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時分,空氣依然冰涼,每次一吸氣就會感到胸口嘎吱作響。相反地,吐出來的氣息卻很溫暖,將空氣微微地染成白色。這就是身體還相當暖和的證明,最後就伸個兩三個懶腰並輕輕地跳了幾下。


    現在時刻是淩晨兩點,可說是三更半夜。世界一片寧靜,整條街早就入眠了。感覺現在像是隻有我醒著,沉浸在這份優越感中騎上了愛車。這是二oo三年製造,性能還不錯的中古車。盡管已經拆下籃子,但很明顯就是淑女車的規格,這就是我的愛(腳踏)車。我開始踩下踏板前進,將冰涼的空氣慢慢地吸入胸中,在吐氣的同時踩下了踏板。風慢慢地輕撫我的臉頰,腳踏車的車輪非常順暢地滑動著。


    連續忽視了七個,那些不斷閃爍,像是對我說不必理會的閃黃燈信號之後,我來到一個連路燈都沒有的地方,也就是我的目的地。今晚是朔月,天上隻有星星照耀著世界。我憑著微弱的星光俯瞰著眼前的景色,一個人得意地微笑著。好戲現在才要開始,這條路不但未經鋪整,又嚴重地傾斜,彎曲的程度也非常不自然。是一條連一盞路燈都沒有,看不到終點的路。我戴上了原本掛在脖子上,鏡片帶有顏色的護目鏡。如此一來眼前的世界就陷入真正的黑暗。我再次將右腳踏上踏板,左腳則仍然著地支撐著我和我的愛車。


    接下來即將來臨的刺激,讓身子不由地顫抖著。


    我抬起左腳,在半空中轉一圈之後再踏下了踏板。在那一剎那,我與愛車感受著無重力的狀態。在感覺到著地後,宛如切割般的強風就開始掠過臉頰。我的身體自然地向前傾斜,為了減少空氣的阻力而縮成一團。憑著意誌力支撐下去,眼睛也睜開著。我直視著前方,但什麽都看不到,眼前隻有一片漆黑。我隻靠著身體感受到的直覺,將身體向右傾斜,滑過了一個——應該就在那裏的——彎道,我成功了。


    即使是一瞬間,但隻要操作有誤,就可能造成重傷。在這樣的道路上,在視力完全沒有辦法發揮作用的狀態下,不拉煞車就直接騎過去,是非常刺激的——我相信「這」就是刺激。


    就是什麽都看不到的這個狀態。


    我握著握把的手開始顫抖,呼吸漸趨困難。


    但是,我不停地在半夜中奔馳。


    因為這就是無所不知的我,能夠享受刺激的唯一方法。


    所以,不管是今天還是明天,我都會在半夜中奔馳下去。


    我們先回家一趟,各自向家人說明狀況,或者在小紙條上留言——但是,說的理由並不是不太好聽的補課,而是學生會的自強活動這個表麵上的理由——在準備好四天三夜所需的東西之後,我們依約再次集合於和家。


    這時候,理事長早已出門工作,初葉也已經回家了。原本初葉強烈地表示自己也要保護卡儂,但聽說最終還是無法違背理事長的決定。


    彩波雖有出來迎接我們,但卡儂附身時的疲勞仍沒消除,馬上就被女仆帶回自己的房間。


    因此,我們在各自被分配到宛如飯店的客房——雖然已經提醒自己不用再大驚小怪了,但還是被嚇到——放好行李後就馬上開始向女仆打聽。


    聽說和家的仆人包括保鏢目前有五十到六十個人。考慮到屋子的規模會覺得這是滿恰當的人數,但也會覺得多了些,是個滿微妙的數字。


    總之,有這麽多人的話要問事情就方便多了,因為走在廣大的宅邸內隨時都會碰上女仆。


    盡管如此,但為了盡快詢問多一點的人,我們決定分頭進行調查。


    「抱歉在工作時打擾妳,想問妳幾個問題可以嗎?」


    和家的女仆都穿著規定的黑色連身裙,圍著白色的圍裙,外觀上都沒有特色。但是基本上我看過的臉和聽過的名字都不會忘記,對我麵言並沒有問題。但是,要連所屬的單位也記下來就嫌有點麻煩,所以我在打招呼之前,會留意繡在圍裙上的刺繡圖案。


    我第一個找的人,聽說是在和家工作時間還尚短的梅隊的夏樹。


    「哎呀,秋庭先生。您要問問題是沒關係,不過請長話短說。」


    看她兩手抱著布匹,看起來的確沒什麽時間,因此我決定照她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詢問她:


    「夏樹小姐對『卡儂大人』的所在處,知道些什麽嗎?」


    基本上我不喜歡用敬語——但當然是可以適時適地使用——這件事情和家的女仆都知道。所以,我原本以為以平時的語氣說話一定也不會惹惱夏樹,但是當她聽到我的問題的那一瞬間,竟然不悅似地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


    接著,回我一個冷淡的答複。


    「妳真的不知道嗎?」


    然而,看到她如此冷淡的態度讓我反而覺得更加可疑,我就繼續追問:


    「我不知道,假使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訴您。雖然說我在這裏工作的日子還很短,但我畢竟是侍奉和家的女仆,不會輕易說出主人的秘密。」


    但是,她卻以銳利的眼神反駁我,讓我沒辦法繼續問下去。


    「別提這個了,秋庭先生。我第一次看到您穿製服以外的樣子……您明明有著得天獨厚的外表,為什麽卻穿著如此乏味樸素的衣服呢?」


    「啊?不管我穿什麽,也不會造成妳的麻煩吧?」


    雖然得天獨厚的外表這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讓我感到不悅,但我也因此知道話題被岔開,同時將自己的服裝整個看了一遍。


    和家是一座全部地方都開暖氣,相當不環保的宅邸,所以屋內很溫暖,我將外套之類的大衣都脫掉了,隻穿著黑色的薄毛衣搭配牛仔褲,是很普通的服裝。衣服都有洗幹淨,沒什麽問題。


    「哎呀呀,不會打扮的人就是這樣,真是討厭。沒什麽特別的黑色毛衣,一點趣味都沒有。服裝店都有賣色彩更加鮮豔的款式啊。對了,我記得這裏的服裝室裏,有一件斑馬圖案的毛衣,應該很適合您……」


    夏樹維持手中抱著布匹的姿勢,手指靈活地翻找著,我看到她做出如此靈巧,或者說是詭異的動作時,突然感到一陣危機感。


    「對……對不起在百忙中打擾妳。」


    在感到一股寒意從我的背脊衝上來的同時,我馬上轉頭離開,總之現在要盡量離開夏樹。


    「哎呀,真沒意思……鈴木先生都會配合我換衣服呢。」


    這句話我就假裝沒聽到。


    再走一陣子之後,這回遇到了女仆友惠。


    「那個,友惠小姐。可以耽誤一下時間嗎?我有些事情想問妳。」


    我叫住她後,友惠就停下載著好幾個空盤的手推車,慢慢地轉過頭來。接下來我很自然地檢查連身裙的袖口上所繡上的刺繡圖案,知道她是竹隊的女仆。


    「邊走邊說也可以的話,請說。」


    我當然沒有要打擾她工作的意思,聽到友惠這麽說後就點頭答應。


    「我來推吧。」


    「……不用了。我不能讓彩波小姐命中注定的人做這種事情。」


    聽到有些客氣但還是莫名冷淡的語氣,我隻能放開放在手推車上的手。竹隊女仆對我的態度大致上都是這樣,事到如今我也不在乎,至於她們為什麽會有這種態度,就不得而知了。


    總而言之,我決定早點問完我的問題……


    「理事長要我們保護『卡儂大人』,不知妳有看過『卡儂大人』嗎?」


    語氣中包括是否看過神像的意思,如此詢問她。


    「我沒有看過。」


    但是,不知友惠是怎麽理解我問題中的含意,在她開口回複之前有短暫地遲疑了一下。


    「真的嗎?那,她在哪裏也不知道嗎?」


    「是的,我既沒有看過也沒有聽說過……和我們女仆有關係的是和家。」


    我繼續問道後,所得到的回複是自身所侍奉的隻是和家,這個充滿忠誠態度的答案。在她直視我的雙眸中也充滿著如此的態度。


    「這點我也了解。但是如果情況不妙的話,彩波她也可能會遭到危險……」


    「彩波小姐由我們來保護。」


    為了要獲得她的理解,我才提出彩波的名字,但她沒有讓我把話說完。


    「聽彩波小姐說,秋庭先生您們與卡儂大人是朋友對吧。今年的祭典,也是因為與卡儂大人有緣分才會受邀請的吧?既然這樣的話,就請好好加油保護卡儂大人吧。那麽,失陪了。」


    她的意思好像在說該說的話就這些了,單方麵的把話結束之後,友惠就推著手推車離開了。


    與剛才不同,我隻能目送著她的背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絕對沒有預估事情會一切順利,但以為可以從女仆口中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情報也是事實。


    「這麽一來……其它人想必也在苦戰中吧。」


    雖然我希望自己的估計錯誤,不過我卻帶著八九不離十的預感,如此嘀咕著。


    「完全不被理睬。」


    一回到集合地點的入口大廳,尾田馬上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


    「大家都隻說不知道……」


    羽黑玩著辮子的尾端哀歎無奈,王於桑田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吊起眼角發出冰冷的怒氣。


    「難道有下封口令嗎?」


    「與其說是封口,倒不如說是根本不想說出來。」


    如果是為了避免泄漏情報給入侵者,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但是從女仆們的態度看來,平時應該也不會說出口。


    聽到我的回答之後,尾田仰望了一下上方,接著彷佛相當疲憊似地垂下頭來。


    「以為是個好方法,不過看來是不行了。」


    似乎已經將怒氣平息下來的桑田開口說出,從客觀性的事實判斷出來的結論。聽到後羽黑就把眉毛縮成了八字形。


    「對……對不起。浪費了大家的時間。」


    接著,就仿佛裝著彈簧一樣,不斷地猛力點頭。


    「呀,我並沒有要責怪花南的意思啦。說實在的,花南妳一點都沒有錯。對吧?」


    「對啊,羽黑完全沒有錯。」


    「好……的。」


    桑田與我分別安慰完之後,羽黑雖抬起了頭,但憂鬱的表情還是維持不變。


    「但是,在『卡儂大人乙的所在處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沒辦法保護她了。」


    「花南感應係統都沒有感應到什麽嗎?」


    桑田對羽黑提出這個問題是有原因的。羽黑乍看之下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生,但她擁有「靈能感應」,藉此可以感覺到人類一般「看不到的東西」。她在葉野市時這能力會減弱到平時的一半左右,而且還是天生的迷糊大王,不過原本的能力卻是獲得「日本政府保證」的。


    「坦白說,什麽都沒感覺到。因為這宅邸內及葉野市內,到處都充滿著卡儂大人的氣息,因此要找『卡儂大人』反而更困難了。」


    但是,她回我們的卻是沒有什麽希望色彩的答複。羽黑誠實地回答之後,好像在懊惱自己的無用一樣緊閉了嘴唇。


    羽黑對她自己的能力抱持著我們所無法理解的自負。因此,在場的人沒有人繼續向她追問。


    所以,我決定在此提出自己的看法:


    「但是,和家裏麵確實存在著『那個』。而『黑貓假麵』這些家夥是從外麵進來的。既然如此,就不要讓他們侵入宅邸內就行了。」


    如此一來,就算該守護的對象再怎麽不清不楚,應該也沒有什麽問題才對。


    當判斷出詢問女仆也無法得到解答的同時,我就已經開始改變想法。因此就提出了這樣簡單的方法,不過羽黑卻是一臉驚訝表情的樣子看著我。看來,她應該是對我這個既優秀反應又靈敏的頭腦給感動到了吧!


    如果能夠把羽黑受到的感動傳達給全校的學生,那麽下一屆的學生會會長選舉我就贏定了。可惜這裏並不是學校。


    「假使遭到入侵的話,就務必要盡速排除。」


    「沒錯。雖然很辛苦,但以現階段來說,這是最為確實的保護方法。」


    桑田與尾田讚同了我的想法,投我一票。


    「是啊,雖然宅邸很廣大,但大家一起加油吧!」


    最後,羽黑也投了我一票,我們為了保護「卡儂大人」終於正式開始行動。


    2


    就這樣,我們聚集到了一問,不知何時被取名為「黑貓假麵對策作戰總部」的一間房間內。


    既然被帶到作戰總部,就必須思考對策。我們最後決定總之就是要防止黑貓假麵入侵,因此開始著手確認宅邸的配置與構造。


    「這就是宅邸的乎麵圖啊……好大啊。」


    投射在屏幕上的和家平麵圖,就好像是度假飯店一樣,尾田會被嚇到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首先要把它記清楚。」


    「有點辛苦耶。」


    「是啊。」


    我也同樣看著屏幕,已經開始後悔接受了這個保護卡儂的任務。看著被縮小的平麵圖,反而再次感受到它的廣大,說起來也是挺奇怪的。


    就算如此,既然已經接受了請托,就沒有打算半途而廢。


    「如果迷路的話請大聲喊叫。隻要是在屋內我們可以在三分鍾內,就算是在屋外也可以在五分鍾內趕到您的所在位置。」


    聽到我們哀歎後,拿平麵圖過來給我們看的女仆五月馬上如此說道。依照袖子上的刺繡看來,她是屬於鬆隊的。


    「這樣的話,就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


    看來尾田是鬆了一口氣,但是他應該有發現,必須要把這平麵圖記進腦裏的事實仍然是不變的吧?


    我把視線轉回屏幕,首先從建築物的配置開始記起。


    不知何故,和家有八道大門。但是,被當作正門的就隻有南邊的那一道門,走過這道門就會通到圓環。接著,就會來到目前我們所在的這座本館。這是一棟三層樓建築,內有起居室、餐廳以及客房,彩波她們平時的主要生活起居都在此處


    但是家人的房間及寢室在本館後麵,一棟名叫「蘇芳館」,屋頂為紅色的建築物內,除此之外還有兩棟建築物,一棟是包括女仆在內等住宿仆人專用,咖啡色屋頂的「橡館」,另一棟是在平麵圖上注明為「縹館」,屋頂為藍色的建築物。我平時都隻走到本館,隻是遠遠望去而已,看起來各建築物的名字好像是依照屋頂的顏色來命名。


    這四棟建築以走廊互相連結,被這些建築物所包圍的地方,就是附有溫室等設施的中庭。


    「可悲的是,不管是我家還是多加良家,都可以輕易地被容納在最小的縹館中啊……」


    「尾田,別說了。」


    「在建築物的數量上雖然占上風,不過在房間的數量上是彩波家比較多。」


    「……別說了。」


    不用羽黑說明也知道她比較的對象是她家,我從羽黑身上移開了視線。


    桑田看到情緒稍微低落的我,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的家,雖不至於像這裏那麽誇張,但還是居住在比一般的家庭還要廣大的房子,於是就閉口不說了。


    在這個午後,她這樣的溫柔,反而讓我感到有些不自在。


    「房間這麽多的話,空房間應該也很多吧?」


    桑田從建築物配置圖——應該是說從我身上——將視線轉移到更詳細的館內示意圖,


    以手指指著一問一間的房間,提出了這個疑問。


    聽她這麽說後,我也將視線栘到館內的示意圖,尾田和羽黑也跟我一樣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大廳和yroom……這跟遊戲室有什麽不一樣?」


    「theatcr這間是不是就是電影院呢?」


    除了這兩個人發現到的這些之外,還有很多房間光從名字是無法看出其用途的。但是……


    「最無法理解的,是這個『鈴木朔先生服裝室』。」


    沒錯,就如同桑田帶著有如冰到恰到好處的聲音所說的一樣。原本在學校內也有相同的房間,在幾天前遭到檢舉後,才剛讓他撤走,但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


    「這間也要在日後檢舉。」


    我緊握拳頭如此說完後,桑田就大力地點頭回應我。尾田和羽黑就隻有看著彼此的臉色,露出苦笑而已。為什麽這兩個人能如此寬容呢?


    「不過,看來除了很明顯是儲藏室的小房間以外,所有房間都有取名字。」


    「看來是這樣沒錯。特地標明『空』的,代表的就是空房間嗎?」


    桑田指出這個地方之後,羽黑就把臉靠過去到這個部分仔細地凝視著。


    「是指沒有在使用的房間嗎?真浪費,租給人家賺個租金不就好了?」


    「這點子不錯。」


    「不,這種事情都是和家相關企業的不動產公司在處理的,所以沒這必要。」


    我和羽黑充滿夢想的對話,被莫名冷靜的尾田潑了冷水,讓我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尾田,你最近的吐嘈會不會太冷了一點?」


    我心想著或許應該讚美他說反應愈來愈快了,但還是稍微對他發了一下牢騷。


    「……你不要學某人說話好不好。我才不想要當吐嘈的專家呢。」


    不知他到底是想起了誰的麵孔,露出了很厭倦的表情。


    :坦樣啊。總之,防堵黑貓時會對我們不利的因素,肯定就是這廣大的宅邸和門的數量。」


    保護「卡儂大人」這件事情所含有的意義,既然幾近於守護和家,那麽我們應該要先設想好各種狀況會比較好。


    但是,該提出的意見都提出來之後,我們就陷入了一片寂靜。


    「暍杯茶休息一下吧。對了,我還有帶布」來喔。」


    當然沒有人反對桑田的提案。


    「我想借一下廚房。」


    桑田對一直都在房間角落待命的五月如此說道……


    「您們要喝茶的話,我來準備就好了。」


    五月就如此回應。


    「我要自己泡。」


    然而,聽到桑田以不算大聲但充滿魄力的口氣如此說完後,五月似乎感到有些不妙就乖乖地自動退下了。


    這是正確的。雖然說會有健保給付,但受傷畢竟不是上策。不,我相信妳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啦,桑田。


    五月隨著桑田離開房間後,不知是不是閑得發慌了,羽黑就靠去窗戶眺望庭院。從這房間看得到的是外庭。


    和家每個房間的窗戶都很大,數量也多。從這方麵來看的話,房間的采光可說相當好,不過,這也是因為建地夠大不用在意周圍環境,才會設計成這樣。多虧了這些窗戶,即使在太陽漸漸西下的這個時間,室內也還不需要開燈。


    「有看到什麽有趣的東西嗎?」


    可能是尾田看到了羽黑盯著窗外一動也不動才這麽問,同時往她的身邊靠去。


    「喔,從這裏看得到西南門。」


    「……喔,嗯,是啊。」


    但是,雖然有出聲響應尾田,但羽黑看來像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羽黑?」


    我雖然正在看館內示意圖以外的谘一料,但看到她這個樣子就有點擔心所以叫了她一聲。


    「是?」


    好像重複上午的情景一樣,她回了我一眼直視的眼神。


    「啊……」


    接著,尾田像是在院子裏看到什麽東西一樣發出聲音,羽黑就轉過頭去,一臉茫然的樣子。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庭院裏的樹木修剪成天鵝、狗等形狀,滿漂亮的就欣賞了一下。」


    尾田如此說道,一隻手像是感到頭痛似地壓著額頭,同時用另一隻手對我招手。


    我雖有感到不好的預感,但也受到莫名的義務戚所驅使,照他的引導看向了窗外——十秒鍾後,就好像在玩大家來找碴的遊戲一樣,找到了「那家夥」,一股沉重的無力戚就此湧上心頭。


    「那家夥到底在搞什麽鬼啊。」


    「咦,什麽東西?哪裏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對於還沒發現到那家夥的羽黑,尾田拍拍窗戶告訴她。我倒是認為不知道也不會死,寧可不要知道,接下來的日子還比較好過些。


    「妳看,就在那顆老鼠形狀的樹木的隔壁的隔壁……」


    「隔壁的,隔壁……呀,鈐木同學!」


    沒錯,在那裏融入庭院樹木中的就是鈴木。


    鈴木的打扮和姿勢,就像是在國小藝文表演中登場的「樹」,就這樣站在和家的庭院中。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忘了鈴木也來到了這座宅邸內……


    「到底在搞什麽啊?那家夥現在到底想要追求什麽啊?」


    完全是無法理解的行為。至少現在沒在動,所以會比平常的鈐木好一些嗎?但是,他這樣子破壞了庭院的景觀也是事實。


    「那個……那個,因為他叫鈴木,所以在模仿樹木吧?」


    「羽黑同學,這太冷了。在笑點(注:日本的表演型綜藝節目)裏麵,這樣的冷笑話絕對會被拿走座墊的。」


    「笑點?」


    羽黑看來對於尾田所提到的長壽節目名稱沒有概念,困擾似地摸了辮子的尾端。然後,帶著求救般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是在年幼開始懂事之前,就已經和祖父母在看這節目了,但沒有實際看的話,在這裏無論怎麽說明,也無法了解到它的深奧之處吧。


    「笑點就下次大家一起看吧……總之,我想要當作沒看見那家夥,你們覺得如何?」


    「嗯,也就是說要放任他不管囉。」


    「不行啊!外麵還很冷耶。我們去接他吧!」


    我跟尾田雖然意見一致,但羽黑卻如此主張著不肯讓步。我很了解,對於一隻小蟲子也會懷有憐憫之心的羽黑,不可能讚同我們的意見……


    「……那麽,在喝完桑田泡的茶後,他還是老樣子的話,我們就去回收——」


    因此我不得已提出這個折衷的方案,但是最後卻沒有全部傳達到這兩人的耳朵裏。


    尖銳的警鈴聲響遍了房間。


    「本館一樓廚房內有入侵者!」


    緊接著,從擴音器裏播放出來的聲音,如此告知了我們。


    3


    我們趕到廚房時,入侵者已經被五個竹隊的女仆包圍了。


    而且,入侵者就如之前已聽說的一樣,戴著黑貓假麵。表麵光滑但沒有表情的貓形假麵的確給人恐怖的感覺。


    但是,入侵者——或許是襲擊者——隻有一個人。


    「一個人?」


    羽黑不經意似地脫口而出後,混在女仆裏麵站在最前線的桑田,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的聲音就回頭舉手。


    以此為契機,我們也加入了包圍入侵者的人群中。


    「竟敢一個人人侵,算你膽子夠大。但是,這未免也太小看我們了。」


    威風凜凜地對入侵者如此說道的是混在竹隊裏麵的梅隊女仆和音。隻不過,可能是因為事出緊急的緣故所


    以迫不得已,但她手上的武器是勺子這一點,還是稍微缺乏緊張感。


    但是以缺乏緊張感這點來說,與她對峙的黑貓假麵也是一樣。頭發染成幾近於金色的咖啡色,用很多發夾夾著。脖子上掛著鏡片帶有顏色的護目鏡,格紋的裙子下穿著襯褲,怎麽看也不像是非法入侵者的裝扮。


    而且,她的假麵已經上栘到臉的一半左右,嘴邊沾了鮮奶油。


    「呀,因為預感到有好吃的東西,所以打開大冰箱,裏麵果然有超美味的布」。因此呢,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囉!」


    雖然聽不出是哪裏的方言,但黑貓假麵確實使用方言說話。那是少女的聲音——如果穿著如此裝扮,但是,聲音卻像老人,那就太嚇人了——她所說的話勉強可令人理解,但內容實在太讓人錯愕了。


    「喏,她真的是小偷嗎?還是犯罪享受者?」


    尾田會抱持這樣的疑問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我想不是。報紙上沒有提到有關黑貓假麵的事情。」


    接著,在我回答尾田後,黑貓假麵突然把臉轉向我們。


    「你好啊。哇,在近處看就知道你長得真帥啊……喔,不用標準話講的話會被人家看不起,說是土包子。那個,我是如假包換的小偷。」


    在這樣的狀況下,這黑貓假麵從容又幹脆地承認自己是小偷。


    「而且好像是貪吃的小偷。」


    「嗯,是啊。我超愛吃好吃的東西。」


    桑田應該是在諷刺布」的事情,但這句話隱藏的含意,黑貓假麵並沒有理解。


    「那個,當小偷是壞事喔?」


    接著,羽黑從桑田的旁邊露出臉來,提心吊膽地如此規勸地說道。


    「嗯?嗯——即使方法有待商榷,但隻要結果好就可以了。」


    黑貓假麵微微傾著頭,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地如此回答。這個意見雖然可以稍微理解,但至少現在應該不能讚同她。


    「我說小偷啊,妳有名字嗎?」


    「嗯?通常不會報上名字的吧。因為是小偷啊。」


    「這麽說也對。那麽,妳的標的物是什麽?」


    「我說了你會給我嗎?」


    「才不,這個社會才沒那麽簡單。」


    「那,我不說。」


    四周都被我們包圍,簡直是甕中之鱉——雖然對方是貓——盡管在這樣的狀況下,我一發問,黑貓假麵仍然豪爽地回答我。


    看來她的腦筋是滿靈活的。但也因為如此,對於她為什麽會單獨行動,而讓自身陷入不利的狀況,這點實在令人感到疑惑。


    聲東擊西戰術——這是最令人可以認可的答案,但果真如此的話那應該已經失敗了。環視周圍,能幹的和家女仆除了一開始就集合在這裏的幾個人以外,人數並沒有再增加。也就是說以現況來看,整個警備狀況並沒有變弱。


    「咦——?我挑了比較早的時間過來,但集合的人數不如理想啊。雖然缺乏刺激,不過一直拖拖拉拉的,等一下也會被罵……差不多該閃人了!」


    小偷好好地戴正假麵之後,帶著超乎自言自語該有的音量如此說道。女仆們同時擺好備戰架勢。當然混在她們裏麵的桑田也不例外。


    尾田和羽黑看來是覺得不要打擾到她們比較好,所以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但是,隻有我,沒辦法站在這兩者的任何一邊。


    因為有一股激烈的疼痛突然襲擊我的雙眸,導致身體動彈不得。就像是有很大的異物跑進眼睛裏的疼痛再乘以一百倍一樣。這疼痛從眼球擴散到全身,如此一來本人也就無法動彈了。


    盡管已經經曆了好多次,但還是絕對不可能習慣的這股疼痛,就是願望之花已經萌芽,某家夥之壞心傑作的發作訊號。


    接著,與襲來的時候一樣,這股疼痛又突然地消失無蹤,沒有留下任何一點感覺。


    我不經意地將雙眼睜開後,在我的視野中勉強可以看到的是兩片剛萌芽的青綠色葉子。在我錯覺到這葉子擦過我臉頰的這一瞬間,新的願望植物宿主逃跑了。


    「什麽,給我站住!」


    「說站住就站住的話,就沒資格當小偷了。」


    在人與人之間所形成的縫隙中,穿梭奔跑的黑貓假麵——身上竟然出現了願望植物。


    盡管說抱持強烈願望的人會自然地聚集到葉野市,在踏入葉野市的所有人都會被播下願望之原石,但為什麽,偏偏會在這個麻煩到極點的人身上出現種子,而且剛好在此時發芽?


    我對於這個不合理的事實,不由得想要握拳打擊地板——但我並沒有這麽做。因為廚房的地板是大理石做的。我才不想在這種地方受不必要的傷。


    「秋庭同學,你還好吧?」


    桑田看出我的狀況異常跑了過來,我就先舉起原本預定要打地板的那隻手來回應她。


    「多加良,我先走一步喔!」


    「那……那我也跟你一起去!」


    尾田和羽黑確認桑田支撐著我的身體後,就先趕去追黑貓假麵和女仆了。


    因為如果讓黑貓假麵溜了那就毫無所獲了,因此我對於這兩個人的恰當判斷點頭響應,暫時就把任務托付給了他們。


    「桑田,我已經不會痛了,沒事了。謝謝妳。」


    「不……不用謝我。」


    我看著在旁邊支撐我肩膀的桑田眼睛道謝,結果她就稍微栘開了視線。果然,我的壞人臉在極近距離下是個凶器?


    「話……話說回來,看你這樣子,應該是有人發芽了是吧?」


    桑田自己推理之後,難得出現又尖又大的聲音如此對我詢問。


    「是啊……是黑貓假麵發芽。」


    桑田雖然有預測到有人發芽,不過她似乎也沒有想到發芽的人偏偏就是那個黑貓假麵,雖然她的表情沒有變,但好像感到頭暈似地用手壓住額頭。


    「雖然遭到入侵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但總西百之,絕對不能讓那個黑貓假麵逃掉。」


    「既然如此就去追吧……我也必須為我特地帶來的特製布」報仇。」


    我們互看一眼之後,就起步開跑。


    4


    毫不猶豫地奔馳在一樓的寬敞走廊上……


    「嗯——我看到的是……這邊!」


    黑貓假麵在走廊底端,奸像是要確認風向似地豎起了食指,接著選擇往左方前進。


    她離我和桑田還有三十公尺的距離,但女仆隊和尾田他們已經逼近到十公尺左右的距離。


    黑貓假麵轉過去的方向有回旋樓梯,她一步跨兩階衝上樓梯。看起來像是非常急迫,但卻又稍微地停留一下,像是要等待我們這些因為集體行動而導致在樓梯時,行動有點緩慢的人一樣,接著才又開始爬上樓梯。


    女仆隊和我們都被她那簡直就像貓一樣,隨心所欲的動作所玩弄。如果這是聲東擊西戰術的話,那她的行動則非常地完美。


    「的確,或許跟平常不太一樣?不過,這種刺激程度還是完全不夠!」


    黑貓假麵或許是因為自言自語,導致速度慢了下來,女仆們把她逼到樓梯的平台上。在這段時間內,我們也和領先集團會合,但黑貓假麵停下來的時間僅有幾秒鍾。


    她精準地在女仆們的空隙中穿梭而過。


    「站住!」


    桑田立刻反應過來,迅速伸出了手,但黑貓假麵好像預測到這軌道一樣順利地避開,像表演輕功一樣跳上了樓梯的扶手上。但下一刻,她的腳卻開始晃動。


    「危險!!」


    羽黑不由得出聲叫喊,但當事者卻一點都不慌張,就這樣再次降落到地板上。


    「啊哈


    ,嚇到了嗎?嚇到了嗎?不過我一點都沒有感到刺激呢!」


    黑貓假麵笑笑地環視著我們被嚇到的臉,如此說著。與其說開朗,不如說是嘲弄又瞧不起人的這說詞,實在是令人生氣。


    然而,雖然她成功著地,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已經讓有些歪斜的假麵,在這次的震動下,從臉上掉了下來。


    「啊……」


    黑貓假麵試圖壓住假麵但已經來不及了,它就這樣掉到堅硬的地板上發出喀嚓的聲響。


    出現在假麵底下的是不出所料,仍帶著一臉稚氣——十幾歲出頭——的麵孔。圓滾滾的大眼睛,嘴邊則露出一點虎牙。


    「啊,掉了!掉下去了!」


    少女如此說著,帶著比剛才著地失敗時還要來得慌張的樣子蹲了下去,撿起了假麵。


    「嗯,好像有一點點受損,不過沒有破掉。呼,應該不會挨罵吧。」


    看來比起露出了真麵目,假麵是否受損對這少女來說還比較嚴重。從她並沒有想要遮住臉的這事來看,也可以明確地看出這一點。


    少女確定假麵沒有異常之後,看了它數秒鍾……


    「接下來應該也不會壞掉的樣子,不過還是把再把它好好地帶上吧。要是弄壞的話,以後就再也要不到了。」


    少女這麽嘀咕著,同時把那假麵緊緊地係在腰部那當啷作響的腰煉上。


    「雖然假麵沒事,不過既然已經被你們看到真麵目了,就已經不再是什麽『黑貓』假麵了。從現在開始,就叫我知曉吧,請多指教!」


    雖不知這是本名還是假名,少女把雙手掌心朝向我們,終於報上了名字。


    「咦,怎麽了?大家都不跟著我一起做呢。我聽說都市的人都這樣打招呼啊。」


    「……葉野市不算什麽都市。與其說都市,要分類的話應該可以確實地分類於鄉下。」


    不知是看到完全被女仆們忽視而為她感到可憐,還是想要借著對話來阻止她的行動,尾田回答了這少女——知曉的疑問。


    「咦!因為這座宅邸這麽地豪華,我還以為是都市呢。不過,嗯,跟我住的地方比起來這裏還是算都市,恭喜你們。」


    「哈哈哈,謝謝誇獎。」


    在這微妙的對話中,我沒有錯過知曉所露出的破綻。因此就看準破綻,趁機伸手過去。


    「啊,被我看到了。」


    然而,這也被她閃過去了。


    與她如此稍微過招一下之後,給我的印象是我的動作早已被她完全看穿了。


    「……難道,她是很厲害的高手?」


    如此說完之後,卻對自己的發言感到有些別扭,因此就不自覺地傾了傾頭。


    「但是,到目前為止對方都沒有主動動手。感覺有點奇怪……」


    桑田萬能流的代理指導說出的這句話深具含意。


    在這段時間內,知曉從尾田的旁邊擦身而過。


    不知知曉是否有確定的目的地,她在本館二樓拔足狂奔。因為我還沒有把和家的結構完全記進頭腦海裏,所以也無法先繞路。


    但是,與我們一起追趕知曉的女仆們,表情卻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不隻是因為疲勞而已。


    接著,一到達位於走廊末端,特別大的雄偉大門之後,女仆們就緊閉了嘴唇,像是使勁最後的力量般猛然加速。那最後衝剌的猛烈程度,讓人感覺不出她們穿的竟是連身裙,而羽黑和尾田也因此被拋到了後頭。


    「哇,好快好快喔!但是,我並沒有預定要被人趕上喔。」


    然而,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止知曉,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快觸碰到那扇有著豪華木雕的大門。


    雖然大門上貼著一張,以勁道十足的筆法寫著「準備中」的紙張,但她也沒有因此猶豫。開了門之後,一瞬問就消失在門中了。


    但是,女仆們停在那扇門的前麵之後,就一動也不動了。


    「為什麽不進去裏麵?」


    「沒有經過許可的話是不得進入的。您有看到上麵貼著『準備中』的字吧?」


    「呃?這時候還在說這種話會被她跑掉的啊!」


    我的口氣會變差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就這樣給她跑掉了的話,別說保護卡儂了,就連知曉的願望之花也無法摘下來了。


    「妳們不開門的話,我來開!」


    我如此說道的同時就向門伸手過去,但和音卻抓住了我的手。


    「放開我的手。」


    「這我辦不到。」


    我和比我表情還要嚴肅的和音互瞪了片刻。但已經讓我忍耐不住,正想甩掉那隻手時。


    「大家怎麽啦?」


    我隔著和音的肩膀看過去,看到被女仆牽著手的彩波出現在那裏。


    「彩波小姐!不可以過來,賊就在前麵!」


    「請您離開這裏。」


    女仆們異口同聲地勸阻著彩波,但她抬頭向牽著她的手的女仆——若菜使了個眼色之後,就甩開了她的手。


    若菜的頭發向內卷得很美,瞳孔顏色又很亮,再加上嘴唇右邊的痣令人印象深刻。她雖然是隸屬於竹隊,但彩波在和家的時候都由她隨侍在旁,幾乎等於是彩波的專屬女仆。


    若菜不知從彩波的雙眸中感應到了什麽,默默地點頭後,就輕輕推了彩波那嬌小的背一下。


    「沒問題啦!大家都在,多加良、尾田、花南、美名人都在這兒啊!一起來趕走小偷吧!!」


    彩波搖晃著綁在兩邊的馬尾,露出與平常一樣的笑容,一瞬間把此時的凝重氣氛給吹散了。


    抓住我的手的和音,也把力道放鬆,嚴肅的表情也同時和緩了下來。


    「那麽,有什麽問題嗎?」


    「是……是的。因為賊進入大房間裏麵了。」


    「這樣啊,因為準備中所以不能開門,是吧。」


    若菜代替彩波向旁邊的女仆詢問目前的狀況。


    「所以,大家就遵守約定沒有硬闖進去!嗯,不過跟我一起的話就沒問題了。在裏麵的人雖然都是一副凶惡相,不過還是可以溝通的。雖然是準備中,但是好好跟他們說明理由的話,他們會了解的!來吧,多加良!!」


    而馬上理解現況的彩波,對女仆們點了頭之後,就向我伸出手來。


    「彩波?」


    「要進去這房間的話,必須跟我牽手讓他們知道我們是好朋友才行!」


    「這樣啊。」


    或許這又是一種和家獨有的規矩。看到她用天真無邪的笑容這麽說道,我雖然仍然抱持著疑問,但還是握起了她的小手。


    「哎呀,是這樣啊。那麽右手就跟我牽吧?」


    到此為止都靜觀其變的桑田,卻在我們講到此處時強行插話進來,握起了彩波的手。看到桑田不知為何從身上散發著一股寒氣,若菜及其它女仆們都不敢開口說話。


    「那……那麽我隻要跟多加良牽手就行了吧,羽黑同學?」


    「對對對,就是這樣子囉!我們趕快進去裏麵吧。」


    而輕微陷入恐慌狀態的這兩人加入我們的行列之後,最後我們五人就這樣牽著手,踏入了這問終於被打開門的房間中。


    5


    雖然我還沒有掌握和家的整體全貌,但說到特別大的房間,數量就有限了。因為如此,所以我有記住這個大房間,但一進入房間內我就啞口無言了。


    差點陷入一種來到不同時問和季節的錯覺。


    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呈現在眼前的是各種華麗的祭典攤販。棉花糖、可麗餅、什錦燒,還有射飛鏢、撈彩球、抽神簽等。


    天花板有成串的燈籠——夏天的廟會就完全呈現在這廣大的


    房間裏。


    「哇!哇!」


    「瞎……瞎瞎……瞎咪!」


    「……這是什麽?」


    「咦,美名人妳沒參加過廟會嗎?」


    對於桑田帶著驚訝意味的說詞,彩波隻理解到表麵的意思,因此傾著脖子抬頭望向了桑田。


    「我的意思是,現在又不是夏天,而且在屋子裏,卻在舉辦廟會。」


    桑田用雙手夾住彩波的頭,感覺就像是要對她猛烈搖晃般如此說道。


    「因為過幾天就要辦祭典了嘛!!」


    我們聽到這個答複後,四人的眼睛就同時集中在彩波的身上,隨後被彩波甩開了視線。


    這樣啊。原來是因為過幾天就是祭典啊。舉辦祭典時和家就會在室內布置成廟會的感覺啊。在這一瞬間,有無數的感情在我的心中縈繞著,但是也不知道該找誰發泄,隻能在口袋中緊握拳頭忍耐著。


    我這麽做之後,腦筋也稍微冷靜了下來。緊接著湧入我腦海中的,是對卡儂的疑心。


    雖然理事長是相當認真的,但是他們竟然盛大到布置成廟會的地步——這正是卡儂喜歡的狂歡活動啊。


    這件事情,也有可能是卡儂和理事長共同謀劃的。我在腦海中確實地記下了這個可能性。


    「能在家裏辦廟會,好厲害喔。不知神社在哪兒呢?」


    「啊啊,再次體會到和家的富裕程度……」


    在我如此沉思時,呈現在羽黑臉上的好奇心與尾田臉上的啞然表情則依然久久不退。


    那麽,桑田又是如何呢?看看她的側臉,發現她早已恢複冷靜,隻是直視著一個地方。


    我朝著她的目光方向看過去,也清醒了過來。對了,現在應該最優先解決的事情是抓住黑貓假麵,也就是知曉。就算這件事情有內幕,也必須要先好好地解決,才有可能真相大白。


    「歐吉桑,我要棉花糖!」


    「不給妳!」


    但是,在桑田目光前方的知曉,依然沒有任何的緊張感。


    「為什麽?難道這攤子是擺假的嗎?」


    「不是,外頭不是貼著『準備中』嗎!所以快點給我滾出去!」


    看來知曉怱略的事情比我們還要來得多,明明被拒絕還是不死心。


    「準備中也沒關係,幫我做嘛。」


    「不?可?以!!在這個房間內,我們定的規定就是一切。就算妳是可愛的女仆,也不例外!!」


    原來如此,女仆們就是遵從這個規定,才會躊躇著不敢進入這個房間啊。


    長相及眼神都很凶惡的男子斷然拒絕,對知曉瞪了一眼之後就轉身背對她。雖說是攤販,但不愧是經過和家認可的,並不會以武力來威脅他人。


    「啐,啐。」


    「哇哈哈哈,這下妳了解了吧!邪惡之徒遲早會滅亡的!!」


    知曉正以腳尖踢著地板,而在我身旁的彩波則追加了致命一擊如此喊叫。


    「正義的使者,人稱『卡儂戰隊』就是彩波我們!妳已經逃不掉了!順便解釋一下,彩波是粉紅戰士,紅色的是多加良。綠色的是尾田,花南是黑色的。最後的配角美名人則是黃色的!」


    「原來這樣啊,我都不知道呢!不過,黃色戰士卻是一副不滿意的表情耶?」


    「咦,美名人不喜歡吃咖哩嗎?」


    對話漸漸離題太遠,能在某種程度臭味相投的兩入之間插話進去的也隻有桑田了。


    「妳們給我安分一點,別再鬧了。」


    桑田已超過忍耐的極限,以冰冷的口氣斥責,兩人就露出了相似的假笑,各退後了一步。


    「是……是啊。應該要贈送藍色戰士名號給美名人才對!」


    「剛才好像有點……有點恐怖耶?嗯,滿刺激的呢。」


    知曉就像是確認心髒跳動似地用手撫摸著胸口後,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就好像在享受著、珍惜著如此的悸動般。接著,彷佛在響應她的笑容一樣,願望植物的葉子一口氣盛開了起來。


    「秋庭同學,請問……這次發芽的,難道就是這位黑貓假麵嗎?」


    羽黑敏銳地發覺到我的雙眼,正注視著知曉的胸口一帶,因此就如此詢問。


    「是啊。」


    我簡短地回答後,羽黑就稍微感到驚訝。


    「是……這樣啊。那麽,秋庭同學又得摘下植物才行了。」


    羽黑目睹發芽的次數已經足叢讓她習慣了,但她還是咬牙切齒似地低聲說道。


    雖然我把這樣的羽黑也看在眼裏,但眼睛仍沒有離開長在知曉胸口上的植物。


    「成長得太快了。」


    原因就是如此。通常,從願望植物發芽到結出花苞估計要花上一個禮拜左右。到目前為止,雖然也有急速成長的例外狀況,但還沒有從中推論出規則性。


    然而,我卻意外地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是因為正逢祭典的時節,而且又是這樣的地方,才會這樣吧?」


    在這個毫無緊張感的聲音之後,響起了一陣金屬互相擦撞的叮當聲,不用把頭轉向那方向也知道是什麽東西現身了。


    「一天跑兩趟,真是辛苦啊。」


    「也還好啦。我隻是在想,在人家叫我之前先現身也算是正義使者的作風吧?」


    特地繞到我麵前看著我這副壞人臉的,果然是那熟悉的麵孔。我早已非常熟悉,有所圖謀般的笑容,和白天看到的時候完全一樣。


    隻不過,她手上拿著的東西倒是從來都沒看過。形狀是扁平狀,看起來像是個吊鍾,宛如是在曆史課本內所看過的銅鐸一般。尺寸上比較小,乍看之下正是銅鐸,但顏色並不是金黃色。


    它的顏色和卡儂戴在手腳上的連環一樣,散發著白金色的迷人光芒。


    ——那是什麽?


    隻要卡儂手上有東西我就會特別注意,這是因為我會反射性地懷疑,那會不會是跟這家夥的企圖有相關的東西。不過,看來其它人並沒有這樣的擔心。


    「呀,是卡儂大人耶!!」


    「真的耶,什麽時候出現的?」


    「話說回來,彩波和卡儂大人……原來可以像這樣個別行動啊?」


    彩波和羽黑感到驚訝,而尾田則斜看了兩人一眼後,先如此詢問。也對,在留意卡儂手上的東西之前,這一點的確需要先確認。


    「一哉的意思是,為什麽我和彩波能同時出現在同一個地點,是嗎?」


    卡儂微笑著回問之後,尾田就默默地點了頭。


    「我第一次看到這兩人同時出現。」


    「美名人你們也是第一次看到嗎?」


    桑田感歎般地說完之後,羽黑也總算發覺到這是不尋常的狀況。


    「我倒是沒有說過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啊。」


    卡儂帶著些許揶揄的口氣指出這個事實,想想也的確如此,因此我們無法反駁。


    「總而言之,看到什麽就相信什麽,不就好了。」


    現在也不是可以悠哉聊天的時候,我打算早點結束這個話題。


    「那個,可是,在我家以外的地方就遇不到她了。」


    但是,彩波仰望著我如此說道,接著話題又被繼續了下去。


    「要在和家內才可以啊。」


    看來,卡儂及和家的規炬比我想象的還要來得多。


    「嘿嘿。」


    「嗯,看來彩波已經恢複精神了。」


    彩波對上了卡儂的目光之後,就放開我的手跑了過去。


    她應該比誰都清楚,在場的卡儂因為沒有實體所以沒辦法觸碰,但彩波還是興高采烈地靠到卡儂


    的腰邊,露出滿麵的笑容。看到這樣的彩波,卡儂也溫柔地微笑響應著。


    或許,就因為是附體,彩波很少像這樣跟卡儂有所接觸。雖然覺得卡儂很礙眼,但看到這樣的兩人,也無法像平常一樣叫她快點消失。然而……


    「該被我們守護的對象就這麽輕易地現身,這樣好嗎?」


    桑田說的話很有道理,雖然說因此被抓的可能性很低,但我也投她一票。


    「我也是為了謹慎起見,所以才跟彩波分開行動的呀?」


    的確和剛才不同,卡儂這次沒有借用彩波的身體現身,從這點來看她應該也是有思考過的。


    否則,就是另有圖謀。


    我再次將視線栘到卡儂手上類似銅鐸的東西,但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就把它收進和服袖子裏。


    「為什麽現在才把它藏起來?」


    「咦,你在說什麽?」


    卡儂微微地聳了聳肩膀,用彷佛貓一般細長的笑眼看著我,看來再追問下去她也隻會一直裝傻下去而已。至少以現況來說,花時間浪費在那種無聊的事情上並沒有意義。


    「總之,除了我們以外,其它人應該都看不到卡儂,所以應該沒什麽問題。」


    我馬上轉換思緒,回頭一看,在我們的精神都集中在卡儂的狀況下,隻有知曉傾著頭一副不知所雲的樣子——原本以為會是如此。


    「嗯,我聽得到聲音。好美的聲音喔。不過,卻看不到她的人。呀,這就是能力受到限製嗎?嗯,感覺滿普通的。」


    根據她的自白,可以知道知曉聽得到卡儂的聲音——我們隻能從中得知此一訊息,但也因此讓我們對知曉刮目相看了。


    「唉呀呀……居然聽得到我的聲音啊。」


    看到連卡儂也睜大了她那金色的雙眸就可知道,這「聲音」並非卡儂自己讓知曉聽到的。


    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縮小思考的範圍了。


    「羽黑。」


    我的目光依然注視在卡儂和知曉這兩人的身上,隻以聲音叫向了羽黑。


    「是,什麽事?」


    「那個叫知曉的人物,是人類嗎?還是說又是神族呢?」


    在這種時候可以詢問的,就隻有羽黑而已。基本上我隻相信我看到的事物,但羽黑花南看到的東西我也會相信。


    「是人類:不是的話,我應該會早點發現她的能力。再說……如果說有能力就不是人類的話,那我不就也一樣不是人類了。」


    羽黑最後的言詞有著自嘲的意味,或許是我的詢問方式有點不對。


    「對不起。」


    「你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啊?」


    我立刻反省向她致歉,她卻擺出一副莫名奇妙的表情,但這是我自己心態上的問題。


    「那個,這個聲音的主人,妳就是叫卡儂大人的神,對吧?」


    這時候,知曉放大音量向卡儂本人如此問道。


    「這個嘛,該怎麽回答呢?」


    接著,就把自己剛才所說的「謹慎」二字忘得一乾二淨,卡儂帶著享受此狀況般的眼神和語氣回複知曉。


    彩波則以不安的表情看著這樣的卡儂。


    「是人類:嗎?」


    「不過,她的專長領域有點與眾不同吧?妳看得出是什麽能力嗎?」


    與知曉互相較量時,攻擊都被閃過的桑田加以詢問之後,羽黑就很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不過,她似乎掌握了不少關於卡儂大人的情報。」


    她確實說出了神,而且也說出了「卡儂人人」這個名字,由此可知尾田的推測是正確的。


    「這麽說,她的目的是卡儂嗎?」


    雖然有這個可能性,但是不管是在理事長或是我們腦中,這個可能性所占的比率很低。雖然已決定保護「卡儂人人」,但是,難道她真的是來奪取一般人都看不到的「卡儂大人」嗎?


    這狀況對我們來說,可說是大爆冷門。應該說這一切全都跟往常一樣,還是處於卡儂所安排的遊戲範疇內,這還比較有可能一點。


    接著,在我們仍然搞不清楚情況的狀態下,知曉繼續開口說話:


    「那個,方便的話可以跟我一起來嗎?」


    「嗬嗬嗬,還直一是大膽的邀請啊。不過,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呢?」


    「這樣啊。但是,我就是要帶妳走!」


    卡儂聽到知曉她那既強硬又有些無禮的說詞後,也無言以對。


    如果把卡儂的反應照實去理解的話,應該是有神像存在才對。當然就不能讓人把這神像奪走囉。既然如此,我們該保護的就是神像。


    接著,彩波大聲喊叫,顫抖著雙手——一步也不肯退去。


    「我不會把卡儂大人交給妳!!」


    「喔喔,我記得妳就是附體吧。嗯嗯,當然是不想交給別人,因為她是會實現人們願望的神嘛。如果是我的話,就會好好地收藏起來。」


    知曉把目光轉向彩波,以得意的表情如此說道。


    「不過啊,已經夠了吧!你們已經獨占她好久了。這回就換我們擁有了吧?」


    她撫摸著掛在腰邊的黑貓假麵,帶著彷佛小孩子在討玩具般的口吻如此說道——這個說詞連平常被卡儂糾纏的我們也感到不悅。


    但是,一個轉變,知曉的雙眸中透露出渴望的光芒。


    老實說我感到困惑。知曉她!|以及在她背後的人,真的是由衷地想要得到卡儂嗎?


    「不可以!我會保護卡儂大人的!!」


    與卡儂的交情比我們還要深,共處的時光也更多的彩波,眼中的淚水已經快要奪眶而出了。


    看到這樣的彩波,卡儂既沒有對她說話,也沒有任何安慰,隻是靜靜地凝視著,那眼神就好像風平浪靜的水麵一樣。


    「因為我就知道妳會這麽說。所以才會來偷。而且,偵察隊也無法確定所在地點,才會由我來看。但定到這裏也還是看不清楚,既然看不到的話……相反地就表示神像就在這裏麵吧?」


    知曉如此說著,然後將目光轉移到大廳的最深處。那裏有一扇朱紅色的門,不知通往哪裏。


    「但是,妳無法進入!因為壹之間是有上鎖的!」


    「上鎖?這我倒是沒看到……不過,被我猜對了!!」


    「糟糕,原來這是圈套啊……」


    雖然這圈套並沒有很高明,但彩波已經完全上了她的當。結果,也讓我們知道那扇門的另一邊有著對和家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比方說是「卡儂大人」。


    原以為可以趁對話時,稍微一窺知曉的能力虛實,但我們太過大意了。


    接著,彩波的淚腺終於崩潰,熱淚奪眶而出。


    「彩波小姐。」


    到目前為止都站在一旁待命的若菜,快速地跑過去用圍裙幫她擦拭眼淚。


    「嗯,竟然為了爭奪我而吵架,真是令人困擾啊。連彩波也哭了起來。」


    看到彩波抽噎悲泣,卡儂似乎終於願意開始行動了,就再度開口說道。


    但是,從她那看似微笑的表情中,則無法看出她內心的真意。


    「不過,我若『被奪走』也挺麻煩的。我不喜歡血腥暴力——所以用遊戲來決勝負如何?」


    「遊戲?」


    「卡儂,妳給我等一下!」


    我這次又說出了曾經說過好幾次的台詞。盡管我知道就算叫她等一下也阻止不了她。


    「這裏剛好有祭典的廟會,利用這個來玩玩如何?」


    我雖然期望知曉會拒絕這個提議……


    「我也不喜歡動粗……而且從外麵也看不太出來裏麵有什麽。那


    麽,如果我贏了這場遊戲,妳就會跟我走的話,那我就接受。」


    果然,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嗯,可以吧?」


    「卡儂!妳不要隨便決定!!」


    這麽一來我也不得不喊停。稍微往旁邊看了一眼,發現彩波一臉僵硬的表情。接著又看了一下卡儂的表情做比較,不過卻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樣子。


    「有什麽問題嗎?畢竟有『正義的使者』會保護我吧?難道說……對手才一個人而已,秋庭多加良卻贏不了?」


    她攏起銀絲般的頭發,以挑釁般的眼神和口氣說道,一瞬間讓我忘記知曉和彩波的事情。


    「我不會輸的!!」


    卡儂好像把我的這句話當成諾言,將紅色的嘴唇慢慢地張了開來,露出嫣然的笑容。


    「那麽,好好加油吧。祭典期間我也會很忙,沒有時間可以玩呢。」


    這回又突然憂鬱似地皺起眉頭如此說道,接著就與出現時一樣,卡儂就在轉瞬間消失無蹤。


    隻留下鈴鐺般的叮當叮當聲。


    「咦,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那麽,要來玩遊戲嗎?如果不玩的話我就訴諸於武力囉。」


    知曉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把她的手從黑貓假麵移動到同樣掛在腰邊的包包上。


    由她的動作,不難想象裏麵裝的是什麽。話雖如此,我也沒有打算從這樣的狀況中逃開,更不可能讓知曉逃走。


    我還無法排除這件事情是卡儂謀劃的可能性。但彩波很明顯地深怕「卡儂大人」被奪走。


    既然如此,那麽現在應該要做的事情,至少已經可以確定了。


    我默默地環視了大家一眼。


    「總而言之,我們要為彩波保護『卡儂大人』。絕不讓黑貓假麵闖進壹之問。」


    斷然地如此宣告後,桑田、尾田、羽黑就依序地點頭響應,我隻是輕輕地微笑響應。


    結果,不知為何桑田就搖晃了一下,羽黑就為了支撐她而踩空在原地踏步。這是什麽意思?壞人臉一笑就會變得更加凶惡是嗎?


    「哎,我知道了!跟我們決勝負吧。如果妳贏了,就給妳那扇門的鑰匙!」


    我稍微取巧地說出了此一交換條件,重新向她宣告,知曉就笑著點頭答應。


    雙方協議的結果,「廟會比賽」共分成三場,先贏得兩場者就是贏家。在各攤販都還在準備中的情況下,決定以勉強可以營業的「撈金魚」、「飛鏢球」以及「今年的新作」這個內容不明的攤販來進行比賽。


    評審是攤販長老——因為和家的人對知曉來說是完全對立的,所以我們在其中選出勉強可以公平裁斷的人物。


    在我們討論時,知曉幾乎沒有自行提出條件。她唯一提出的條件就是以三個回合來決勝負。


    「不過,一對五的話比賽需要比五回合?雖然我喜歡刺激,但我這邊隻有一個人,會很累。所以可不可以比三回合就好了?」


    「好,就這樣。」


    乍看之下是我讓步答應她的提議,但其實可以說是知曉讓步給我們。


    在剛才的追蹤過程中,已經確認到知曉的體能相當傑出。但是,至於另外一點——所謂的特殊能力,則尚未掌握到真正的實力。


    因此,必須掌握清楚,什麽事對對方有利而對我方不利,否則不但無法贏得這場比賽,也有可能根本連比都不需要比了。


    總之,已經避免了一次決勝負,所以我們勝利的機會也不會等於零了。


    「那麽,首先是撈金魚。派誰出場?」


    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討論作戰策略。我們圍成一圈之後,我馬上環視了大家一眼。


    但是,跟剛才不一樣的是,隻有彩波被排除在外不在這裏。第一個原因是為了遊戲本身的公平性,另一個原因是彩波今天比較疲勞,再加上彩波也很有可能被盯上。因此,在我們的不遠處,露出一副不甘願表情的彩波,被若菜那些女仆們滴水不漏地監視著。


    但剛才的那副僵硬表情幾乎已經不見了。原因應該就是彩波相信我們會贏得這場遊戲吧。


    也相信我們會保護好卡儂。


    「嗯——撈金魚啊。這種玩意,我就免了。」


    尾田在被指名之前就拒絕了。


    「也對。曾經在逛廟會時,第一個逛到撈金魚,結果當天的零用錢就全部花光……」


    「多加良?這種回憶現在不重要吧?」


    看到尾田帶著毫無笑意的眼神對我笑,我就不自然地點頭回應。


    「那個,我不太了解廟會……這個救金魚(注:日語的「撈」與「救」同音)遊戲,到底要怎麽救呢?」


    「可惜,差一點點……不過說『救』也沒有錯。」


    「看來羽黑連遊戲也不清楚,這場就先跳過吧。」


    既然決定能力恐怕與對手相同,或者更高的羽黑要在第二回合才能登場的話,剩下的就隻有我和桑田了。


    「我想,那女孩的眼睛應該很好。」


    到目前為止都維持沉默的桑田,這時候終於開口說出她的推測。


    「眼睛:啊。」


    「我剛剛在回想跟她較量時的狀況,發現她的閃避動作,簡直就像是早就知道我出手的時間和軌道一樣。」


    並非技巧不成熟的武術家,而是由實力相當堅強的桑田所說的話,所以非常值得相信。


    「……這麽說的話,有可能是預知或先知之類的能力。」


    羽黑之前曾說過,有察覺到知曉擁有著某種能力,但無法識破那是什麽能力,不過,當她聽到桑田的發言後,就擺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小聲地提出自己的見解。或許是因為不想讓知曉聽到才會這麽小聲吧。


    「預知能力啊。這種能力雖然在電影裏麵常看到,但是,如果說真的有這種人在眼前出現的話,還是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尾田坦率地說出感想之後,像是想取得我的同意一樣看了我一眼。


    「也是。喏,羽黑。所謂的預知,就是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對吧。」


    「是的,就是這樣。我有朋友是預知能力者,她的氣象預報都很準。」


    羽黑拿她認識的人來舉例,看她的樣子似乎有些得意。


    「說到這個,剛才她似乎曾經說過,可以看到門的另一邊之類的話?」


    以桑田的發言為線索開始回憶,感覺上知曉似乎有提過好幾次「看到」這兩個字。


    「如果隻考慮這一點的話,那應該就是透視能力」……」


    在場的人裏麵,對這方麵的知識最為豐富的就是羽黑,但看來她還是無法從如此不足的情報中確實地斷定,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總之,應該是跟『看』有關的吧。」


    既然如此,我們或許也有需要好好看清楚知曉。


    「這樣的話,這一場可不可以就交給我呢?」


    輕輕地舉起細長手臂的,果然是桑田。


    撈金魚這遊戲,是用專用的網子撈起在水中遊泳的金魚——雖然是很單純的遊戲,但意外地需要控製呼吸及掌握時機。從這方麵來考慮的話,有武術經驗的桑田可說是相當適任。再加上,也有看破對手這方麵的技術。


    既然對方的能力是在「眼睛」,那麽我方也憑「眼睛」來跟她較量。


    「我想交給桑田。各位可以嗎?」


    其餘兩人也沒有提出異議。


    「拜托妳了。」


    「加油喔。」


    「加油,美名人!」


    桑田接受了大家的聲援後,微笑著定向撈金魚的攤位……


    「那麽,我會好好加油的。粉紅司令官。」


    經過彩波的麵前時,桑田小聲地如此說道。


    對彩波麵言是出其不意的狀況,但是她馬上深深地點了點頭。


    「美名人,加油!!」


    她就對著桑田的背影,給予最大的加油聲。


    我們認真的程度與時俱增,但我們比賽的對手,看起來卻是隨著時問的經過而更加地輕鬆自在。現在的她還在跟擺攤的老板聊天,真是讓人討厭。


    「喂喂,你長得一副很恐怖的臉,到目前為止感到最恐怖的事情是什麽?」


    「啊?吵死了!別來礙事。」


    看來在棉花糖攤位也沒有得到教訓,她這回找了一個頭發染成黃色,看起來還很年輕的章魚燒攤位老板,問了這樣的事情。


    「我啊,曾經戴著這副護目鏡,在半夜騎淑女車不拉煞車就直接滑下坡道……」


    「哇塞,太危險了!妳那護目鏡鏡片是有顏色的啊!超危險的!別再幹這種事情了¨」


    雖然長相恐怖但或許內心相當溫柔的——怎麽說呢,因為設身處地替人著想——章魚燒攤位老板真的嚇了一跳,嚴厲地罵了知曉一頓。


    「哎呀,你在生氣嗎,在生氣嗎?不過,沒做到這樣的地步就不夠刺激呀。」


    然而,知曉卻沒有感受到他的誠意,又說出了這句話。


    刺激。


    長在知曉胸口的願望植物也呼應著這個單字,沒有風吹拂卻微微地搖晃著。這株植物,自發芽還沒有經過多少時間,卻已經結了小小的花苞。是帶點紅色的小花苞。


    但是二我依然不了解知曉的願望是什麽。如果沒有實現她的願望,沒有摘下知曉的植物,她也會像那個人一樣永遠沉睡不醒。


    知曉為了取得「卡儂大人」而來到了和家。但是,我覺得這並不是知曉的願望。她追求的應該是其它事情,例如——刺激。


    假使知曉追求的就是刺激,但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追求它,得到後又想做什麽。


    「雙方都準備好了嗎?」


    長老雖然滿頭白發,個子矮小,但昂首挺立,展現出長老該有的氣勢。


    桑田和知曉往前走到裝有金魚的藍色水槽前就位後,長老就奮發三枝網子給這兩人。這是在塑料製的外框內貼上薄紙,一個很熟悉的道具。接著,就把放金魚的海碗遞給了她們。


    「比賽時間是五分鍾。在這段時間內,撈起的金魚較多的人獲勝。但是在時問到之前如果網子全部破掉的話,就不能再撈了。沒問題嗎,兩位小妹妹?」


    這一瞬問他將深藏在皺紋底下的眼睛,睜大開來看著這兩人。兩人確實地點頭回應。


    「那麽,第一回合,開始!!」


    第一場比賽開始了。


    「哇塞,不愧是和家,竟然有荷蘭獅子頭和蘭壽呢。」


    「在近處看金魚,感覺好可怕喔……」


    尾田和羽黑看著蹲下來認直一追著金魚遊動的桑田,小聲地談話。有不少大魚混在裏麵,原來那也是金魚。


    但是,看來桑田並沒有打算要抓這些大隻的金魚。如果要比金魚的重量那就另當別論了,但這是要比數量的。


    將一隻腳的膝蓋著地,把碗公夾在腋下凝視著水中的桑田,眼神異常地認真。我想,這態度就跟站在道場中的桑田是一樣的吧。


    接著,她把握著網子的手高高舉起,迅速地伸進水中,宛如要拾起火中的栗子般,再抽了起來——當桑田的手離開水麵時,已經有兩條金魚悠遊在碗公裏麵了。


    「都沒看到耶……」


    隨後傳來的觀眾聲音,充滿了震驚的語氣。這些少數的觀眾當中,有一半以上是攤位老板,不過想必他們也沒有看過這麽厲害的撈金魚技巧吧。


    「比我預料得還要厲害。」


    這樣的話,即使知曉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勝機或許還在我們這邊。我的心中湧起了如此樂觀的想法、,把視線從桑田轉移到知曉身上。


    「金魚也會怕被抓嗎?會怕嗎?不過放心,我不會把你吃掉的。」


    知曉對著水麵如此自言自語,她的碗公還是空的。


    「看來我們贏定了!」


    跟我一樣偷偷窺視對方的彩波,在我身旁帶著笑容如此說道。


    但是,這個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當桑田撈了十條左右時……


    「已經看了差不多了,應該可以開始了。」


    知曉從容不迫地如此說完後,握著網子的手就伸進了水中。


    但是,那裏並沒有金魚在——剛開始是如此。然而,把手伸進水中過了五秒之後,有三條金魚同時遊過網子上方,知曉抓住這個時機提起網子。


    結果,知曉一次撈起了三條金魚放入碗中。


    那動作簡直就像是早已知道金魚會遊向那裏,而在那裏等待一樣。


    「……桑田的推測是正確的。」


    「看來是這樣。」


    尾田皺起眉頭露出一副苦瓜臉,羽黑則不安地輪流注視著桑田和知曉。


    「可是,美名人會贏吧?」


    彩波抬頭仰望著我如此問道。


    「沒錯,那是一定的。」


    我肯定地回答了她。彩波一聽到後就笑著點頭。


    「美名人,加油!」


    再次為桑田鼓勵。


    「多加良……」


    尾田看著我和彩波的互動,露出很複雜的表情。


    這也難怪因為知曉正急速地拉近與桑田問的差距,冷靜分析的話在形勢上我方漸趨不利。


    「我們應該要相信桑田會贏。」


    然而,我絕對相信會是如此的結果。


    「這麽說也對……思,比賽要比到最後勝負才會揭曉。」


    尾田回到如往常一樣溫和的表情,如此說完後,與彩波一同為桑田打氣。


    之後桑田也努力地奮鬥,但是,在剩下三十秒以上的比賽時間時,已經用盡了所有的網子,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知曉,一條接一條地撈起金魚。


    時間到,計算的結果為31比30,差距僅為一條,而獲勝者為——


    「知曉!」


    長老抬起了知曉的左手後,她就露出虎牙,嫣然一笑。


    「呀呼,我贏了!我向神邁進一步囉。」


    與幾乎快要跳起舞來的知曉相比,桑田則無力地垂下肩膀。雖然表情上隻有一點點變化,但看來她還是非常地氣餒。


    她也不看彩波的眼睛,但原因應該是跟平常不一樣的。


    「桑田妳已經很盡力了,所以不用太在意。」


    「對啊。一般人絕對無法撈起三十條金魚呢?」


    「沒錯,可以跟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比賽得那麽激烈,已經很厲害了耶!」


    我們異口同聲地安慰她,她的僵硬表情已經漸漸放鬆,但還不王於讓她綻露笑容。


    「美名人,這個給妳!」


    接著登場的最後王牌,手上拿著麥芽糖。呈兔子形狀的糖剛做好,看起來表麵非常光滑。


    桑田從彩波手中收下了這個糖。


    「謝謝妳。」


    兩人並沒有多餘的對話,不知足不是送給她之後就感到害羞了,彩波立刻就轉身回到原位。


    雖然如此,但桑田終於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思,不過還是不夠刺激呀。我以為到這裏之後應該就會讓我更看不清楚呢。」


    另一方麵,獲勝者早已冷靜下來,用手玩弄著掛在脖子上的護目鏡。


    如果說知曉那從容的態度,是因為自己的預知能力而得來的話……


    「她該不會是已經看到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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