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太陽,總是耀眼地照亮道路。


    你是月亮,總是溫柔地照亮道路。


    你是燈光,無論什麽日子都照亮道路。


    我本以為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又有誰來照亮你的道路?


    有一天,我突然發覺這個問題,


    卻還找不出答案。


    整個星期日,我不斷苦思著可緊緊抓住葉野學園全體學生心房的標語,直至星期一到來。


    今天也從一大早就放晴,空中別說烏雲,連一片雲也找不到。


    獲得羽黑簽名蓋章後,我順利在早上交出參選報名表。如果卡儂沒告訴我,不設法解決葉野市就不會下雨——今天還真是個令人神清氣爽的好天氣。


    我的名字於午休時間加入學生會參選名單,也會正式張貼在公布欄上。一想到告示會登上全校的公布欄上,我的精神也跟著緊繃起來。


    我匆匆吃完午餐後前去確認公告,順便檢查其他候選人的名字。由於候選人的號碼依照報名順序排列,一號被鈴木拿走,不過五號也不錯。俗話說「最後拿的有福氣」,這樣正合我意。


    不過,即使選舉用的標語,以及從明天開始展開的政見演講稿都已準備萬全,我的臉色卻不怎麽好。


    理由我心知肚明。其一是因為我們在打選戰的同時,必須完成迅速讓願望植物開花、捕捉「雨之鳥」的任務。另一個原因是這礙事的耳墜。


    最後還有一點,雨緒從星期六晚上開始就下落不明。老實說,這就是導致我心情憂鬱的最大原因。


    照理來說,雨緒停留在葉野市的期間由和邸提供食宿,昨天、前天兩晚她卻連續未歸,在和邸引發一場騷動。


    我們當然也接獲消息,女仆若菜來電時雖然沒要求我們一起尋人,但希望我們一發現她就通知和邸。


    盡管心想她身為神族,也可能會隱形,昨天我仍開著手機就寢,卻沒收到尋獲雨緒的電話。


    今早上學時,我決定若等到午休都還沒收到通知,就先在校內找人。


    「希望她人在校內就好。」


    我馬上展開行動,目光掃過公布欄附近的人群——對於結果沒有抱太大的期待。


    不出所料,在附近找不到雨緒的身影。


    「嗯?大家都來啦。」


    相對地,我在走廊上發現尾田等人,舉手打聲招呼。


    「嗯,果然貼出來了。」


    「選委會辦事速度挺快的。」


    「對啊~」


    三人在公告上找到我的名字,各自說出感想。


    「大概是向阪領導有方。」


    回話的時候,我忍不住觸摸目前依然牢牢掛在耳垂上的鳥籠耳墜。先不提被同學看到,我非常擔心這玩意兒被老師發現,不過上午上課時都順利瞞過,讓這份擔憂也散去大半。話雖如此,這耳墜還是很礙事。


    「……一直摸耳朵說不定會太顯眼喔?」


    桑田眼尖地發覺我的舉動,提出忠告。


    「這我知道……」


    「不過,還是會覺得心神不寧吧。」


    尾田替我表明與飾品無緣的男性心聲,我大大點個頭。


    「對了,雨緒小姐呢?」


    羽黑在耳墜話題告一段落的同時不安地發問,我正想開口回答,卻聽見令人不快的旋律傳人耳中。


    「忍忍忍忍紅蘿卜~」


    「忍忍忍忍黃綠色蔬菜~」


    一個如鈴般可愛的嗓音,不知為何接在鈴木悠哉的走調歌聲後唱道——不過,那聲調也模仿鈐木的旋律,依然使人不快。


    可以的話,我很想堵住耳朵轉身離開,但在場的學生不少,這麽做可能讓他們誤會我想臨陣脫逃。


    「……今天是橘色的啊。」


    「明明身為忍者卻沒有掩人耳目的意思……難不成這是意識到『笑點(注:日本一個長青的綜藝節目)』而設計的款式?」


    桑田和尾田早已放棄逃跑,直盯著走廊另一頭冷冷地說道。


    「鈐木同學,午安。」


    隻有羽黑一人在吃驚之餘,仍禮貌地打招呼。


    「哈羅~花南!大家也哈羅!」


    尾田向鈐木輕輕揮手回應,我和桑田卻沒有這麽溫柔。


    全校的學生們,鈴木今天也啥都沒想。拜托各位在選舉上將寶貴的一票投給我——我努力不讓他進入視野之中,心中如念咒語般唱著,好讓精神恢複冷靜。


    「哎呀,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副……秋庭同學一行人。」


    然而,另一個話聲卻令我反射性地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啊?東雲?」


    「正是,三年四班的東雲小蒔前來拜會。」


    聽到我的呼喚,那名足以躲在身材不算高大的鈐木背後的少女特地自我介紹。


    她的長發直達腰際,五官偏小卻搭配得恰到好處,如日本人偶般惹人憐愛。這副相貌再配上不像個高中三年級生的一百五十四公分身高,讓東雲小蒔如吉祥物般受到部分學生喜愛。


    我不明白她和鈐木在一起的理由,疑惑地傾傾頭。


    即使此刻裝作沒看見東雲背後,在我視野一角內動來動去的鈐木,也解決不了這個疑問。


    「ea……東雲同學,真的實行了那個計畫。」


    不過,站在我身旁的尾田卻像心裏有底似地低語。


    「尾田?這是怎麽回事?」


    「尾田同學?怎麽了?」


    「抱歉,多加良,這件事不能由我講出來。」


    麵對我的問題,尾田僅是抿起嘴唇。他轉頭背對羽黑的關心,頑固地拒絕回答。


    「啊~由我來說明吧。」


    接著有另一個人,隨著此句話出現在我們的眼前。那人是……


    「哎呀,灰穀同學。」


    當桑田喊出我即將脫口而出的名字,女學生點點頭。沒錯,出現在我們麵前的人,是與尾田同班的灰穀加沙音。


    依照時下流行的說法,她那頭剪齊的筆直瀏海與同樣剪齊的鬢發大概叫短鮑伯頭,不過我比較習慣稱作河童頭。盡管留著這種發型,但端正的相貌配上修長的體形,使得灰穀整體上給人幹練的都會形象。


    「大家午安。啊,桑田同學,謝謝你上次借我字典。」


    「不,沒什麽。」


    雖然班級分為理組和文組,但大家在必修英文課上都用一樣的字典。因此,交情不錯的桑田和灰穀會出現這段對話也很自然。


    然而,灰穀看到桑田的笑容後臉龐蒙上一層陰影。


    「……我有件事必須告訴親切的你。呃~我灰穀加沙音,這次擔任鈴木朔的推薦人。」


    聽到灰穀的報告,桑田微微睜大雙眼,算是她十分驚訝的反應。


    「咦?沒怎麽嚇到?你聽說過了嗎?」


    可是,看不透她表情的灰穀問道,桑田輕輕搖頭。


    「我沒聽說過。對吧,秋庭同學。」


    鈴木已經找到推薦人的事實也讓我受到衝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在桑田進行確認時終於回神。


    「灰穀,你是認真的嗎?」


    「嗯,我是認真的。東雲同學也和我一起擔任推薦人。不過我身為班長,就某方麵而言算是來監視的。」


    灰穀在最後一句話壓低音量,無可奈何地聳聳肩笑了笑。


    鈐木還有另一個推薦人,而且那個推薦人還是東雲,這事實再度令我啞口無言。


    「他的確……需要人監視。」


    聽完這番話,同樣在北棟校舍上課的尾田眼神飄向遠方。我不必問也想像得到理由為何,默默地把手


    放在他的肩頭。


    「既然如此,下次我借e球給你吧,灰穀。」


    我重新轉向她提議道。


    雖然要解決鈐木的人是我,但有人要幫忙製止他的脫序行為,我自然是無所謂。


    「啊哈哈,謝謝。可是,我對硬式球的控球沒什麽自信~鈐木同學,丟中你沒關係嗎?……咦,鈐木同學?」


    鈐木的監視者在和我們交談之間,馬上就讓對方消失在自己眼前,令我對她的實力感到有些不安。


    「呼哈哈哈!我在這裏,加沙音!」


    隻有鈐木的聲音在走廊上回響,灰穀東張西望地打量四周。


    「人……人在哪裏?」


    她找不到鈐木,一雙細長的眼眸裏浮現焦躁之色。


    「……啊-桑田,灰穀意外地迷糊對吧?」


    「是呀……她上次歸還字典時也隻拿著外殼過來,忘了放字典進去。」「……原來如此,我誤會她了。」


    「我覺得可以跟她處得不錯呢。」


    我們三人以無言的眼神注視著灰穀,隻有羽黑微笑地在一旁守望。「鈐木同學?你在哪裏啦?」「……那個,他在你後麵喔?」羽黑實在看不下去——應該說鈐木的位置太過明顯——這麽告訴灰穀。「正是如此!加沙音,我一直躲在你背後!忍法背後隱身術!」「糟糕,我的背後門戶大開!」


    當鈴木揭曉謎底後,灰穀終於找到他的身影,露出打從心底感到安心的神情。「嗯,從今以後是兩個裝傻角色搭檔的時代了。」雖然無法阻止他心滿意足地這麽說……「鈐木的時代已經結束了。」但我斬釘截鐵地如此宣言。「對啊,秋庭同學的時代已經到來羅?」桑田也大聲地支持我。「咦,你們很有自信嘛,不比比看結果可是很難說喔。啊,我當然不想和桑田同學你們交手就是了?」


    灰穀聽到她的話後說道,鈐木像是要鼓勵她似地將手放在灰穀肩上。


    「這也無可奈何,加沙音。這是要當上超級學生會長忍者的必經之道啊。」


    看到他將另一隻手握拳高高舉起,灰穀點了個頭。


    「沒錯!有我跟著鈐木同學,不會輸的。」


    「……嗯,加油。」


    東雲也幹勁十足地繼鈴木之後舉起拳頭,灰穀隨口應了一聲。


    那一瞬間,東雲黑白分明的眼瞳似乎看著尾田微微一亮,多半是我的錯覺。


    「對了,多加良知道我是第一個報名參選的人嗎?」


    然而,鈴木像是突然想到似地拋來那句話,這就無法當成錯覺處理了。


    「嗯,我知道。不過,世上可沒有最先報名就會當選的道理。」


    我裝出平靜的樣子,不讓人察覺其實我很在乎參選編號——碰到這種場麵,我看來總是很不


    高興的凶惡臉孔也能派上用場——如此回答。


    「更重要的是,你就穿著這身打扮去交報名表嗎?」


    我順便指向那套活像在胡鬧的忍者裝發問。


    「當然羅。選委會受理了我的報名,奪得第一名!」


    東雲聽到問題後不知為何比出勝利手勢,鈐木在她身旁雙手插腰地挺起胸膛。


    看來東雲是認真地打算推薦、支持鈐木……剛剛和他一起唱歌的人多半也是她。


    我修改對東雲的評價。即使不到鈴木的程度,她也是個值得注意的人物。


    「他在忍者裝下麵穿著製服,因此報名沒有問題。」


    灰穀進一步補充道。


    「問題不在這裏吧。」


    正像桑田所說的一樣,我對接受這種家夥報名的選委會感到一絲不安,連帶地也對自己無法一馬當先地報名感到不甘。


    「難道,你用了賄賂的手段?」


    我以參雜著不安與不甘心的嗓音低沉地問道。


    「怎麽可能!真是的,亂懷疑人的多加良應該受罰!」


    鈐木難得真的動了怒,向我扔出一個東西。


    他摩擦兩掌的動作,正像在投擲手裏劍。


    不過,我輕輕接下拋來的東西,發現是一小顆糖果。


    「糖果?你想幹什麽?鈐木!」


    「嗯?因為真的擲出手裏劍很危險嘛。」


    他似乎已忘了剛才的憤怒,笑著告訴我。


    「啊……不過這種糖是以俄羅斯輪盤的方式隨機決定口味,要小心喔!」


    「好……好辣!」


    雖然鈐木發出忠告,卻來得太遲。


    灰穀接住飛來的糖果,一發現足食物就立刻放入口中。


    我傻眼地看著辛辣感衝至咽喉的灰穀嗆咳起來,羽黑輕拍她的背,原本站在我旁邊的桑田也看不下去地走上前。


    「咦?丟到加沙音那邊去了!抱歉!我本來想丟多加良的,怎麽會這樣?咦?」


    鈐木慌忙向灰穀道歉,不解地傾著頭。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戰略嗎?


    即使你羨慕我宏亮的嗓音,但企圖讓我聲音沙啞也算是妨礙選舉了,鈐木同學。


    我做個深呼吸,確定周遭沒有一般學生。


    「這一定是因為你的忍術練得還不到家。你意下如何啊,鈴木?我可以從現在開始陪你鍛鏈忍術喔!」


    我提出他應該求之不得的提議。


    「呃~現在還不到英雄出場戰鬥的時候,今天就不必了!」「你不用客氣啊?幸好現場幾乎沒人看到。」我扳響手骨,逐漸逼近鈐木。「……這麽說可不對,我東雲小蒔看得一清二楚。」但有點退縮的東雲這麽威脅,我的腦袋也稍微冷卻了一點。「好……好吧!今天我先放你一馬,多加良!小蒔、加沙音,我們走!」「好的。不過碰到這種場合,我想說那句話看看耶。」「咦,啊,我知道了。」趁著我暫停動作時——我故意製造空檔給他們——鈐木等人轉身逃跑。「給我記住!」他們留下一句十分蹩腳的反派台詞。「憑他那副德性,不可能當啥英雄啊。」我很肯定地喃喃說道。「……他真的是比雨城大人更高階的神嗎?」下一瞬間傳人我耳中的不是讚同我的話語,聲音也並非來自尾田他們。「啊,雨緒小姐!」「叫我雨緒大人。」


    我比羽黑慢一拍之後回頭,看見雨緒出現在眼前。


    看到相隔兩天不見的她,我在安心之餘卻先察覺有些不對勁。


    不知為何,她的發型不是周六分開時的直長發,發量和卷度都增加了。而且,她還穿著葉野學園的製服——隻有領帶換成水珠圖案。


    暫且確認她平安無事之後,對於她害我們擔憂的行動令我心生怒火,大跨步地走向雨緒。


    我走了幾步站到雨緒麵前,開口準備說教。


    「雨……」


    「午安,秋庭學長。」


    但一個爽朗至極的問候聲蓋住我的聲音,讓我暫時閉上嘴。


    我的視線一瞬間在空中遊栘,不過聲音主人已進入視野範圍內,無需多找。


    「五藤。」


    我查看過他胸前的植物後呼喚。比起前天成長幾分的植物葉片上仍有被啄過的痕跡,但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異狀,五藤的臉色也不差。


    「今天也是個好天氣耶。」


    他朝我們綻放無憂無慮的開朗笑容。


    「是啊……雨緒,你怎麽跟五藤在一起?」


    我簡短地回答,避開五藤的笑容先對雨緒發問。即使他們在星期六碰過一麵,我也完全想不到兩人目前同行的理由。


    桑田他們也一樣,不解地傾著頭等待她回答。


    雨緒就像要整理睡亂的發絲般一再撫摸頭發後終於望向我的臉,微微下垂的眼眸卻閃爍著比我更困惑的光芒。


    「我和雨緒是同


    班同學和童年玩伴。我們從小學就一直在一起,沒想到連高中部同班。」


    不必雨緒開口,五藤的話語讓我同時明白問題的答案與雨緒困惑的理由。


    「是……這樣嗎。」


    「對啊,就是這樣。我說得沒錯吧?」


    當我再次確認時,五藤依然沒有半點撒謊的跡象。而在他開口征求同意後,雨緒隻得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們從前天晚上開始就被設定成這種關係。」


    雨緒小聲地補充,自己也一頭霧水地歎了一口氣。


    這恐怕是卡儂惡作劇的一環。雖然推測得出來,突如其來的狀況仍讓我有些混亂。但衝擊卻未就此落幕。


    「對了,秋庭學長,雨緒也是我的推薦人。請多多指教。」


    「……五藤同學,你剛才說什麽?」


    他的下一句話令我啞口無言,尾田代替我確認道。


    一旁的桑田已經按住眉頭,羽黑白皙的臉龐浮現困惑,來回望著雨緒和五藤。


    「雨緒是我的推薦人。」


    即使被重問一次,五藤也毫無厭煩的樣子,比剛剛更清楚地說出同樣的回答,讓我們感到真正的暈眩襲來。


    「五藤,應該叫我雨緒大人。」


    「咦?不是隻有在家裏才叫嗎?」


    「無論在什麽地方,我都是雨緒大人。」


    雨緒和五藤這段期間仍繼續交談,令我困惑的不隻是兩人的對答,還有短短半天沒見——盡管多半是受到某種催眠暗示——她和五藤已混得相當熟悉的事實。


    唉,這倒不是什麽壞事。


    「雨緒小姐?你真的當了推薦人?」


    「嗯,我也說過我很忙……可惜拿他沒辦法。」


    桑田來回望著雨緒和五藤的臉龐,有些錯愕地問,雨緒瞄了五藤一眼之後點點頭。


    不隻是我,雨緒本人似乎也跟不上她周邊的狀況變化。或許是受這點影響,今天的雨緒沒表現出平常的頑固。


    總之,為了讓雙方正確把握現狀,我判斷有必要和她談談。


    「啊~……我有事想和雨緒談談。」


    我判斷有必要撇開五藤跟她討論種種事務,這麽要求。


    「難道,你想從雨緒身上問出我方的情報?麵對雨緒,我想秋庭學長的拿手絕招也會碰壁……但是,我們還是不能把人借給你。」


    一個人物就在此時介入我們之間,搶在雨緒之前回絕。


    「是岸田嗎?」


    我還沒看到人就已確定來者是誰,反過來說,即使岸田這般無聲無息地出現我也不大驚訝。


    就算不知道他口中的「拿手絕招」是什麽,我也不忘輕瞪岸田一眼,抗議那份猜疑。


    「把雨緒大人我說得像物品一樣,太無禮了,岸田。」


    緊接著,雨緒比我更不高興地向他抱怨。


    「就是說啊,這樣很失禮耶,駿。你昨天還把她當成野貓看待。」


    五藤也幫忙說話。


    「從那對下垂眼來看,雨緒應該是狸貓或熊貓才對。」


    「狸……狸貓!」


    三人的會話反倒像搞笑短劇般越演越烈。


    「說真的,我隻是有點小事找她。」


    我半是傻眼地重複」遍,岸田瞥了我一眼後點點頭。


    「……看來是真的。請別放在心上,尚青……五藤不僅傻乎乎的,性格還老實到連巫婆給他毒蘋果也會乖乖吃下去的程度。」


    「嗯,說得沒錯。他早上也被妹妹騙到,在納豆裏加了醬料。」


    當岸田如此評斷五藤的性格,就連雨緒也同意道。


    「你們兩個都好過分……雖然我的確不像駿那麽可靠。」


    五藤朝他們拋出責備的眼神,但本人似乎也有所自覺,沒有繼續反駁。


    「既然要參加選戰,五藤和我就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對手。」


    我十分穩重地看著五藤,將鬥誌包含在眼神中告訴他?


    「我和秋庭學長……是對手。」


    五藤一瞬間被我的氣勢壓倒,隨即將手貼在胸口喃喃地玩味著我的話,一瞬間看向岸田。


    岸田並未發覺他的眼神,我也無意特地指出來。


    「總之……雨緒小姐可以過來一下嗎?」


    桑田看著手表催促道。「我知道了。我跟他們談談,你們先定吧。」這次雨緒本人回答道。當她主動開口,五藤與岸田也不再反對。「嗯,我知道了。秋庭學長、尾田學長,雨緒從小性格就是這樣,請你們別太計較。」「今天我就姑且相信你們吧。」但兩人不忘叮嚀。「那我們借用一下雨緒。」「歸還的時候,請記得加上利息。」「喔,我會附贈毒蘋果的。」


    我隨口應付岸田的玩笑話,催促雨緒往前走,尋找沒人打擾的地方。在圖書館找到適合的空間坐下來後,我立刻對她發問:「雨緒……你從前天開始,就跟岸田他們在一起嗎?」想起三人方才熟絡的樣子,我先這麽問。「你住在其中一方的家裏嗎?」桑田跟著提問,雨緒對我們兩人一並點點頭。


    「前天晚上,我醒來時已身在五藤的家中,岸田也在場。」


    雨緒撥弄著自己的頭發,今天老實地回答。


    「我一開始以為,人們會自然而然尊敬我這般高貴的神,所以也接受了招待。」


    「簡單地說,你在他家吃了飯。」


    聽到尾田的話,雨緒盡管瞪了他一眼,卻也點頭承認。


    「那個……難不成,你那時候是肚子餓得走不動?」


    不過麵對桑田戰戰兢兢的問題,她全力搖頭。


    「沒……沒這回事,無禮之徒!」


    「對不起。對啊,應該沒這回事。」


    從她連耳根都紅透的樣子來看,這推測正中紅心,但我們互看一眼,決定不去提及。


    「可是,那兩個家夥漸漸說什麽我們是童年玩伴、朋友,我隻好配合他們,昨天還一起看了什麽電影的……」


    雨緒小聲地繼續說明。


    「到了今天早上,他們叫我穿上這套製服。因為沒有其他和服可換,我就穿上了,結果被帶來學校。」


    「不隻如此,還變成五藤的推薦人嗎?」


    雨緒針對我最後的確認點點頭,我們四人同聲歎息。


    「總而言之,五藤和岸田遭到了這樣的暗示。」


    不過,我不清楚暗示的範圍有多廣。起碼包含雨緒本人在內,影響力顯然沒擴及我們身上。


    「……無論再怎麽想,設計這個局麵的人都卡儂大人。」


    明明還是白天,尾田的聲音聽來已透著疲倦,誰也沒有否定他的推測。


    「多半沒錯。我剛才跟和家聯絡過,隻要得到回音就能確定了。」


    不管再怎麽想,會設計這種無聊惡作劇的人都隻有卡儂。


    「……我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雨緒的台詞,象征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但是,她的聲音裏倒是聽不出對卡儂的不滿。


    「你待在五藤他們那邊,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嗎?」


    「完全沒有。我即使獨自一人也無所謂……而且,岸田和五藤人比你們好得多。」


    麵對羽黑的關懷,雨緒悠然地頷首。


    照剛才的情況看來,與我們不同,她和五藤與岸田似乎很合得來,五藤家住起來想必不壞。


    不過,我們已知道還有另一個理由。不知情的雨緒,撫摸著自己那發量與卷度都比剛才來得少的發絲。


    「這樣的發展,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嗎?『雨之鳥』就藏在五藤身上。」


    當我明知故問,雨緒果然臉色一變。雨緒方才說五藤很老實,不過光看這個反應,她也意外地老實。


    「不是雨之神的你怎麽可能知道鳥的下落,你少吹牛。」


    然而,她講出的話與反應正好相反。


    「我可不是吹牛……隻要一看就知道了。」


    雨緒保持半從椅上起身的姿勢停止動作,深藍色的雙眸投向我。


    「一看就知道了?」


    「沒錯,隻要一看……」


    沒錯,隻要看雨緒,對於「雨之鳥」的所在地就可以一目了然。


    「隻要看你的頭。」


    「就知道。」


    尾田和桑田望著雨緒說道,一旁的羽黑也大大點頭。


    「雨緒小姐,即使你再隱瞞,我們也已經知道了——你的頭部藏著秘密!」


    當羽黑難得積極地站上前之後,雨緒有些慌張地用雙臂護住頭部。


    「我的頭上什麽也沒有。」


    「從你的動作來看,認定什麽也沒有才奇怪。」


    「……對啊。好了,快讓我們看看你頭上的圓盤!」


    下一瞬間,在場除了羽黑外的所有人全都僵住。


    這段期間,羽黑仍露出閃閃發光的眼神挪向雨緒。迫在眉睫的危機,令雨緒比我們略早回過神來。


    「……我……我頭上才沒有圓盤!你以為我是河童(注:日本神話的妖怪,頭上有一個圓盤,如果圓盤內的積水幹涸,就會精力盡失)嗎!我可是雨之神,河童是河神!」


    雨緒激動的叫聲在安靜的圖書館內響起,不過無人抱怨。


    「……花南,所以你從剛剛開始才兩眼發亮地盯著雨緒小姐的頭嗎?」


    「原來是這麽回事。不過,你究竟是何時產生誤會的?」


    桑田和尾田好像都感到一陣暈眩,各自仰天長歎。


    「羽黑、羽黑,你先別逼她了。」


    我先製止就快把雨緒逼到書架邊的羽黑。


    「嗯?」


    她的理性似乎還在運作,聽到我的聲音後如能樂的舞姿一般,保持雙手舉至頭頂的動作靜止下來。「別再靠近我!」雨緒趁著這個空檔鑽過羽黑腋下,逃向另一頭的牆邊。「花南,坐下。雨緒小姐頭上沒有圓盤。」「咦?真的嗎?」當桑田一手貼著額頭靜靜地告知,羽黑半是困惑、半是失望地回頭問道。對這樣的羽黑點頭示意之後,她就表現出羞赧之色……「對……對不起……」她縮起身子,依照桑田的吩咐坐回椅上。「……雨緒,沒問題了。」「真的嗎?」即使聽到我的話,雨緒也尚未解除戒心。「碰到緊要關頭,我會擋住她。」當坐在羽黑身旁的尾田這麽說,雨緒就挑了離羽黑最遠的位置坐下。「那麽,繼續剛才的話題。」我看了看牆上的時鍾,確定還有時間之後切入正題。「總之,我們知道你是用什麽部位感應『水氣』的。」


    我重新主持局麵,望向雨緒的頭發。


    「……這樣虛張聲勢對我沒用的。」


    「那就是你的頭發。你的頭發現在隻是有點亂,剛剛發量卻更多,還有卷度。


    當我指出此一變化,雨緒差點又伸手搗住頭發,不過她或許是立刻想到一直表現得這麽驚慌有失神的風範,在途中放下手。


    「這表示你是靠著頭發來感應『水氣』。當你的頭發變卷,代表附近有『水氣』含量高的人在,對吧?」


    簡單地說,原理和我們的頭發在雨天因濕氣變重一樣,不過我們的變化沒有雨緒來得明顯。


    「……沒錯。就算知道這一點,你們也無法立刻捉住鳥。」


    雨緒終於承認,卻同時恢複好強的眼神說道。


    「嗯,你說得對。」


    同意雨緒的話,也代表五藤的植物正處在危險狀態中。


    「不過,你也一樣沒捉住『雨之鳥』。」


    我輕觸著耳畔的鳥籠說出事實,雨緒無法反駁地咬住下唇,但我並未放鬆追究的力道。


    「雨緒,你打算怎麽捕捉『雨之鳥』?」


    「那個,五藤同學的願望植物發芽了,可是『雨之鳥』好像會奪取願望植物的水分。一


    「所以,我們也想盡快捉住它。」


    我們一個接一個表明,雨緒吸收著這些情報,暫時陷入沉默。


    「你們說……五藤長出了那什麽願望植物?」


    雨緒再度開口,以詢問的眼神看向我首先問道。


    「沒錯。依照卡儂的說法,『雨之鳥』說不定會從願望植物上攝取缺乏的水氣,但這有可能發生嗎?」


    「嗯……不能說沒有。盡管躲進『水氣』豐富的人類之中,我們雨之神和人類也不同。話說回來……不論『水氣』有多充沛,若不化為淚水流出體外,就無法變成『雨之鳥』食用的甘露。」


    我嚴肅地發問,雨緒也真摯地回答。


    「所以……隻要鳥一出現,我一定會捉住它。若不確定它藏身的人類何時會哭泣,也隻能等待而已。」


    接下來的這番話,讓我終於明白雨緒在等待什麽時機,為何要乖乖地和五藤他們一同行動。


    一般而言,動物的行動敏捷、警戒心很強。更何況,鳥類還可以飛上天空。


    若想逮住這些生物疏忽的空檔,盯緊它們進食、睡眠與飲水的時候可說是基本常識。


    雨緒準備賭在「雨之鳥」出來飲用淚水的唯一機會上,這才監視著五藤。


    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戰略相當需要耐心,不過這也代表「雨之鳥」缺水時能夠支撐的時間比我想像中來得長,讓我暫時鬆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隻要五藤同學哭泣,就能捉到鳥嗎?」


    與我找出相同答案的桑田如此確認,雨緒就一瞬間露出暗叫不妙的表情,最後仍點點頭。


    「為了這個緣故,我才和那家夥住在一起!先捉到鳥的人會是我!」


    雨緒使盡全力吊起下垂的眼角,表明無意跟我們合作。


    「你的意思是隻要一直監視下去,就能弄哭五藤……捉住鳥嗎?」


    既然不知道「雨之鳥」逃走的原因,雨緒可以采取的手段也僅止於此,但我還是不禁發問。


    「……我也無法再默默旁觀了。我一定會弄哭五藤,比你們更早捉住鳥!再欣賞你們不甘心的表情!」


    雨緒昂然地反望著我高聲宣言,還輕輕挺起胸膛繼續說道。


    「……對了,先捉到鳥的人就是贏家吧。」


    「勝利者可以當上學生會長。」


    尾田和桑田邊說邊對望一眼,那語氣聽來彷佛才剛回想起這個關鍵重點,但他們當然不是真的忘掉了吧?


    為了保險起見,我拋出詢問的眼神,兩人慌忙連連點頭。


    就在此時,我口袋裏開啟靜音模式的手機發出震動。這短暫的震動,是收到簡訊的訊號。


    「……等一下。」


    我向大家交代一聲之後,點開簡訊。彩波傳來的簡訊裏,寫著卡儂要轉告的消息,還搭配許多圖案——


    除了她本人及我們,卡儂對鈐木以外的全校學生下了雨緒是葉野學園學生的催眠暗示。


    這麽作是為了保障雨緒在校內活動自如,要怎麽行動就由雨緒自行衡量。


    因此,和家搜索雨緒的行動自動告終。


    「……原來如此。」


    我輕聲呢喃,將手機交給眾人傳閱。


    放開手機的同時,我握緊拳頭。


    關於雨緒的暗示果然是卡儂搞的鬼……是她號稱為增添趣味的惡作劇。


    說什麽保障雨緒的活動自由,結果隻是讓雨緒加入五藤的陣營將他們拉進來,好讓我為爭奪學生會長寶


    座而戰。


    這家夥的嗜好真的很差勁。


    我心中燃燒著針對卡儂的怒火,氣得咬緊牙關。


    「學生會長嗎……我對什麽學生會長不感興趣,但五藤想當上那個職位?思,等我捉到鳥的時候,就當作給他的獎賞吧。」


    雨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在我的怒火上加油。


    「……到頭來,最快的法子還是用五藤的眼淚引出『雨之鳥』嗎。很好,我一定會早一步弄哭他。」


    我也如此宣布,以有力的眼神反瞪回去。


    「那麽,我們沒什麽好多談的。」


    她活像要一腳踹開椅子似地猛然起身,轉身離開圖書館。


    我們輕聲歎息,最後仍默默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既然知道她跟五藤同學和岸田同學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吧。」,


    羽黑在目送雨緒時離開不安地說,依照三人剛才的樣子看來,這方麵應該不必擔心。


    盡管有卡儂的暗示影響,表明對我們不感興趣的雨緒卻想和他們在一起。


    我不經意地想著,和那兩人的相處說不定會對她帶來一些變化。


    「無論如何,將學生會長選舉和『雨之鳥』的問題結合起來,反倒方便行動啊。」


    為了鼓舞自己和夥伴們,我刻意用開朗的語氣說道。我可不想讓卡儂繼續稱心如意。


    「但是,你說要讓五藤同學哭泣,到底想怎麽著手?」


    桑田冷靜地問我。


    「隻要拿自己比照一下就能明白……人沒那麽輕易掉淚啊。」


    尾田的話確實深具說服力。說得也是,就像我前陣子才嚷嚷過「我不會哭」一樣,這年紀的男生很少落淚。不如說,世界不允許他們落淚。


    「對啊,光看麵○超人可哭不出來。」


    羽黑出乎意料地記恨,說完後開始瞄向書架。


    「沒什麽重大理由,大概不會哭吧。」


    先不提麵○超人,我點頭同意其餘三人的話。


    「不過,你們是不是忘了一個關鍵?」


    「關鍵?」


    桑田愣愣地重複一遍,微傾著腦袋。尾田和羽黑也各自訝異地望著我。


    「雨緒感應得到『水氣』,不是代表那個人有想哭的理由嗎?」


    「啊……」


    對喔,三人同時開口。


    「沒錯,我們並非要弄哭沒理由哭泣的對象……」


    「而是讓有理由哭泣的人哭出來。」


    「……再說,捉到『雨之鳥』等於是保護好願望植物,惹五藤掉淚也不算是壞事。」


    體會我的說明之後,尾田、桑田與羽黑都一臉豁然開朗地看著我。「這麽一來,還能設法解決。」「雖然稱不上有多輕鬆啦。」桑田率先神情一緩,明確地表示讚同。「找到人想哭的理由讓他哭出來,道理或許就跟我們平常尋找別人『最大的心願』一樣。」尾田也恢複平時的穩重,這麽說道。「對啊,那我應該也幫得上忙。」羽黑最後大力點點頭,令我確定我們有能力解決這個狀況。「可是,雨緒好像很中意他們兩個,說不定會進行得很順利。」


    或許是此時想起三人剛剛的模樣,尾田吐露感想。「也是……就算她先捉住『雨之鳥』,學生會長的寶座仍然屬於我。」即使卡儂用了肉眼看不見的力量,我也準備靠意誌淩駕其上。「沒錯。」當我有力地如此表示後,桑田就帶頭回以同樣有力的聲音與眼神。「……是的,我有同感。」「……嗯。」羽黑和尾田也不服輸地回答。


    「那麽,我們絕對要逮住『雨之鳥』,戰勝選舉!」


    我高舉拳頭,尾田、桑田與羽黑也在慢了一拍之後各自舉手,一起發出士氣高昂的呼喊。


    2


    當天放學之後。


    在選舉管理委員會的召集下,學生會長選舉的候選人以及推薦人聚集在學生會室中。


    才短短幾天沒來,我走進學生會室時卻感到特別懷念。


    然而,平常感覺不到的狹窄與擁擠感卻也隨之湧上。


    這也無可奈何。選委會成員、五名候選人以及每位候選人連帶的數名推薦人齊聚一堂,人數已達到學生會室的容納極限——如果沒把鈴木平常弄得亂糟糟的桌子收到一邊,肯定塞不進這麽多人。


    距離開會時間不到五分鍾,鈐木卻尚未現身。


    我先確認目前無人在坐的「學生會長寶座」與我們隔離開來,接著重新打量今後要爭奪學生會長之位的對手。


    本日出現的候選人,包括我在內有五人,因為改成新的選舉方式,想說應該有個冷嘲熱諷的人會舉手才對,不過那人似乎不在。


    扣掉我和鈐木這兩個現任執行部成員,有三名新候選人。


    其中的女生隻有跟我同樣讀二年級的小日向祥一人,依照記憶中的資料,她是棒球社的經理。不過小日向也負責擬訂練習計畫,工作範圍很廣。


    此外,她的背後應該有體育社團聯盟的支持。


    相對地,文藝類社團連盟支持的對象是同屬二年級的木戶善三。他應該是電腦社的副社長,一旦當選就得辭去職務。考慮到即使電腦已在一般家庭普及化,卻還是個冷門社團的現狀,他或許是為了延續社團所以才挺身而出的犧牲品。


    依照我的預測,這兩人吸收票源的可能性很低。過去的曆史告訴我們,社團聯盟會因為各個社團的利益衝突導致票源分散。總之,團體票不值得依靠?


    更應該警戒的,反倒是遊離票。比起自身的利益,以未參加社團的學生為主力的遊離票更容易受到候選人是否「有趣」或「長得好看」影響。


    我要爭取這些票有點困難,老實說,這方麵是鈐木較具優勢。


    因此,我的目標是那些,完全不清楚去年學生會活動情況的一年級生票源。從明天開始的七天宣傳期間內,我準備著重在一年級生的班級上。


    這樣一來,問題就在於今年的黑馬——雖然全校學生已喪失記憶,但去年正是我以黑馬之姿奪得學生會長寶座。


    而今年的黑馬是一年級生——五藤尚青。


    無論是誰,都沒預料到沒有擔任班級幹部、外表不起眼、性格溫吞的一年級生五藤會出馬參選,也造成話題。再加上他是唯一的一年級候選人,一年級生的票或許會流向他。


    由於周遭淨是些高年級生,五藤現在的表情相當緊張,但他的實力是未知數。


    如果五藤朝大家綻放出他那曾經對我展現過的開朗笑容,那大概將會成為他的武器。


    「周遭這些人都跟你一樣是候選人,不必太緊張。」


    由於候選人站在前排,推薦人站在後排,我自然地站到五藤身邊後先開口這麽說,順便確認一下他的植物是否有異狀。


    「啊,秋庭學長,謝謝你。沒想到我從現在開始緊張……換成駿,應該不會那麽緊張才對。」


    五藤抬起頭,藏在樸素的黑框眼鏡下的坦率眼眸望向我,眼中看不到半點淚水的影子。


    「是啊,岸田代表新生致詞時看來相當冷靜。」


    我這麽附和,準備在會話中慢慢尋找他想哭的理由。


    「駿真的很冷靜,隻花了一小時就寫好致詞的講稿耶。」


    「我入學時隻花了三十分鍾。」


    五藤談起岸田時並末露出自卑之色,我忍不住跟岸田比較起來。


    「這樣啊,真不愧是秋庭學長!」


    ——好……好耀眼。


    五藤照樣向我露出開朗的笑容,令我一瞬間無法直視他的笑靨。


    「……謝謝。宣傳政見的時候別依靠岸田,你要用自己的話說出來喔。」


    不隻如此,我甚至對今後的選戰對手作了苦口婆心的忠告。難道說,五藤的笑容擁有淨化的效果嗎?


    「我知道。但比起我,或許還是駿比較適合參選……」


    五藤的音量越說越小,轉頭偷看背後的岸田。看到雨緒站在岸田身旁,雖然已經知情,但她真的擔任推薦人的事實仍讓我有點驚訝。


    看著雨緒的同時,我在意起左耳的鳥籠,再度用頭發藏起來不讓五藤發現。


    「……為什麽你會參選學生會長?」


    我暫時忘掉耳墜,重新打起精神朝五藤問出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呃……」


    被問到原本應該侃侃而談的參選動機,五藤卻吞吞吐吐起來,黑框眼鏡下的眼神遊移不定,欲言又止。


    「五藤?」


    更何況,他的眼神有短短一瞬間彷佛首度流露出擔憂之色,令我探頭再度注視他的眼睛。


    「嗚……哇,秋庭學長,你靠得太近了。就算我是男生,心髒也會受不了的。」


    然而下一瞬間,五藤眼中浮現動搖的膽怯。


    啊,抱歉。我沒有惡意,但的確將這張凶惡臉孔湊得太近了。


    看到他那麽害怕,我連忙拉開距離,也暫時放棄從五藤身上問出那個問題的答案。


    「首先,我們來決定宣傳的路線及行程。請各位候選人依照報名順序走上前,從箱中抽一張簽,由抽簽結果自動分配選委會製作的宣傳行程。」


    因為,依然留著平頭的向阪散發出如僧侶般的沉靜,已站到前方開始說明。


    「……鈐木同學沒到場嗎?」


    此時,向阪發現一號鈴木不見蹤影,輕輕皺起眉頭。


    很好,鈴木,真虧你膽敢遲到。如此一來選委會對你的印象也會變差,恭喜。


    「鈐木學長是怎麽了?」


    我在心中大聲叫好,一旁的五藤卻露出打從心匠為他擔憂的神情問我。


    啊,每次看見五藤,我就強烈感受到自己是個肮髒的大人。順便一提,這讓我有點沮喪。


    「有有有,鈐木同學人在這裏~」


    聽著東雲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讓我回過神來。


    「在哪裏?」


    由於左右張望也找不到人,向阪這麽問她,被夾在眾多推薦人之間的東雲隻看得到手——她以指尖指向天花板。


    「上麵?」


    我順著東雲的手勢往上望。


    「……正是如此!在下從方才開始便一直在此待命!」


    隨著那時代錯誤的口吻響起,一部分的天花板有如拚圖般被人拆下。


    當一個身穿金花蟲色——簡單地說,就是鑲著金線——忍者服的忍者探出頭,在場全體成員一瞬間僵住,隨後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唯一忍住歎息的人是向阪。


    「鈐木同學,天花板夾層不包括在集合地點學生會室之內。因此,你遲到了。」


    他看著從天花板底層探出頭的鈐木,冷靜地指出事實。前幾天鈐木突然現身時讓向阪有些驚訝,但同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遍。


    「咦~我可是為了今天,特地偷偷改造天花板耶。」


    鈴木咚地一聲輕輕著地,鼓起腮幫子不高興地抱怨。「……而且,我也幫了忙耶。」那聽來有些熟悉的聲音,多半屬於灰穀。連監視者都跑去一起玩,根本沒達成使命。「鈴木,記得在我當上學生會長之前把這個洞補好。」「要當上學生會長忍者的人足我唷?我可不會堵上這條秘道!」當我提出親切的忠告後,鈐木卻挑釁地回望著我。他的眼神令我忍不住踏出一步……「秋庭同學、鈐木同學,到此為止吧。」不過,向阪卻極為冷靜地插話製止我們。「……我明白了。」「好的~」鈐木也知道現在違抗向阪並非上策,和我一樣作出退讓。「鈐木同學,你的製服呢?」「嗯?啊,非得穿製服不可嗎。」「我前陣子應該就告訴過你了。」「好!忍法快速變身!」鈐木聽到向阪的指責後點點頭,下一瞬間真的變出一身製服。


    「喔喔~!」


    其動作之快,看得在場好幾個學生歡呼鼓掌。


    「鈴木學長真厲害。」


    「……他隻不過是在忍者服上貼了魔鬼氈,動了一些手腳罷了。」


    我身旁的五藤也開始拍手,我冷靜地告訴他。


    「這樣啊,不過能當場看出手法的秋庭學長也很厲害。」


    五藤佩服地回答,我也差不多習慣了他的開朗,同時,他的神情中仍找不到眼淚的影子。


    「還好啦。」


    ,


    我簡短地回應,目光再度望向前方,看著鈴木終於伸手抽簽。


    選委會成員之一的倉持接下簽條,在桌麵攤開並記錄在筆記上。


    「下一位,小日向同學。」


    向阪依照順序呼喚小日向的名字,流程順利地進展下去。如果鈐木沒玩那些多餘的花招,應該會更加順利才是。


    根據抽簽結果,我抽到幾乎正合期望的行程,感到很滿意。


    「……太好了。有這麽多人在看,我的簽運又不好,本來很擔心的。」


    我身旁的五藤也安心地發出歎息,以手指推推眼鏡。我發現他托著鏡框鼻上的中指正在發抖,忍不住注視著他的指尖。


    這場抽簽似乎真的讓五藤十分緊張。雖然和我一對二父談時看不出來,但他的顫抖多半是出自受到二十多人矚目的壓力。


    「……說真的,你為什麽會報名參選?」


    盡管對手當然是越少越好,但說句老實話,光是在這個階段、麵對這點程度的人數就緊張得那麽厲害,我很擔心五藤是否有能力站在大批群眾麵前,於是忍不住再度發問。


    聽到我的問題,五藤也發現我正看著他發抖的指尖,嘴角這回浮現有點僵硬的笑容。


    「呃……我有我的理由,總之不是為了克服壓力啦。雖然我的確很容易緊張。」


    「意思是說你無可奉告嗎?」


    「是的。」


    五藤將不知不覺間停止顫抖的手指握成拳,露出帶著強韌意誌的眼神看向我頷首。


    隨著這舉動,願望植物再度伸展枝啞——正如他所宣言的,五藤就此直盯著前方閉口不語。


    他這麽做,卻造成反效果。


    正因為他什麽都不說,我才感受到他態度中堅強的意誌。我覺得五藤想哭的理由與最大的心願,都隱藏在其中。


    如果人們希望隱藏自己的淚水,那麽藏匿之處正是真相所在。


    那麽,我要定睛凝視那個真相——當我打定主意搜尋時,可別以為瞞得過我喔?


    盡管沒出聲,我以包含這股意誌的目光注視著五藤的側臉數秒之久。


    五藤也發覺我的眼神再次看過來,這次卻被我的氣勢壓倒,立刻別開視線。


    「接下來,我來說明『首輪賽』的規則。我隻會說一次,請別聽漏了。」


    重新站到前方的向阪看著我和五藤說道。


    「首輪賽是什麽?」


    「我接下來正要說明,小日向同學。若有疑問,我最後再統一回答。」


    向阪這樣告訴她,目光再度落在手邊的文件上。


    ,


    「就如同我前幾天於選舉說明會上捉過的,這次的選舉將采用新方式,除了投票之外,也要請各位學生會長候選人參戰。此外,我應該也通知過大家這是場團體賽。」


    向阪從文件上抬起頭,環顧我們這些候選人,以及站在我們背後的推薦人。他以目光和言語詢問大家是否已作好覺悟,前排的我們與後排的推薦人們紛紛點頭。


    「『首輪賽』將在政見宣傳的最後


    一天……星期六下午舉行。結束後全校學生將舉行期中投票,各位於『首輪賽』得到的分數會加算在票數上……倒數的兩名直接淘汰。」


    說到此處,向阪停下來喘口氣。


    「淘汰……真不留情。」


    一瞬的沉默之後,木戶忍不住脫口說出感想。


    「唉,這就是葉野學園的作風。」


    「說得對。」


    不知是誰發出感歎,現場的讚同聲馬上如合唱般響起。


    「那麽,我這就發表大家很想知道的『首輪賽』競技項目。『首輪賽』——是『腳踏車踩影子』。由學生會長候選人與推薦人組成一隊,不過包括候選人在內,人數請控製在三人。」


    向阪加上一段開場白,始終淡淡地說明。


    「比賽的地點在操場,由於比的是踩影子,萬一下雨就順延一天。說明到此結束,有人有問題嗎?」


    就像在示意自己已經念完文件上的所有內容般,向阪摸摸平頭。


    「……腳踏車踩影子是什麽?」


    最先開口的人是雨緒。我瞥了她一眼,隻見她規矩地舉手發問。


    「……你是雨緒同學嗎?請你聽清楚我的回答,其他人也一樣。」


    向阪沉默幾秒鍾後喚出她的名字——關於雨緒的暗示似乎真的施展在全體葉野學園學生上——跟著也呼喚我們。


    「腳踏車踩影子遊戲」,是「腳踏車」和「踩影子」組合而成的簡單自創詞,模糊地給人一種比賽的印象,但沒接受明確的說明就不知道內容為何也是個事實。我們點點頭,等待向阪說明。


    「你可知道踩影子這種遊戲?」


    雨緒對向阪的問題點點頭。


    「一種人踩人的影子的遊戲,與我無緣就是了。」


    我記得踩影子這種遊戲一開始要決定誰當鬼,被鬼踩中影子的人就得當下個鬼。


    「騎腳踏車玩踩影子遊戲,就是『腳踏車踩影子比賽』。不過參賽者全員都是鬼……這表示各位可以騎車去踩其他參賽者的影子,不過自己的影子一旦被踩中隨即出局,必須離開比賽場地。能支撐到規定時間結束的隊員越多,隊伍就能拿到越多分……比賽時間是四十五分鍾,應該會比想像中地還要考驗體力。」


    聽著向阪的說明,我們正確地理解比賽的規則。


    「原來如此,好像很有趣~」


    隻有鈐木一個人笑咪咪地說出悠哉的感想。


    剩下的我們一聽到「考驗體力」這句話,不禁輕聲歎息。學生會長的工作碰到緊要關頭時的確需要體力,但我沒想過竟會在選舉中受到測試。


    「大家明白了嗎?」


    當向阪這麽問,眾人也隻得頷首。


    唉,我一年來都代替鈴木工作,體力方麵倒沒什麽好擔心。


    「……請問,不會騎腳踏車的人該怎麽辦?」


    然而,五藤的問題卻讓室內流過幾秒難以言喻的沉默,大家默默地將視線投向他。


    「……五藤同學,難道你不會騎腳踏車?」


    向阪打破沉默,朝他反問。


    「……不……不,沒這回事。我沒問題。」


    「五藤,不行就趁現在說出來。」


    照他的樣子來看,這答案顯然是在撒謊。我也開口提醒,五藤卻頑固地搖搖頭。


    看到他本人堅決否認,我也不由得猶豫起該不該再追問下去。基本上,在大眾運輸不發達的葉野市,沒有汽車駕照的學生少了腳踏根本無法出遠門,不會騎腳踏車可說是相當令人難以置信——向阪大概也有同感,不解地傾傾頭。


    「五藤同學,你真的會騎車吧?」


    盡管如此,他仍再度詢問。


    這次五藤也大力地點點頭——我聽到背後有人深深地歎息。


    「……那麽,我就當作剛才捉的疑問已經解決了。萬一比賽當天有什麽問題,你不必顧慮,盡管向選委會提出。」


    向阪留下最後一道保險後,結束這個話題。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往後就請各位候選人在『首輪賽』來臨前全力投入競選活動吧。」


    向阪靜靜地環顧我們,不忘補上最後一句話。


    「不過,請務必別觸犯選舉規則……一旦發現違規行為,我們將確實作出處置。」


    唯有那一瞬問,向阪的雙眸如老鷹般閃過銳利的光芒——讓這番話牢牢地烙印在我們心中。


    我順便將向阪的名字,記錄在碰到緊急狀況時要拉攏到我方的名單上。


    說明結束之後,我們立刻被趕出學生會室。老實說,被趕出來有種奇怪的感覺,但我胸中發誓近日之內必將重返後,來到走廊。


    「……『腳踏車踩影子比賽』嗎?」


    「在知識、體力、運氣之中,這應該是著重在體力上的競賽。」


    當我走出學生會室時,早一步出來等候的尾田對桑田說道。


    「一開始先比體力嗎?既然是團體賽,自然有機會看到候選人怎麽運用推薦人。」


    我告訴兩人我對比賽設計方式的理解。


    「……你有從五藤同學那邊問出什麽嗎?」


    「我們從後麵看見你和他說話,但聽不見內容。」羽黑和桑田也跟著要求說明,我正準備開門。「……你為什麽要堅持說你沒問題?」「喂,岸田,你告訴我隻要在那個房間裏保持安份,就給我一瓶薑汁汽水的!快拿來!」「……雨緒小姐?你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懂得忍耐一下吧?就連小狗都辦得到耶?」「哼,你想說我連狗都不如嗎?」他們或許自以為壓低了音量,自己人吵架的聲音卻令我們回頭看去。岸田沒理會生氣的雨緒,從正麵直盯著五藤。「不,那個……」「你想怎麽辦?」麵對吞吞吐吐的五藤,岸田繼續追問。「……我會設法……解決的。嗯,這是個好機會。」於是,五藤抬起頭積極地回答。「設法解決?隻剩五天……實際上隻有四天,解決得了嗎?」然而,岸田皺起眉頭。盡管聲調沒變,連旁觀的我們都感覺得到他流露出的焦躁。他們的對話沒提到主詞,但我隱約明白兩人為何爭執。不過,雨緒一頭霧水地夾在兩人之間,臉色明顯地越變越難看。「要不要先阻止雨緒小姐?」和我一起看著狀況發展的桑田準備行動。「把我仍在一邊,你們到底在講些什麽!」可是,雨緒搶先一步爆發地大喊。「事到如今,不用多問你不也知道嗎!五藤不會騎腳踏車!」岸田也不服輸地拉高嗓門,喊出一如我所料的內容。「果然如此嗎?」我走向三人開口。「……啊,被學長聽見了嗎……?」五藤為難地聳聳肩。另一方麵,岸田一瞬間露出暗叫不妙的神情,隨即放下抱在胸前的雙臂,嘴角浮現笑容。「請你當作沒聽見好嗎?」岸田迂回地請求,不過我搖搖頭。「很可惜,我的耳朵從高音到低音都聽得一清二楚。」我對零錢落在地上的聲響特別敏感,但現在沒必要提供這個情報。於是,岸田如放棄般地垂下肩膀。


    「那麽……五藤真的不會騎腳踏車?」


    「……是的,說起來丟臉。不隻是腳踏車,運動方麵我都不擅長……特別是跑得很慢,小學時的綽號叫五等獎的五藤(注:五等獎與五藤在日文中同音了」


    當我再問一次,五藤隻得認命地搔搔頭,甚至說出從前的綽號。


    「不會騎腳踏車,有辦法參加『腳踏車踩影子比賽』嗎?」


    剛剛被岸田的叫聲嚇到的雨緒,總算在此時加入對話。


    「……沒辦法。」


    岸田的手輕輕放在發量比早上變多的雨緒頭上,這回靜靜地開口。


    她的注意力一瞬間被他的手拉走,但立刻察覺話中重大的問題。


    「那……那該怎麽做才好!照


    這樣下去,豈非要直接敗給那些家夥!」


    雨緒吊起眼角,指著我們朝五藤強調。


    「雨緒,用手指指人對學長姐很失禮,別這樣。」


    五藤委婉地擋下她的手。


    「不過,事情就和他所說的一樣。不必占卜師來算,結果也很清楚。」


    聽到岸田冷靜的台詞,還抓著雨緒之手的五藤啞口無言。


    「五藤,你還是告訴向阪,讓他變更首輪賽的項目吧。有需要的話,我跟你一起去講。」


    若保持現況,首輪賽的條件對五藤很不利。我可沒有愚昧到因為不公平的條件令對手變少而感到高興的程度。


    不在同一條件下競爭,學生會長選舉就沒有意義可言——在公平的競賽下,那張寶座才會承認我是學生會長。


    「我也同意秋庭學長的話。」


    聽見我這番公平又器量宏大的發言,岸田也不得不讚同。


    「……不過,他提議要一起去,說不定是想賣人情給我們,這點我得反對。」


    他多餘地補充一句。


    「……岸田,剛剛那句話,我就解釋成你是在嫉妒我的能幹吧。」


    即使他很失禮,我仍展現自己的寬宏大量。沒錯,誰叫對方是一年級生呢。


    「那還真是多謝。」


    雖然岸田麵對了這個再清楚不過的笑容,不過還是咬牙忍住,反而說出了親切的言詞。


    「岸田?應該還有更適合對長輩態度吧!」


    「秋廷學長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但岸田不可愛地回嘴,我和他互瞪了好一會兒。


    「這……這冰冷的氣氛是怎麽回事?」


    雨緒微微顫抖起來。


    「不……不不……不要緊,雨緒。我……我來阻止他們。」


    五藤自己也臉色發白,卻這麽安慰她。


    「現在過去有點危險喔。」


    「對啊,還是算了吧。」


    無視於尾田和桑田的勸阻,五藤正如他的宣言般擋在我們中間——看到他右手右腳、左手左腳同時擺動的僵硬動作,將我和岸田的氣勢削去大半。


    「秋庭學長、駿……」


    五藤的聲音打從一開始就緊張到變調,但我沒有笑,隻是和岸田一起回望他認真的眼神。


    「……我沒問題。我會在五天……不,是四天之內學會怎麽騎腳踏車。」


    接著,五藤對我們兩人——不,是在場所有人宣言。


    「你是認真的?」


    雖然他的覺悟一目了然,我依然問道。


    「是的。」


    看到五藤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我認定他不會再改變心意。


    「以前你練習了一個月,不也沒學會嗎?」岸田還不肯放棄,麵露不滿地說。「駿隻花三天就學會了吧。既然這次有四天的時間,那麽我也能學會騎腳踏車。」盡管如此,五藤回望岸田的眼眸仍閃爍著強韌的光芒。「……我可不能再陪你練習了。」岸田認輸地避開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腳邊。他的動作令五藤臉上一瞬間浮現痛苦之色,握緊拳頭。「我知道。不過……是我決定參加這場選舉,因此現在該做決定的人也是我。」他拚命握緊發抖的拳頭,斬釘截鐵地告訴岸田。那一瞬間,五藤胸口的植物再度猛然拔高,我從中看見了他的感情。「岸田,五藤是認真的。」雖然岸田應該也明白,我卻刻意說出口。聽到我的話,岸田有片刻嚴厲地看向五藤。「……沒錯,報名參選學生會長的人是五藤,既然他這麽堅持,我也不會阻止他。」他態度一變,通情達理地回答。「駿,謝謝你,也謝謝各位學長姐。」開朗的笑容重回五藤臉上,他整個人轉向我們低頭致謝。


    「……不,我們什麽也沒做。」


    我簡短地回答後搖搖頭。


    「……腳踏車、腳踏車嗎?五藤,如果學會騎腳踏車,你會很開心嗎?」


    雨緒突然開口問道。她保持沉默的時間裏似乎在盤算著什麽,勾起我的興趣。


    「嗯?這個嘛,畢竟我十五年來都不會騎車,如果能學會一定很開心。」


    「……開心到想哭的程度?」


    雨緒認真的問題,令五藤臉上一瞬間浮現困惑。他不知為何瞥了岸田一眼,這才點個頭。


    「嗯,我說不定會開心到哭出來。到時侯雨緒可不能笑我喔?」


    「嗯,我不會笑你,當然不會。」


    雨緒得到期望中的答案,嘴角在回答的同時泛起笑意——仔細想想,這是我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因而缺乏說服力。


    「……雨緒,你不就已經在笑了嗎?」


    岸田理所當然地吐槽。


    「別介意那種小細節。更重要的是,既然做了決定,就馬上來練習騎腳踏車吧,五藤。」


    雨緒毫不在乎地回答,抓住五藤的手直接邁開步伐。從她輕快的腳步來看,不必問我也知道雨緒的目的是什麽——五藤欣喜的眼淚。


    「……她真好懂。」


    桑田冷靜地看著雨緒喃喃低語。


    「嗯,真好懂。」


    尾田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拋去沉著的目光。


    「對啊……學會騎腳踏車的話應該很開心。」


    隻有羽黑的感想跟我們觀點略有出入,不過這是家常便飯。


    在我們準確看穿雨緒的意圖之際,她更用力地拉拉五藤的手臂。


    「五藤,快走吧。」


    「咦,等一下!不好意思,我們先定一步。」


    即使被雨緒抓著手臂,胸口長出願望植物,五藤還是有禮貌地道別,我們揮手目送他離開——看到他鼻子上掛著歪掉的眼鏡,依舊帶著開朗笑容被拖行而去,我們不知為何有種非得揮手不可的衝動。


    「……這次的選舉裏,五藤的表現說不定會意外地好。」


    「或許吧,他似乎擁有某種我們已經失去的特質。」


    「……請問,那是什麽特質?」


    我們異口同聲地表示,隻有羽黑一個人不明白地傾傾頭。思,她說不定還保有那份純潔,所以才不明白。


    「看看那純真的笑容,他一定不敢喝黑咖啡。」


    桑田的發言正中紅心。


    沒錯,我們如今已失去那種無邪的開朗,怎樣都回憶不起自己還純真無垢的時光。


    即使並非自願,在去年一整年慘遭卡儂鍛鏈的我們眼中,五藤的笑容實在太過耀眼。


    「桑田學姐,你答對了,尚青不敢暍黑咖啡。順便一提,燦爛的笑容是他在這場選戰中唯一的武器。」


    背後的話聲令我們回頭,看到無意去追兩人的岸田站在前方。


    「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我心想「首輪賽」的話題應該已經談完了,同時這麽問。


    「嗯。既然五藤本人堅持,他要參加『腳踏車踩影子比賽』也無可奈何。不過你們起碼也該讓他一點吧?」


    岸田浮現與英俊臉龐不相稱的笑容開口,即使同齡,他的笑容卻與五藤的感覺截然不同。


    「讓分……」


    我才想叫別人讓我啊——背負著願望植物發芽和「雨之鳥」這兩個麻煩,我差點脫口而出,卻知道說了也無濟於事。


    刹那間,我不禁懷疑五藤和岸田剛剛一連串的對話,都是為了爭取讓分而演的一場戲,但我判斷最少五藤沒這麽機靈,便打消念頭。


    「我們是無所謂……對吧?」


    為了慎重起見,很清楚答案的我征詢三人的意思,得到點頭同意。


    「我想選委會也還在對『首輪賽』的細節作調整。」


    「隻要事先取得其他候選人的認可,


    應該行得通?」


    「事前交涉……羅。」


    我和尾田進一步提出忠告,羽黑心領神會地輕聲呢喃。


    「謝謝各位。」


    岸田麵對我們,以意外恭謹的態度行禮。


    「哎呀,你鞠躬的動作出乎意料地漂亮。」


    桑田忍不住稱讚道。


    「這一定是我到弓箭社體驗人社的成果。」


    岸田微微一笑,謙虛地表示。他敵視的對象,似乎隻有身為五藤對手的我。


    「……不過,秋庭學長,我可不認為這次算是欠你人情。」


    不出我所料,岸田不忘露出明顯的假笑對我送上這句台詞。


    「嗯,我也完全無意設計你們欠下這麽點人情債……畢竟我可是下屆學生會長。」


    我的宣言令岸田微微睜大眼睛,揚起嘴角:


    「是嗎……那麽,我就告辭了……先從鈴木學長開始吧。」


    岸田轉身背對我們,小聲地說出那個名字。


    要抓住鈴木沒那麽容易——我可以提醒他一下,但最後沒有開口。


    「請問,你真的不幫五藤同學嗎?」


    相對地,羽黑朝岸田的背影發問。


    「……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再說,我正忙著在文藝社體驗人社。他們對我說,我有機會在學生時代出道成為作家呢。」


    岸田回頭充滿自信地回答後,直接離開——看來他沒從「魔研」的事件學到什麽教訓。


    「岸田同學的社團踢館,還是該說社團巡回之旅……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尾田傾著頭目送他的背影遠去,但無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目送五藤、雨緒與岸田各自離開後,我們暫且轉往二年四班——我的班級安頓下來。


    別說有社團活動的人,沒加入社團的學生也早已不見蹤影,教室內一片安靜。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尾田他們環繞著我分別坐下。


    「你找出五藤同學的『願望』和氣想哭的理由』了嗎?」


    才剛剛入座,羽黑就開口問我。


    「很遺憾,我沒辦法這麽快就找出答案。」


    當我老實地回答,羽黑直率地麵露失望之色,卻顧慮到我而立刻收斂。


    「……如果他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哭』,問題就能一次解決了。」


    尾田樂觀地說出期望,但他也知道事情不會如此順利,敲敲太陽穴開始思考其他方法。


    「如果隻看一個問題……若是他學會騎腳踏車開心得流淚……也不錯。」


    桑田提起和雨緒一樣的想法,聲調卻帶著否定的意味,直接環顧教室內。


    教室裏沒有泡茶用的設備,桑田也兩手空空——這麽認為的我,實在是太膚淺了。她似乎半途中回自己教室拿了書包,從書包裏取出容量有一公升以上的保溫水壺。


    「我隻有帶塑膠杯,喝起來少了幾分滋味,不過請用吧。」


    她倒出散發著剛泡好香味的咖啡,一一放在我們麵前。


    「嗯,好好暍。謝謝你,桑田。」


    我啜了一口後發表感想,讓桑田欣喜地微微一笑。


    「啊。花南,這邊有牛奶和砂糖。」「好的,謝謝。」「這麽說來,羽黑同學也不愛暍黑咖啡。」「不過,我喝得下去喔。」聽到尾田的話,羽黑在咖啡裏加了不少砂糖和牛奶一邊反駁。「看起來沒什麽說服力耶。」我開玩笑似地吐槽,羽黑抿起嘴唇攪拌咖啡,沒有回答。「……幹脆強迫五藤暍下最苦的咖啡試試看好了。」這方法老實說和雨緒的沒有多大差別,我半開玩笑的提議卻惹來大家的歎息。「要是你真的有意動手,我可以混合一份特苦咖啡喔?」隻有桑田補上一句。「不,不必了。」我如此回絕……無意識地摸摸左耳的耳墜,白金耳墜現在觸感冰涼。「……不過,能想到歡喜的淚水,雨緒也多少有思考過嘛。」「對呀,她不打算默默地等待,似乎有意幫忙。」我回想起剛才的雨緒說道,尾田也點頭讚同。看到她沒有默默等著人類哭泣,也不期望人碰到悲傷的遭遇,能往「歡喜的淚水」這方向思考,我們總覺得有些開心。


    「雨緒小姐說不定也受到了五藤的善良影響。」


    雨緒和五藤才剛認識三天,卻沒有人否定桑田的推測。說到影響,她也該從我的寬宏大量裏學到些什麽才對。思,這點就留待日後驗證吧。


    「問題在於……即使學會騎腳踏車,五藤大概也不會哭。」


    「是啊。話說回來,我覺得五藤同學看來不像有想哭的樣子……」


    羽黑的心情似乎已經好轉,不解地傾傾頭。


    「看著那開朗的笑容,很難想像五藤哭泣的模樣……可是,沒有人隨時隨地都在笑的。」


    笑得出來雖然是種幸福,人卻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笑——深信這個真理的我如此表示。


    「……沒錯。」


    羽黑也想到這一點,靜靜地垂下眼眸。


    「呃~多加良,這話有點難以啟齒,我隻是做個假設喔?萬一五藤同學最大的心願是當上學生會長,隻要一當選後植物就開花,眼淚也……」


    「不可能。」


    尾田觀察著我的臉色說出推測,遭到我當場否定。


    他本來大概擔心我會情緒激動,聽到我沉靜的回答,反倒一臉訝異地看過來。


    「五藤最大的心願不是當上學生會長,絕對不是。」


    我斬釘截鐵地告訴尾田。


    「你還真有自信。為什麽?」


    我的答覆這次讓桑田開口發問,一旁的羽黑也一臉不可思議地等待我的回答。


    「我的直覺。」


    「……直覺嗎?」


    這太過簡單的答案一出口,包括羽黑在內,尾田和桑田一瞬間都愣住了。


    「我問五藤為什麽想當學生會長的時候,他無法立刻回答我。」


    因此,我補上直覺產生的根據。


    「我想運作學生會這個組織,藉此累積經驗和成果……替未來做準備。而且,『學生會長』是學生中最有權力的人。」


    順便一提,隻要我當上學生會長,就可以毫無顧慮地阻止鈐木亂來。


    「……想爬上學生頂點的位置,真有多加良的風格。」


    尾田發表感想,聽得桑田和羽黑大大地點頭。


    「既然無法立刻答出明確的參選動機,我不認為這是他最大的心願。」


    「那麽,五藤同學的心願是什麽?」


    「要怎麽做才能讓他哭泣?」


    結果話題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尾田和羽黑一同仰天長歎,桑田托腮沉思起來。


    「反過來說,我們來找出他參選的真正動機如何?」


    三人的目光一起投注在我身上,我正麵迎向這些視線。


    「我認為五藤是個有可取之處的人才……但是,就一般情況而言,他並非會參選學生會長的類型。」


    「的確,他也不像小日向同學和木戶同學一樣跟社團方麵有關。」


    尾田似乎也采取這個觀點來看待那兩名候選人,我點點頭。


    「再說……他也不是主動想成為目光焦點的那類人。」


    桑田替我倒了第二杯咖啡,談起自己觀察的結果。


    「抽簽的時候,他看起來很緊張。」


    羽黑把玩著麻花辮回憶道。


    「沒錯,五藤麵對人群時好像會緊張。」


    當我提起這個參選學生會長時可說是致命的缺點後,三人一時間說不出來話來。


    「再怎麽想,五藤的參選都很奇怪……不是讓人很在意他的動機嗎?」


    當我重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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