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蜜拉,要不要再來一杯紅茶呢?」


    瑪格麗特緩緩地說。


    潘蜜拉為了追上克莉絲而要從長椅上起身時,卻被夏洛克搶先一步,因此隻好以不幹不脆的姿勢坐回長椅上。


    由於斐莉兒和卡俐娜都已經離開房間,因此現在房間裏頭加上羅伯特在內,一共隻有三個人在場。


    潘蜜拉將紅茶一飲而盡,然後因為侍女不在,所以她便自行拿起茶壺將紅茶倒入杯裏;當潘蜜拉做這些動作時,瑪格麗特一直注視著她。


    「過去的我……」


    瑪格麗特突然之間像是被什麽卡住了喉嚨般,無法發出聲音。


    「過去的我也曾經像你一樣美麗呢。」


    「……我覺得你現在還是一樣美麗呀!」


    「你有沒有我的照片?」


    「……有。」


    雖然是盤問的口吻,但是瑪格麗特似乎因為聽到了潘蜜拉的回答而安心地把背靠在沙發上。


    「是呀。每個人都有,你就沒有娜塔莉雅的照片吧。娜塔莉雅呀,隻要一離開舞台便不再是什麽美女了,那就是她和我的差別。娜塔莉雅隻有在站上舞台的時候是女演員,但是換成是我的話,即便下了舞台,大家還是會朝我靠過來。


    不過呢,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也不再發售我的明星照了,如果這出舞台劇『樂園』成功的話,我要再演出更大型的舞台劇,大家就會把我當成一名女演員,當成一名真正的女演員來大力讚賞我,所以為了這個目標,我非成功不可。


    我就是那個裝飾娃娃露米娜,雖然喜歡博士,卻受到俊美的帝摩斯吸引。


    帝摩斯的台詞很棒哦,就像這樣……你也跟著說說看:『最愛你的人是我,我能為你做到你最渴望的事。』以前凱斯也說過這段話,所以卡俐娜才為了我把這段話加起去,她真是個有趣的女孩。潘蜜拉,你為什麽不說說看帝摩斯的台詞呢?」


    潘蜜拉目瞪口呆地看著瑪格麗特,她從剛才就一直在想,瑪格麗特似乎是那種隻要一開口說話就會停不下來的人,簡直像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一樣。


    「『你不是想要變成人類嗎?你才不是什麽裝飾娃娃。』、『該怎麽做才能變成人類呢?』你不覺得台詞很棒嗎?裝飾娃娃能夠獲得自由耶!而所謂的自由便是談戀愛一事,你聽起來覺得如何呢?」


    「……我覺得很蠢。」


    潘蜜拉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


    潘蜜拉別過臉,這裏既不是『薔薇色』,而且總是提醒她對方是客人、阻止她惡言相向的克莉絲也不在,但是,眼前的瑪格麗特不僅不生氣,雙眼甚至還閃爍著興奮的神情直看著潘蜜拉。


    「潘蜜拉小姐——」


    「噓!羅恩。沒關係,你說說看,說說看你的想法,我想聽聽潘蜜拉小姐的意見。」


    「我根本不懂演舞台劇的事,我隻知道如果卡俐娜小姐知道凱斯先生說過那句話,那就代表凱斯先生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瑪格麗特聽到這樣的回應,於是表情變得很僵硬,青潭般的眸子凝視著潘蜜拉,握在手裏的扇子輕輕地落下;潘蜜拉將杯裏約剩下一半的紅茶放到桌上。


    「我真的很感謝你訂製『薔薇色』的禮服,但是,我無法順應你的期望。瑪格麗特小姐,我越聽你所說的話,就越覺得自己真的辦不到。」


    同時,潘蜜拉在心中默念出拒絕瑪格麗特的最大理由。


    而且如果我不在了,克莉絲該怎麽辦?


    「那麽,你感到滿足了嗎?在那個小小的城鎮裏,當一個小裁縫屋的店員你就滿足了嗎?你沒有想過選擇一條更多采多姿、更能充分發揮美貌的路嗎?」


    「當然沒有想過,『薔薇色』是一間很棒的店。我想這樣已經差不多吧,再不快去量尺寸的話天色就要晚了,我就此先行告退。」


    潘蜜拉起身並輕輕點頭示意後便推開了門;她對於一直擱置在桌上的茶杯相當在意,如果侍女不來收的話,她想要自己放回餐車上。


    不過,瑪格麗特真的是一個很怪的人,潘蜜拉一麵粗魯地將披在肩上的頭發盤上去,一麵這麽想著。美貌、美貌——與其一直對別人這麽說,她還不如脫去那一身黑色裝扮、多拍一些明星照之類的就好了,反正現在還是很美啊!可是,她卻說要以真正的女演員身分生存,說什麽自己比娜塔莉雅還美的話,既然這樣,為什麽要讓出『仙後』的角色呢?


    「潘蜜拉,再見囉。」


    在關上門的前一刻,她聽到瑪格麗特的聲音而不禁發楞,這和剛剛的聲音完全不同,是如同小孩子一般的聲音。


    眼前的桌上擺著四個空茶杯。


    竟然有這麽多茶杯,是誰喝的呢?瑪格麗特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將視線轉向放在自己膝上的杯子,杯緣還殘留著紅色的唇印,此時羅恩的鞋尖出現在視線裏。


    「不能讓凱斯來演對吧。」


    「同樣的事不要讓我說好幾遍。」


    瑪格麗特這麽說著,既虛弱又沙啞的聲音遠不及言辭上強硬。她咬著唇心想,這不是我的聲音。


    羅恩將掉落的扇子交還給瑪格麗特,同時伸出右手。


    「——從這當中選一個你喜歡的演員。」


    羅恩的手裏有幾張材質硬厚的紙,都是一些報導、照片;瑪格麗特看也不看,隨手抽出一張像是從八卦雜誌裏剪下的剪報交給了羅恩。


    「——是個好演員,你要看看嗎?」


    瑪格麗特搖搖頭。


    「反正一定是聽都沒聽過的人,到時候見麵就會知道了。是演舞台劇的人嗎?感覺怎麽樣尼?」


    「黑色眼睛、黑色瞳孔、長頭發,身高並不是特別高,不過演帝摩斯應該沒問題。不要緊,『樂園』有你就夠了,有你這位重生的裝飾娃娃——瑪格麗特·貝爾就夠了。」


    「告訴那個演員之前,要讓他稍微焦急地等待一會兒哦!我呀,就是喜歡像這樣掌握別人的命運。」


    「沒問題。」


    「克莉絲汀小姐正在等我呢,我該去量尺寸了……我想不起那個女孩的臉,不知為何,總覺得頭好痛。」


    「雖然說裁縫屋的工作跟外表打扮沒什麽直接關係,但她還真是個不起眼的女孩,就稍微讓她等一下吧。」


    瑪格麗特站了起來,正準備打開套房的房門時突然轉過頭。


    「對了,演『仙後』的時候,你也曾經那樣說過吧,把那些照片交給我,對我說從那之中選一張就好了;當時,就是這樣提拔了娜塔莉雅。」


    「不管是什麽時候,我一直都在為你著想,我能夠給予你最渴望的東西。」


    「你雖然這麽說,卻總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來做事。」


    瑪格麗特用像老人般的聲音這麽說。


    終於離開瑪格麗特那間令人呼吸困難的房間了,潘蜜拉稍稍打開隔壁房間的門出聲叫喚,瑪格麗特大概短時間內還不會進來吧。


    「克莉絲。」


    「潘蜜拉?」


    房內傅出驚嚇的聲音和腳步聲,接著門被整個打開,克莉絲從裏頭探出頭來。潘蜜拉看到克莉絲辮子鬆散,工作服上的鈕扣也被解開了幾顆的模樣不禁嚇了一跳。


    「克莉絲,不會吧……等等、夏洛克在哪裏!?」


    「啊……」


    克莉絲羞赧地低下頭,將潘蜜拉帶進房間。


    「夏洛克請卡俐娜帶他到二樓的房間了,他說如果瑪格麗特來的話,看見我們倆人這樣共處一室應該不太好……」


    「克莉絲,你昏倒了?」


    「差一點昏倒,但是不要緊了,卡俐娜小姐幫我倒了


    一杯水,在夏洛克和莉兒的照顧下,我稍微休息一會兒已經不要緊了,現在得快點準備才行。」


    桌上擺著水晶玻璃杯和水壺。


    克莉絲將淩亂的頭發重新分成兩股編好之後,以蝴蝶結將麻花辮固定住。潘蜜拉心想,你隻要說一聲,我就會幫你漂亮地盤好頭發的嘛。


    「……因為和瑪格麗特說話,所以才身體不適對吧?那個人有點奇怪,連我都快要昏倒了呢,這份工作還是回絕掉比較好吧?」


    「才沒有這回事呢。」


    克莉絲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潘蜜拉。


    「那個人是一個非常……非常棒的人喔!而且,她正陷入戀愛之中。」


    「你說戀愛?」


    「應該沒錯,雖然我不清楚對象是誰。」


    「真的完全看不——」


    潘蜜拉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從頂樓望出去可以看見梅森酒店的庭園,由最外圍的大門一直延伸至裏麵屋體本身門口的小庭園。


    想必是經過設計,才能從頂樓往下眺望到庭園的吧。那是一個標準對稱的傳統花園,門口左右有小型的拱門,拱門下有條小徑與建築物平行延展出去。


    在小徑的右側有兩道身影。


    一名金發男子以及身高隻到他肩膀、一名戴著眼鏡的女孩。


    瑪格麗特房裏的窗簾已經拉上,所以從她房間應該看不見吧。兩人緊緊地依偎著,女孩——卡俐娜像是說了些什麽,男子——凱斯回應她,看起來像是在說『那是誤會呀』,又像在說『我們結婚吧』;不論怎麽看都像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兩人相互擁抱,最後凱斯如同想安撫卡俐娜似地湊近她的臉,兩人的臉龐緊密貼合。


    「感覺好討人厭哦,真是的。」


    「潘蜜拉,怎麽了嗎?」


    克莉絲回過頭朝潘蜜拉視線的方向看去而發現了那兩人,兩人正擁抱得難分難舍,潘蜜拉聳了聳肩。


    「無所謂,反正這也不是我們得出麵幹涉的事。」


    「……嗯。」


    「那麽,我就和夏洛克一起在外頭等你囉,等一會兒量尺寸時,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請她讓你休息一下。雖然,那位小姐可能不會聽別人說的話——啊、但是工作的時候,你應該沒問題吧,隻要拿起針和卷尺,工作步調的主控權就掌握在你手上了嘛。」


    「嗯。潘蜜拉……」


    「嗯?」


    克莉絲微傾著頭,對著輕輕提起裙身正要開門離去的潘蜜拉開口問道。


    「擔任女演員的事……你拒絕了嗎?」


    潘蜜拉一瞬間驚訝地睜大眼睛,但是立刻笑嘻嘻地看著克莉絲。


    「這是當然的呀。」


    愛麗絲。


    夏洛克在豪華的白色房間裏眺望著窗外的景色,雖然這裏比瑪格麗特的房間樸素簡單,但是窗簾使用細致的蕾絲滾邊,窗外則有令人神清氣爽的庭園。


    她在這裏,克莉絲像是喘息般斷斷續續地這麽說。


    愛麗絲,還有暗之禮服……


    如果說克莉絲裁製的是戀之禮服,與之完全相反的存在便是暗之禮服。戀之禮服如果能使人展現開朗的一麵,暗之禮服便是會使穿上它的人不斷地加深其黑暗沉重的心……


    夏洛克的妹妹芙蘿蕾絲,就是由於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的侍女愛麗絲之故,而遭到暗之禮服的束縛。


    愛麗絲生於貧窮的勞動階層,唯一的妹妹曾是貴族人家的侍女,卻被她所侍奉的小姐玩弄,成為重度的鴉片中毒患者,因此導致愛麗絲痛恨貴族的女兒,而且隻因為芙蘿蕾絲和她的妹妹模樣相似,便讓芙蘿蕾絲穿上暗之禮服,最後還差點將她殺害。


    然而,發現愛麗絲從倫敦拿來的禮服是會召喚出人內心黑暗麵的暗之禮服的人,正是克莉絲,一想到若她沒有發現愛麗絲的詭計,芙蘿蕾絲的下場會如何就令夏洛克不寒而栗。


    愛麗絲痛恨貴族的女孩,也痛恨妨礙她殺害芙蘿蕾絲的克莉絲。


    即使夏洛克用盡各種手段也無法找到愛麗絲,還有她妹妹琳可的下落……


    「瑪格麗特·貝爾真的好漂亮喔!不過,沒想到還能遇見凱斯·萊恩呢。」


    斐莉兒坐在長椅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略帶興奮地說著。


    「凱斯一直都演瑪格麗特的男主角喔!沒看過他演其他的角色,曾經也有傳言說他們兩個是情女(侶)呢!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辦(棒)耶。」


    「但是,我希望哥哥嗯(不)要誤會喔!最辦(棒)的當然還是哥哥喲!」


    此時,夏洛克看見在庭園小徑上散步的情侶。


    是卡俐娜和凱斯,兩人肩並肩的模樣看來十分甜蜜。


    夏洛克歎了一口氣,將窗簾拉起。


    「莉兒,潘蜜拉還不過來嗎?你可不可以幫我去看一下?順便告訴她,我有事要問她……莉兒?」


    斐莉兒並沒有回答夏洛克,夏洛克仔細一瞧,隻見她鼓著臉頰。


    「你在不高興什麽?」


    「是哥哥不好!」


    斐莉兒從長椅上躍下然後跑出房間,頭上的蝴蝶結也隨之飄揚。


    「你說……暗之禮服?」


    潘蜜拉坐在長椅上對站在一旁的夏洛克問道,旁邊的斐莉兒努力要將頭上的蝴蝶結重新係好。


    「沒錯。你有沒有聽克莉絲說過?你從克莉絲還在倫敦當小裁縫的時候就認識她了吧,裁製暗之禮服的人是愛麗絲——之前在奧佛西地昂斯宅邸當侍女的那個人——是她去訂製禮服的那家裁縫屋縫製的,穿上那種禮服的人會變得越來越奇怪。」


    夏洛克佇立在窗邊望著潘蜜拉,午後的陽光照著他的臉頰,而他的黑發也閃閃發亮。


    「在倫敦有很多家裁縫屋,以前『薔薇色』在倫敦的時候規模很大,克莉絲可能知道很多店家,但是我沒有聽過。你知不知道店名或裁縫師是誰?會不會是有名的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來問你的啊。」


    「那和瑪格麗特小姐有什麽關係嗎?」


    「愛麗絲好像在瑪格麗特小姐的身邊——克莉絲她是這麽說的,她似乎感覺到了暗之禮服的氣息,但是和往常一樣,她並沒有講得很明確。」


    潘蜜拉看著夏洛克的臉,光是克莉絲會把這件事告訴夏洛克就已經夠令她震驚了。


    「克莉絲什麽也沒跟我說過,她總是不太談到工作的事……而且,她連自己心裏在想什麽都搞不清楚,她隻要一思考自己的事,思緒就會停滯不前……」


    「停滯不前?」


    潘蜜拉發現自己說太多而連忙閉上嘴巴,但是因為夏洛克催促著隻好繼續說下去。


    「她隻懂得裁縫禮服而已,她總是為了裁製衣服而追尋著別人的想法,所以反而沒發現自己的心情。


    我不是有跟你提過她母親的事嗎?琳達·巴雷斯和克莉絲一樣,雖然能夠裁製出展現人心的禮服,但是因為自己談了戀愛後變得無法裁製禮服而過世。克莉絲很怕自己也像她母親那樣,所以一直戰戰兢兢,十分不安,她總是盡量讓自己不要發覺自己的想法,所以她才無法裁製自己的禮服。」


    「克莉絲害怕的事與暗之禮服沒有關係嗎?不管是誰,明明穿上禮服的本人都沒發現,然而克莉絲就是能察覺出那是暗之禮服!」


    「這個我也不清楚。」


    潘蜜拉搖搖頭。


    「克莉絲希望能夠透過禮服使人得到幸福,如果存在著會使人不幸的禮服,那便是與克莉絲的禮服完全相反的東西,就是因為不容許有這種禮服存在,所以她才會反應過度吧。」


    「克莉絲之所以能夠看


    出那是暗之禮服,是因為她了解禮服的心喔。」


    斐莉兒因為將蝴蝶結調整到了最佳的位置,因而恢複好心情地插嘴說道。


    「莉兒也懂得蝴蝶結的心哦。蝴蝶結現在在哭還是在笑,我都知道喔!不管是絲質的還是棉質的都有各種心情,一麵哭泣一麵編織的蕾絲看起來很悲傷,而聊著天所織出來的是快樂的蕾絲,這些我都知道喔!在『薔薇色』裏的全都是快樂、高興的布料呢!」


    「莉兒,你說你能了解禮服的心?不可能吧!?」


    「克莉絲討厭悲傷的禮服,是因為自己也會跟著悲傷起來,就是這樣而已。」


    「那關於暗之禮服……你也感覺得到嗎?」


    「莉兒隻知道蝴蝶結而已。」


    夏洛克閉上嘴巴並大呼了一口氣,再次倚在牆壁上,他似乎已經在心裏得出結論了。


    「我會自己去調查看看,我有我自己的做法……然後,要麻煩你——」


    「我知道啦,保護克莉絲對吧?根本不必你拜托,我一直都有這麽做。」


    雖然最應該保護她的人是你才對,潘蜜拉暗自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這男人沒有她原先想得那麽令人討厭,就是好奇心太過旺盛了一點。


    此時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我是卡俐娜·理查。哈克尼爾先生,我有一件事非得跟你談一談不可……」


    潘蜜拉與夏洛克對看了一眼。


    夏洛克毫不遲疑地走向門口,把門打開。


    站在門外的,是依偎在一起的卡俐娜與凱斯。


    凱斯並未穿上西裝外套,僅穿著袖口縫有縐邊裝飾的立領襯衫和西裝背心,凱斯這樣的裝扮能讓人一眼看出他寬闊厚實的臂膀線條。


    夏洛克一臉不悅地看著凱斯,他們正在談重要的事情,被人這樣打斷談話讓他很不高興,而且,竟然讓一個女生出聲打招呼這點也令他不高興。


    「你在做什麽啊,夏洛克。卡俐娜小姐、凱斯先生請進,你說有事要談是什麽呢?」


    潘蜜拉將他們領進房間內,凱斯也跟在卡俐娜的後頭進入房問。


    「我們正在交往。」


    卡俐娜一進到房內,便望著潘蜜拉的臉如此說道。


    他們想必是下定決心才來的吧。卡俐娜的雙手交疊在胸前,揚起下顎看著潘蜜拉,眼鏡下的視線散發著知性的光芒。


    「我們想說的就是這件事,潘蜜拉·奧斯汀小姐,我們從剛剛一直在討論關於將要出演的舞台劇事宜。」


    「等、等一下。」


    潘蜜拉凝視著眼前的這名女孩,卡俐娜單手上拿著像是劇本的東西,少女們喜愛的粉紅色禮服和凱斯光芒四射的模樣十分不協調。


    「你說你們談了些什麽?」


    「我們在談關於『樂園』的事情,潘蜜拉小姐。』


    凱斯話一說完,就自卡俐娜身旁往前走了一段距離。


    「『樂園』原本是卡俐娜為了我寫的劇本,明亮、華美卻又悲淒的裝飾娃娃愛情故事,瑪格麗特隻是請她寫出一個能夠與『仙後』匹敵的故事而已。」


    「那並不是為了瑪格麗特寫的嗎?瑪格麗特小姐是這麽說的。」


    「那是瑪格麗特誤會了,不管什麽事,她總以為大家都是為了她,她總是誤解所有的事,就連我的事也一樣,居然說我沒辦法飾演帝摩斯、想要尋找新的演員。你和她談過話之後也能理解吧,我覺得她的精神很不正常。」


    「這個嘛……的確好像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看吧!果然潘蜜拉也這麽覺得。」


    凱斯對著卡俐娜露出笑容。


    潘蜜拉?竟然不加稱謂而直呼名字?夏洛克感到有些意外,一開始的第六感果然很準,他不喜歡這個男人。


    「請問,你們兩位準備要結婚嗎?」


    潘蜜拉這麽一問,卡俐娜抬起頭望著凱斯,凱斯點了點頭。


    「如果『樂園』演出成功的話……早晚都會。」


    「凱斯·萊恩先生不是瑪格麗特的男朋友嗎?」


    突然之間,一道天真無邪的聲音傳過來。


    說話的是坐在椅子上的斐莉兒,潘蜜拉一臉『你是笨蛋啊』的表情,卡俐娜則頓時臉色大變,而夏洛克本來應該站在責備斐莉兒的立場,卻什麽也沒說。


    「那是誤會。」


    卡俐娜這麽說。


    「是誤會啊!瑪格麗特小姐她、她一直誤以為凱斯還愛著她,所以,她對於我們陷入熱戀的事很生氣,為了要把凱斯搶回自己的身邊,她才剝奪了他的角色。」


    「那麽,凱斯先生會被換角是因為……」


    「沒錯,她是故意惹凱斯不高興的,瑪格麗特小姐說過,如果凱斯和我分手的話,就會把帝摩斯這個角色給他。聽到她這麽說,我真的覺得好難過。」


    卡俐娜推了推滑落至鼻梁的眼鏡。


    「也就是說,他無法演這個角色與他的演技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再加上瑪格麗特小姐自己主動退出的『仙後』一劇叫好又叫座,所以使得她心情大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所以……你們拒絕了分手的要求對吧。」


    「是的。」


    卡俐娜低著頭。


    「其實我原本打算分手的,但是他對我說他不願意這樣。」


    「那是當然的,因為這兩者並沒有任何關係,瑪格麗特知道我已經不愛她了,所以才會那麽說,她就是喜歡玩弄別人。」


    凱斯的眉頭深鎖。


    「……有一段時間,我的確在瑪格麗特身上感受到了真愛,我甚至拒絕其他的工作一直擔任瑪格麗特的男士角,並且配合瑪格麗特一並退出『仙後』的表演,不接演男主角;之後,我就隻單純地被卡俐娜這個人吸引,於是卡俐娜根據我的形象而寫下了劇本,然而就在好不容易要接演這個角色時,瑪格麗特卻使出這種報複手段,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瑪格麗特小姐很怕凱斯獨當一麵之後會離開她的身邊。」


    卡俐娜的話令凱斯露出苦澀的表情,他低下頭,長長的金發掩蓋住高挺的鼻於形成一道陰影,卡俐娜悄悄地撫著凱斯的背。潘蜜拉說道:


    「如果是帝摩斯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已經斷然拒絕了。」


    「這個我知道……嗯,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凱斯望向潘蜜拉後又突然迅速地垂下眼睛,他的睫毛有如黃金絲線一般,潘蜜拉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被凱斯的眼睛吸引住了。


    「但是,那樣還不夠,隻要羅伯特去尋找的話,要多少演員就會出現多少演員,非得要讓瑪格麗特選上我才行。」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所以我和你……還有今天哈克尼爾公爵家偶然前來的人也算是有緣。我想要拜托哈克尼爾爵士,聽說您本身就是侯爵對吧?哈克尼爾爵士。」


    「是啊,但是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夏洛克的態度十分冷淡,但是凱斯仍緊緊盯著夏沼克。


    現場沉默了一段時間,卡俐娜和潘蜜拉看著那張臉孔看得出神。


    「我希望您能去幫我拜托布朗梅爾男爵,因為瑪格麗特可是男爵家的千金喲!您知道這件事嗎?」


    「莉兒知道!瑪格麗特·貝爾至(是)她的藝名!」


    「她是布朗梅爾爵士的千金啊……」


    夏洛克不自覺地喃喃低語著,布朗梅爾爵士不僅財力雄厚,大家也都知道爵士是一位很懂得享樂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是瑪格麗特的父親。


    「瑪格麗特·貝爾是表演時的名字,這算是滿為人所知的事。」


    「我


    不知道這件事,也不感興趣。」


    事情發展至此,夏洛克可以理解瑪格麗特那種仿佛高傲不屈的態度,他也總算明白她在名氣過於響亮之前便急流勇退的原因,她的明星照如果太過流行的話,可能會讓男爵家的麵子掛不住,而且既然是貴族千金,過氣之後隻要引退嫁給貴族就好了。她大概也到這個階段了吧。


    「到目前為止,舞台劇之所以能耗費如此大的成本製作,也是因為男爵家在金錢上的支持,有許多觀眾也和布朗梅爾家有關,一開始……大概已經有七、八年前了,大家是對於男爵家的千金成為女演員一事覺得新奇,所以才讓她登上舞台,她才是那個不具備女演員該有的實力的人;所以,她才無法演出『仙後』的女主角,而把角色讓給娜塔莉雅,因為娜塔莉雅至今仍持續努力地在磨練演技,她才是真正的女演員。」


    「你很清楚娜塔莉雅的事嘛。」


    「在我們都還默默無聞時曾經是朋友。」


    凱斯看了卡俐娜一眼,趕緊改變話題。


    「瑪格麗特的舞台劇……隻不過是男爵家千金的嗜好而已,而且還有羅伯特跟在她的背後,她會運用特權幹涉角色的指派,享受別人因為能否接演角色而一喜一憂的樣子,她的、卡俐娜的劇本便是表現出她那種個性的產物,任性裝飾娃娃露米娜的雛形就是——」


    「請容我拒絕。」


    不等凱斯說完,夏洛克隨即開口說道。


    「——咦?」


    「因為她是不惜利用自己雙親的財產拿到演出機會的女演員,所以無法違抗父母之命,她的父母無法斷然拒絕哈克尼爾公爵所拜托的事情,就是這樣你才會要我去拜托布朗梅爾先生,請他女兒慎重考慮有關男主角一事……我想你說的就是這麽一回事對吧?開什麽玩笑!我和你有那麽熟嗎?凱斯·萊恩先生。」


    「等等,夏洛克爵士!你這麽說——」


    凱斯身後的潘蜜拉出聲了,凱斯不知所措地來回看著夏洛克和潘蜜拉兩人。


    「但、但是你特地來酒店的原因,不正是為了這次的舞台劇的——」


    「這隻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我完全沒有意思要來淌這個渾水,也不打算利用爵位的身分去玩弄他人,想必你也很討厭那種個性吧。你不必擔心潘蜜拉小姐的事,她是那種自己會處理好自己事情的女孩,雖然厲害到讓人覺得這種個性的女孩子真不知是好還是壞。凱斯·萊恩先生及卡俐娜·理查小姐,你們請回吧。」


    夏洛克看都不看潘蜜拉就走向門口,斐莉兒也一蹦一跳地跟過去把門打開。


    「請回。」


    夏洛克以堅決的態度將手往門外一伸。


    關上門之後,潘蜜拉隨即換上一臉不悅的表情。


    「『這種個性的女孩子真不知是好還是壞』……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多餘嗎?」


    「我有這樣說嗎?」


    「不說出真心話至(是)紳士該有的修養喲。」


    莉兒裝模作樣地補上這句話。


    一抹黑影悄悄地滑進屋裏。


    克莉絲正對著門,她拉上窗簾不讓光線照射到大鏡子上;克莉絲在慣穿的工作服外圍上一件白色圍裙,頭發一絲不苟地分成兩股編好,圍裙的口袋裏放著卷尺和紀錄尺寸用的手劄。


    「久等了。」


    「請多多指教,瑪格麗特小姐。」


    克莉絲恭敬地向她行禮。


    瑪格麗特將扇子俐落地收起。


    她換上與剛剛不同的禮服,雖然仍舊是顏色漆黑的禮服,但是露出了手臂以及些許胸前的肌膚,由大型裙撐撐開的裙擺上,僅在單側做出如瀑布般的皺褶設計。


    「我想要請你幫我縫製裝飾娃娃『露米娜』的禮服。」


    瑪格麗特一邊慢慢地走向克莉絲一邊說道。


    「我一共需要三件。第一幕是惹人憐愛、不知世事的娃娃;我穿上裙撐過來就是為了這幕,露米娜幾乎一動也不動地與房間裏的軍隊模型或是熊布偶們說話,或者和溫柔的博士談心。博上對露米娜疼愛得不得了,照露米娜的意思在她的身體裏加了發條,使她可以自由活動。」


    「……瑪格麗特小姐,請轉向後麵。」


    瑪格麗特按照克莉絲所說的轉向後方。


    克莉絲的手輕撫過她那如同自出生以來就完全不曾曬過太陽似的嫩白肌膚,及胸的馬甲尺寸是十九吋,她的背脊上突出了兩塊光滑的骨骼,克莉絲將卷尺貼著頸部,自瑪格麗特的肩膀開始丈量尺寸。


    隔著禮服量完上半身的尺寸之後,克莉絲解開她背後的鈕扣。


    「第二幕是離家出走的露米娜,她獨自一個人走到外麵的世界,背叛了溫柔的博士走向城鎮,然後再走向海邊的小村莊。一開始大家都讚賞她的美麗,但因為她是一尊娃娃,所以露米娜漸漸受到大家的批評與議論,追求她的男孩子們也在知道她是一尊娃娃後,轉眼問都離她而去,露米娜絕望地定向海邊。」


    「這一幕的服裝是?」


    「我希望你能做出活潑的感覺。」


    「那就露出腳踝吧,還是把裙擺做得更短一點呢?不加襯裙可以嗎?」


    「你說的話還真有趣耶!如果裙子比腳踝短的話,大眾輿論可是會很可怕的……不過,若是舞台劇能獲得好評,我是不會去在意輿論什麽的。」


    「海邊的背景是藍色的話,我會選擇有光澤感的綢緞裁製成藍色的襯褲。」


    「禮服的顏色呢?」


    「檸檬黃,如果當成泳裝的話,就算襯褲被看見也不會太奇怪吧?不過我覺得也會受到背景或燈光的顏色影響;但是也可能會看起來像浮在舞台上,我將禮服取名為『海中泡影』——無論何時消失也不奇怪。」


    「黃色的禮服配上藍色的襯衣?」


    瑪格麗特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吧,就照你喜歡的樣子去做吧,也就是說帝摩斯愛上了泡影。帝摩斯在海裏惡作劇,他讓人們被波浪吞沒而死去,就是那些瞧不起露米娜的人們喲,但是露米娜完全沒事,因為她是娃娃嘛!可是最後她還是會被大魚吃進肚子裏,而出麵拯救她的居然是帝摩斯,然後兩人就此墜入愛河。」


    脫去黑色禮服下的裙撐後,裏麵是一件紅色的襯裙,而馬甲則是以紅色棉質緞麵布料製成,除了那件質料柔軟、穿於前方使腹部平坦的緊身上衣之外,其他則意外的並未緊緊束縛住身形。


    克莉絲覺得這些不是暗之禮服,瑪格麗特並沒有穿上暗之禮服,襯衣當然也不是。


    那麽是為什麽呢?那個時候所感覺到的是什麽?瑪格麗特的情緒起起伏伏,當她興致勃勃時那種如同浪濤般怪異又殘酷的說話方式,不是因為身穿暗之禮服的緣故嗎?


    「我要脫下馬甲了喔,瑪格麗特小姐。」


    「麻煩你了。我全部都要脫掉,我希望你在第三幕可以盡量製作出大膽的服裝喔。」


    「第三幕是……迷戀上帝摩斯的露米娜,對吧?」


    「哎呀,你知道啊?」


    「隻要看著你就會明白。你現在就像是被什麽迷住了一樣。」


    克莉絲幫瑪格麗特脫下衣服,並卸下裙撐和馬甲、褪去襯褲,現在瑪堅雖特身上僅剩下紅色的襯衣。


    「被迷住……」


    瑪格麗特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微笑,與其說她在回答克莉絲,還不如說她更像是在對鏡子說話。


    「大概吧,或許我真的為他深深著迷呢!為帝摩斯——第三幕裏,露米娜開始學會愛人,她與帝摩斯陷入熱烈的愛戀之中,為了見博士而回去;然而,其實是要回去殺掉博士,露米娜為了變回人類,非得殺掉博士不可。這邊要用什麽顏色呢?


    」


    瑪格麗特試探著克莉絲,想看看她會怎麽回答。


    「紅色,鮮血一樣的紅。」


    瑪格麗特似乎對克莉絲的答案很滿足似地笑了,鏡中的黑發落在肩上。


    「我非常喜歡這一次的舞台劇,雖然我已經很久都沒登上舞台了,但是當我聽完這個故事後,就無法克製地想要演出這個故事哦,到底是為什麽呢?」


    「那是因為你正在談一場與舞台劇相似的戀愛吧。」


    克莉絲一邊用卷尺丈量著一邊說道。


    「你說戀愛?真是討厭,我才不會談戀愛呢。雖然,我也曾開玩笑地呢喃著說自己愛上了某個人,但是那隻是當下虛假的真實罷了,不管什麽時候我都隻在乎舞台上的表演而已。」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克莉絲一麵量著那襯衣之下的腰圍一麵問道。瑪格麗特脫下禮服後,腰圍和胸部都比想像中更為豐滿,沒有任何的填充物,像是將要溶化的雪白滑嫩的肌膚。說什麽不會談戀愛,她在說謊,她之所以會這麽想,一定是因為在她的心裏有著苦悶的思慕之情,甚至連短暫的沉默都無法忍耐的痛苦心情。


    「從什麽時候開始是指什麽?」


    「瑪格麗特小姐,你所謂的不會談戀愛,指的是從最初你還不是女演員那時開始的嗎?還是,從你最璀璨美麗的時期開始?又或者是,最近?」


    「最璀璨美麗的時期是什麽時候呢?」


    瑪格麗特的眼神猶如懷念起過去的事情一般。


    「大概是被羅恩發掘的時候,也就是在宅邸舉行的慈善劇結束之後,當時我的角色是茱利葉,羅恩說我有才華喲!從那之後,我便成為女演員,並且演出無數的舞台劇。羅恩總是為我準備好所有的一切,但是我在舞台劇上還是沒有什麽名氣,直到發行我的明星照!」


    「我們店裏也有很多明星照。」


    「你也有啊。」


    瑪格麗特冷冷地微笑著。


    「明星照、明星照、明星照!聽說有一段時間,在社交圈裏值得驕傲的話題就是總共擁有幾張我的明星照;也就是說,你剛剛說的最璀璨美麗的時期,我想就是那個時候吧?」


    瑪格麗特的臉孔泛起紅潮,她那流暢的聲音像是站在舞台上說話一樣。


    「我曾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孩子喔!我身邊總是有好幾個愛慕者,那時我隻要從中選出一個對我最狂熱的對象就好了。我曾是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嗯……這麽說可能會對你很抱歉,不過那時我根本不需要什麽戀之禮服。


    成為女演員之後,一切就變得更棒了。走在路邊時會有不認識的人偷看我,不管是在百貨公司買東西,或是正在用餐的時候也一樣哦!在舞會上大家都說要與我共舞,還會扶著刻意踩到腳而搖搖欲墜的我;聽說也會將我喝過的紅茶杯連洗都沒洗過就拿回去。『瑪格麗特嘴唇碰到的地方好像是這邊吧?還是有睡蓮花樣的這邊呢!?』這隻是一年前的事情而已,然後,當舞台的布幕升起後,大家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演技,他們隻是不斷地算著到底能夠在多近的距離看到我,到底我又犯下多少的失敗。」


    「瑪格麗特小姐……」


    瑪格麗特嗬嗬地笑著,她已經不再看向克莉絲,而是對著鏡子說話。


    「現在,大家都說著不一樣的話了,『娜塔莉雅!娜塔莉雅!娜塔莉雅!』那個娜塔莉雅。杜蘭朵,要不是我退出舞台,她隻是個一文不值的演員罷了!你看著吧,隻要再一年的時間她也會和我一樣,問題隻是出在娜塔莉雅不像我那麽美麗而已;然後,偶爾會有人這麽說:『這麽說起來,好像有一個叫瑪格麗特的人嘛,她長什麽樣子啊?』、『不管怎麽樣,她現在也已經不年輕了』我的明星照埋在許多男性的抽屜深處,已經變得破舊不堪……」


    「那真是痛苦的愛情呀……甚王連是否能稱為愛情都不知道,瑪格麗特小姐沒有必要再去回想那些事。」


    克莉絲以強硬的聲音打斷她的話。


    因為她實在無法再聽下去了,這麽美麗的女子不該回想過去,不該再回想起過去那些痛苦的回憶。


    瑪格麗特驚訝地閉上嘴巴,而克莉絲則在輕撫過瑪格麗特呼吸紊亂的胸口之後,轉向後方打開桌上的手提包。


    「我會裁製裝飾娃娃的禮服,瑪格麗特小姐,名字我已經決定好了,就叫做『樂園』,這樣可以吧?」


    「……好的。」


    瑪格麗特雖然像是被克莉絲的聲音壓製住而陷入沉默,但是她仍靜靜地回答了克莉絲。


    「我能夠在舞台上化身為露米娜嗎?」


    「隻要是瑪格麗特小姐你願意的話,我會替你製作你想要的禮服。」


    克莉絲沉靜地說著,接著取出了布料的樣本。白色的布料、黃色的布料、紅色的布料,上頭有惹人憐愛的瑪格麗特花圖案,還有白色的緞子配上粉紅色的喬治紗,這是能引發出隱藏於瑪格麗特內心之中那份美麗情感的禮服。


    「克莉絲,這些真的非常漂亮呢。」


    瑪格麗特看著各式各樣的布料,眼睛閃閃發光。


    「我很喜歡你,請為露米娜裁製完美的戀之禮服,負責戲服的人員一定也會大吃一驚的,下次介紹給你認識吧。」


    「有……負責戲服的人員呀?」


    「有啊,因為是『樂園』這種大規模的舞台劇嘛,我這裏的衣服隻是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都放在羅恩的宅邸裏。」


    穿著襯衣的瑪格麗特看來就像是一名少女,克莉絲一邊低頭將挑選出來的布料放在瑪格麗特的身上比對,心裏一邊在想,她的衣服應該不隻有黑色,也不可能全部隻收納在一個衣櫃裏。


    會不會是沒有放在這裏的禮服之中,混雜了映照出瑪格麗特內心黑暗麵的禮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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