的話,早一點失敗還比較輕鬆呢……嘿……嘿嘿嘿。」


    希美和小潤即使缺乏自信也毫不掩藏,站起來調整樂器的音量旋鈕。接著我們開始討論先前提到的jam session時需要先決定的基本規則。


    「你這樣說反而讓我開始在意了耶,不過就先不管吧。小潤,要用哪個key?你來決定。」


    「這、這個嘛,那就用a key吧,我們第一次jam session就來彈彈看a key的藍調!」


    小潤所指定的是過去我教的「高度適合三人樂團」的音階之一。a key適合jam session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因為對初學者而言,隻要用a key,普通吉他和貝斯的開放弦──什麽也不按就彈出來的音,隨便都很有搖滾的感覺。換言之,遇到真的不曉得該怎麽彈的時候,彈幾下開放弦也接得下去。


    「呼啊。我開始了。」


    小空下個四拍,三人齊步開始演奏。首先是確認和弦進行,所有人鏘鏘鏘地以較長的分割拍奏樂。目前還不是即興。


    「a、d、a、a。d、d、a、a。e、d、a、e……」


    小潤邊彈邊念出和弦名做確認。維持這個順序反複彈奏,就是所謂的藍調進行了。實際上她用的不是隻以三個音彈出主要和弦,而是用上所謂第四個音的七和弦,不過解釋起來會花不少時間,請容我割愛。總之,像這樣反複彈奏固定的和弦進行,其他樂器再以各自的即興演奏營造動聽律動或樂句,就是jam session的精髓所在。


    接下來,三人各自再演奏一段引樂,決定重複三次。準備正式開始後,首先是由小潤的吉他帶頭,究竟會是什麽結果呢……?


    「哇……哇喵……哇喵~」


    小潤先「繃~」地彈出比和弦進行時高八度的a。這當然一點也不奇怪,是一個穩妥的正確選擇,可是她怎麽也彈不出下一個音。


    「呃,呃……呃……」


    過了一會兒後,她彈出d的單音,而且時間點剛好是進和弦進行進入d的時候,任誰聽起來都是正確的音。但若隻是單獨彈奏和弦的構成音,聽起來實在不像即興演奏,而是在跟隨第一輪的和弦進行。


    嗯,和我昨天單獨試彈的結果很像。雖然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不過因此安了點心仍是不爭的事實。


    「……哼哼。我就作個榜樣讓你們瞧瞧吧!」


    和弦循環的途中,希美的貝斯接下了引樂的工作。她以視線委婉地要小潤先停停,「梗~」地滑弦,指尖一開始就落在最細弦的高音部,很棒的臨場反應。如沒有如此積極的態度,想必很難在合奏中創造迷人的樂句吧。在這方麵,希美立下了一個明確的指標。


    「咦,奇怪……?不會吧,不是這樣……?」


    但事情還是沒那麽簡單。不小心彈出不合和弦進行的音調以後,情勢直轉直下。希美變得害怕再犯錯而變得保守,音數和手指動作也漸漸少了。最後和小潤一樣,收斂成以單音追隨和弦


    的音。


    我懂,我真的懂你們的心情。雖然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但我就是克製不住自己。


    「呼啊。」


    再來換鼓手小空承接引樂。打鼓沒有音階問題,即使是初學者,打起來比會她們更得心應手吧。不過鼓手離不開「維持節奏」的本分,要創造有個性的樂句或好點子,或許比弦樂器更難。


    小空就近會如何應變呢。練習室內開始彌漫緊張與期待。


    「…………???」


    結果鼓聲戛然而止,大家用「奇怪?」的表情看過去。隻見小空歪著頭凝視鼓棒,似乎在猶豫該以什麽順序敲出心中浮現的樂句。


    「這樣?」


    「啊,好酷喔。」


    我不禁讚歎。一段空白後,小空打出頗有亮點的帥氣過門。小潤和希美「喔喔!」地睜大眼睛,連忙重新跟拍。


    「…………呼啊???」


    「哇喵,小空……」


    「我們是沒立場罵人啦,可是你也不能隨便亂停呀,小空。」


    可是才剛跟上,小空又歪頭發愣,停止演奏。嗯,用鼓果然也很難表現心中想到的節奏。即使停下來想一想就能完成,但不中斷演奏就格外困難了。


    lien de famille的首度jam session,就這樣以三人和我都有深深共鳴的結局收場。


    「阿響啊,這樣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希望耶……?」


    希美喪氣地放開貝斯。我昨天也有相同想法,於是尷尬地搔搔臉頰,認為要清楚現實而嚴肅地對她們說:


    「我敢保證,隻要有時間,你們一定練得好……不過問題就是沒有時間呢~幹脆一點拒絕人家,也不是不行喔。」


    「拒絕……就是回信說我們沒做過jam session,現在辦不到吧?」


    「有點不甘心耶。」


    小空難得以鼓頰嘟嘴表現不滿。小潤也咬住下唇,低頭不語。


    懊悔與進取心,都清楚寫在她們臉上,使我對這個樂團的敬重更強了。


    「不要,希美不想放棄。我們不是肯努力就做得到嗎?那努力就好啦。希美才不要沒努力過就直接放棄。」


    希美替小潤和小空說出她們的決心,再度抓起琴頸。既然如此,我心裏當然再無遲疑。


    「知道了,那我們就練習到最後一刻吧。加強即興能力以後,也會加強平時演唱會的表現喔。」


    我微笑著這麽說,小潤、希美和小空也用力頷首。好,我不能隻是在一邊出嘴,就和大家一起麵對全新課題,從零學起吧。


    「小空、小希!我們再用a key試試看!」


    「知道了。小空,隨時可以開始喔!」


    「呼啊。請賜教。」


    我也在卷土重來的四拍中站起身,借背帶將吉他的重量壓在肩上。


    ?


    「啊,喔……!」


    我原先是打算反複聽她們試誤,摸索該如何建議,可是發現自己若無法實際操作,講再多也隻是紙上談兵。所以我也決定加入合奏,一起揪出問題。


    「不愧是響哥哥,已經會吉他獨奏了!」


    演奏告一段落時,小潤為我熱烈拍手。


    「哈哈哈,不過聽起來還隻是爬音階而已吧,幾乎沒起伏。」


    我知道小潤是真心稱讚我,態度太閃躲也不好,而那也是往上爬的必經之路,所以先糗一下自己。音階指的是「do re mi fa sol si do」這樣按一定法則排列的音的總稱。我剛彈的是「五聲音階」,顧名思義就是隻有五個音的音階,初學者也容易上手。隨便彈幾個音出來,就會成為還能聽的旋律。


    「已經比我們好很多了啦……不過也對,那實在沒有『好帥!』的感覺呢。」


    「呼啊。像童謠那樣?」


    小空的比喻相當合適。隻用五個音的五聲音階由於容易駕馭,在悠久的音樂曆史中受人廣為使用,所以容易變成節奏或分拍單調,好像在哪聽過卻又不容易留下印象的旋律。


    「就是啊~如果要用五聲音階彈出『有機會!』的引樂,就要多下點頓挫,多跳點音階,然後……多放點感情這類的刺激。」


    「哇喵……感情啊。」


    「嗯。就像用樂器表現喜怒哀樂那樣?」


    「呼啊。要怎麽做。」


    「這個嘛……」


    我不會說。雖然有打算以這個目標前進,但現在無法即席說清。


    「討厭啦,光是學五聲音階怎麽按就已經夠累人了,還要想那種事實在太難了啦!」


    希美蹲了下來,捧著臉縮成一團。或許即興演出所需的內涵,是真的得先有高度感性才容易培養吧。


    不過抱怨歸抱怨,她們仍沒有絲毫退意。那麽我也得在剩餘的時間中,找出能幫助她們成長的良方才行。


    ──鏗、鏗。


    「咦?」


    在我重新提振時,有人用力敲響練習室的隔音門。會是正義大哥或櫻花回來了嗎。櫻花應該還在打工,可是之前有提早下班的例子在。


    「打擾啦,哥哥。」


    「啊,胡桃?霧夢和相江也來啦?」


    總之先開門之後,見到dragon≒nuts的三人一字排開。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們所為何事,


    對喔,我也把淺上的信轉給胡桃她們了。這麽說來──


    「呀嗬,小矮人~手感冷嗎?」


    「說那什麽話,趕你出去喔。」


    「哎呀。這麽生氣,看來是說中了,噗嗤嗤。要玩jam session就是要比即興能力吧?我看你們就是不太會即興的樣子喔~」


    希美被霧夢調侃得垮下了臉,我連忙安撫。看樣子,她們三個也是為信中的jam session之邀而來的。


    「先不管釣魚廚的廢話,我們也是有點怕,所以就來練習了。哥哥,可以一起嗎?」


    「臭小姑,誰是釣魚廚……唔嘎!」


    「貴龍大人,大家在說話的時候要安靜一點,不可以大呼小叫喔。不過就你有發現自己在損人這點來看,已經很有進步嘍?好棒好棒。」


    「唔嘎!唔嘎嘎嘎!」


    霧夢準備撲向胡桃,卻被相江一把抱住,右手捂嘴左手摸頭。即使受到激烈掙紮,相江卻像慣於處理瘋馬的老練廄務員一樣從容,一點也不介意……時間寶貴,就接受相江的好意吧。


    「胡桃,你們也想玩jam session嗎?」


    「拜托讓我們一起參加。雖然明天要練習給『t』看,可是不一定有時間請她們教呢。」


    經小空一問,胡桃坦率地點頭。解釋一下,這邊的「t」是tarant hawk的最新簡稱。如果在本人麵前用,好像會被嫌老土。


    言歸正傳,請索蘿姐她們教jam session,我也不曉得會得到什麽反應。可能會一口答應,也有可能要求把注意力放在以往的課題上。所以我能了解dragon≒nuts為何會想趁現在來挑戰。


    「我們當然歡迎呀,不……不過到現在還是完全不會就是了,好害羞喔。嘿嘿嘿……」


    「謝謝你們!不用擔心!別說我了,胡桃也說她不知道怎麽即興演奏呢!」


    相江難掩喜悅,直對靦腆地抓著裙擺的小潤笑。霧夢似乎已經放棄抵抗,癱軟地掛在依然捂著嘴的手上。


    「好,那大家就一起繼續練習jam session吧。」


    我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便請胡桃和相江準備樂器。七個人一起試誤,或許能更快找到成功的線索


    。感到希望在握之餘,我們一起調整擴大器的位置,取出線材,合力裝設練習室裏的器材。


    「呼啊。那麽那麽再來一次。」


    lien de famille自己先演示過幾次之後,我再重新說明jam session的基本規則,再讓胡桃和相江加入演奏。


    想不到短短幾次幾後,出現了一個明確的傾向。


    「嗯嗯。感覺……不太對。」


    胡桃的適應力在平均水準。盡管接觸樂器的時間最長,演奏技術也最突出,要即興演奏時,仍能見到遲疑繚繞在她的指尖。她和小空一樣,是會在思考時停下手的類型。畢竟她都是看著古典鋼琴譜練習,一時應付不來也是難免。


    「我開始嘍~?」


    讓人意想不到的就是相江了,她的樂句在弦樂組中特別俐落,即使偶有談錯調的時候,也能不動聲色地改回正確的音,或是當成刻意為之的變化球,投入絕妙的刺激。這樣的化學變化,就是jam session在古今中外都深受樂手喜愛的緣故吧。


    看得出來她為提升彈奏技術做了很多練習,可以感受到dragon≒nuts進化的呼吸。


    「哇喵,柚葉好厲害喔……」


    告一段落時,小潤不禁讚歎。包含我在內,所有人都對相江投以熱情的崇拜視線。


    「心裏到底要想什麽才能那樣信手拈來呀?」


    不如相江的現實,使希美不甘地噘著嘴這麽問。相江思索片刻後,笑咪咪地坦率回答:


    「這個嘛,大概是『要怎麽樣才能贏過別人』或是『想獨占甜頭就得趁現在』吧!」


    「太恐怖了吧!」


    胡桃大聲吐槽,我和其他人也差點跌倒,稍過片刻才察覺那有其他意思。


    ……唔,對喔。雖然說法容易想歪,不過相江的想法總之就是以「怎樣才能走出原有和弦」為主吧。


    簡直就是脫離一般即興的關鍵。一往這裏想,就覺得那實在是很合理的答複。


    「贏過別人啊……說不定我就是缺少這種想法才會還是個半吊子……」


    「貫井!你終於也有這個心了嗎!我們現在就私奔到北海道開牧場養馬!」


    「阿……阿響!你在說什麽東西!要養馬就該到英國吧!」


    我沒頭沒尾的自囈使得大家議論紛紛。為什麽會扯到養馬啊……希美的反應好像也整個脫靶,不曉得飛到哪去了。


    「我……我不是說那個啦!重點不是開牧場養馬!」


    「可是貫井,花魚和柳葉魚最近漁獲量直直落,烏賊的品質也不太好,螃蟹則是從以前就是種豪賭喔。」


    「好了,總之問題就是jam session的心態吧。相江是用類似搗蛋的心態演奏,結果反而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我想,大家來仿效看看或許也不錯。」


    很抱歉,雖然相江說得很認真,可是陪她鬧下去會沒完沒了,隻好先裝作沒聽見。老實說,我還滿好奇她為什麽這麽了解北海道漁業。


    「哇喵,搗蛋呀……」


    「我們好像是比較會被人搗蛋耶?」


    聽了我的話,小潤和小空表情更困惑了。原來如此,她們還真的是「天使」,並非過譽。不僅是長相甜美可愛,也不習慣做任何對他人造成負麵影響的事呢,希美一定也是如此。我則是因為交流能力程度太低,根本沒機會去想怎麽搗蛋才有趣。或許這部分與即興不順大有關聯呢。


    這麽說來,鑒於每個人平時的行為,說不定胡桃有很大的潛力……我不禁偷偷這麽想。


    「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們不太會即興演奏,也不適合啦。比起到時候被人笑話,不如現在就老實承認自己做不到吧。」


    霧夢久違了地開口酸人。她倚著牆坐在角落,兩腿向前伸,素描簿立在大腿上,手也不停地邊說邊畫。


    「……那你又是多行?」


    「還敢問?你們還真是不怕死呢,拿去看吧。」


    受希美抱胸低聲質疑後,霧夢自信十足地將素描簿轉向我們。畫中有個美少女騎士(有點像相江)一騎當千大殺四方,且畫得頗為細致。


    「好厲害喔,不愧是霧夢。」


    啪啪啪。大家跟著拍了幾秒鍾的手。


    「那麽響哥哥,我們要怎樣才能比較會搗蛋呢?」


    隨後我們圍成一圈,以小潤的問題起頭開始作戰會議。


    「你們幾個!反應太少了吧!這明明畫得很好!」


    大家注意力轉移得太快,讓霧夢發飆了。其實這幅畫的確很棒,能從合奏開始就發揮高度專注力,一語不發地在短時間畫出這樣的作品,不多誇幾句真的是很失禮。這點我會深深反省。


    「呃,是很厲害沒錯啦。可是這樣就隻是和平常一樣畫圖而已吧……?」


    希美直率地反問。我們認同霧夢的實力卻立刻轉移話題,是因為實在不曉得霧夢所做的究竟算不算jam session吧。


    「那當然呀。不管什麽時候,我都隻畫我想畫的圖。」


    霧夢對這點似乎也不抱任何疑問。或許是因為每次都現場作畫,堪稱是繪畫和音樂的jam session,也可當作是自由度與樂器不同,不受限於和弦進行的緣故。


    無論何者,霧夢以一個樂團成員而言,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和其他位置的差異不勝枚舉。


    「如果不像小梅和柚葉那麽積極,就沒辦法做好即興表演吧。唔唔,不曉得我行不行……」


    小潤氣餒地蹲下。見到她那麽沮喪,始終趾高氣昂的霧夢表情也摻雜一些猶疑,為情感所困的色彩。


    「別叫我小梅……還……還有就是,不習慣的話,多練習也能有點樣子吧?我猜的啦!」


    霧夢似乎沒能再酸下去,轉向一邊不負責任地說。雖然她們見麵時幾乎都是爭來爭去,但也不是單純的敵對關係。那反應透露出她們一同走過這麽多日子所培養出的同理心,使我不禁莞爾。


    「呼啊。真的嗎?那要怎麽練?」


    「怎……怎麽練嘛,這個……呃……」


    霧夢被雙眼漾起期待的小空抓住雙手而稍微臉紅,直盯天花板看。看來是真的在替她們想辦法。


    「總之就是要鍛煉臨場反應還有判斷力吧?也就是……嗯,我想想。」


    她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時間一秒秒過去,表情也愈來愈正經,感覺有某種想法正逐漸成形。


    「嗯,有了!我想到一個好點子!」


    「咦,真的嗎?不是騙人的吧?」


    「疑心病真重。所以才會隻是長高,胸部都沒長大啦。」


    「要你雞婆喔!你還不是一樣扁!」


    霧夢對半信半疑的希美吐吐舌頭,重新引爆鬥嘴的炸彈。看她們變本加厲地互相叫罵一陣子後,我發現小翅膀裏和她們混得最熟的其實就是希美。不過她們正卯足了勁否定彼此,我就不說出來了。


    「小……小希!先聽聽小梅怎麽說嘛。」


    「請告訴我們,我們什麽都願意做。」


    小潤和小空一左一右攔住還沒說夠的希美,收拾場麵。她們是真的願意為提升即興能力而作任何嚐試吧。


    「很好。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把這個神來之筆的好主意告訴你們吧。可是這需要一點準備,明天──」


    「貴龍大人,明天我們要練習。」


    「──啊,差點忘了,那就改後天吧。我要用整個星期天上午的時間來鍛煉你們的即興能力,洗好屁股等著吧!」


    霧夢笑出虎牙,朝小潤三人伸手一指。大家麵麵相覷,不曉得她賣的是什麽藥,不過目前有遭遇


    瓶頸也是事實。是該先相信霧夢,希望她能突破現狀。


    「……知道了。我們不會這麽簡單就放棄,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希美的心情似乎也和我一樣,不甘地歎口氣、點了頭。


    「那就說好嘍。柚葉,既然圖畫完了,我們就趕快回去吧。我肚子餓了。」


    「啊,貴龍大人!等等我嘛!」


    霧夢不等回答,轉身就走。相江急忙追上,到門口時轉回來敬個禮才離開練習室。


    「等等,我還想再練一下即興……討厭啦!這個人每次都很任性耶!呃……沒辦法,我就星期天再過來一起練嘍。不曉得她想幹什麽就是了。」


    被霧夢牽著走的胡桃悻悻然地撫撫胸口。她和lien de famille的三個孩子一樣,認為自己還沒進入jam session的狀況,有機會就想多多嚐試吧。


    「呼啊。我們一起加油吧。」


    「要在暑假開始之前練出一點即興能力才行呢!」


    小空和小潤深深頷首。見到大家這麽歡迎胡桃,我這作哥哥的也相當安慰。


    我也好想利用星期天這個機會抓到即興的訣竅喔……隻是不曉得霧夢打算做些什麽,讓人有點擔心。


    ?


    「怎麽會變成這樣?」


    到了星期日,我和孩子們都遵照霧夢的指令,穿著泳裝到附近公園集合。在住宅區正中央和六個露出大片肌膚的小六女孩子一起玩,感覺比海邊或浴室危險好幾倍,況且我還有差點帶著加裝望遠鏡頭的相機闖入小學的前科。當初什麽也沒問就一口答應,使我現在後悔萬分。


    「好,規則都懂了吧!開始嘍!」


    大概是沒其他泳裝吧,霧夢穿的是學生泳裝,高高舉起手上的幫浦式大型水槍。這裏所有人,都在到場時收到了一把。


    「那個,霧夢啊,我再確定一次喔。拿水槍玩生存遊戲跟提升即興能力有什麽關係啊……?」


    「我說啦,即興能力不就是遭遇危險時能不能靠即時反應救自己一命的能力嗎?所以直接正式對決,就是最好的訓練法。」


    霧夢答得是搖頭歎氣。讓她重複一度說明過的事,實在是讓人不太好意思,不過我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嗯,用遊戲方式訓練即時反應的部分我是還能理解啦。


    「就不能玩其他的嗎……?不打球,要穿泳裝玩水槍的原因是在哪裏?」


    可是,也沒必要搞這麽有機會讓人從社會上消失的軍事演習吧?我進一步追問之後,霧夢淡然向天豎起兩根手指。


    「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很熱,一個是好玩,一個是幫由奈姐賣掉水槍的話,她晚餐會做漢堡排給我們吃。」


    看來有三個。


    「所以我就替每個人都買了一把水槍。放心放心,一把隻要五百而已?。」


    好像會有消費者契約法的問題。


    「拜托,哪有這樣的啊。好吧,既然要正式對決,玩水槍倒是不錯。反正今天很熱。」


    原以為會遭到全員一致抗議,結果希美倒還挺喜歡的,輕巧地翻了翻纏在腰間的沙龍裙。


    「好像滿好玩的耶!」


    「呼啊。我也想吃漢堡排。」


    小潤和小空也幹勁十足……也就是說非玩不可了?在附近的公園,和一群小學六年級的泳裝妹妹拿水槍射來射去?這很糟糕吧?總覺得這次真的跨過紅線了。


    「這真的能增進即興能力嗎……?」


    孩子中隻有胡桃板著臉,懷疑地盯著水槍看。身為家人,我也很想強烈支持她的質疑。喔不,因為我是一個不小心被一群泳裝小學女生包圍的普通男高中生。


    「小姑和小矮人會那麽手忙腳亂,就是因為缺乏運動又每天傻傻地過的緣故。該是離開花園上戰場的時候了。」


    「被你說缺乏運動,我實在很難接受……不過呢,或許有一點關係吧,很不甘心就是了。」


    霧夢一邊用槍口敲自己的太陽穴,一邊說出有點尖酸的批評。胡桃忍下怒火,表示某種程度的認同。相對於文質的我們,相江在雙龍島學過武術,每天活動量應該不低。若說這樣的差異會造成jam session時爆發力的不同……或許是有那麽點道理。


    這表示我已經沒有逃離這裏的借口了嗎?真糟糕。


    「哇喵,上了戰場就會提升即興能力嗎?」


    「那就非上不可了呢。」


    「不得不扣扳機了。」


    小潤、希美和小空眼中靜靜燃起的火焰,已經澆也澆不熄了。


    「那我再快速講解一次規則。反正你們一定超肉腳,我就放一點水,隻和柚葉兩個人組隊就好。hibiki、小姑和小矮人一隊……然後呢,柚葉,東西發下去。」


    「好的,貴龍大人!」


    宣言二比五這麽大的讓步後,霧夢對相江使個眼色。我們也覺得人數差距太大而愣愣地互相對看,不知該不該同意。不過還來不及拒絕,霧夢和相江已經勤快地繼續準備工作。


    「呼啊。紙氣球?」


    她們發下的是壘球大小的紙氣球,貼在圖畫紙做成的環上,每人都有三個。


    「對。這要戴在雙手和頭上,全部破掉就算輸,退場納涼。規則很簡單吧,傻呼呼的小矮人應該也能懂。」


    「誰傻呼呼啊,小心我給你來一發猛的喔。」


    受到挑釁,使希美咻咻咻地給水槍加壓。


    ……霧夢,那些紙氣球全是你自己做的嗎?相江應該也有幫忙,不過大概就是那樣吧。想象她辛勤的模樣,再與她現在的滿麵喜色連結起來,心裏頓時洋溢難以言喻的幸福。


    她們的感情真的是愈吵愈好呢。


    嗯,隻好舍命陪君子了。霧夢打點這麽多東西隻為了和大家比這一場,怎麽能辜負她一片心意呢。


    大家似乎也有同樣感受,即使被她說得很難聽,臉上卻仍帶著微笑。


    「各位,都準備好了吧?那麽比賽正式開始!柚葉,你就隨便應付應付吧?我這個魔王會在最後一關等他們來送死。」


    確定所有人都戴上紙氣球後,霧夢一溜煙地往公園角落的大樹後頭衝。


    「柚葉啊,這樣好嗎……?」


    胡桃疑惑地問。我能了解霧夢因為以寡敵眾而采取這樣的作戰方式,但丟下相江一個反而致命吧?在一對五的情況下被完全包圍,根本無路可逃。


    「放馬過來!我也有學過護神弓術喔!」


    相對於覺得應該重新分隊的我們,相江顯得毫不在意。弓術和水槍扯得上關係嗎?相江的體能比我們厲害很多,也不能輕敵就是了。


    「既然相江這麽說,我們就開──咦!」


    「開始吧,貫井!愛的射射大對抗!」


    想到一半,相江忽然做出我意想不到的行動。她竟然直往我懷裏衝,整個人抱了上來。我注意力都放在水槍上,一時間傻在當場動彈不得。


    「喂喂喂!柚葉你幹嘛!在我麵前想對我哥哥做什麽!」


    「太無恥了吧!現在是大白天耶,還穿泳裝!」


    胡桃和希美大聲抗議,可是相江仍把胸部往我身上擠。她的發育程度真的很不像小學生……別誤會,我是說身高!絕對不包含其他東西!


    「來呀來呀,貫井,盡量射喔。不然的話……嘿?」


    「哇!」


    相江用手指在我背上畫了幾圈,然後從死角扣下扳機。冷水的刺激竄過我的左臂,三顆紙氣球馬上就被射破了一顆。這……這下不妙,我該不會才剛開場就要掛了吧……!


    「小空,快救響哥哥!」


    「呼啊。掩護射擊。」


    小潤和小空見我狀況危急,對我射出交叉水網。然而相江似乎早料到會有這一步,些微鬆開擁抱我的雙手,迅速繞到背後。


    「啊,喂!」


    「不行啊,小潤、小空!你們射到阿響了!不要再射了!住手!」


    原本要射相江的水直接射中了我的右臂。很不巧,第二個紙氣球也直接扁了。


    「哇喵!對不起!」


    「沒關係啦,小潤!小心!」


    「……咦?」


    隻能說是電光石火,一道銀光射在慌了手腳的小潤額頭上。相江一聲不響地就地趴下,從我兩腿之間射掉了一個小潤的紙氣球。


    「從貫井胯下咻咻咻~?」


    「各……各位!先躲起來!哥哥也快點跑!」


    「知……知道了!」


    相江的非凡身手實在太可怕,一聽胡桃下令,我們就全往遊樂器材區跑。若不從頭來過,我們兩三下就會被她幹掉。相江對我們的行為模式全了若指掌,使我們不得不如此預設。


    太強了……她原本就是個什麽都很行的孩子,想不到會厲害成這樣。水槍就這麽準了,不曉得拿起弓會有多可怕。


    「喂,她是怎樣?嚇死我了……!」


    所有人躲到大象雕像背後,希美鐵青著臉緊抱著水槍。相江的表情還是跟平常一樣,這樣說感覺有點過分,不過她的確有種難以言喻的威壓。


    「嗬嗬嗬嗬嗬,要從誰開始宰呢~一口氣宰光光就太無聊了,先清到一比一之後再慢慢獵殺吧?」


    ……撤回前言。正因為表情和平時一樣,說不定更可怕。那搖擺花朵圖案兩件式泳裝下的小麥色肢體,槍口掂著唇走來的模樣,簡直是外國女殺手。


    「攻擊就是最大的防禦。」


    「看到了!」


    「……呼啊?」


    小空可能是認為一味防守不是辦法,身體稍微探出雕像,結果左臂的紙氣球瞬間就爛了。


    「又打掉一個了,再來換誰呢~?」


    相江該不會是槍來瘋吧。再說她個性本來就有點微妙,喔不,是真的很與眾不同。


    「哇喵,響哥哥……我……我們好像打不贏她耶……」


    小潤嚇得直打哆嗦。這場比賽原本是為了建立自信,要是真被她單獨清場,她們恐怕很難從無力感中振作,一定得想個法子脫離現狀才行。


    可是到底該怎麽做?


    「事到如今,隻好豁出去了……!」


    「不行啊,胡桃!正麵絕對打不贏她!」


    我勸退躲不下去的胡桃,要她冷靜。僅由先前的動作,就能看出相江判斷狀況的能力相當好,即使被包圍也能抱著我跑,一般人肯定想不到。


    相信是長年鍛煉弓術與剃刀術所累積的經驗,培養出能夠適用於任何場麵的應變能力。


    「嗯?經驗啊……」


    「怎麽啦,阿響?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喔。」


    見到希美不安的表情,我才赫然回神。糟糕,現況不容許我隻顧著想事情。


    不過我發現轉機了。沒錯,這一定也是源自經驗。過去類似狀況的經驗,能在現在派上用場。我原以為即興能力就是靠當下的靈感決勝負,但或許真正重要的是從累積的經驗中理出正確選項,找出新路線的力量。


    那麽是否能突破這個危機,對我們的意義也更為重大。該如何在困境應變的訓練,在演奏時一定也派得上用場。


    假如霧夢是看出了這點而提出這場比賽,她的先見之明可真是夠神的了。


    可是她八成沒想得那麽遠就是了。


    「喂,阿響!」


    「抱歉抱歉!好,我們來想個計劃吧。雖然相江好像變了個人,我想她還是她……應該吧。所以,隻要想想相江過去的行為,說不定就能找到反將她一軍的方法。」


    「呼啊。以前的柚葉?」


    倘若活用過去經驗就是攻略jam session的關鍵,也能從過去找出攻略相江的方法才對。隻要找出「相江一定會怎樣」的固定模式,就能出奇製勝。


    「嗯。例如找出她怕的東西……可以的話最好,不然就是她會很感興趣的東西。」


    首先重點在於破壞相江的平常心吧,不過我一時想不到她的弱點。真要說的話,她好像說過討厭蟲子,但現在不一定剛好有蟲能抓,而且往她丟蟲這種事就像真的在欺負她一樣。有沒有比較溫和的方式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呢?


    「原來如此,我了解哥哥的意思了。這就交給我吧。」


    胡桃慢慢點了頭,隨後貼著牆躡手躡腳地移動,遠離我們。難道她想當誘餌嗎?靠犧牲打倒相江,與我的原意有點出入,可是現在出聲阻止,害胡桃的計劃泡湯也不好。暫且就相信她,靜觀其變吧。


    所有人屏住呼吸,從大象前腳注視蹲在後腳處的胡桃。不久──


    「──呀!不……不行啦,!大庭廣眾的,每個人都在看耶!我們不是親兄妹嗎!不行!不可以這樣!」


    她演起了神秘的獨角戲。


    「……阿響啊,你妹都在想什麽?」


    「我也經常搞不懂。」


    希美白著眼抬頭看來,我慢慢搖頭。胡桃的行為超出我們的想象能力太多,看得我們都傻了。


    然而,真正驚人的就在這之後。


    「偷情!偷情嗎!」


    相江竟一點防備也沒有地跑向胡桃的聲音,看來是好奇心戰勝了她的理智……的確,我知道她很喜歡這種見不得光的事,但想不到她會這麽容易上鉤。


    「哼,上當了吧!」


    「竟然隻有一個人!我被騙了!」


    胡桃抓準時機全力狂射,射破了相江左臂的紙氣球。相江十分懊悔地睜大了眼,但不曉得是因為被射中的遺憾,還是因為沒有好戲能看(拜托,用膝蓋想也知道光天化日之下不可能發生那種事)。現在顯然是該一起上的時候,於是我們互相使個眼色,從相江背後包圍她。


    給她一個教訓,知道相江亂了陣腳也會即興不起來以後,我也放心了點……就當是這樣吧。


    「柚葉,對不起喔!」


    「呼啊。納命來。」


    我接在小潤跟小空之後將水槍對準相江,準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總攻擊一決勝負。人數差這麽多,連瞄都不用瞄,直接用發數壓倒她,諒她再強也沒轍。


    ……同理,在jam session裏,或許緊密排列音符,就算單調也接得下去呢。要學的實在還很多。如果擁有無論遇上什麽事都能與jam session連結的堅強心智,說不定就能從中發現提示。


    「還早得很!現在才開始!」


    再度陷入劣勢的相江和比賽剛開始一樣,朝我衝了過來。大概是想貼著我找掩護,撐過集中炮水吧。重複挑上我是打算以奇製奇,抑或單純是因為我是這裏體型最大的人,容易躲藏。大概是後者。


    無論如何,再著她的道又會變成待宰羔羊。為了不變成障礙物,我就得設法戰勝相江……!


    「貫井,再麻煩你嘍?」


    相江持續逼近。我的即興能力,就在這一刻麵臨考驗。如果這是jam session,該怎麽回擊才會出人意表呢?


    物理性的抗拒恐怕有困難,要是不小心傷了相江的心就糟了。那麽最妥當的就是閃躲,但也容易被她看穿。相江體能比我強,應該能預測我的動向而巧妙貼近,不太可能嚇到她。


    愈想遠離她,就愈容易被她牽著走。


    ……嗯?等等。對了,既然不能逃,那就反向操作吧!


    「看……看我的!」


    「喔哇!


    」


    既然她預料得到我逃跑,那我主動靠近她怎麽樣?這想法使我張開雙手,用全身緊抱衝進我懷裏的相江,她纖長的肢體忽而一僵。


    『…………………………』


    四周彌漫起重重的沉默。


    嗯,我肯定是嚇到她了。可是冷靜想想,這樣會造成更嚴重的倫理問題吧。


    「啊……啊哇哇哇……偷情!我等好久的偷情!現在正貼著我的正中線!」


    相江大叫的同時,兩條腿用力夾住我的右大腿,害情勢變得更胸……不不不,更凶險了。


    「你們給我差不多一點!」


    「退場!兩個都退場!快點分開!」


    希美和胡桃的大叫成了信號,水柱從四麵八方射來。看來所有人一致決定直接射掉我和相江的紙氣球了。這是個正確的判斷,不過小潤和小空也毫不留情、不由分說地開射,讓我有點意外。


    喔不,那一抱的問題就是那麽嚴重吧。即使是狗急跳牆才那麽做,我仍強烈地如此反省。


    「啊嗚~和貫井偷情害我變得好濕好濕喔……」


    水冷得我下意識放開手,相江跟著大口喘氣,癱坐在地。即使紙氣球全破,要退場了,卻不可思議地沒有懊悔的樣子。


    另外,該說是當然的結果嗎,我也失去所有紙氣球而確定落敗。


    「嗚嗚~響……響哥哥好不檢點喔!」


    小潤非常難得地氣嘟了臉頰,表現滿腔不滿。真想找個洞鑽進去。


    「對不起……我隻是想追求意外性,結果忘了很多東西。」


    「那的確是很教人意外啦,可是怎麽可以不顧希美,隻給她特別待遇呢!」


    「呼啊。可以給我特別待遇喔。」


    「你們在說什麽啊!對哥哥來說,當然隻有我這個親妹妹特別啊!」


    成了眾矢之的我被罵得根本抬不起頭。總覺得她們罵人的方向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樣,但現在就別多想,誠心接受吧。


    「貫井,不嫌棄的話可以多給我的正中線一點關懷喔……」


    相江紅著臉在地上側坐,腰扭呀扭地說。我是有必要為自己的失態道個歉,可是她似乎毫不介意,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響……響哥哥!再來換小梅了!來來來我們快走!」


    在猶豫該怎麽對相江道歉時,小潤抱起我的右手硬是拖我走。積極成這樣,真是嚇了我一跳。不過比賽的確是還沒結束,也要拿出全力對戰霧夢,多賺點經驗值才行。


    啊,我紙氣球全沒了,根本不能參賽嘛。盡管如此,我還是想觀戰到最後,從中尋思,當然會跟過去。


    「哎呀,竟然能打贏柚葉,挺難纏的嘛。」


    返回原來位置後,見到霧夢像是等得不耐煩了,一個人玩著秋千,沒有任何防備。


    「哼哼,那就換我來疼愛你們吧。」


    然而一察覺我們回來,霧夢就輕巧地跳下秋千,退到原本躲藏的大樹後了。這也是當然的。


    「我看看,要怎麽進攻呢?」


    「既然有數量優勢,就直接集體行動,不要分散了吧。」


    希美和胡桃端詳狀況。為公平起見,已經退場的我此後不會提供任何意見。


    「潤潤,左邊交給你。」


    「嗯!小空顧右邊喔!」


    小潤與小空表情一轉,斂眉正色地互敬舉手禮。接著四個人背靠背地分工警戒前後左右,追向霧夢。她很可能突然衝出來偷襲,這樣的隊形的確攻守兼具。


    「……咕嚕。」


    保持一點距離觀戰,以免造成幹擾的我不知事情會如何演變,自然緊張地吞吞口水。我現在所有感官,都專注在葉隙流光與泳裝小學生的jam session上。


    「咦,她不見了……?」


    「她又不會瞬間移動,找找看有沒有躲在其他地方……」


    希美和胡桃的視線從地麵搜到樹上,最後指向同一個地方。公園最角落,有個四麵圍欄的小涼亭。以消去法來看,霧夢能躲的就隻有那裏了。


    「…………」


    四人停止對話,步步為營地往那裏推進。涼亭邊還有圍繞公園本身的鐵絲網,完全無路可逃,反而令人害怕有陷阱等著她們,不過路上並沒有可供霧夢繞到她們後方的小徑。大家的緊張也傳染給我,手汗直流。


    「找到了!受死吧!」


    胡桃一往涼亭角落探頭查看就向橫跳開,舉起水槍。其他三人見狀一起衝過去,以不像臨時成軍的默契舉槍擺陣。為電影般的場麵感動之餘,我也跑向適合的位置,準備見證結局。


    霧夢人在圍繞公園的鐵絲網與涼亭圍欄的夾縫間,且背對著我們。毫不設防的模樣看起來很古怪,但她已沒有退路,怎麽想都是九死一生的狀況。


    「……嘿嘿。」


    隻見那個小他人一圈的少女徐徐轉身,臉上布滿邪笑。我想每個人都覺得不對勁,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呼嘻嘻,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一次全部來送死也太甜了吧!」


    與她們正麵相對的霧夢手上,抓著接了水管的強力噴頭。


    「喂,那是怎樣!未免也太卑──」


    希美拚命抗議,但中途被喀啦喀啦的轉盤聲打斷。仔細一看,霧夢身邊有個水龍頭,水管尾端就接在那裏。所以霧夢才把她們引到那裏嗎……!


    「規則可沒有說不能用什麽當『武器』喔~!來來來,你們這些纏著hibiki不放的蒼蠅,給我哭叫個幾聲來聽聽!」


    「哇……哇喵~~~~!」


    噴射水流的威力,要擋下水槍完全不是問題。小潤等四人有如遭到機槍掃射的步兵,莫可奈何地一個個陣亡。


    「爽不爽啊~!別以為我會這樣就放過你們喔~!」


    「呼啊?泳衣上麵鬆掉了。」


    「小……小空別發呆!不可以露出來!趕快遮!」


    插圖p104


    胡桃雙手往小空胸部遮的同時,我也連忙背對她們。盡管水花遮住了致命部位,這狀況可不允許我再多看一眼。


    「涼喔涼喔~就露出來讓我看一看嘛!反正也沒比我大吧,還敢說我扁咧!」


    「不行~!住手!拜托住手!結已經鬆掉了啦!希美的也快掉了啦~!」


    我隻好背對霧夢愉悅嗆聲和希美的悲情叫喚,認真苦惱究竟該怎麽收拾這個場麵。


    ?


    「哇喵~好慘喔……」


    後來是胡桃冒死突擊才總算製服瘋狂灑水的霧夢,結束了這場鬧劇。雖然這次感覺有點過火,不過大家也把霧夢扣起來施以搔癢地獄之刑了,縱有再大的恩怨也都放水流了吧。呃,我不是故意搞雙關喔。


    「真是累死我了,感覺浪費了好多時間……」


    小翅膀的三個女孩告別dragon≒nuts成員後,返回教會的途中,希美兩肩低垂地歎息。


    「別急,說不定沒浪費喔。」


    我對她眯眼一笑,三人跟著意外地看來。


    「響哥,jam session會變好嗎?」


    「當然不會一下就變得很厲害,可是我好像找到怎麽練習會比較有效了。」


    「咦,真的嗎!拜托快點告訴我們吧,響哥哥!」


    小空和小潤雙眼發亮,深感興趣地跑來我身邊。好啦,該怎麽解釋比較快呢?


    即使不太有把握,我仍將先前遊戲中的感受跌跌撞撞地說了出來。相江的反應即是如此,霧夢的噴頭掃射也不是現場臨時想出的產物。若沒有經驗和事前的預測,她們不會有那樣的表現。過去我從「即興」一詞而深以為「當下的靈感」


    是絕對必要,費煞心機卻不得其門而入。


    可是事實或許不是那樣。想發揮一時的應用能力,真正重要的說不定是放慢每一步,腳踏實地地累積經驗。


    「可是阿響,我們沒多少時間了耶。從現在開始練,哪記得住那麽多曲子。」


    希美能了解我的看法,但還是放不下心。她說的倒也沒錯啦。


    「嗯,對呀。所以現在,我們要來模仿我們的老師。」


    「呼啊。我們的……」


    「老師……響哥哥,那是……」


    小空與小潤赫然抬頭,心裏想到的無疑是同一個人。那就是教我們學校課業的老師──櫻花。她念書的方法,一定也能加快我們學習jam session的速度。


    我心中累積至這一刻前的各種雜七雜八的經驗,使我如此肯定。


    ?


    「啊,這邊好帥喔……!不愧是佩奇!」


    「呼啊。bonzo感覺超強的。」


    「瓊斯的感覺是很樸實的貝斯手,可是厲害的時候真的是超厲害的呢~……」


    lien de famille的三位女孩盯著擴大器聆聽齊柏林飛船的cd。到家以後,我們立刻拿經典名曲來練習。我原以為即興演奏所需的練習和拿他人歌曲練習是方向不同的兩回事,結果恐怕是犯了大錯。


    除非是超級天才,不然沒人能臨時想出帥翻全場的樂句。從各種經典表演學習如何配合旋律帥氣地運用手指或身體,將這樣的經驗層層累積在記憶深處。當累積到可以將這些經驗信手拈來,隨意串連的時候,就可能臨場創造出全新的樂句。


    因此,重點在於踏實累積經驗,問題是大家時間真的不多。整個樂團拿他人歌曲來練習的方法,頂多隻能累積幾首歌的量吧。


    「小潤,剛才那段不錯喔!」


    「真的耶!可以先練看看嗎?」


    「呼啊。請便請便。」


    所以針對jam session,我們節錄特別喜歡的段落,用身體去記憶。一次要記的量隻有短短一小節,或是更短的「關鍵樂句」。省下的時間,用來將指法(打鼓則是肢體動作)練到改成任何key都難不倒的地步。大家就這麽一段段地記下各種簡短樂句,練到什麽都不想,身體也會自己動起來為止。


    這和櫻花教我如何在有限時間中發揮最大效果的應考戰術,是一樣的基本概念。別想全部背下來,要把關鍵字徹底刻進腦海。先抓住重點再開枝散葉,擴大整個世界觀。


    「希美也想記住這一段,快來練吧。」


    「我也來跟跟看這個節奏。」


    「原來這這樣動,聲音就會變這樣……嘿嘿嘿,我好像有點帥耶。」


    「雖然真正帥的是佩奇就是了。」


    「嗚嗚,我也知道啦~」


    「呼啊。潤潤也很帥喔。」


    三人和樂融融地對話之餘,將樂句一鑿一斧地深深刻進心裏。麵對如此熱情,手上沒有樂器讓我覺得頗為難受。


    真的不能輸給她們啊。再吊兒郎當下去,我這種平凡人馬上就會被她們超越了。


    「……嘿咻。」


    想著想著,正義大哥拿著罐裝啤酒在我身旁慢慢坐下。感覺上,她注視小潤幾個的眼神比平時溫柔得多。


    「響,謝謝你啊。」


    「咦?」


    在我下意識地關注正義大哥的表情時,他動也不動地向我道謝,讓我有點錯愕。呃,謝我什麽啊?


    「這些小我幾輪的小不點把我珍藏的cd拿出來,這麽開心地聊五十年前的搖滾樂,還有什麽能更讓我開心的呢。」


    「啊……」


    那喜悅超越言語,我甚至能感受到那溫度。


    這的確是很令人感動的事。十六歲的我,也能充分想象眼前這光景讓正義大哥嚐到多麽幸福的滋味,而這絕不是我的功勞。


    「齊柏林飛船好帥喔~」


    「就是說啊~可是下台以後,不管哪個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呢~」


    在三言兩語的對話中,我和正義大哥注視著孩子們淡淡微笑。


    ?


    「嗯嗯嗯!今天每個人都很棒喔!」


    結業式迫在眉睫,距離暑假剩沒幾天了。lien de famille在練習日確實練過自己的歌曲以後挑戰jam session,而結果當然與起初截然不同,相當不錯。


    沒問題,這樣一定能讓reinhold跌破眼鏡。她們現在不僅能穩穩搭上和弦進行,還像翻倒玩具箱般自由揮灑多采多姿的樂句,玩再多輪也聽不膩。不僅如此,我愈聽愈想縱身躍入音樂之海,根本不曉得該何時喊停。


    「再來就是正式上台不要緊張了。小潤,要注意喔。」


    「唔、嗯!我會盡量不要緊張的!」


    「我也會努力保持平常心。」


    或許是切實感到自己有所成長,也增添了她們的自信吧。練了幾天下來,她們台風變得好穩。這也連帶使得平時演出變得更從容大方,可以在演奏中投入更多感情。僅由此而言,每天練習jam session就已對樂團造成非常好的刺激。起初還很緊張,現在想想,能獲得reinhold的邀約真是太幸運了。


    「你們真的好厲害喔!」


    「竟然能蛻變這麽大,我都開始緊張了呢。」


    在我身邊旁觀練習的相江和胡桃也讚聲連連。今天是應dragon≒nuts三人的強烈要求,讓她們來見習。


    「怎麽樣?還敢說我們沒有即興能力嗎?」


    「……………………」


    「咦,你說什麽……?竟然回不了嘴,該不會是腦袋燒壞了吧?」


    希美驕傲地扠著腰,窺探霧夢的表情,但霧夢隻是閉目抱胸,什麽也不回。會是她們成長太多,嚇得她說不出話了嗎?感覺霧夢不是這樣的人。


    「哇喵,小梅?」


    「別叫我小梅。」


    「呼啊。她醒著。」


    從他她立刻答複小潤的呼喚來看,也不是在生悶氣。而且一問之下,我才知道這場見習是霧夢自己的要求。見到她和平時不太一樣,大家都安靜下來等她反應。


    「聽了你們剛才的表現,反而讓我更難說出口了……好像逃跑了一樣。」


    「咦,逃跑?什麽意思?」


    希美歪起了頭,而霧夢沒有回答,直接宣布一件我們都想不到的事。


    「可是既然決定了,我就不會反悔。hibiki,我們不參加jam session,隻有樂團對決的時候會上台和她們火拚。」


    『咦!』


    lien de famille的三人簡直像是被旱雷打中,齊聲大叫。


    相對地,霧夢的話沒有引起胡桃和相江任何反應,表示她們事先討論過了吧。


    「可以告訴我們理由嗎?」


    經我一問,霧夢豎起食指朝我指來。


    「說到這個理由嘛,就是因為我覺得不好玩啦!對我來說,那跟平常沒什麽差別嘛!」


    直接成這樣,我反而不曉得該怎麽回答了……也沒錯啦,霧夢的表演方式就是借由歌曲給她的靈感揮毫作畫,無論jam session還是演奏自己的歌曲,需要做的事還是一樣。


    可是這樣真的好嗎?先不談霧夢自己,胡桃和相江的意願呢?


    「我們都是在討論之後決定這樣做的。」


    「是喔?」


    胡桃從我窺探的眼神察覺我的想法,淡然說道。


    「t也給過我們建議了。我們是用預錄的節奏,在固定時間內做好演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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