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三月下旬,但吐出來的氣息還是稍微帶點白色的霧狀。


    不過,溫暖的陽光捎來了春天已經來臨的訊息,此時也是私立葉野學園高校的畢業典禮盛大舉行的時節。


    彩色紙片取代了未開的櫻花花瓣,歡送畢業生離開葉野學園。這是邁向嶄新旅程的開始。


    實際上,被送走的畢業生,主要在畢業後的出路方麵,可說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不能說每個人的未來都充滿了希望;不過,對於送行的在校生而言,感覺像是少了一個負擔一樣。


    “彩色紙片飛得好美喔,太好了。”


    “是的,真的很漂亮!”


    尾田一哉與羽黑花南在學生會室裏各坐各的固定座位,兩人的臉上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但是,羽黑因為在畢業典禮中感動得直流淚,所以她的眼眶還有點紅紅的。


    “除了天氣好的因素外,這應該也是因為我平常表現優秀的關係吧。”


    我回憶起在藍天之下美麗飛舞的彩色紙片,如此說道。但不知為何,尾田與羽黑卻一瞬間突然沉默下來。


    “是……是啊。”


    接著,羽黑就有點不自然地點了頭,但尾田到最後都沒有針對這一點表示意見。


    為什麽呢,尾田?我——秋庭多加良平時的表現有多良好,你應該很清楚吧。


    “不過,打掃倒是辛苦了一點。”


    但是,在我想要向尾田追問這個問題之前,就被他機靈地改變了話題。


    “說得沒錯。”


    我們為了讓櫻花較晚開花的葉野市,也能有個熱鬧的畢業典禮,因此想出了撒彩色紙片的點子。雖然有獲得好評,但是它的缺點就是善後處理非常麻煩。


    剛剛才終於完成這個善後工作,所以我們現在才能在學生會室裏稍做休息。


    “來,請用。今天是櫻花茶喔。”


    “謝謝。”


    “哇……”


    桑田美名人今天請大家喝的是櫻花茶。看了一眼陶製茶杯內的茶之後,羽黑發出了讚歎聲。


    “謝謝你。這是葉野市的櫻花嗎?”


    “是的。不過,是去年的櫻花。”


    我也凝視著茶杯裏麵,問了桑田,她就微笑著如此回答我。


    雖然得知是去年的花,但是在茶杯中綻放的櫻花充滿了春天的氣息,令心情不自覺地也跟著開朗了起來。


    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暖和陽光和櫻花的香味融合一起,讓學生會室裏充滿了恬靜的春日氣息。


    如果跟平常一樣的話,應該差不多在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個人跑來破壞這個寧靜,但今天就不必擔心了。


    為什麽呢?因為穿和服出現在畢業典禮的鈴木被老師們抓走了。


    的確,在每年的畢業生裏,不論男女,都一定會有人不穿製服而穿和服出席。至於這一點,葉野學園高校的老師也不會加以責怪。


    但是,鈴木既不是主角的三年級畢業生,而且他穿來的和服還是振袖{注:是袖子下方很長的和服,為未婚女性的禮服}——也就是女裝。即使是平常很寬容的葉野學園老師們,也無法讓鈴木在畢業典禮這一個極為正式的場合中搗蛋。


    隻有保健老師水月、美術老師新村這兩人為之爆笑,但因為惹火了他們以外的所有老師,所以現在應該還在接受他們的修理吧!


    而代替被帶走的鈴木,上台發表送別致詞的人就是我。我沒有經過排練就很完美地完成了這一個重大任務。


    我充分地讓在校生與老師們見識到我的厲害之處,看來下一屆的會長選舉我是贏定了。


    我把茶杯拿到嘴邊,眼睛同時瞄向那張椅子,忍不住就偷笑了一下。


    “嗬……嗬哈哈。”


    “秋……秋庭同學?”


    “那個,羽黑同學,現在多加良正沉醉在夢想的國度中,這段時間就先不要打擾他吧。”


    “是啊,這樣比較好。再說,這表情也可以說是蠻難得看到的……”


    雖然感受到三人微妙的目光,我仍然保持著笑容,遲遲沒有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但是,在聽到有些輕快但帶著些許嘈雜的腳步聲時,我收起了笑容。


    就這樣,不出所料,那腳步聲在學生會室前停止了。緊接著,門被猛力推開,讓我們差點覺得這扇門可能因此而壞掉。


    她今天也很有精神地搖擺著綁在兩邊的馬尾,毫不客氣地踏入房間……


    “多加良!”


    與往常一樣叫著我的名字,同時投入我的懷抱中的這個少女名叫和彩波。


    四月後她應該會升上葉野學園中學部的三年級,但從她的外觀上依然看不出這個事實——個子矮小,體重也輕,又是一副娃娃臉。也因為這樣,所以就算是我,也能輕易地抱起她。


    “多加良,你好嗎?彩波來囉,優點很多的彩波喔!”


    “嗯,我很好。”


    “優點很多?這應該要馬上更正回來才對吧。”


    桑田立刻吐槽彩波的開場白。


    “我才不更正呢!人家跟美名人不一樣,真的是有很多優點啊!”


    彩波聽了之後也馬上反駁,這兩人就這樣把我夾在中間,相互瞪視著。


    此時營造出了,不管是晴天或是陰天,這兩人一碰麵馬上就會出現的一觸即發的氣氛。


    雖然想要設法解決桑田與彩波之間的不和,但再怎麽動腦都想不出原因,所以我把這問題加以保留——這對我而言是很難得的事。


    “那個,彩波學妹跟美名人同學都有很多優點。所以,請兩位和好吧……”


    羽黑鼓起勇氣介入這兩人之間,但是最後還是不敵籠罩在那空間中有如嚴冬般的空氣,退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因為看到羽黑這樣子而感到可憐,剛才還在隔岸觀火的尾田終於開口了:


    “你們兩位,如果再不適可而止的話……小心被嫌棄喔?”


    雖然尾田沒有說是被誰嫌棄,但他的話就好像是魔法的咒語一樣相當有效,兩人的對立總算暫時宣告結束。


    我心想或許這個問題就交給尾田來解決會比較好,同時把彩波放下來的時候,她就稍微鼓起了臉頰。但是,因為她並沒有出聲抱怨,所以我這次就假裝沒看到。


    “彩波你怎麽來了?中學部不是從前天就開始放春假了嗎?”


    今年一定也是按照慣例,在相同的日子舉辦了中學部的畢業典禮才對。照此推算,彩波今天應該是從家裏來到此處。而彩波的橘色外套裏麵穿的似乎是便服,這也間接驗證了這個事實。隻不過,彩波的家離學校有一段距離,一定要特地請人開車才行。


    想到此處……


    “喔,你是來接理事長的嗎?”


    得到了此一結論之後,我就馬上加以詢問。


    身為葉野學園高中部以及中學部理事長的彩波父親——和登生,是勢力不僅止於葉野市,更是遍及全日本的企業家。雖然這些企業的總部位於葉野市,但實際上他會待在葉野市的時間,據說一年不到四個月。


    盡管如此,身為理事長的他都會準時地出席每年的畢業典禮,今天也確實有到場。


    我就是推測,彩波可能是前來迎接這個超級忙碌的父親;但她猛力地搖頭否定我的問題,頭上的兩邊馬尾也跟著激烈地搖擺著。


    “不……不是!我今天呢,是要拿邀請函給大家的!”


    彩波笑容滿麵地如此說完後,就從背在肩膀上的小型包包中拿出了五封信封。


    “來,請收下!”


    接著,按照順序把它發給我們。


    我就暫且收下,確定收件人的姓名無誤之後,繼續往背麵一


    看,看到了以八片花瓣為設計,頗具匠心的和家特有家徽,牢牢地封住信封封口。


    “……請。雖然老實說不太想邀請美名人,不過還是給你。”


    “彼此彼此。”


    彩波把信封遞給桑田,桑田則隻用手指尖收下它——事實上,雙方看起來都不太愉快。


    “是邀請函的話,那麽是彩波的慶生會之類的嗎?”


    “慶生會啊。好棒喔。”


    尾田觸摸著信封表麵如此猜測;羽黑就把它當真,高興地附和著。


    “不是!人家的生日是夏天呢!!”


    因為立刻被否定,羽黑無力地垂下頭來。這時,她那注冊標誌的辮子,看起來似乎也很沒精神——感覺真不可思議,令人想要搞清楚那到底是怎樣的構造。


    “這樣啊,真可惜。因為我從來沒有受邀到慶生會這樣的場合過……”


    在去年年底轉進葉野學園的羽黑,在那之前都隸屬於政府機構,是所謂的靈能少女。因為如此,雖然有很多特殊的經驗,但是對我們而言很平常的活動,關於這方麵的經驗值對她來說卻反而極端地少。


    因此,不管什麽事,她都會高興得像小孩子一樣;不過,今天卻是白高興一場,所以才會如此垂頭喪氣。


    因為她太過於沮喪,於是尾田就很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


    “那個,對不起,是我搞錯……那個,打起精神來吧,羽黑。”


    “花南,不用擔心!去年是因為在國外辦慶生會,所以沒辦法請大家過來,但今年的慶生會會連你也一起邀請的!”


    不過,對羽黑來說,彩波的發言似乎比那慰問的話來得有效果,她抬頭看著彩波的眼神中露出閃閃發亮的光彩。


    “是……是真的嗎?我好高興喔!”


    “太好了,花南。不過,在那之前先舉辦你的慶生會也不錯哦。”


    “我……我的慶生會嗎!”


    羽黑聽到桑田說的話,高興得滿臉通紅,差點昏倒。


    “是啊,辦慶生會也不錯……話說回來,彩波,這到底是什麽邀請函?”


    我記得羽黑的生日應該是在五月,總之這件事情暫時得到解決,所以我試著將話題拉回來。


    “嗯,那是卡儂大人的祭典的邀請函喔!!”


    當彩波以響亮的聲音說完這句話時,我已經拆封了——為時已晚。


    “……卡儂的祭典?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祭典。”


    我帶著微微顫抖的聲音對彩波如此說道,同時試著要把已經拆開的信封再次封起來,進行無謂的抵抗。


    “的確,這真的是第一次聽到。”


    “是啊,如果是神社的祭典,我倒是有去過。”


    及時刹車,幸免於拆封這個極糟狀態的尾田如此說道後,桑田也跟著點頭附和。


    “不過……卡儂大人存在的話,的確需要祭祀吧。”


    隻有羽黑帶著跟我們不太一樣的語氣小聲地說著,同時凝視著信封。


    “以往的話,隻有我們……隻由和氏的親戚來舉辦此祭典,今年竟然連大家也一起邀請!真是太棒了!”


    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看到我們悶悶不樂的表情,彩波極為開朗地說著。


    因為是隻有和氏親戚舉辦的祭典,所以我們才會不知道,這一點倒是理解了;但這回反而不了解為什麽要邀請我們參加這個隻有和氏親屬才參加的祭典。


    “原來是這樣啊。真是謝謝你。”


    當我正要開口詢問這問題時,看到羽黑毫不猶豫地想要拆開信封,我便急忙地抓住她的手加以阻止。


    “羽黑,你仔細想想。這是通往麻煩事之路的直航機票喔。”


    我直視著她,帶著忠告般的語氣如此告知。


    “咦,祭典要在國外舉行嗎?這麽說,神社是在國外囉?”


    “不……不不不,羽黑同學,你還是老樣子愛耍白癡啊。”


    尾田代替一口氣陷入四肢無力的我,稍微給她吐槽,同時也阻止了羽黑的手。


    “沒錯,是麻煩事。”


    桑田透著光觀看著信封,同時斜眼看著這樣的我們。


    “討厭啦!多加良、美名人,這不是什麽麻煩事啦!是祭典!是專為卡儂大人所舉行的特別祭典喔!”


    之前都默默不語的彩波,這時發出抗議。她挺起胸膛、鼓起臉頰,緊緊地瞪著我們。


    彩波很少對我們這樣做。如此看來,這個祭典就如彩波剛剛所說,具有特別意義吧。


    尤其是對於那些把那壞心眼生物——僅隻推測——當作是信仰對象的和氏一族而言。


    “……特別的祭典啊。”


    羽黑好像在仔細斟酌這句話的含意似地又重複說了這句話,然後看著彩波問道:


    “那麽,祭典是在哪裏舉行呢?”


    “我的家呀!邀請函上寫得很清楚喔!”


    因為得到了唯一的理解者,彩波展顏一笑地回答羽黑。然後,羽黑終於拆開了信封。


    “你終於拆開了。”


    桑田愕然地嘀咕著,接著便探頭過去一起看羽黑手中的信。


    “祭典是……四天後舉行啊。”


    “嗯,是的!大家一定要來喔!”


    “對不起,彩波,我當天有事。”


    我毫不客氣地撒了謊。


    如果這個祭典是一般的祭典,或許會覺得去去也不錯。但是,偏偏就是“卡儂的祭典”,所以我絕對不會想去。


    “那個,我也有點不方便。”


    “我也預計在那天去看新的茶杯組。”


    “各位都有事情啊。那麽,隻有我可以去囉?”


    至於發自內心想要參加的羽黑我們就沒辦法了。尾田和桑田也跟我一樣睜眼說瞎話。


    “什麽?喂喂,大家真的有事嗎?”


    隻可惜,大家能撒的謊也隻不過是連平時天真的彩波,都能揭穿的程度罷了。


    彩波看到我們都避開她的視線,露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看到娃娃臉的彩波露出這樣的表情,雖然良心感到不安,但是這時隻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了。


    “那個,各位,能不能想辦法騰出時間呢?”


    不知道有沒有看穿我們的謊言,溫柔的羽黑說出了這樣的話。


    原諒我吧,羽黑。好好的一個春假,就讓我平安地度過吧。我在內心對她道歉,並避開了兩人的視線。


    “嗯,多加良、尾田、美名人,我知道了。可是……拜托最後讓我念一下爸爸交給我的信。”


    因為心中有愧,我、尾田和桑田都沒辦法拒絕彩波那誠心誠意的懇求。


    “那麽,我要念囉。”


    大家都端正姿勢,集中精神準備傾聽彩波念信。


    “前略。各位葉野學園高中部學生會的同學,大家好嗎?理事長我非常好。對了,各位前陣子假裝生病請假半天的這件事已經被我知道了,太明顯了。還有,你們去年也曠了好多堂課。雖然說都是有理由的曠課,但曠課就是曠課。學生會的工作雖然重要,但讀書也是很重要的。所以呢,你們要接受補課,要來參加祭典。也就是說,祭典就是補課!不來參加就不能升級。應該這麽說,我會利用理事長的權限讓你們升不了級!那麽,就等各位前來參加了。就此臭……念錯了,草草擱筆。”


    當彩波念完這封信時,充斥在整個學生會室的,是一股異常沉重的氣氛。


    與略帶輕率口吻的文體成反比,它的內容給予我們極大的打擊。桑田眉毛一動也不動,隻是趴在桌上。


    不參加祭典就不能升級?


    這是怎麽回事?成績居於年


    級首位的我竟然要補課?而祭典就是補課?


    “這未免也太……太霸道了。”


    在這氣氛中,雖然臉色蒼白,但還是第一個勉強發出聲音的是尾田。而我卻仍然啞口無言。


    我隻能與緩緩抬起頭來的桑田,一起點頭同意。


    “真的有寫補課耶。”


    “對啊,也有蓋章喔!”


    “這就是理事長的章啊。形狀看起來像一朵花耶。咦?那個,各位,你們還好……吧?”


    我們沒辦法塞起耳朵,不聽這兩個老實人的對話,隻能一起歎了一口氣。


    “意思就是說,我們沒辦法逃了。”


    “那麽,會參加祭典是嗎?”


    “嗯。”


    “哇,好高興喔!當然,多加良跟尾田也會來吧!”


    彩波對著我們露出滿麵的笑容,我和尾田不得不跟著桑田一起點頭答應。


    “話說回來,彩波。為什麽隻有親屬參加的祭典,也要邀請我們參加呢?”


    接著,我才終於開口提出這個疑問。


    雖然很遺憾地,我們與“祭典的主角”並不止於稍微認識的程度。但是,邀請我們這些就血緣關係來說與和氏完全無關的人,去參加和氏一族的祭典,這點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奇怪。


    “那是因為,大家和卡儂大人是朋友!所以卡儂大人說,要邀請大家來參加祭典!”


    啊,糟了。我竟然明知故問。雖然我完全不記得什麽時候跟她成了朋友,但祭典本身肯定是她所喜歡的那種事情——就在我腦海中充滿懊悔的下一個瞬間……


    比陽光還要強烈的閃光照遍整個房間,奪走我們的視野。在分析這光線代表什麽意義之前,我就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


    接著,以自己的意誌睜開眼睛後,眼前已經站了一個非常眼熟的妖怪。


    銀色的頭發長達腳踝,在黑底的和服上變得更加顯目。一雙有著金色虹膜的雙眼受到陽光照耀後,顯得更加明亮。


    擁有著不管誰都會覺得美的容貌,但她不僅不是人,在性格上也不是普通的難搞——這種寧願不要知道的事實,我卻知道得一清二楚,當然也知道她的名字。


    卡儂大人——雖然範圍限定於葉野市,但是卻可以發揮強大力量的一個存在。同時也是和氏一族所信仰的對象。


    “久違了,各位都還好嗎?”


    “一點都不覺得哪裏久了,總之還好。”


    光聽聲音感覺很溫柔的卡儂,如此說完之後,尾田就禮貌性地如此問答。


    “那真是太好了。那麽,其他三人如何呀?”


    “喔,是的,我很好。”


    “還算好啦。”


    以我個人的見解來說,不理會卡儂,等她自己消失才是明智之舉,但實際上從來沒成功過。


    “多加良呢?”


    怎麽說呢?因為她會一直糾纏到我有響應為止。


    “……在受邀參加卡儂的祭典這個鬼東西之前,都很好。”


    我說出了比諷刺還要直接的辛辣言詞,同時稍微瞪了一眼浮在半空中的卡儂。結果她的嘴角上揚露出笑容,就像是計謀得逞而喜悅似的。對於和卡儂相遇的自己,我痛切地感到不幸。


    而且不是相遇就算了,我還被迫參加了一個,要讓播種在葉野市市民身上的“願望植物”開花,並摘下一百朵才能過關的遊戲——這還是現在進行式——所以,或許我比自己所體會到的還要來得不幸也說不定。


    “不要擺出這樣的臉嘛。好一張帥臉都因此被糟蹋掉了。”


    故意這樣靠近,對著我這張大家都公認的壞人臉,不客氣地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卡儂的個性真的很壞。


    “那麽,有什麽事嗎?我們會參加祭典,如果沒事的話就早點回去吧。”


    這時,桑田插進我跟卡儂之間。就結果而言,桑田和我都是被卷入卡儂所帶來之麻煩事的受害者,所以對卡儂應該沒有“好感”才對。證據就是,桑田平時那穩定澄澈的雙眼,現在卻變得有些銳利。


    “嗬嗬,美名人還是老樣子啊。嗯,的確也沒什麽事情啦……”


    卡儂如此說道,同時撥起頭發。戴在手腕上的金色連環互相碰觸,發出像鈴鐺的叮當聲。


    “該不會是,單純隻是因為被叫到名字,所以就出來看看的吧?”


    聽到尾田帶著苦笑如此說道,她就傾著脖子微笑回答:


    “不是不是,因為大家似乎都不怎麽願意參加祭典,所以想稍微宣傳一下。”


    “那個……這祭典是怎樣的內容?”


    祭典似乎有些地方吸引了羽黑,因此一聽到宣傳這個詞,她就稍微客氣地——坦白說根本沒必要客氣——如此詢問。


    “呀,看來花南好像很高興受到邀請。真是值得讚許啊。”


    “你給我簡潔地回答問題。”


    如果卡儂現身的時間太久,對於身為附體的彩波也會有所負擔。我就是因為想到這一點才插了嘴,卡儂就稍微聳了聳肩膀。


    “那麽,就回答你吧。總之,關於內容就先賣個關子,期待當天的來臨吧。”


    “這……這樣啊。”


    期待老半天的答複竟然被蒙混過去,羽黑於是困惑似地稍微皺了眉頭。對於老實的羽黑來說,卡儂這對手實在太難應付了。


    “卡儂,你給我認真點……”


    “不過呢……”


    當我打算替羽黑提出抗議時,卡儂也同時出聲,因此我就暫時閉上嘴巴。當然,如果她敢說出無聊的話,我就會立刻讓她住口。


    “雖然這的確是為我所舉行的祭典,但這次準備了許多人類也能盡情享受的樂趣,所以好好期待吧。”


    說到這裏,卡儂就裝模作樣地停頓了一下……


    “況且,這是兩天一夜的祭典。”


    接著如此說完之後,紅唇的兩邊嘴角就慢慢地往上彎起。


    “……還要陪兩天啊。”


    “不愧是補課。”


    我和尾田麵麵相覷,很有默契地同時歎了一口氣。


    “喔喔,祭典果然是從半夜開始啊。”


    有巫女素養的羽黑,看來是擁有相關的知識,自己一個人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一夜。”


    桑田對於這一點特別有反應,小聲嘀咕了一下之後,把剛剛拿到後都沒有動的信封匆匆忙忙地拆了開來。


    “真的耶。”


    表情雖然與平常一樣,但她重複看了好幾次邀請函上的內容,確認著這個地方。


    “你怎麽了,桑田?”


    這性急的舉動對桑田來講是很少見的,因為感到奇怪,所以我開口問她。


    “沒……沒沒沒……沒什麽啦!”


    結果她竟然用慌張的聲音回複我,讓我感到更加疑惑。


    “你感冒了嗎?”


    因為臉頰看似有些潮紅,我就接著問道,不過她卻猛力地搖了搖頭。


    “啊啊……看來你好像想太多了。嗯,多加良如果你不知道原因,就暫時不要打擾她吧。”


    尾田的眼神好像是領悟到什麽似的,把手放在我的肩膀,說出充滿暗示意味的話。


    “……可以不管她嗎?”


    我再次詢問加以確認,尾田也隻是點了點頭,我於是決定聽從他的話。


    但是,那個把肩膀抖得很誇張,卻自以為有忍住笑聲的某個家夥,我倒是沒打算放過她。


    “卡儂,你在笑什麽?”


    “不,抱歉,這我不方便講。”


    卡儂彎著腰,手壓著和服的腰帶附近,隻把左手手掌朝向我,以喘不過氣的樣子如此


    說道。


    “喏,羽黑。卡儂她到底是覺得什麽地方那麽好笑啊?”


    總覺得也懶得對她生氣,我就轉頭問向應該跟我一樣不太了解狀況的羽黑,但從這邊也沒有得到回複。


    隻不過,那是因為羽黑與其他三個人不同,她的視線朝向某處——不是這裏,而是朝向很遠的地方。


    “羽黑?”


    “咦,啊,什麽?”


    我自己是覺得並沒有那麽大聲地叫她,但羽黑意外地感到驚訝,從她口中迸出來的話相當模糊。那睜大的眼睛,以及詭異的聲音,讓我不由地噗嗤地笑了出來。


    “咦……咦?為什麽?你為什麽笑?”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笑容是會傳染的,在搞不清為什麽自己被笑的狀態下,最後羽黑自己也笑了出來。


    就這樣,我們笑到累了之後,桑田就對我們說道:


    “那麽,祭典當天就下午三點在和家集合,沒問題吧。”


    她那興致勃勃的台詞,以及認真的眼神,讓所有人都沒有發出異議。


    “好的。”


    大家隻能異口同聲地這麽說。


    “嗬嗬,這麽一來,今年的祭典應該會很熱鬧。”


    卡儂吟唱般地小聲說完之後,與再次發出的短暫閃光一起消失,之後就隻留下呈虛脫狀態的彩波。因為已經精疲力盡,所以意識也相當模糊的樣子。


    “辛苦你了。”


    羽黑靠近癱軟無力的彩波,抱起了她的身體,突然開口說道:


    “祭典是四天後,彩波學妹的慶生會是夏天啊……”


    “話說回來,這該怎麽處理?看來彩波學妹應該沒辦法再送過去給他……”


    尾田從地板上撿起來,揮舞著給我們看的,是收件人寫著鈴木朔的信封。


    “我們就當作沒看到,如何?”


    “讚成。”


    根據投票表決的結果,這東西就決定讓它不見天日。


    並且伴隨著羽黑的小小嘀咕聲。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


    與平常一樣,在中途與尾田道別之後,我稍微加快了腳步。雖然說快,不過速度上還是足以確認那些眼熟的房屋景色。我抬頭往上一看,在幾天前還枯萎的樹枝末梢已經開始長出花苞。


    看來春天已經快到了。我體會到這一點之後,一人自言自語說道:


    “原來已經過一年了啊。”


    沒錯,自從與卡儂相遇之後,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年。


    這個事實同時代表著,因為偶然又不幸的相遇而開始的“遊戲”,也過了將近一年。


    剛開始根本不相信可以看見非人的卡儂,以及根據人類強烈的願望而發芽的“願望之花”,這些在不知不覺中都變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


    在這一年中,我已經讓多不勝數的願望植物開花,並以雙手手指摘下,但是目前還沒有抵達遊戲的終點。


    此外,在遊戲的途中,卡儂所帶來的麻煩事情也順利解決了幾個,但由此了解到的事情,頂多也隻是卡儂的心腸很壞而已。仔細想想,有“卡儂”這發音的東西都充滿了謎題。


    為什麽卡儂要實現人們的願望?


    為什麽抱持願望的人會集中到葉野市{注:“葉野”與“卡儂”的日語發音相同}?


    為什麽和氏一族會崇拜“卡儂大人”?


    在腦中重新整理之後,的確都充滿了不解之謎。


    之前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好像每次要思考時,就會發生新的問題而不了了之。


    “祭典啊……”


    雖然是被強迫參加的,不過把它當作是解開與卡儂相關謎題的過程的話,倒是不錯。


    比方說,把神社的——雖然說是否有卡儂的神社本身還是個問題——由來分析下去的話,就可以接觸到當地的風土及文化。


    如果以這樣的角度重新思考的話,或許可以知道一些對付卡儂的方法,就是這麽一回事。


    這樣想想的話,也稍微對祭典提起興趣來了。


    “我差不多也開始厭倦被她耍著玩了。”


    雖然向天空發出這小小的牢騷也沒有人響應我,但是我卻感到很滿意,再次加快腳步走上回家的路。


    三更半夜。


    因為周圍是安靜的住宅區——並非如此,而是因為麵積非常廣大,所以和家的夜晚都非常安靜。不過這是平時的狀況。


    但是,對和家而言相當重要的祭典就要在四天之後舉行了,所以今天和家的仆人雖到了半夜仍沒有休息。


    “嗚嗚,我好想睡喔。”


    “想睡?在已經熬夜三天的我麵前還敢說這樣的話,小心我在你眼睛下塗上曼秀雷敦喔?”


    因為前輩女仆認真地這麽說,新人女仆夏樹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不……不要啦。剛剛是開玩笑的,愛子前輩。”


    “真的是開玩笑的嗎?”


    “當然囉!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梅隊都這麽忙了,竹隊跟鬆隊也應該要來幫忙一下吧!”


    兼具轉換話題的意思,夏樹對其他女仆們發出抱怨。


    和家的女仆按照各自的職務,分為鬆竹梅共三個小隊。


    夏樹與愛子所屬的梅隊主要負責和家的“衣”部分,而竹隊負責和家的“食”,鬆隊則負責和家的“住”部分。所以,在和家供應的女仆製服上,會在袖子及發飾等地方繡上表示所屬小隊的刺繡圖案,憑此可以一眼看出所屬的小隊。


    這一點姑且不提,總之在祭典的準備期間內,每個小隊都非常忙碌;但其中梅隊因為要準備參加者的衣服,所以特別忙碌。


    “也對。雖然竹隊好像也在忙,不過至少希望能從鬆隊派幾個人過來。”


    雖然愛子讚成夏樹的意見,但這恐怕沒辦法實現吧。


    “總之,現在最優先的事項沒有其他,就是卡儂大人的服裝。”


    “是的。”


    聽她這麽一說,夏樹就搓一搓沉重的眼皮,再次抱起手中的布匹——結果掉在地板上。


    “啊,對不起。”


    “沒關係。剛才好像有什麽聲音。”


    夏樹點頭同意愛子的話,同時靠近窗戶邊,悄悄地探視外麵的狀況。


    “是小偷嗎?”


    “不清楚。啊,不過,鬆隊的人都出動了。”


    “這樣的話,外麵就交給她們。為防萬一,我們就去彩波小姐那邊吧。”


    “說得也是。雖然說交給若菜小姐應該就沒問題了,但明明在附近卻沒趕過去的話,也會被若菜小組罵。”


    兩人說完之後,就跑向她們所服侍的少女寢室。


    在和家,遭小偷這件事本身並不稀奇。雖然有導入民間的保全係統,但還是無法免除保全人員抵達此處前的空當時間。


    因此,為了應付這樣的狀況,在女仆的雇用條件中,除了做家事的能力以外,還被要求需要具備某種武術的能力到達一定的段數才行。


    也因為有這樣的女仆們在,所以這幾年來都沒有發生宅邸遭到入侵的情況。


    所以,當這兩人在通往彩波房間的直線走廊上看到人影時,才會感到異常驚訝。


    除了遭到入侵這件事令他們震驚之外,看到那臉上戴著的可怕的黑貓假麵也讓她們愣住片刻。


    在這情況下,首先清醒過來的是愛子。她迅速地擋在黑貓假麵的麵前與之對峙。過幾秒之後,夏樹也擺起了備戰姿勢。


    對方的實力雖然無法一眼看出,但因為是以一敵二,所以在人數上比較占上風。


    “看來似乎有漏洞讓野貓跑進來了呢。如果你是家貓的話,報上名字


    來吧。”


    對於愛子的提問,黑貓假麵並沒有回答。因此,雙方一觸即發的氣氛變得更加地劍拔弩張。那劍拔弩張的情況仿佛隨著雙方距離的逐漸縮小,而變得越來越緊繃。


    對於這不知何時才能緩解的氣氛,首先忍耐不住的夏樹,喉嚨發出咕嚕聲的下一個瞬間……


    窗戶玻璃被打破的聲音與一陣煙霧幾乎同時發出。夏樹與愛子的目光都因此被投入的煙霧筒吸引過去。


    兩人以圍裙捂住嘴巴,勉強站了起來,凝目環視四周。但是,當煙霧散去時,早已失去了黑貓假麵的身影。


    在找尋對方的下落之前,兩人先衝到彩波的房間,稍微暴力地開門一看,少女就在床上很安詳地打著呼。


    “……彩波小姐沒事。”


    被已經先抵達房間的竹隊女仆副隊長——若菜拍了拍肩膀,兩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竟然被野貓入侵,不知鬆隊發生了什麽事?”


    “貓?”


    “因為賊戴著黑貓的假麵……”


    “喔,原來如此。但是……如果不是野貓,問題就是給他們掛鈴鐺的飼主了。”


    “總之,麻煩去招集一下目前還留在屋內的女仆們。”


    “好的。”


    “……恐怕,襲擊不會隻此一次就結束。”


    就這樣,三名女仆想到這寧靜的夜晚暫時還不會結束,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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