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澹的期中考過去,季節轉變為秋季,邁入十一月。


    昴魔法學院的學生們為了迎接下一場考試,每天忙著練習係統魔法。不光是體育館內,連運動場和空教室等處都成為放學後的練習場。


    十一月底將舉辦係統魔法共同考試,簡稱為「係考」。這個考試正如其名,是個依照係統魔法分類、不分年級的大規模考試。


    魔法學院中,一年有三大魔法考試。


    首先是五月舉辦的班際對抗魔法戰,是分年級實施;其次是這回的係統魔法共同考試;再來便是於一月底舉辦、活動色彩強烈的各組雪上魔法戰。


    這些考試都是為了監別學生們的係統魔法實力而舉辦,將由學院的老師們進行嚴格的審查與評分,並會影響下一學年度的分班。


    這是武第一次參加魔法考試,雖然聽同班同學說明過還是一頭霧水,畢竟他才學了四個月的魔法。


    他好不容易才學會控製魔法,不再被化身薄暮牽著鼻子走。回避魔法的練習,他才剛進入初步中的初步。


    在係統魔法共同考試中,同樣使用回避魔法的能力者將齊聚一堂,接受任課教師所出的試題。武猜想,他應該是所有學生中魔法控製得最差的一個。


    由於這次的考試不分年級,除了剛開始學習係統魔法的初等科六年級以外,中等科一年級至高等科五年級都必須參加考試。在這之中,應該沒有人隻學了四個月魔法吧。


    伊田和胡桃總算重返放學後的組練習,並比過去更加認真地進行練習。


    伊田姑且不論,胡桃幾乎已能完全操控生物魔法。


    胡桃的生物魔法「年齡變化(變形)」,可將自己的身體變化為想要的年齡,目前的胡桃下至幼兒(胡桃不想提,所以這隻是武的猜測)上至四、五十歲都可以變化,而且能夠改變的不僅是全身外貌,也可以局部變化。胡桃就曾經變身成波霸小學生給他們看。


    隻不過,胡桃老是抱怨這種魔法一點用處也沒有。


    因為如果是格鬥形式的實做測驗,她一定是頭一個被打敗。


    所以,胡桃參加放學後的練習時,總是以基本魔法為重點進行訓練。


    就練習本身而言,他們三人和其他學生一樣認真。


    不過,武和伊田、胡桃的關係依然處於尷尬狀態。


    他們不再像以前那樣輕鬆交談,每天一到五點,伊田便立刻回家;武送胡桃回宿舍的路上,也飄蕩著一股尷尬的氣氛。


    武很想和他們重修舊好,但又覺得自己不該道歉。在缺乏契機的狀態下,彼此的關係一拖再拖、毫無進展。


    唯一可以商量的六,最近變得越來越疏遠,武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攀談。


    武知道六誤會他和胡桃是情侶,也曾猶豫過該不該把實情告訴六,但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胡桃反對也是原因之一。


    武手握薄暮,眼中閃耀著紫色魔法陣,望向體育館對側牆邊的某個組。


    混雜人群的後方,六和同一組的初等科男孩及中等科女生似乎正在休息,他們坐在一旁開心地聊天。


    男孩舉起雙手,不知在模仿什麽。六和另一個女生見狀,都捧腹大笑。


    「武,差不多該結束了。」


    胡桃從身後說道,武回過頭來,點了點頭。


    「哦,嗯。」


    「那我也回去啦,明天見。」


    伊田將散發著橘光的魔法粒子從手臂上撥掉,快步走出體育館。


    武微微地歎一口氣。


    雖然武的朋友不少,但他從沒和朋友變成這樣的前例。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麽一提,我曾和朋友吵過架嗎?


    武和弟弟月光也鮮少吵架。


    因為父母總是要他忍讓弟弟,而他也認為自己該這麽做。


    與朋友相處時亦然。他一直認為,如果自己讓步便能平息紛爭,那麽他就該讓步,因此從沒發生過無謂的衝突。


    所以,他現在不知道該怎麽和好。


    「武,我們也回去吧。」


    在胡桃的呼喚下,武將薄暮收入鞲中,抑製住魔力,並邁開腳步。


    周圍有許多學生正在施展係統魔法與基本魔法,他們相當熱衷於練習,總是練到六點體育館關閉為止。


    突然,某個學生施放的魔法襲來,眼看著就要擊中胡桃,幸好武拉了她一把,閃開魔法。


    這點小狀況還用不著回避魔法。


    武用胸膛接住踉蹌的胡桃,突然感受到視線,回頭一看不禁瞪大眼睛。


    因為體育館彼端的六正看著他。


    「……五十島,離遠一點。」


    武推了推胡桃的肩膀,拉開距離。


    「啊,嗯,對不起,我沒事了。謝謝你,武。」


    武沒發現胡桃臉紅心跳,用力拉起她的手。


    「咦?武?」


    平時總是胡桃拉武的手,這回輪到自己被拉,胡桃更是麵紅耳赤,小跑步跟隨著武。


    胡桃麵露開心的微笑,但走在前方的武正好相反,表情相當僵硬。


    ——被當成情侶是無所謂,但被當成練習中還在打情罵俏的人……可就很討厭。


    不知道六是怎麽想的?一思及此,武就坐立難安,逃跑似地離開現場。


    ☆☆☆


    過了一星期。


    一成不變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係統魔法共同考試即將來臨,學生們都失去從容、急忙練習之際,事情突然發生了。


    六從學院裏消失。


    室友胡桃擔心到點名時間仍未歸來的六,報告舍監,而舍監又聯絡學院。


    老師們當晚就徹底搜索學院校區內的每個角落,但並未找到六。隔天早上,武才從胡桃口中得知此事。


    c班導師一氏誠隨即找武問話。


    大半學生都是住宿,如果人不在學院裏,通常是回家,但武知道六的情況不同。


    因為六曾說過她的雙親已經過世,她沒有家,一直是和哥哥十住在宿舍裏。


    一氏老師也很擔心六,但他隻知道六不在學院裏,其餘一無所知。


    「一定發生了什麽事。」


    從職員室回到教室的武,對坐在兩側的伊田和胡桃如此斷言。


    「『什麽事』是什麽?」


    一提到六的話題,胡桃便一臉厭惡地皴起眉頭。


    「她不在學院裏,我想一定又是去找哥哥,結果回不來。」


    武如此主張。


    伊田看著附近超市的宣傳單,漫不經心地說:


    「話是這麽說,可是你也不知道她去哪裏啦。」


    伊田滿腦子想著明天的便當要帶什麽飯菜,顯得興趣缺缺。


    「就是說啊,武,這樣根本無從找起。說不定她隻是回現存世界的家而已。」


    武搖了搖頭。


    「六除了哥哥以外,沒有其他家人。」


    「咦?」


    「是喔?」


    不光是胡桃,連伊田都驚訝地抬起頭。


    「嗯,她本人說的。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一心想救回哥哥。」


    「原來是這樣呀。」


    伊田似乎感觸良多,一臉凝重地點頭。


    「即、即使是這樣,我們也幫不上忙。就拿魔法來說吧,我們現在好不容易才學會一點基本魔法,伊田甚至還會爆炸呢!」


    見兩人都同情六,胡桃連忙插嘴。


    然而,係統魔法受到批評的伊田立即反駁:


    「喂,這句話我可不能聽過就算了,五十島。這個禮拜我沒破壞任何東西


    耶!」


    「才不過一個禮拜而已。」


    胡桃又望向武。


    「哎,武,老師們會去找相羽的,我們不該插手。」


    「…………」


    雖然如此,武還是很擔心六。


    六不在學院裏,十之八九是去找〈引路人〉。


    上次六為了救回哥哥而偷偷溜出學院,因此被學院長狠狠斥責一頓,並從選拔班降級到c班,做為懲罰。


    之後,她安分地過了一陣子的學生生活。


    學院長曾說過十的事交給〈巫師氣息〉來處理,但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沒有任何進展,這也難怪六會按捺不住。


    武的心底深處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擔心她。


    ——因為六和我……有點像。


    一心想拯救哥哥十的六,和依然被弟弟月光憎恨、隻能逃避的自己。


    雖然理由不同,但和唯一的手足無法相互理解,真是很痛苦的事。


    ——隻要能獲得月光的原諒,要我做仲麽都行。


    打從發生意外的那一天起,武便覺得自己該退開一步,承受弟弟的所有憤怒與憎恨。


    但是,這讓他非常痛苦,其實他很想逃開。


    ——無論哥哥如何冷漠對待,六依然努力挽回他。


    看到這種情景,武開始覺得,或許有一天自己也能和月光重修舊好,回到坦然注視月光、一起練劍道的那個時候。


    「或許六的寢室裏有什麽線索,可以由此知道她去哪裏。」


    武沉默了好一陣子,其餘兩人本來以為他已死心,聽到這句話又驚訝地看著他。


    「等等,武,你是認真的嗎?」


    胡桃的驚愕隨即轉為焦躁,眯著眼反問武。


    然而,武不能置之不理。


    「拜托你,五十島,你能不能去六的書桌找找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不要,我才不想做這種事。」


    「拜托啦!」


    武雙手合十向胡桃懇求。


    「……武。」


    「我不能進楓葉宿舍。」


    楓葉宿舍是昴魔法學院的女生宿舍,和男生居住的常春藤宿舍隔著校舍相對而立,不是武能夠輕易靠近的地方。


    如果男生進入女生宿舍,可能會受到退學處分。


    胡桃用力拍桌,站了起來。


    「不要!」


    她似乎打從心底感到厭惡,恨恨地又說一次。


    「我才不要偷翻別人的東西!」


    武也不想做這種事,但沒有線索是找不到六的。


    「拜托啦!好,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什麽事都行。這樣如何?」


    胡桃動了動眼珠,朝武瞥一眼。


    「……或許什麽線索都找不到,這樣我也可以提出要求嗎?」


    胡桃雖然一臉氣憤,但武知道她說這句話等於是答應了,不禁笑逐顏開。


    「可以。那你肯幫我找唄?」


    胡桃大大地歎一口氣。


    「我是勉為其難喔!」


    ☆☆☆


    成為魔法學院出入口的鏡子走廊。


    那是一條左右牆壁都貼滿鏡子的走廊,換作一般學校,是足以稱為正門的場所。


    不過,由於住宿學生居多,為了出入校外而使用這條走廊的人很少。


    兩百多公尺長的走廊兩端,各有一扇白色的木製雙開門,一邊是通往校舍,另一邊是通往宿舍的後院。


    武站在無人的走廊上。


    他已經在走廊上待了十五分鍾,還沒有人經過。


    望著冰冷巨大長鏡中的自己,武不禁麵露苦笑。


    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的表情死氣沉沉。


    昨晚他幾乎沒睡,眼睛下方多出黑眼圈。


    他很擔心六。


    她是不是又被〈引路人〉追殺?是不是被抓住?


    一思及此,武就坐立難安。


    雖然拜托胡桃代為尋找六的線索,但武仍感到迷惘。


    因為即使得知六的下落,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好。


    武能做的,隻有前來這條鏡子走廊。


    六失蹤這三天,武隻要一有時間就會來這裏。


    魔法學院沒有正門或後門之類的出入口。


    雖然外觀上是存在的,但那隻是把製造出來的影像貼上去而已。


    為了防止魔法師進出,學院周圍施展非常強力的結界魔法,師生都是經由走廊出入學院。


    六應該也是經由這條鏡子走廊外出,想當然耳,回來時同樣會經過這裏。


    ——如果我能去接她就好了。


    但是武辦不到。


    因為使用鏡子移動有其限製,隻能連接到自己知道的場所。


    目前武能夠使用鏡子移動的場所,隻有這個學院的鏡子走廊和家裏的洗臉台,剩下的就是現存世界中幾處有穿衣鏡的地方。


    如果六身在學院外崩壞世界的某處,武根本沒有辦法前往。


    崩壞世界中的東京和現存世界中的東京雖然是同一個地點,但是年代完全不同。


    武知道的是二〇一五年的東京,停留在一九九九年、人類全數消失的東京對他而言,等於是從未去過的地方。


    既然鏡子無法通往沒去過的地方,武自然到不了學院外頭。


    ——在這裏枯等六也不是辦法。


    武歎一口氣。


    胡桃和伊田都樂觀地認為,大過幾天會自行回來,但是武上次曾目睹六被追捕時的情形,實在無法如此樂觀。


    此時,通往校舍的門開了,一個看似高等科學生的男生走過來。


    他看起來比武大兩、三歲。


    男學生身穿類似潛水衣的套裝,肩上掛著霰彈槍。隻見他站到鏡子前,牢牢地綁好鞋帶,


    看見男學生這身打扮,武皺起眉頭。


    某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


    「你要回家啊?」


    武隔著一段距離出聲問道,男學生一麵綁鞋帶一麵回答:


    「不,現在正在作戰。」


    他用僵硬的聲音回答完後,起身固定槍帶的位置。


    這時,他才望向武。


    「你不是選拔班的吧?」


    潛水衣似的服裝胸口上,有一個黑白相間的月亮紋章。


    麵對他強烈的視線,武把手放到腰間的薄暮上,接著露出困惑的微笑。


    「對……可是,我是受托來支援的。我是回避能力者。」


    聞言,男學生眯著的眼睛恢複原狀。他似乎對武失去興趣,重新轉向鏡子。


    「哦,原來是這樣,再見。」


    說完,他便要通過鏡子離開。


    武連忙說:


    「等、等等……」


    「幹什麽?」


    男學生一臉詫異地轉過頭。


    「現在的狀況怎麽樣?」


    「不太樂觀,因為之前的作戰一敗塗地。那時我們不是死了兩個學生,學院長也受傷嗎?」


    「…………」


    武倒抽一口氣。


    ——他剛才說……有兩個學生……死了?


    ——原來外麵真的在打仗?


    男學生沒發現武的驚訝之色,繼續說道:


    「那個作戰隻有三個聯盟參加,輸了也沒辦法,畢竟對手在戰術上獲得完全的勝利。不過這次是c7總動員,要是這樣還輸,那可就糟糕。」


    「…………」


    「別擔心,你是基層人員,應該不會被派到危險的地方。現在正展開大規模作戰,等準備好以後,應該就會配置門房。」


    男學


    生似乎認定武的茫然是出自於不安,表情略微緩和下來。


    「你是哪個聯盟的?」


    「咦?呃……〈巫師氣息〉。」


    武隨口說道。


    「哦?我是〈月蝕〉的綠川,如果在那邊碰了麵,請多關照。」


    「好。」


    他的手抵在鏡子上,形成一個淡褐色魔法陣,通道隨即開啟。


    「呃……你多小心。」


    武忍不住說道。綠川似乎覺得好笑,一麵踏入鏡子一麵笑道:


    「哈哈,謝啦。」


    於是,他留下魔法陣,消失於崩壞世界中。


    ☆☆☆


    「你是說真的?」


    胡桃皺著眉頭問道,武斷然點頭。


    「嗯。」


    「辦不到的啦!」


    胡桃說的沒錯,武自己也明白。


    「可是,我隻有這個辦法。」


    麵對一臉沉痛的武,胡桃的表情變得更加不悅。


    六失蹤三天的放學後。


    留在教室的隻有武、胡桃和伊田三人。


    其他同學都前往體育館或其他練習場,自發性地練習係統魔法。


    武叫胡桃留下來時,胡桃已有不祥的預感,得知是為了這件事後,她更是滿心鬱悶、一臉不快。


    武拜托胡桃查看室友六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查出六的下落,剛才就是在談論成果。


    六的抽屜裏有一份一九九九年的東京地圖,上頭用紅筆和藍筆做了許多記號。


    胡桃把這份地圖交給武。


    ——交給他以後才說這種話,太卑鄙了。


    武說要離開學院去營救六。


    胡桃一臉不悅地瞪著武說:


    「外頭在打仗耶!」


    武「嗯」了一聲,微微點頭。


    胡桃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你是傻瓜啊!這樣等於去送死!」


    「可是,六……」


    「她是自願去的,而且她會用魔法,和我們不一樣!」


    胡桃用強烈的語氣說道,武垂下眼睛回答:


    「就算這樣,我還是擔心她。」


    「…………」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胡桃張大嘴巴,隨即緊咬嘴唇。


    ——擔心擔心……就隻會擔心她……


    武攤開胡桃帶來的地圖檢視,胡桃則是狠狠瞪著他。


    ——滿嘴都是六,我也……嗯,是有點擔心啦!


    ——別看她那個樣子,其實她冒冒失失的,不但會在泡澡時睡著,還像小孩樣,在床上放了一堆布偶,而且會跟布偶說話;又常沒吹乾頭發就睡覺,結果隔天早上變成爆炸頭。


    這麽一想,胡桃的怒氣稍微冷卻一些,忍不住歎一口氣。


    ——寢室很大,感覺起來怪怪的,總覺得特別安靜。


    一直保持沉默的伊田取代低下頭的胡桃,開口說道:


    「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武從地圖抬起頭來,望向伊田。


    「如果找不到相羽,該怎麽辦?」


    「繼續找,直到找到為止。」


    武立刻回答,伊田略微思索過後說:


    「可是,之前她不是跑去櫻穀高中嗎?搞不好現在也在現存世界咧。」


    「不,這次絕對是在崩壞世界裏。」


    「為啥?」


    「現在學院外似乎正展開大規模作戰,六的哥哥八成參與其中……」


    「所以,相羽應該也是去那裏嗎?」


    「對。」


    此時,胡桃對武所說的某個字眼有所反應。


    「哎,什麽大規模作戰?」


    武不想回答。


    如果告訴胡桃,她一定會更加擔心並反對。


    武折好地圖,放進自己的書包中站起來。


    「五十島,拜托你,在我回來之前別告訴老師。」


    「…………」


    武直直凝視胡桃,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知何故,這令胡桃感到害怕。


    「你打算一個人去嗎?」


    原本坐著、雙腳大剌剌跨在桌上的伊田也站起來。


    「蠢斃了,懶得理你。」


    伊田把書包掛在肩上,撂下這句話便快步走出教室。


    「……武……我……」


    胡桃有訐多話想說,但不知何故,她完全說不出來,隻能緊緊抓著武的衣袖,


    武微微一笑。


    「五十島,我馬上回來。」


    「…………」


    平時,武柔和的笑容總是讓人安心,現在卻讓胡桃感到胸口苦悶,很想放聲大哭。


    「傻瓜!」


    胡桃大叫之後衝出教室。


    被留下來的武,隻能聽著胡桃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逐漸遠去。


    ☆☆☆


    鏡子走廊,下午六點過後,


    武先回宿舍放下書包,才又來到這個地方。


    地圖收在他的製服胸前口袋中。


    武知道外頭的戰況越來越激烈。


    但是,他必須盡快找到六,不能在這裏乾等。


    「你在這裏幹什麽?」


    武站在走廊上時,另一個高等科學生全副武裝地走來。


    他穿的不是學院製服,而是類似軍服的藏青色製服,胸前還有個五星紋章。


    ——是〈巫師氣息〉的紋章。


    上次遇見的綠川,他胸前是〈月蝕〉的月亮紋章。


    事後武查詢過c7的紋章,所以這次立刻看出對方是屬於哪個聯盟。


    「我在等人。」


    然後,武窺探著男學生問道:


    「你是不是要去參加作戰?」


    「嗯,是啊。」


    男學生和之前的綠川一樣,仔細地檢查鞋帶。他一聽見「作戰」二字便抬起頭。


    武按著胸前口袋裏鼓起的地圖說:


    「我收到指令,必須送一樣東西給〈月蝕〉的綠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我已經等很久,夥伴卻沒有來。我必須盡快把東西送過去。」


    對方露出詫異的表情。


    「你沒拿到門房的徽章嗎?」


    「……啊,對……」


    其實武根本不知道「門房」是什麽,但他姑且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


    「唔,〈月蝕〉在哪裏布陣?我是要去惠比壽。」


    「沒關係。」


    看見武的態度,男學生皺起眉頭。


    「要是離得很遠怎麽辦?」


    「我、我記得在附近……」


    武撇開視線,男學生更為訝異地仰望他說:


    「你不是選拔班的吧?我沒看過你。」


    「我、我不是選拔班的,但我用的是回避魔法。」


    武知道回避魔法能力者的數量極少,在每個聯盟都是稀少分子。


    果不其然,男學生不但接受這套說詞,還產生了興趣反問:


    「哦?回避魔法嗎?是哪一種?」


    「『直覺回避(洞察機先)』。」


    「哦,真棒,怎麽不加入〈巫師氣息〉?」


    此時,男學生猛然回過神。


    「啊,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我要走了,你真的要跟來嗎?」


    「對。」


    男學生手抵住鏡子,變出魔法陣,開歐通往崩壞世界的通道。


    身後的武緊緊握住腰間的薄暮劍柄。


    無論現在前往的是什麽樣的地方,都不會影響他該做的事。


    ——……六。


    鏡子表麵宛若起了漣漪的水麵一般,搖曳蕩漾。


    開啟通道之後,男學生毫不遲疑地穿過鏡子。


    武也隨後跨出一大步。


    然而,在他全身將要進入鏡麵的前一秒,有個物體猛然撞上背部。


    在推擠之下,武滾落鏡子彼端。


    某個出自武以外的聲音,迎向這種荒唐的著地法。


    「你們在幹什麽!」


    是剛才那個男學生的聲音。


    重如醃漬石的物體把武壓扁,他連頭也抬不起來。


    「哎呀,抱歉,不快一點鏡子會關上嘛。」


    「喂,伊田,你很重耶!快走開啦!」


    熟悉的兩個聲音令武瞪大眼睛。


    待重量漸漸從身上移開之後,武起身望向兩人。


    「伊田……五十島……為什麽……」


    兩人並未看向武,而是環顧四周,發出驚歎之聲。


    「呃,這裏是學院外頭吧?」


    回答胡桃的不是男學生,而是另一個在場的人。


    「你們是學院的學生嗎?快回去!」


    一名女性坐在奢華的天鵝絨座椅上,武就跌坐在她的腳邊。


    身披白色鬥篷、戴著帽兜的年輕女性冷冷地望著三人。


    「唉……」


    男學生大大地歎一口氣。


    「這可不是在玩,你們立刻全部回學院。」


    他所指之處,放著一麵等身大小的穿衣鏡。


    武站起來,發現自己正位於四張榻榻米大小的小屋裏。


    不過牆壁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麵。


    地點是都會區的小巷正中央。


    就像在小巷裏擺了一個特大號玻璃盒,大家全裝在裏頭一樣。


    「百合小姐,抱歉,這些人能拜托你處理嗎?我再不走會趕不上集合時間。」


    男學生說完,女性微微地點頭。


    見她答應了,男學生便穿過牆壁走到外頭。人類似乎可以直接穿過這個無門玻璃盒的牆壁。


    武看得一愣一愣的,此時,女性說道:


    「我現在就打開通往學院的鏡子。」


    女性並未觸摸鏡子。


    她甚至沒離開椅子,隻是用指尖對鏡子拋出適量的魔法粒子,畫出魔法陣。


    「來,快回去,這裏很危險。」


    通往學院的鏡子再度開啟。


    然而,武搖頭拒絕。


    「我的朋友在外麵。」


    女性微微皺起眉頭。


    「你的朋友是選拔班的學生?」


    「……現在……不是了。」


    胡桃接過武的話,對這名女性說:


    「我們在找相羽六。」


    「相羽……六……」


    女性依序望向武、胡桃和盤著手臂靜觀其變的伊田,回答:


    「我沒看見她,她沒經過這裏。」


    「六是三天前外出的。」武說。


    女性聞言便撇開視線、垂下頭來。


    「那她不可能還活著。」


    「什麽意思?」


    「你們自己看。」


    女性移動視線,示意三人觀看。


    透明牆壁彼端的遙遠天空中,武看見許多鳥在飛翔。


    不,那是看似鳥的物體在飛行。


    然而,身旁的胡桃喃喃說道:


    「……那是……人?」


    看上去小得像黑點的物體,正以鳥類絕對無法達到的速度互相撞擊、火花四射,隨即以醜拙的姿勢旋轉掉落,但緊接著又有黑點從其他地方上升。散發著數十、數百種色彩的光芒,把天空照得一片明亮。


    武凝視著某個落下的黑點,發現那是攤開手腳、頭下腳上墜落的人,不禁毛骨悚然。


    「現在c7正展開作戰,外麵……」


    女性的說明突然中斷。


    看似暗灰色泥巴的物體,突然從四人所在的小屋上方灑下,導致玻璃盒劇烈搖晃、劈啪作響。


    「呀!」


    「哇,這啥啊!」


    繼胡桃和伊田之後,武也忍不住屈身蹲下。


    黏液性物體如生物一般,在小屋上方聚集,化為巨大圓球,隨即飄浮起來。


    有隻手臂從圓球中伸出來。


    手臂劇烈地上下擺動,似乎想逃走。


    但是,化為球體的泥團猛然朝著空中飛去。


    隻見前方有一個男魔法師浮在空中。


    他是獨力飄浮於空中,並未借助任何工具。


    魔法師再度把球體狠狠砸向附近的大樓牆壁。


    球體炸開、泥巴飛散,裏頭的人露出身影。


    疲軟無力的男人被黏液黏在牆上,並未落地。


    他微微張開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對麵的魔法師也念念有詞。


    瞬間,藍色與紅色閃光交錯於兩人之間,互相撞擊。威力較強的藍色粒子猶如箭矢一般,連人帶牆貫穿了男人。


    戰鬥結束,魔法師收回泥球,黏在牆上的男人掉落地麵,對手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不光是武,胡桃和伊田也啞然無語。


    正當三人茫然仰望之際,女性以冷靜的聲音說:


    「這裏很安全,因為是在任何魔法都無法通過的屏障之中。」


    女性對瞪大眼睛觀看外頭的三人歎一口氣。


    「你們連盒壘和門房都不知道,應該不是選拔班的吧?你們是哪一班的?」


    伊田最早回過神,用陰鬱的聲音喃喃說道:


    「c班。」


    女性搖了搖頭。


    「現在立刻回去,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然而,仍注視著外頭的胡桃突然發出「啊」一聲,武和伊田循聲望去。


    隻見十幾隻老虎在小巷前方的道路上奔馳。


    殿後的老虎背上坐了個人。那個人一躍而下,瞬間也變成四腳野獸。


    「人變成老虎……」


    胡桃無意識地抓緊身旁武的手臂,武也緊緊回握她的手。


    即使親眼目睹外頭的情況,胡桃仍不敢置信、渾身僵硬,她的手冰冷地顫抖著。


    「是〈巫師氣息〉的裝甲獸化小隊,似乎陷入苦戰。你們會妨礙士兵通行,快回去吧。」


    女性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未起身強製驅趕三人離開。


    雖然武已逐漸了解外界的狀況,但他不能退縮。


    「我得去找六。」


    說著,他試圖和剛才的男學生一樣穿牆外出。


    他先觸碰牆壁,測試能否穿牆。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女性頭一次發出怒吼,


    「別碰屏障!」


    武回過頭來說:


    「六一定還活著。之前她也曾被〈引路人〉追捕,但是獨自逃脫了。所以,六一定還活著。」


    「就算如此,我也不能讓你們通過。c班學生到外麵,等於是送死。」


    在女性的瞪視下,武筆直地回望她。


    武明知道會有危險,但還是來到這裏。


    因為他有種感覺——若在此時打退堂鼓,他再也見不到六。


    「隻要從這裏踏出一步,你也會被視為戰鬥員。懂了就快回去學院,參觀時間結束了。」


    女性厲聲說道。


    然而,武的思緒已經飛到外頭。


    ——六就在外麵……


    放在胸前口袋裏的地圖,感覺起來格外滾燙。


    地圖上的紅色記號幾乎都被打叉,隻有一處是用新的墨跡圈起來。


    胡桃突然拉扯武的肩頭。


    「武,回去吧。」


    她的聲音流露出恐懼。


    「求求你,武。」


    平時一向強勢的胡桃,此刻臉色發青。


    武抓住胡桃的雙肩。


    「五十島,你立刻回學校,伊田也一樣。」


    「你打算怎麽辦?」


    武沒回答伊田的問題,隻是推開胡桃的肩膀。


    胡桃退後兩、三步,睜大眼睛。


    「武?」


    「抱歉。」


    武轉過身,穿過結界屏障。


    瞬間,身體有種薄膜攀附的觸感,不過穿牆外出這件事倒是很容易。


    「等等!」


    武已經聽不見背後的聲音。


    因為屏障內外的空間是相互隔絕的。


    「等等,武!你別去!」


    胡桃伸出手想追上去,但伊田抓住她。


    「五十島,我們還是回去唄?好不好?」


    「武!」


    胡桃回過頭來狠狠瞪了伊田一眼,用力踩向他的腳背。


    「痛死啦~~~~」


    趁著伊田跳腳鬆手之際,胡桃衝出屏障。


    「喂!五十島!」


    伊田連忙追趕,不知不覺也來到外頭。


    待伊田回過頭時,眼中已經不見小屋的影子。


    「咦?奇怪,為啥?」


    被稱為盒壘的出入口隻認持有門房徽章的人,一旦走到外頭,任何沒有徽章的人或魔法師都看不見更摸不著盒壘。


    想當然耳,伊田不知道此事,武和胡桃亦然。


    伊田發現,比起消失的盒壘,追趕胡桃更為重要,便跟著拔腿奔馳。


    他馬上找到胡桃,同時和武會合。


    〈巫師氣息〉和〈引路人〉正在小巷正麵的道路上激烈交戰,武決定先藏起來,篝他們離開。


    三人蹲在大樓地下停車場入口的低窪處,等待戰鬥結束。


    「哎,剛才掉下來的人……死了嗎?」


    「應該是唄。」


    胡桃和伊田都歎一口氣。


    「真是個亂七八糟的地方。」


    正當兩人悶悶不樂之際,武則是一臉認真地盯著地圖。


    「武,你眼珠的顏色……」


    頡桃察覺後指出這一點,伊田也驚訝地望向武。


    「你啥時拔劍的呀?」


    武的右手握著薄暮。


    「你們兩個最好也做好隨時使用魔法的準備。」武說。


    胡桃伸手摸了摸裙子口袋,一麵確認護唇膏還在,一麵低下頭來。


    「可是,我……又不適合戰鬥。」


    「還有基本魔法啊。」


    「那個……也還在練習。」


    伊田對畏怯的胡桃賊賊一笑。


    「不不不,五十島可以變成小孩逃走呀。」


    「看到剛才的情況,你還講得出這種話?他們才不管是不是小孩,照殺不誤。」


    胡桃啼笑皆非地聳了聳肩。


    在兩人談話時,武依然在看地圖。


    伊田和胡桃終於將視線轉向地麵上攤開的地圖。


    「這裏是惠比壽唄?」


    「應該是。」


    伊田和胡桃找尋著惠比壽的位置,武用手指指出來。


    「從這份地圖來看,現存世界的惠比壽和這裏的不一樣。這個世界的惠比壽沒有花園廣場。」


    找出自己的所在地點後,便可知道六做記號的地點離這裏不遠。


    「畫紅圈的是車站一帶吧?」


    誠如胡桃所言,惠比壽車站附近的某棟大樓被畫了圈。


    武拾起頭,看見兩人正在認真研究地圖。


    「哎,現在或許仍來得及回去,你們還是回去比較——」


    然而,兩人打斷武的發言。


    「我不回去。」


    「我也不回去。」


    「可是,說不定會遇上危險,不要緊嗎?五十島,你剛才是不是還尖叫?」


    胡桃故意裝蒜,搖了搖頭。


    「不,我沒有尖叫。」


    「咦?你有呀。」


    聽到伊田反駁,胡桃斜眼瞪著他,再度否認。


    「沒有!我一點都不怕!」


    武忍不住笑了。


    「好,那我們快點找到六,再回來這裏。」


    「嗯。」


    「收到!」


    胡桃黠了點頭,伊田則舉手行禮。


    「喂,你別這樣行不行?」


    「我怎麽樣?」


    「說什麽『收到』,你耍白癡啊?」


    「我很認真呀。」


    「…………」


    胡桃整張臉都皺起來,武和伊田相視而笑。


    ☆☆☆


    那棟大樓的頂樓上刮的風比其他地方更冷。


    六跑上樓梯,衝到頂樓,從並排的冷氣室外機之間大叫:


    「哥!」


    她知道哥哥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機率在這裏。


    在學院魔法祭中請占卜魔女占卜之後,六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到來。


    她帶著哥哥命名為「亞瑟」的手槍。


    相羽十循著聲音回頭,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看著六。


    他背對午後的夕陽,位於陰影處的臉龐如黑暗一般漆黑。


    「又是你?」


    站在頂樓凸緣上的十跳下來,走向六。


    直到十走近,六才發現他手上的軍刀「蘭斯洛特」沾滿鮮血。


    六不願去思考那是誰的血。


    或許是〈巫師氣息〉的夥伴,或許是她認識的學院學生。


    無論是誰的,六害怕知道事實。


    「別再纏著我。」


    十揮了揮軍刀,拿出布條仔細地將血拭去。


    在這期間,六為了克製肩膀的顫抖,緊緊握著拳頭。


    把軍刀收回腰間的十再度回望六時,她才開口。


    「我不會死心的。我已經決定,會追著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和我一起回去。」


    對於六這一番迫切的話語,十回以嘲弄的冷笑。


    「我不是你哥。」


    六把手伸進口袋裏。


    見狀,十立刻舉起戴著白色手套的手。


    然而,當他發現六拿出的既不是化身也不是武器之後,便立刻垂下手臂。


    「看完這個以後,你還能這麽說嗎?」


    六把數張照片扔到哥哥跟前。


    「那雙白手套,是我在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


    散落的照片上映著年幼的兄妹。


    少年戴著寬鬆的白色手套,和妹妹臉湊著臉,麵露微笑。


    少女則是一臉害羞地豎起兩根手指,比著v字手勢。


    看來是感情融洽的兩兄妹。


    但是,他們卻被十踩在腳底下。


    「這種東西要造假還不簡單?再說,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總之,我已經是〈引路人〉的十。」


    冷酷的視線貫穿六。


    「要我一起回去?已經親手殺死數名〈巫師氣息〉魔法師的我?要說夢話,等睡著以後再說吧。」


    「……哥。」


    哥哥的態度依然和上次一樣冥頑不靈,六無言以對地垂下頭來。


    ——我本來以為,他看過照片以後多少會有些動搖,沒想到一點效果也沒有。


    此時,東南方數公裏外似乎爆炸起火。


    是〈引路人〉和〈巫師氣息〉交戰所引發的火災。


    六知道〈巫師氣息〉正在惠比壽車站南方和〈引路人〉交戰。


    作戰三五六、三五八是在三天前展開,參與作戰的是包含c7在內的多數聯盟。


    作戰一旦


    開始,聯盟便會增加崩壞世界的門房數目。


    所謂的門房,指的是管理崩壞世界及現存世界所有出入口的黑暗魔法能力者。他們會製造不受魔法幹涉的特殊結界屏障,隻允許持有徽章的人使用鏡子。


    六便是趁著作戰開始之際,通過〈巫師氣息〉旗下門房製造的某個出入口,來到崩壞世界。


    她知道哥哥今天會在這裏現身,一直潛伏於附近的大樓裏。就她這三天所見,c7的戰況實在不太樂觀。


    〈引路人〉這回是把重點放在支配空域,在地上則是延續上次的豺狼作戰,由最小單位組成的部隊趁夜暗殺高級魔法師,成效斐然。


    六雖然很想幫助〈巫師氣息〉,但她告訴自己,救回哥哥才是真正的目的,始終在遠處靜觀局勢。


    這三天來,十鐵定是在進行豺狼作戰。


    爬上這棟大樓之前,六親眼目睹遭到冰凍的魔法師從頂樓掉下來。


    在地麵砸個粉碎的冰塊染成紅色,綻放出陰森可怖的血花。六衝進大樓時,不禁熱淚盈眶。


    她不願相信自己的哥哥做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


    「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上次見麵之後,我時常想起你。」


    「?」


    六不懂十的言下之意,回望著他。十麵露冷笑說:


    「把你變成冰雕時,什麽姿態才是最美的呢?凍結頸部以上部位的時候,要怎麽做才能把臉上的淚痕也表現出來?我在心中反覆揣摩過好幾次,會替你把哀痛欲絕的表情永遠保留下來。」


    十牢牢戴好手套,開心地笑著。


    「哥、哥………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六搖了搖頭。


    「不,我辦得到,用我的魔法就行。你說我是你的哥哥,那你應該知道,我的『邪惡冰霜』能夠凍結任何東西。」


    六更加用力地搖頭。


    「不,你從不對有生命的物體使用這種魔法,從不曾把魔法用在這種事上。」


    「看來你記憶中的哥哥是個無聊的男人,根本浪費了這股力量。」


    六瞪著麵露冷笑的十說道:


    「你曾經用冰做花送給我。」


    「哈!」


    奇異的聲音令六瞪大眼睛,隻見十頓時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用冰做花?你是說真的嗎?居然把魔法用在這種辦家家酒上頭,真是傑作!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別笑!你從前都是把魔法用在助人之上,從未用來傷害別人。」


    十似乎還沒笑夠,一麵抖動喉結一麵說:


    「你還是死心吧!我要用這股力量驅逐所有人類及〈巫師氣息〉的魔法師,製裁與〈引路人〉為敵的人。你的寶貝聯盟、寶貝朋友還有你,全都會被我化為冰塊粉碎。我會替你把生命變成花朵。你應該看到了吧?大樓正下方的紅色玫瑰。」


    「……哥。」


    十的白色手套在一陣愕然的六麵前閃動。


    「『解除』!」


    一切開始於突然之間。


    白色手套噴出淡水藍色的魔法粒子。


    六知道十念的是用來解放中級以上係統魔法的咒語,立刻做出反應。


    「『解除』!」


    「太慢了。」


    然而,十的攻擊比六的舉槍動作更快。


    「伸長!『千牙刺』!」


    周圍的地麵被薄冰覆蓋,數條如巨大牙齒般的冰柱刺向空中。


    「『飄浮』!」


    六使用浮遊魔法飛上空中,閃避攻擊。


    「沒用的。把她打下來,『巨雹雨』!」


    大量如拳頭般的冰雹隨著風一道吹來,砸向六的身體。


    六在風壓之中舉起手槍,射向哥哥。


    「『雷電水車』!」


    從槍口釋放的黃色魔法粒子繪出一個巨大魔法陣,一道閃電隨即破陣而出,在兩人之間化作水車般的圓輪,把冰雹全數彈開。


    「對了,你用的是神速魔法。」


    十樂不可支地笑著。


    「哥,別打了!」


    浮在空中的六叫道,但十並不理會,再度舉起戴著白色手套的右手。


    「『鑽石雪鬆』。」


    十幾條冰柱宛若成長一般開枝散葉,迅速襲向六。


    這個魔法是六和十在玩耍時創造出來的。


    「既然忘了……既然把我忘了,就別用這個魔法!」


    六把手槍指向伸出枝葉捕捉自己的冰樹。


    淚水從她的眼中飛散開來。


    「『熔流噴射』!」


    從槍口射出的粒子,畫出一個尺寸前所未見的魔法陣。


    接著,電擊的熱流射穿逼近六腳邊的冰凍枝葉。


    然而,六被後方的枝葉絆住腳,因而失去平衡。


    「啊……」


    六跌了個四腳朝天,十從下方無情地宣告:


    「結束了。『疾刺知更』!」


    剛誕生的冰雕知更鳥,如子彈般從冰樹之間衝刺而出,六毫無抵抗之力,全身都被割裂。


    「呀啊啊啊啊啊!」


    衣服破裂,血液四濺,劇痛竄過體內。


    六無計可施。


    冰如沙塵一般飛散,待一切回歸虛無後,十俯視倒在地上的〈巫師氣息〉中級魔法師相羽六。


    「花費我不少工夫啊。」


    十緩緩靠近,屈身確認六死了沒。


    瞬間,六猛然睜開眼睛,沒有持槍的手抓住地麵上的某個東西。


    「你上當了!『迅影電鰻』!」


    薄薄散布在地麵上的黃色粒子立即聚集起來,形成數條如蛇一般的帶狀物體,纏繞著十。


    「什麽!」


    六撐起身子,用力拉扯左手的粒子束,將十捆綁起來。


    「唔……」


    十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地呻吟著。


    見狀,六忍不住做了個小小的勝利手勢。


    「成功了!」


    六用「熔流噴射」攻擊冰樹時,便透過樹縫,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地麵上鋪一層薄薄的魔法粒子。


    六勉強撐起遞體鱗傷的身體,鬆一口氣。


    此時,有人在她耳邊輕喃:


    「什麽成功了?」


    「哥……」


    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


    背後傳來哥哥的聲音。


    六沒能呼喚哥哥。


    因為被黃蛇捆住全身的哥哥十,在六的眼前粉碎。


    「很遺憾,那是冰雕。」


    無情的聲音如死神般捕捉住六。


    「唔……啊……」


    她的脖子被人從後抓住,身子整個騰空。


    冰冷的白色手套,勒住六纖細的脖子。


    「……哥……」


    ——我得用手槍攻擊背後的哥哥……


    雖然六這麽想,手卻從指尖開始冷卻麻痹。


    「聽完你的話,我練習了很久。現在做得很像吧?六。」


    「?」


    在幾乎中斷的意識之中,六詫異地聽見這句話。


    「……嗯?我在說什麽……」


    十的手稍微鬆開。


    「哥……你……想起……來……了嗎?」


    六感覺得出背後的哥哥正感到困惑。


    「不是!都是因為你老說一些混淆視聽的話!」


    「那是你……的記憶……是我……跟你……說過的話……」


    十升上初等科六年級後,開始上係統魔法課。


    「邪惡冰霜」屬於破壞魔法,是最難控製的魔法之一。


    十每天都沉浸於特訓


    之中。


    一直陪伴著哥哥的六,當然不會置身事外。


    『哥哥笨於笨腳的,要多練習才做得像。我也陪你一起做吧。』


    當時,老師出了用冰製作動物的課題,讓十傷透腦筋。他先用黏土練習,可是做什麽都是四不像,令他煩惱不已。


    於是,六陪著他一起捏黏土,捏出大象、長頸鹿和企鵝。


    『我是在陪你玩。』


    『才不是呢!是我陪你練習。』


    六反駁,哥哥笑得很開心。


    ——那時候的事……他還記得。


    對六而言,現在的狀況糟到極點,但她的胸中萌生出些微的希望。


    「真礙眼的女人,我就直接從喉嚨把你凍起來!」


    「……哥……」


    哥哥的心中,還有能夠挽回的部分。


    隻要知道這一點,六已心滿意足。


    ——我不必放棄。


    ——我救得回哥哥。


    然而,意識開始逐漸遠去。


    她的身體已經沒有感覺,連微微睜開的眼睛也快要閉上。


    ——隻差一步……


    ——明明隻差一步……


    六沒發現手槍脫手,她把手輕輕放在勒住自己脖子的哥哥手上。


    雖然冰冷,但手套裏永遠是哥哥溫暖的手。


    六的眼睛漸漸閉上,世界也隨之隔絕,落入黑暗之中。


    ☆☆☆


    六和十交戰之際,武一行人正拚命趕往車站。


    「走這邊。」


    武從大樓後方奔向數十公尺前的轉角,並在轉角處的花圃後蹲下。伊田和胡桃隨後跟上。


    武的右手握著出鞘的薄暮,雙眼中浮現紫色魔法陣。


    他們靠著武的係統魔法「洞察機先」,先一步察覺敵人的氣息,一路避開〈引路人〉與〈巫師氣息〉的魔法師,逐步接近車站。


    隨後跟上的伊田滑進花圃後方的狹窄陰暗處說:


    「我本來覺得你的魔法真是莫名其妙,沒想到挺有用的。」


    聞言,胡桃投以啼笑皆非的視線。


    「當然啊,直覺就等於預知耶!」


    正如胡桃所言,武使用的回避魔法「洞察機先」經過訓練後,似乎可以提升直覺的感應力。四個月前,武隻能感應到一瞬間之後的事,但現在已經可以感應到一分鍾之後的事。


    然而,這個能力不像預知能力那樣是以畫麵呈現出未來的事。


    武隻能直覺性地感應,詳細的現象則宛如被省略了,他無法看見。


    有時像接收到電子訊號一般,背上直打顫;有時則是產生異樣感,藉此察覺危險。


    現在也一樣,武感覺到有物體從前方道路的東側過來,距離近在咫尺。


    「噓!」


    武對背後的兩人豎起指頭,示意他們保持安靜。


    數秒後,五個飄浮在空中的魔法師從東側橫越道路。


    藏青色年篷翻飛,隱約露出底下的藏青色軍服。


    ——是〈巫師氣息〉的魔法師。


    如果被他們發現,鐵定又會被逼著回去學院。


    武一行人躲在原地,等那五人通過。


    確認他們離去之後,武站起來,將魔力凝聚於手上的劍。


    「!」


    一陣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令武按住腦袋。


    「武?」


    胡桃擔心地窺探著武。


    「這條路感覺起來有點危險。」


    武指著離車站較近的東側路線。胡桃望著直行的道路說:


    「那我們從那邊繞過去?」


    然而,武緩緩搖頭。


    「還不知道那邊安不安全,必須……先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武繼續在持劍的手上凝聚魔力。


    從武的身體釋放的紫色魔力粒子完全覆蓋住薄暮,粒子不安定地搖曳著。


    「武,別太勉強。」


    胡桃輕輕將手放到武的手臂上,但武無意識地甩開她。


    ——我必須更加……更加集中,找出絕對可以抵達六身邊的路線……


    武閉著眼睛,努力供給魔力給薄暮。


    「再一下……哈、哈……」


    武開始喘氣。


    此時,他感應到另一股氣息。


    「後麵有人來了。」


    伊田回過頭。


    「我們最好快點離開這裏。」


    伊田的耳朵也聽見有人跑來的腳步聲。


    「武,夠了,真的遇見敵人再想辦法吧。」


    胡桃離開花圃後方,走向道路。


    「這條路沒人。」


    她回過頭,對武和伊田說道。


    伊田和武跟著奔向直行道路的胡桃奔跑。


    然而,當胡桃轉向右手邊的小路時,武突然感到一陣膽寒,全身發抖。


    「五十島,別走那邊!」


    武試圖阻止,但為時已晚。


    有物體從上空飛來,在胡桃的正前方著地。


    那是三道漆黑的影子。


    降落於大樓之間陰影處的三隻烏鴉,一瞬間化為三名男女。


    「烏、烏鴉變成人啦!」


    追上胡桃的伊田瞪大眼睛。


    「怎麽回事?」


    胡桃往後退。眼前的兩男一女臉上毫無笑容,直瞪著武一行人。


    「學院的學生嗎?」


    「他們沒穿戰鬥服。」


    三人看起來都是二十歲出頭,披著同樣的黑鬥篷。


    鬥篷底下穿的似乎是便服,看起來不像軍服。


    「你們為什麽在這裏?」


    看來像是首領的凶惡男人詢問伊田。


    「因、因為……呃……我們有點事要辦。」


    伊田結結巴巴地在嘴裏咕噥著,男人皺起眉頭。


    「你們是哪個聯盟的?c7規定得穿軍服吧。」


    「和聯盟無關。」


    這次回答的不是伊田,而是從旁插嘴的武,這讓男人的眉頭皺得更緊。


    「無關?那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隻是來找人,不是來打仗的。」


    聽到武的回答,另一個男人一臉好笑地說:


    「這些家夥在說什麽啊?來到戰場卻不是來打仗的?」


    「真好笑的笑話。」


    首領也露出冷笑。


    「就算是學生,隻要人在這裏,便是〈引路人〉的敵人。如果你們肯乖乖投降跟我們走,我可以不傷害你們。」


    「我拒絕。」


    武立即回答,男人笑得更開懷。


    「那隻好讓你們嚐點苦頭。」


    「要打啊?」


    一直保持沉默的唯一一名女性露出厭煩的表情,但她身旁兩個男人,已經把手伸向腰間的武器。


    「別說了,速戰速決吧。」


    兩個男人按著劍,女人則是摸著胸前的胸針。


    「「「『解除』!」」」


    三人同時叫道,隻見不同顏色的魔力粒子從他們的身體噴出。


    武一行人早已拿著化身,但他們沒有任何動作。


    與他們對峙的〈引路人〉女魔法師見狀,詫異地眯起眼睛。


    「他們不『解除』耶?」


    「瞧不起我們啊!」


    男人勃然大怒,首領提醒他:


    「別大意。」


    鈷藍色、酒紅色及米黃色三種鮮豔的魔法粒子,發著光往他們的化身集中。


    「「「『幹勁』!」」」


    三人又叫道,隻見粒子如薄膜一般包覆住身體。


    武一行人不知道那是基本魔法中的高段結合魔法。


    不過,武和胡桃立刻發動防禦魔法。


    「「『防護』!」」


    然後,慢了半拍的伊田也慌慌張張地施展基本魔法中最簡單的防禦魔法。


    「哦,對喔,『防護』!」


    看見覆蓋武一行人身體的少量魔力粒子,眼前的男人發出嘲笑:


    「哈哈,你們聽見了嗎?真可愛,『防護』耶!我好久沒聽到了。」


    「可以殺掉他們嗎?」


    女魔法師冷淡地問道,帶頭的男人點頭。


    「上頭指示盡快和特遺部隊會合,這裏就交給你,我們先走一步。」


    「好。喂,這裏交給你啦。」


    兩個男人和來時一樣,瞬間化為烏鴉。


    他們留下那名女性,轉眼間便飛走。


    「既然如此,速戰速決吧。」


    女魔法師依然一臉厭煩,隻見她摸著胸前的天鵝胸針叫道:


    「『獸化』!」


    她的身體在轉眼間化為其他生物。


    「呀!」


    「這家夥搞啥啊!這次變成貓耶!」


    胡桃和伊田往後退幾步,武則是緊握著劍柄走上前。


    「……那怎麽看都不是貓吧。」


    要說是貓,體型未免太過巨大,漆黑柔韌的肢體遠超過兩公尺長。


    「是黑豹……嗎?」


    正當胡桃如此喃喃說道之際,它撲向胡桃。


    「五十島!」


    武連忙抓住胡桃的手臂,往旁一拉。


    「啊!」


    武抱著倒入懷中的胡桃,眼睛注視著黑豹。


    「沒事唄?」


    伊田問。胡桃似乎仍處於驚嚇狀態,僵著臉點了點頭。


    落在胡桃剛才所在之處的黑豹,優雅地舔著前腳。


    但是,那個地方已經變得慘不忍睹。


    「地麵整個凹下去……」


    伊田一陣茫然。


    武察覺到危險,大聲叫道:


    「伊田,左邊!」


    「哇!」


    黑豹這回改為撲向伊田。它的前腳被魔力粒子包圍,散發著淡黃色光芒,是用魔法強化了前腳。


    伊田躲開,柏油路麵上又多出一個大洞。


    「能躲到啥時呀?」


    伊田一臉鐵青地說道。


    聽聞這句話時,武已經對薄暮釋放魔力。


    「!」


    強烈的頭痛襲來,痛得武忍不住呻吟。


    每當武想知道更久以後的事,薄暮便會無視武的意誌榨取力量,宛如要逼他交出更多魔力一樣。


    如果在此時放棄控製會有什麽下場,武非常清楚。


    「武!」


    胡桃仍被武抱在懷中。


    看見武一臉痛苦,連她都快跟著掉眼淚。但她並未察覺自己的神情,隻是持續仰望著武。


    見狀,武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令胡桃驚訝地眨了眨眼。


    「我看見了。」武說。


    「咦?」


    胡桃還來不及反問,武便將她推向自己背後。


    此時,黑豹落到武的正前方。


    武及時避開,黑豹不滿地用鼻子哼一聲。


    但那僅止於一瞬間,黑豹又立即咬向武的咽喉。


    武揮劍砍去,它馬上往後跳開。


    隻見它在劍刃所及的範圍之外蹲下來。


    「伊田,集中精神。」


    武說道,視線沒離開黑豹。


    「我已經很集中啦!」


    伊田回以怒吼。


    「不是,我是要你做好施放魔法的準備。」


    明白武的意思之後,伊田神情嚴肅地點頭。


    「了解。」


    武背後的胡桃握緊雙手問道:


    「武,你打算怎麽做?」


    即使是沒有直覺感應能力的胡桃,也察覺到一股不祥的預感。


    「五十島,你先退開。」


    武左臂往後一揮,叮囑胡桃別上前。胡桃的不支變得更加強烈。


    「武!」


    武隨即揮劍施展魔法:


    「『彈打』!」


    這是用魔法粒子彈開物體的基本魔法。


    從薄暮劍身噴出的粒子飛向黑豹。


    然而,黑豹靈活地閃開。


    早已預料到這點的武,繼續施展魔法。


    隻見黑豹左縱右跳,全數閃開,並且步步縮短它與武之間的距離。


    「好快!」


    武大叫的同時,黑豹也撲過來。


    「武!」


    武勉強用劍防禦,但砍向黑豹前腳的劍刃卻被彈開,反而是武往後踉蹌幾步。


    黑豹用強化過後的前腳彈開劍刃。


    ——不會吧……


    黑豹一度著地,隨即又撲上前來。


    武的劍發出與金屬相撞的尖銳聲音。


    而且,武輸給對手巨大的身軀,豹爪嵌進他的肩頭。


    「武!」


    胡桃的慘叫聲響徹四周。


    再度落地的黑豹窮追猛打,張口又是一陣亂咬。


    當武與黑豹搏鬥之際,站在不遠處的伊田正把魔力聚集到右手。


    這固然是因為武叫他這麽做,但是目睹武在他麵前挨打,他自個兒也是怒火中燒。


    看見武身上的傷越來越多,胡桃的臉色已經由鐵青轉為蒼白。


    「……武……」


    這個地方似乎經曆過好幾次戰鬥,周圍大樓的外牆都已剝落,露出的混凝土牆上也有無數裂痕。


    武被黑豹逼進死路,背貼著大樓牆壁,勉強防禦對方的攻擊。


    黑豹強力的下顎張得大開,數度咬向武。


    武把頭往右一偏避開攻擊,在被黑豹壓製的狀態朝伊田叫道:


    「伊田,對準右上方打!」


    「咦?什麽?這裏嗎?」


    伊田看清黑豹和武的位置之後,連忙把右手伸向前。


    瞬間,伊田的橘色魔力擴散開來,覆蓋周圍一帶,隨即爆炸。


    火焰和熱風吹向武和黑豹,連後方的胡桃都被驟風波及,她連忙蹲下。


    武在幾乎燃燒殆盡的熱氣與炫光之中舉起劍。


    「『破壞』!」


    紫色魔力一直線飛去,打碎些微凸出的大樓屋簷。


    厚厚的混凝土塊朝著武和黑豹落下。


    眼見自己的橘色火焰散布四周,伊田恨不得蒙上眼睛,


    「呃!」


    伊田低叫一聲,胡桃抬起頭見到眼前的狀況,不禁大叫:


    「喂,伊田!」


    武和黑豹所在之處與落下的混凝土塊一同燒成黑炭。


    「不會吧……武……」


    胡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隻見比混凝土塊略大的黑豹身軀,有一部分正奇妙地蠢動著。


    然後,武推開毛皮,緩緩從下方爬出來。


    「搞啥,原來有肉墊擋著呀!」


    伊田鬆一口氣,垂下肩膀。但是胡桃和他不同,歪著嘴哼了幾聲。


    她跑向伊田,狠狠毆打伊田的背。


    「白癡!你差點連武都燒掉了!」


    勉強起身的武從旁緩頰:


    「不,我知道會變成這樣。」


    即使如此,胡桃還是橫眉豎目地癟著嘴。


    「它死了嗎?」


    伊田緩緩走向黑豹。


    武搖了搖頭。


    「應該沒事,隻是昏倒而已。我們趁現在快走吧。」


    黑豹不但被伊


    田的火焰擊中背部,還成為混凝土塊的肉墊,應該會有好一陣子動彈不得。


    「話說回來,人類變成豹的魔法,真是深奧呀。」


    伊田頻頻點頭說道。


    「既然是女人變的,那就是『豹女』吧?唉,這我可萌不起來。」


    聞言,胡桃一聲不吭,狠狠踹了伊田的小腿一腳。


    ☆☆☆


    再度朝著車站方向邁開腳步的武、伊田和胡桃三人並未再碰上其他魔法師。


    「你還好吧?武。」


    胡桃不安地問道,式微微一笑。


    「沒事,血好像止住了。」


    剛才和黑豹的戰鬥中,武全身上下都被爪子抓傷,但他的表情卻很開朗。


    「多虧五十島勤練治愈魔法。」


    武笑容滿麵地說道,胡桃猛然撇開臉。


    「……那、那是基本魔法之一,會用是應該的。」


    勤練基本魔法的胡桃,能夠使用治愈魔法「止血」,多少治療了武的傷勢。


    「我和七瀨都不會呀。」


    伊田嘿嘿笑道。胡桃嘟起嘴巴說:


    「可不可以別把我和某位暴投王相提並論?」


    「誰是暴投王呀!」


    「你剛才的魔法不就打歪了嗎?」


    連帥氣收尾的魔法都被批評,這回換伊田嘟起嘴。


    「成功就好啦!喂,你也說句話呀,七瀨!」


    見爭論的矛頭指向自己,武露出苦笑。


    「結果圓滿就好,對吧?五十島。」


    武用眼神示意胡桃別再繼續爭吵,胡桃才聳聳肩閉上嘴巴。


    「別說那些了,我們已經到了。」


    武指著越來越近的某棟大樓。


    「就是那棟大樓呀?」


    三人總算抵達六所在的站前大樓。


    那棟大樓的頂樓,暴露於比秋風更為冰冷的嚴冬空氣中。


    爬上樓梯的三人打從走到大樓的正下方起,表情便是一片僵硬。


    因為在抵達樓梯之前,他們在後門看見一團染血的冰塊。


    裏頭或許有人,但武和胡桃,甚至連伊田都不敢上前確認。


    他們撇開視線,穿越現場,爬上樓梯。


    在數台冷氣室外機的後方,武的眼睛毫不猶疑地捕捉到他們。


    男人似乎正要離開現場。


    一頭黑發、腰插軍刀、戴著白色手套的男人,抱著一名嬌小的少女。


    「……六?」


    聽見武這聲幾乎被凰吹散的呼喚,站在頂樓凸緣上的相羽十回過頭來。


    冷酷的視線貫穿他們,胡桃和伊田的表情變得更為僵硬。


    然而,唯獨武不同。


    「你把六怎麽了!快放開她!」


    武全速疾奔,穿過冷氣室外機之間。


    他衝到十的麵前,舉起薄暮。


    「哇,好恐怖,他抓狂了。」


    「武、武!」


    即使如此,十的神色依然絲毫未變。這樣的十令伊田和胡桃心驚膽寒,愣在原抽無法動彈。


    「快說!你把六怎麽了!」


    十一直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看著怒吼的武,直到此時才若有所悟地說:


    「我好像在哪裏看過你……哦,對了,是上次在現存世界的時候。」


    被十抱著的六一動也不動。


    見狀,武知道六昏倒了,不認為她死了。


    如果她已死,十不會抱著她離開。


    看見武的眼中已經浮現魔法陣,十露出無聲的微笑。


    這讓武更加焦躁,怒視著十說道:


    「當哥哥的人,居然對妹妹做這種事!」


    「又來了?說夠了沒有?老是說著妹妹、妹妹,在這個世界裏,兄妹有什麽意義?」


    十的聲音極為平靜,絲毫不為武的怒氣所動。


    「我是〈引路人〉的魔法師,她是〈巫師氣息〉的魔法師——這就足以構成殺人的理由。」


    十冷靜的模樣令武更加憤怒。


    「什麽〈引路人〉……什麽〈巫師氣息〉……這算什麽理由!」


    十帶六回去之後會對她做什麽,可想而知。


    想必如他自己承受過的遭遇一樣,〈引路人〉將會竄改她的記憶。


    見武張牙舞爪地瞪著自己,十歎一口氣。


    接著,他把懷中的六扔到一旁。


    「六!」


    武整個心思都飛到被粗魯扔下的六身上,十一麵嘲笑這樣的武,一麵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


    「『解除』。」


    十原以為武也會立刻發動魔法,但是武沒有動作,令他意外地瞪大眼睛。


    「怎麽?你不『解除』啊?」


    然後,他隨即意會過來。


    「哦,對了……你是外行人,還不懂得用魔法。真是辛苦你,特地跑來送死。」


    武重新握緊薄暮,橫擋在自己和十之間。


    十用看著可憐蟲的眼神望向武,譏笑著說道:


    「不過,我不會客氣的。」


    瞬間,武的「洞察機先」感應到許多危險。


    然而,為時已晚。


    「『鋼索風雪』!」


    十的右手噴出的淡水藍色粒子繪成一個魔法陣,數條冰化成的鋼索不光是朝著武,也朝著伊田和胡桃襲來。


    武被掃向右手邊,伊田和胡桃則被砸往樓梯方向的牆壁上。


    冰霜匯聚而成的粗大鋼索一反它的材質,如同鞭子一樣彎曲繞動,往武的頭頂上砸去。


    「『防護』!」


    武施展防禦魔法,用劍彈開鋼索。


    「外行人用的魔法。」


    十淡然地對自己施展魔法。


    「『幹勁』。」


    十的左手釋放出武根本無法比擬的大量魔力粒子,包覆他的全身。


    瞬間,十右手的冰鋼索變得更粗、更長也更為強力。


    「呀啊啊啊!」


    「哇呀呀呀呀!」


    胡桃和伊田的叫聲傳來,武回過頭,看見兩人被鋼索撂倒。


    冰化成的鋼索也朝著武破風襲來。


    鋼索輕易突破武的防禦魔法「防護」,施展出劇烈的一擊,連人帶劍痛擊了武。


    「唔!」


    薄暮被彈開,武宛若被發熱的鞭子鞭打一般,忍不住縮起身子滾到一旁。


    十望著這幅光景,一派悠閑地解說:


    「基本魔法中,同時對自己施展防禦、強化、集中的三合一魔法就叫『幹勁』。就算你不會用,也該記住。」


    武中了由肩至胸的一記斜劈,忍著痛楚聽十說話。


    此時,後方傳來伊田的聲音。


    伊田和胡桃離得比武更遠,所以鋼索的威力較為降低,他們的傷勢不重。


    「蠢蛋,接我這招!」


    隨著伊田的叫聲,橘色火團如火焰放射器一般膨脹並襲向十。


    「火焰……破壞魔法能力者?那就用『冰霜城堡』。』


    鋼索瞬間分散為淡水藍色粒子,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冰城圍住伊田。


    「這、這個牆壁是啥呀?」


    冰城的外觀就像冰雕祭裏常出現的童話王國城堡,煞是可愛。被關在裏頭的伊田握拳,揍向厚重的牆壁。


    「要製造火焰,必須有氧氣才行。隻要把你關在裏頭,限製氧氣量,你就無法使用火焰。」


    「媽的,我馬上用火打破這種爛牆!」


    也不知道伊田究竟有沒有聽到十說的話,竟開始將魔力凝聚到右手。武的直覺感應到接下來將發生的事,大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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